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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偏袒&虎狼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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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優睡了沒多久就醒了。

睜開眼,時近傍晚,滿室靜謐。

她擡手揉眼,帶動輸液管。

微微的涼意。回血了。

她垂下手臂,撐著坐起身。

床頭的吊瓶已經要見底了。

正尋思要不要自己動手拔針時。

午優聽到外面傳來手機鈴聲。

她有點驚訝。

周恪還在?

習慣了他最近全國各地的到處亂飛。

一周見不了一兩次面。

這會兒人在身邊。

她多少還有點不習慣。

外面響起周恪的聲音。

朦朦朧朧,偶爾有只言片語飄進耳裏——

“……推到明天……嗯。”

“姜家的地……處理……不用留情…”

午優起身,舉著吊瓶偷偷摸摸往外走。

出了臥室,聲音清晰許多。

周恪正懶懶說著:

“他算個什麽東西,需要我給他面子?”

“我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

“厲家不用動……把車開回來吧。”

午優鬼鬼祟祟聽到最後,沒忍住,跳出來抗議:

“你讓Chelsea把車開回來,我在學校怎麽辦?”

周恪把手機丟到沙發上,瞥了她一眼。

看到她舉著吊瓶,頭發亂蓬蓬像雞窩。

“過來。”

午優癟了癟嘴,走到他旁邊。

看他悠閑的靠著沙發,身上換了套鉛灰色家居服。

V領略松,露出一點狹長的鎖骨。

長長兩條腿,仿佛裹塊破布都好看。

午優乖乖伸出手,讓他拔針。

周恪姿態嫻熟輕松,就像已經重覆了無數次這個動作。

針拔掉,他拇指用力按住止血棉條。

問午優:“還疼嗎?”

午優搖頭:“不了,就是好餓。”

周恪:“我煮了粥,先墊一墊胃。”

說著話,飯煲“叮”一聲跳燈。

周恪起身,長指沿著她鬢角滑到腦後,輕輕挑住皮筋一扯。

午優披頭散發。

捂著臉叫:“你幹嘛?!”

周恪走到料理臺後。

一邊盛粥,頭也不擡道:“收拾一下,你現在就像個女鬼。”

午優一聲不吭。

落荒而逃。

洗的香香白白再出來。

粥的溫度正正好入口。

午優一邊喝粥一邊嘟囔:

“長發頭好麻煩,我剪成短發好不好?”

周恪手裏握著個平板,在看數據分析表。

聞言頭也不擡:“不準剪。”

午優翻了個白眼。

看起來就沒聽進去。

周恪擡眼看著她:

“你剪一個試試。”

午優:“……”

幼稚不幼稚?連長發短發都要管!

她忿忿不平。

卻連個屁也不敢放。

周恪這人外表斯文。

骨子裏其實霸道的很。

她高二闖了禍離家出走。

周恪找到她時,表情像是要把她活活掐死。

午優腿肚子都在打顫。

那時他就說了:“僅此一次,午優。”

下不為例。

午優哪兒還敢有下次?

她又不是真的嫌命長。

吃完粥,周恪仍在看數據。

一只耳朵塞著藍牙耳機,間或打兩個電話。

午優無聊至極,問他:

“你沒收了我的車,準備什麽時候還給我?”

周恪飛快瀏覽著數據,耳朵裏陳臣還在匯報情況,他一心兩用,回著午優:“共享單車不可以騎嗎?”

午優憋氣。

先不提校園共享單車僧多肉少。

那玩意騎著比走路還費勁,誰稀罕騎那個?

她像條蟲子似的,一拱一拱。

拱到周恪身邊,抓住他的袖子撒嬌:

“我跟你保證,以後絕對乖乖的不主動惹事!”

“你把車還給我好不好?那可是閔溪雲給我的生日禮物……”

她撅著嘴。

周恪不搭理她。

是誰先前一直嫌那車醜不願碰的?

現在真香了?

而且,閔溪雲閔溪雲的……

那是她親媽,沒大沒小。

周恪一手扶了下耳機,右手張開扣住她的小臉,把人往外推。

午優伸長了胳膊,夠不著他臉,於是掙紮著去掰他的手。

周恪任她折騰,嘴上吩咐陳臣:

“可以收尾了,後面的事你自己看著辦。”

陳臣應聲:“好的,周先生……對了,您訂的車子月底就到了。”

周恪“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看一眼午優。

她還在跟他的手做鬥爭。

死去活來。

周恪掀了掀嘴角:

“知道了。”

掛斷電話,取下耳機。

平板放到一邊,他松開手。

午優被他罩了半天臉。

暈頭轉向。

猛地松開,她猝不及防。

整個人撲到了他大腿上。

薄薄的家居衣料,綿軟透氣。

午優的鼻尖抵到男性堅實硬挺的大腿,頭腦“嗡”了一下,隱約嗅到很淡的雪杉松柏香。

清淡,涼薄。

如山巔芒露。

周恪的視線落在她腦後。

如有實質。

呼吸聲一瞬間靜不可聞。

午優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

這麽近的接觸。

不尷尬那是假的。

她努力平覆呼吸,一手撐著沙發,另一只手扶著茶幾,小心翼翼支起身子,擡頭看對方。

周恪卻已經站起身。

沒理她,回了書房。

午優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腦子裏莫名冒出一句:

穿衣顯瘦。

脫衣有肉。

……等等!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午優拍著自己的臉。

清醒點,他可是周恪。

晚飯去了邊江淮度。

是家非常有名的藥膳,位置很難訂。

周恪換了輛阿斯頓馬丁。

親自載著午優出門。

午優一上車就看到躺在手邊的盒子。

最新款的智能手機,開機顯示已激活,連電話卡都補好了。

她撥了寢室幾人的手機。

只有戚棲能接通。

聲音帶著點喘。

午優臉色古怪:“你幹嘛呢?”

戚棲一手拍著球,呼吸起伏:

“還能幹嘛?打籃球啊!”

午優翻了個白眼:“打球打球,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球!”

戚棲聽著好笑:“你是我媽啊,管這麽寬。”

午優不跟她廢話:“我問你,她們兩個人呢?電話都打不通。”

戚棲在電話這邊聳了個肩:“我怎麽知道?一個瘸子還上躥下跳的……”

午優:“……”

有種當著林臻臻面叫她瘸子啊。

看她不錘爆你狗頭。

“我有點事,辦完了就回學校。”

“那什麽,你們註意點,姜姜那人腦子有病的,別瞅著我不在又給她陰了——”

“啊,你還不知道啊?”戚棲撓著頭。

“學校發聲明了,姜姜個人失誤導致同學受傷,記了警告處分,停課一周還得抽空給林臻臻道歉呢!”

午優吃了一驚。

不覺看向周恪。

他開著車,夜色籠罩下。

側顏輪廓秀冶英致。

斯文敗類。

午優想起下午聽到的電話。

已經猜到,是周恪出手解決了此事。

她咬著嘴唇,聽到戚棲在那邊餵了好幾聲。

這才回過神:“啊,我聽著呢,然後呢?”

戚棲道:“就這些唄……哦對了,還有姜憲和那個什麽厲凜,他們兩個也停課了,不過是輕微警告,估計不會隨檔。”

午優“唔”了一聲。

沒再說什麽,掛斷了電話。

“周恪?”

“說。”

午優偏頭看著他:“姜家是不是背景很深?”

周恪聞言看了她一眼,眼睛裏似乎有點意外。

他口吻依舊淡淡的,仿佛什麽都不能擾亂他的從容。

“姜家兩房,商政相輔,根基是有,可惜後代不爭氣,現在裏裏外外加起來,也就雙胞胎的小叔有點手段,不過……”

他笑了笑,“僅此而已。”

午優聽得出,他不是托大。

事實上跟在周恪身邊幾年,她多少也了解,周恪這樣的人沈如淵波,動似雷霆,從不輕敵,也絕不自輕。

他這麽說。

那就意味著姜家的事情上,他處理的不多也不少。

仔細想想,能讓學校朝令夕改,也並不容易。

何況姜家先前那麽霸道,到了周恪手上,卻要姜姜按頭道歉,連帶著揭了那片遮羞布。

姜姜會不會發瘋?

午優想著,彎了彎嘴角。

周恪看她心情不錯,便多說一句:

“姜家屬意南邊一塊地,盯的時間不短。”

午優好奇:“然後?”

周恪單手扶著方向盤,打了個彎,輕飄飄道:

“我讓周準拿了。”

午優挑眉:“這塊地對姜家想必很重要。”

周恪一手支著鬢,漫漫然:“與我何幹。”

午優發出一聲輕笑。

顯而易見的愉悅。

姜家囂張到操縱校指導員掩蓋真相。

周恪就能剜掉他們一塊肉,教他們重新做人。

這聽起來似乎不對等。

可,莫名解氣。

午優問:“那我的課禁是不是也取消了?”

周恪點頭:“當然。”

否則這各打五十大板的局面。

他出手一遭,意義何在?

縱容與偏袒。

如果不夠明目張膽,那有什麽意思。

午優只待了一日就重回校園。

趕上第二節 大課,中外美術史。

階梯教室混了三個班的學生。

午優課前幾分鐘才到,一腳踏進門,無數雙眼睛在她身上掃過,夾雜著竊竊私語。

程雪儂在後排同她招手:“優優,這裏!”

午優目不斜視,走到座位上坐下。

一條胳膊搭上她的肩,戚棲湊近她嬉笑:

“校花就是校花,出場都自帶濾鏡的!”

午優面無表情:

“又去打籃球了吧?爪子洗沒洗就往我身上摸?”

戚棲悻悻然收手。

課桌下面翹著二郎腿,無聊轉筆。

程雪儂湊過來,跟午優咬耳朵:

“餵,聽說沒?姜姜被停課了!”

午優從包裏掏出《中外美術史》放在桌上。

然後開始摳手機並吐槽對方:“你是2G沖浪吧。”

程雪儂撅著嘴,瞪了戚棲一眼:

“是你偷偷給她打電話了吧?嘴那麽快……”

戚棲:“???”

沃日。

林臻臻輕咳一聲,看向午優:

“那個,我總覺得事情還沒完……你說,她會乖乖來道歉嗎?”

午優一臉的漫不經心:

“你稀罕她這種虛情假意的道歉?”

林臻臻抱著手臂唏噓:

“那倒也不是。”

午優看了她一眼:“不過這是她欠你的。”

林臻臻抿唇不語。

說實話,比起道歉她更想光明正大的扇她。

啊,是不是有點暴力……

午優捏著手機晃了兩晃,突然笑起來:

“擔心這個做什麽?就像你說的,事情還沒完。”

林臻臻偏頭看她。

總覺的話裏有話。

不過——

“謝謝你。”

她一臉的不自然。

說完就把臉埋進書裏。

午優品著她那小模樣。

竟然品出了一絲羞澀?

大課上的昏昏欲睡。

下課鈴響的同時,午優的手機也震動了兩下。

她點開消息掃了一眼。

眉腰輕擡,有點玩味的笑。

程雪儂被她笑的莫名其妙。

搓著雞皮疙瘩問,“怎麽了?”

午優按了鎖屏鍵,聲音懶散:

“沒事,我去趟廁所。”

“回來晚了,替我答到。”

專業課老劉騷操作一大堆。

最喜歡幹的事,就是神出鬼沒的點名。

林臻臻聽著話音微微一怔。

午優已經站起身,朝過道走去。

程雪儂在她身後,滿臉困惑的嘀咕:

“十分鐘都不夠你上廁所,是竄稀了嗎?”

午優:“……”

她什麽都沒聽見。

出教室門右拐。

路過走廊盡頭的女廁。

她轉身下了一層樓梯。

拐角的空曠處有宣傳臺和活動櫥窗。

姜姜就站在那兒,背著手等她。

這一層大多是自習室。

這個時間點,學生寥寥無幾。

兩人遙遙站著。

畫面靜謐養眼。

“午優,我來跟你道個歉。”

姜姜上前一步,眨了眨眼,臉上隱約帶著笑。

午優看著她的臉。

不可抑制的聯想到姜憲。

高度相似的五官,只因男女性別原因而產生微妙不同。

相同的卻是這美麗皮囊下,一顆病態而不自知的心。

午優停在一米開外,下頜微揚,似笑非笑:

“要道歉的話,你好像找錯人了。”

姜姜微微搖頭,面色不變:

“我針對的人,從來都是你。”

她眨了眨眼,睫毛籠著星點日光。

表情看起來有點難過。

“我從一開始就只是看你不順眼……”

“我想欺負你,想看你哭,想你求饒認錯……”

午優眼皮跳了兩下:

“你好好說話。”

姜姜咬住唇,不吭聲。

隔了一會兒,才悶悶道:

“午優,你為什麽不能成為我的朋友?”

“為什麽非要跟我搶風頭、過不去?”

“為什麽讓我哥喜歡你——”

午優聽不下去了:

“你有病就去吃藥,不要在這兒亂吠。”

姜姜被懟的漲紅了臉。

怎麽就忘了,高中三年,論鬥嘴她就從來沒贏過。

午優卻突然朝她走近了一步。

姜姜身子一顫,脫口而出:“你幹什麽?!”

午優停下腳步,看著她:

“不是要道歉,你離我那麽遠幹嘛?”

姜姜張了張口,看她又走近一些。

兩人距離不足半米。

太近了……

她緊張的握住了藏在身後的東西。

午優瞇起眼看著她:

“道歉嗎?我等著呢。”

姜姜腦子有點亂。

忍不住退後半步。

卻又在瞬間醒悟過來。

自己竟然又被午優給震住了。

她滿心憤懣。

每次都是這樣!

她所有的小算計,旁敲側擊的針對與羞辱。

總能被對方太極般輕易化解,然後再狠狠給她一個沒臉。

時間長了,她就跟自虐一樣。

對午優既怕又恨。

一邊著了魔的想她丟臉,出醜。

同時又克制不住的在對峙中落荒而逃。

一次又一次。

次次如此。

如果午優是一根逗貓棒。

那她就是只沒臉沒皮,上躥下跳而不得的貓。

姜姜慢慢擡起眼,眼底的怨毒匯成一團。

她捏緊了手裏的東西,剛要開口。

忽然午優表情一變,微微偏頭。

視線躍過她的肩膀看向身後不遠處:

“姜憲?”

哥哥?!

他怎麽會來,他不是被司機接回家……

姜姜本能的扭頭去看。

卻只看到空寂的走廊。

她眼睛驀地睜大,意識到自己被騙的同時。

藏在背後的手被午優一把攥住,拉到了眼前。

姜姜臉色大變,想掙紮卻又不敢。

她手裏那只棕色的玻璃瓶並不大,塞子塞的不緊,只要動作幅度過大,塞子滑脫,裏面的液體就會湧出來。

“你幹什麽?!”

她緊緊攥著瓶子,臉色大變。

午優盯著她手裏的東西,表情陰冷:

“這是什麽?”

姜姜抖著身體:“這是、是卸妝水而已……”

她帶著點哭腔:“午優你放手,你捏疼我了!”

午優緊緊攥著她的手,骨節青白。

顯得有些猙獰。

“卸妝水嗎?”她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一邊作勢要拔瓶塞,一邊說著,“那正好,我幫你卸妝,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不、不要——”

姜姜發出一聲尖叫,抖如篩糠。

瓶塞被拔了下來。

午優抓著她的手,把瓶口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冷冷道:

“我再問你一遍,這是什麽?”

姜姜眼睛大睜,像是怕極了。

一個勁兒的往後仰著臉,顫聲道:

“是、是硫酸……”

午優只覺喉頭塞了塊沈水的棉。

心裏有憤怒,可已經不僅僅是憤怒。

她二話不說,拖著姜姜的手往距離最近的男廁所走去。

姜姜又恨又怕,卻不敢掙紮,視線緊緊追隨著瓶子裏搖蕩的液體,生怕一個大動作流出來,燙爛了自己的皮膚。

午優把人拖進來,反手關了門。

又一腳踹開最近的隔間,抓著姜姜的手,把硫酸瓶丟進了馬桶裏。

一縷縷白煙伴隨著“滋滋”聲,彌漫在小隔間裏。

午優倒完了東西,松開她的手,轉頭一巴掌抽在她臉上。

姜姜被打的一個踉蹌,撲在隔間門板上。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頭皮一陣刺痛,她的頭發被人揪起一大片,連拖帶拽著來到洗手池前。

午優的手指纏著她的長發,鏡子裏,她半邊臉紅腫著,表情驚慌失措,姿態狼狽又可憐。

可誰能想的到:

她前一刻本是想著把硫酸潑在別人臉上。

午優冷冷看著鏡子裏的她。

手上用力,迫使她擡起臉。

“你他媽長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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