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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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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金梅一萬個不想叫校長張志文來家裏吃飯, 就一拖再拖。

終於,拖到老燕家自己家裏忙活起別的事情,沒工夫顧及她。

因為第一生產隊的收成遙遙領先大羅村兒公社其他生產隊, 隊長沈鐵民受到表彰還不算完, 還要召開公社裏的生產隊領導大會, 好好兒說一說這第一生產隊的出色成績。

這回不單單是大羅村兒公社的所有生產隊, 還有隔壁村兒裏的公社生產隊領導們都來旁聽, 學習經驗。

沈鐵民就戴上了大紅花,被領到臺子上,要求發言。

老沈家最擅長啥?

說啊!

沒事兒, 沈鐵民不哆嗦也不害怕。

只見沈鐵民在臺子上講得那叫一個龍飛鳳舞、滔滔不絕,外加上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橫飛。

從如何帶領第一生產隊的隊員一起頂著太陽辛苦勞作, 到如何快速收割糧食。

描述得那叫一個詳細生動啊,就好像在座學習的生產隊幹部們親眼瞧見了一樣兒。

老王頭兒坐在下頭,滿臉不屑地哼了一聲。

沒有老燕家那一車又一車上交的糧食,你能有這麽誇張的糧食領先數量?

好不容易等著沈鐵民發完言, 到了下頭這些生產隊幹部們提問的環節, 老王頭兒就只管著把手舉得高高的。

沈鐵民當然要給這個第一生產隊副隊長點兒面子,讓他來最先提問。

結果他是給了老王頭兒面子, 可老王頭兒卻一點兒也沒給他。

“沈隊長, 我問你, 糧食產量這麽多,是不是都差在老燕家的產量上了?”

沈鐵民胸前還帶著大紅花,被這麽明著一問, 臉臊得比大紅花還要紅,支支吾吾應答個不清楚。

身後的大羅村兒公社領導一聽,啥?第一生產隊還有產量大王?趕緊召開全公社的表彰大會啊!

然後草草結束了這場領導幹部的表彰大會,又舉辦了一個更隆重的所有社員的生產大會。

提前聯系到老燕家的時候,就說了要找一個代表,上臺說一說咋就能產量這麽大,收獲這麽好,給全公社社員講一講,讓大家學習學習。

老燕家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這可誰去的好啊。

本著大事兒媽做主的老燕家,還是推選了田秀平作為發言代表。田秀平雖然沒上臺講過話,可是那嗓門兒,那氣勢,可不止一天兩天就能練得成的。

想想她拎著雞毛撣子追老燕頭兒那股子勁兒。

話是這麽說,可田秀平到底是第一回,她緊張啊。

她和老燕頭兒心裏都清楚,能有這麽大產量,還不是因為有老天爺保佑,有阿福這麽個小福星的庇佑,跟他們天天下地掄鋤頭有啥關系?

所以說,這發言也不好辦啊。

她事先就合計好了,到時候就仔仔細細地把一家人每天按時上下工、認真幹活兒、用勁兒幹活的事兒往外一說,也能忽悠一幫人。

決定了說啥還不成,萬一到時候上臺卡住了,說不下去可咋辦。

於是,田秀平開始了自己漫長的練習。

整整兩天,她就抱了家裏的倆半大孩子阿寶和阿福在屋裏,對著倆小不點兒哇啦哇啦講個不停。

阿福每回聽得都特別起勁兒,還跟著咿咿呀呀的有所回應,非常給她奶面子。

阿寶就是呼呼大睡,直接把她奶的發言當成了催眠曲兒。

要是田秀平中間有個啥大聲音的,把阿寶吵醒了,這小奶娃就哭唧唧個不停,嘴裏還知道叫嚷。

坐在窗戶底下的老燕頭兒這時候就會心肝心肝地叫著阿寶,然後火速給她沖上一點兒麥乳精,抱著阿寶餵她喝。

要在田秀平看,這阿寶就是一個吃貨。

麥乳精塞到嘴裏去,啥聲音都沒有。

燕金梅看著自己爸媽忙活發言的事兒忙活得顧不上自己,暗自竊喜。

當然她也沒就那麽輕易饒了燕順同學。

一年級的小學生,不用留作業?不存在的。

加作業,測試卷子家長要看完了按手印回來。

燕順同學啥也不會,隨便一次測試不及格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啊。

最可怕的不是直接拿給趙春芳按手印,是鐵蛋和順子的一塊兒拿給趙春芳看。

鐵蛋,燕安同學。班裏的佼佼者啊,成績那是順風順水的好,雖然不是啥都能一遍聽得懂,但是人家態度認真啊。

預習一遍,學習一遍,再覆習一遍,還不是啥都會了?

不考滿分天理難容。

順子呢?

佛系學習,老師你愛說啥說啥,我就數著時間早點兒下學,然後上山,或者跑去縣裏玩去。

結果就是不及格。

我們可愛的順子同學,滿張數學小測驗,都只會做加法,減法一個都不對。

趙春芳這個生氣喲。

然後就是一頓劈頭蓋臉地收拾順子一頓,硬按著順子去接受小姑姑燕金梅的放學後補課。

順子是誰?出門兒就沒影兒的大羅村兒第一皮猴子啊!

讓他老老實實坐在家裏,看書學習,這不是難為他嗎?

還真沒錯兒,趙春芳就是要難為他,燕金梅也是要難為他。

求順子的心理陰影面積。

他在高傲的鐵蛋哥面前,看著被自己弄得褶皺破舊的課本,求助一般地看向坐在院子裏吃飯的燕建國。

燕建國:別看我,我是家裏最沒地位的。

等到村兒裏召開全公社大會那天,田秀平特地收拾得幹幹凈凈兒的,換上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

老燕家一家子人胸前都帶著一朵小紅花,坐在第一排,早早兒就到了現場。

田秀平還專門讓趙春芳和老燕頭兒把倆小孫女兒給抱了過來。

阿寶還好,能扶著坐在大人腿上,這阿福也就是個裹在被單裏,抱在懷裏的主兒,不過好在阿福會附和。

比如說,田秀平講到一家人起早貪黑幹活兒的時候,她就啊啊啊,講到頂著日頭耕地的時候,她就呀呀呀。

聽見阿福的反應,也多少是給田秀平一些壯膽子安慰。

全村兒人都嗚嗚泱泱地來了現場。

大會一開始,就是公社領導集體給老燕家辦法獎狀,說他們家是“產量大王”。作為發言代表,田秀平胸前掛著大紅花,利利落落地站在那兒。

然後就開始誇誇其談。

唬得鄉親們一楞一楞的。

在他們老燕家旁邊兒的地裏上工的相親們都納悶兒,這老燕家有這麽誇張呢?

老燕家的自家人都被田秀平洗了腦了,是的,我們家就是風吹日曬都不怕,勤勤懇懇來耕地幹活兒的。

“我們家就是不怕苦不怕累,想想長征兩萬五!”

田秀平這一句話贏得了在場的滿堂彩,尤其是公社領導,覺得說得真好,還能扣回到長征精神上,不愧是產量大王!

原本領導們擔心老燕家是本分的農民人家,家裏都是莊稼人,沒有個會說話的,就只給了五分鐘的發言時間。

結果卻被田秀平澎湃激昂有內涵的發言給震撼了。

女中豪傑啊。

趕巧兒這公社裏還沒個婦女主任,要不問問老燕家的老太太樂意來幹不?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反正田秀平是給公社領導和全公社的社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相比之下,後面的第一生產隊隊長和公社領導的講話,就顯得無趣了,大家都巴不得趕緊結束,好回家收拾收拾自己家的自留地去。

農忙結束以後,就是挨家挨戶忙著捯飭自留地,再有就是進山裏弄點兒山貨兒啥的,要麽風幹了留著過冬吃,要麽就收拾好了拿到黑市去轉賣了。

誰知道,這領導對著喇叭講起話來,就是沒完沒了。

一直從下午說道快天黑。

後來領導們也架不住餓了想吃飯,才草草結束的。

老燕家一家子人歡歡喜喜地帶著紅花回去,一路上招到了不鄉親們的羨慕。

田秀平回家更是把這獎狀掛在了堂屋裏,凡是一進門兒的,都能看得到上頭的幾個大字兒“產量大王”。

這也叫第一生產隊的其他人家更加羨慕老燕家的那塊好地了。

上回沈家的胡春花就接著來取取經,問問咋能種那麽好地的借口,來了一趟老燕家,結果在田秀平那兒碰了一鼻子灰。

田秀平:你兒子是生產隊長,你問我要那塊地?找你兒子去!

要公家地不成,她也不能空手回啊,胡春花又在自己小閨女面前,磨磨唧唧要細糧回去給自己家小孫子吃。

這擱在老燕家人眼裏,就沒見過這麽臭不要臉的親戚。

趙春芳娘家原先倒是窮,可除了結婚那會兒要彩禮,人家娘家沒要過一回錢,還常常給送自己家種的白菜大蔥。

沈翠蘭也嫌自己娘家媽太不顧及臉面,尤其是讓自己在兩個嫂子面前丟份兒。她直跟親媽擺手,不說話。

胡春花最後也是碰了一鼻子灰,私底下更不樂意自己的小閨女了。

這老沈家就是個縮影,第一生產隊裏人人都覺得老燕家是有啥種地的秘方沒拿出來,才得了產量大王。

趁著農閑,挨家挨戶又沒啥特別忙的事兒,便茶餘飯後圍坐在一起,閑言碎語地嘟囔起老燕家來。

田秀平是誰?她會在乎這個?

這年頭,糧食稀缺,吃飽了飯才是硬道理,自己家糧庫裏糧食富足,我用得著別人對咱們家說三道四的?

愛眼紅就眼紅去吧。

田秀平:再說了,真想有那麽多產量,你得先有個福神孫女兒吧。

雖說田秀平和老燕頭兒倆人覺得是因為阿福,才有這麽大的收成。可老燕家一年到頭,都是勤勤懇懇的勞作,一老本實兒的莊稼人。

起碼是比第一生產隊裏很多戶人家勤快得多。

別人家都是下了大雨、遇上大日頭就躲懶休一天半天,跟沈鐵民請假。

可甭管多嚴重,老燕家田裏可是勞作期都不斷人兒。

人家有比別人家出色的收成,也是情理之中。

榮譽糧食一手拿,田秀平帶著一家子人樂得自在,才不管別人動舌頭說三道四沒完沒了的。

眼見著離過年又不遠了,公社小學也考完試,放假了。

鐵蛋一改去年的陰霾,拿著雙百分回了家。

趙春芳樂呵得簡直閉不上嘴,抱著鐵蛋就是一頓親,還不忘記在晚飯的時候給全家人宣布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這是老燕家繼燕建學以來,第一個雙百分啊。

雖然去年鐵蛋上了一年學,並沒引起多大的轟動,可是覆讀的一年大有收獲啊。

這說明了啥?鐵蛋開竅了呀!

田秀平也開心,她盼著家裏頭每一個有出息,別的不說,讀書好那是鐵定有出息的,不需要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流汗養活自己。

好事兒好事兒!

田秀平很遺憾,今兒沒能進縣城去,買點兒肉回來慶祝一下,只能叫趙春芳去廚房用倆雞蛋給鐵蛋做了一個蒸蛋吃。

全家大人小孩兒這個羨慕啊。

平時吃一個蛋做的就差不多了,這還用倆做。

多奢侈啊。

鐵蛋笑瞇瞇地結果親媽遞給自己的蒸雞蛋,在順子和柱子的註視下,哧溜哧溜,一個吃得幹幹凈凈,一口也沒分給弟弟們。

柱子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了,直拉著王淑芬的衣服袖子說想要。

“想要?過兩年你上了學,就好好兒學,考了雙百奶也叫你媽給你蒸!”

柱子還小,還得個一兩年才能上,可順子不一樣啊,他上學了啊。

這話田秀平說出來,不是打順子的臉?

順子看著自己親哥吃得那麽香,自己親媽看得那叫一個樂呵,自己心裏頭就堵著氣,氣還不打一處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嫉妒他哥呢,偏生可憐的小柱子瞧不出來。

細聲細語地問順子,“順子哥,咱們倆考雙百也能吃著,你說能考上雙百不?”

這哪壺不開提哪壺可叫一年級的順子沒處放臉啊。

這不是進一步磕磣他呢?

“考雙百?我看你連上學你都費勁,你能離得開二嬸?還是一整天都不見的那種?”

笑話他學不會?他還嫌棄一天到晚媽前媽後的粘人蟲呢。

果不其然,順子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

柱子開始潸然淚下,“媽,我要媽,我不想上學,不想上學,啊!媽啊,我的媽啊!”

這哭聲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

飯桌上的田秀平聽著心裏頭就別扭,明明大孫子學習好是好事兒啊,咋還哭起來了呢,趕緊示意王淑芬抱過去哄一哄啊。

王淑芬把五歲的柱子抱在懷裏,滿院子裏悠著哄,“媽咋不要你了呢?你這不還沒上學呢嘛,咱們柱子離上學還遠著呢啊,不哭不哭啊。”

“媽啊,媽啊!”

順子倒是樂呵了。

趙春芳:我咋生了你這麽一個不省心的惹事兒精?撩完你小姑,就撩你弟弟的。

“鐵蛋好樣兒的,回頭好好學,跟你三叔叔一樣,去到部隊裏頭賺錢去!”

鐵蛋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蒸雞蛋,然後用袖口兒擦了擦嘴巴,不急不慢地回答他奶,“我想考大學。”

田秀平:!!!

可能是經常聽見趙春芳嘟囔,大學生好,考大學重要啊,大學生能不費力就賺錢,比莊稼漢輕松也舒坦,鐵蛋也就這樣,默默地接受了這樣一個念頭。

他也想好好兒讀書,考上大學,然後動腦筋賺錢,不像自己老爹一樣,一身的蠻力養活家。

這話可算得上是真說到田秀平心坎兒裏去了喲。

她真是越看大孫子越順眼了,忍不住想摟過來今晚跟他睡。

老天爺也是開眼了,老燕家出了一個能讀書還上進的人咯。

順子終於忍不住了全家人對他哥愛慕企盼的眼神,滿心都是醋酸醋酸的,“咋了,能讀書的就一定能讀大學了啊,能讀大學就一定能賺大錢了?”

趙春芳和燕建國就當著順子在開玩笑,沒當回事兒,笑一笑就全當小孩子不懂事兒,沒往心裏去。

田秀平可不這麽想,小孩子咋了,沒聽說過三歲看到老?

這順子嫉妒他哥歸嫉妒他哥,說的也是全在理,她也沒說一定考大學才叫有出息啊。

“咋了,你說你要幹啥才能有出息?”

順子看了看田秀平,拍拍胸脯,“奶,反正我以後也能出息,你等著就成了。”

田秀平被他那個小大人兒的模樣兒逗笑了。

“都不及格就有出息了?”

這話要是擱在平時,那都是燕金梅打趣他,現在燕金梅可不敢亂說了,順子這小崽子,保不齊一句話就把火撩到自己個兒身上去了。

說這話的是順子親媽趙春芳。

她可不怕惹不惹到他,咋說都是自己親兒子,惹了還能上房揭瓦揍自個兒?

順子聽了這話憋著不敢發作,只顧著往嘴裏扒飯,吃完就趕緊撂下碗筷,“出門兒就沒”了。

遙想去年這個時候,趙春芳還為了不學習在及格線邊緣掙紮的鐵蛋,愁得跟個啥似的,到了今年,鐵蛋就出息了,考了雙百回來,還說要考大學!

這不得不讓趙春芳覺得,多讀一次一年級還是有必要的,看來順子現在不及格,可能也是因為才讀了一次一年級的原因吧。

“媽,要不然,咱們明年也讓順子重讀一回吧,你覺著呢?可能他還是太小了。”

這話叫田秀平咋說呢,雖然去年鐵蛋成績不好,可是明眼人看得出他不笨,就是坐不住,不樂意學而已。

今年恰好是坐得住又肯學習,這才成家驚人。

而順子嘛。

田秀平不忍心對這個每天在外頭玩兒得黑不出溜的孫子,做出啥評價來,太難了啊。

他壓根兒就沒那個心思能坐住,更別提啥學習不學習了,腦子靈光不靈光不知道,反正屁股是不太靈光,瞧著就不像是個讀書人。

“這個事兒,要不明年再說吧。”

鐵蛋:弟弟,哥幫不了你哦。

隔天下午,沈鐵民就捎來了兩張匯款單,還有兩封信。

一張是每年年底燕金桂都會寄來的兩百塊錢匯款單,另外一張是每個月燕建文都會寄過來的。

不同的是,燕建文的錢居然漲價了。

原本是一個月拿十六塊五毛錢,外加半斤的肉票,現在變成了四十六塊三毛。

足足長了三十塊錢呢!

這老三是咋的了?咋突然間漲了這麽多?

田秀平叫來燕金梅給讀信,才聽出些端倪來。

原來燕建學去了部隊的學校學習知識去了,這一學就要學好些年,再幫著一些教授研究員啥的打下手,做實驗做數據。

現在是幫著他的一個老師在課餘時間做實驗,老師用撥下來的是實驗經費給他們發工資,他才拿到了那額外的三十塊錢。

現在燕建文每天的生活就是學習、實驗室、宿舍,三點一線,充實又滿足。

他說,等他再過兩年畢了業,就能直接被分去搞研究,至於研究啥,因為保密不能透露,讓田秀平和老燕頭兒別擔心就行。

信裏還慰問了全家老小,包括陳英。

田秀平聽著自己兒子每天忙活成那樣兒,是又心疼,又難受的。天天就是搞學習搞研究的,那身體還吃得消?

錢都寄回來了,自己在那邊兒吃啥喝啥啊?

“你個老糊塗了,上會兒子來信不是都說了,部隊給吃給住給穿的,啥啥啥都不缺你的,你難受啥?”

田秀平想想也是那麽回事兒。

就是聽見燕建學又在信裏頭提了陳英,不免信裏頭鬧得慌。

這個陳英,咋就陰魂不散呢?

再聽燕金桂的家信,跟燕建學完全不一樣的畫風,每一句話都在關心老兩口兒的身體啊,關心家裏的小侄子小侄女兒啊。

她還講了自己每天練習劈叉跳舞的日子,她們一起出去演出、跳舞,戰友們互助友愛,部隊裏多麽多麽好,日常還安排他們一起去學習文化課。

信封兒裏還寄回來一張她穿著演出服的照片,說是文工團的攝影幹事拍給她的。

老燕頭兒看了照片兒愛不釋手,恨不得貼在手心兒裏頭捧著。

田秀平見了就羨慕得心裏癢癢,趕緊叫燕金梅寫信給燕建學,叫他也去趕緊拍一張寄回來,然後掛在堂屋裏。

對於這一雙兒女,田秀平和燕建學啥也不擔心,就是擔心他倆以後成家咋整。

二十多了還沒結婚,這在大羅村兒可是說不過去的,看比他倆小的燕建學兒子都有了。

不過兒女自有兒女的姻緣福氣,當爸當媽的也只能操心操心,總不能跑到部隊去強制他們趕緊成家吧?

既然阿福是福神轉世,要不要叮囑這倆人,日後對小福神好一點兒?

於是,燕金梅給寫的回信裏頭,就大誇特誇了一番老燕家的小孫女兒,說她長得多水靈啊,模樣兒多俊俏啊,笑起來有多暖心啊。

聽著信裏頭對阿福的各種誇讚,田秀平各種舒心,可光是誇讚也不夠,得趕緊催他們回家來啊。

然後兩封誇阿福加催回家的家信就這樣被寄出去了。

老規矩,閨女兒子的錢依舊被老兩口存了起來。

沈翠蘭聽說大姑子每年都寄兩百塊錢回來,現在連三叔子都能寄那麽多錢了,真是讓人看著眼饞啊。

要想想,豬肉才多少錢一斤呢?

這要是一年又兩百塊錢,就算是天天吃豬肉也不為過吧。

真搞不懂,家裏這麽有錢,幹啥還要天天兒地頂著日頭,早出晚歸地去賺錢喲。

她看著自己炕上躺著的小旺財,心裏也念叨個不停,希望自己的寶貝兒子,趕緊長大,賺錢供自己在家天天吃肉,就待在家啥都不幹的那種。

旺財哼唧一聲,也不知道聽懂了沒,就忽忽悠悠地睡過去了。

田秀平之前買回來的一罐子麥乳精,很快就被阿寶給吃完了。這期間,阿福最多也就能喝上兩碗。

老燕頭兒合計著讓田秀平再去縣裏的百貨大廈買一點兒,這錢大不了從他幹木匠活兒那裏頭扣。

關鍵不是田秀平讓不讓買,而是這玩意兒就算在黑市也是不好買啊,更別說想要個票去百貨商場裏買了。

眼下是農閑,按照老燕頭兒的意思,要不就讓田秀平抽一天別去自留地那邊兒,就專門上縣裏黑市去找,看有沒有機會買得到。

眼下離過年還有些日子,就是自留地裏的菜該收了,田秀平生怕自己走不開。

“有啥走不開的?咱家人丁興旺得很,不差你一個,我那木匠活兒又不急,人家準備過完年再辦好事兒呢,實在不行我替你去。”

老燕頭兒難得堅持要買個啥,還是為了他的心尖兒之一阿寶,田秀平實在沒得拒絕。

“你啊,再拿上一筐雞蛋,你不是說縣裏人想買這地道的農家雞蛋嗎?你索性就去帶上一天,等一等主顧,保不齊還能賺倆錢呢,你說是不?”

這話是真的點醒了田秀平。

老燕頭兒幹木匠活兒,轉不到啥錢,多半也都是拿雞蛋細糧換錢再給他門,要是老燕頭兒直接要了雞蛋細糧,拿出去賣,那不是賺得更多了?

別忘了那五分錢出一個,和二兩分錢收一個雞蛋的差別啊。

田秀平想了想,覺得十分有戲啊。

她果斷答應下來,看了看自家竈間剩下的十幾個雞蛋,又拿起一個空框,去了隔壁老王家,準備跟他們家收點兒雞蛋去。

老王家的顧小蓮一貫的勤儉持家,家裏頭沒有孕婦沒有奶孩子的,一般也不餵雞蛋吃,雞蛋都留著拿到縣裏黑市賣掉,然後拿了錢收起來,等著以後有機會了再用。

她見田秀平過來說收雞蛋去黑市裏賣,想著這大冷天兒,不用跑腿就能拿到錢,也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田秀平按照以往的市場價兩分錢一個,收了她四十個雞蛋,再加上自己家裏的十幾個,拎著大筐,用圍巾包裹住腦袋,就頂著風出門兒去了。

好些日子沒來黑市,黑市的攤位順序都變了個樣兒。

比如原來收雞蛋的那個老太太是站在街頭的,現在打眼兒望過去,已經不見她的蹤影了。

她依稀記得上次賣她麥乳精的那個小夥子在街尾站著,她只好一點兒一點兒慢悠悠地往街尾走過去。

路上還不忘記露出自己籃子裏的雞蛋,以便別人知道她是個賣雞蛋的。

還沒走到街尾,她就被好幾個人攔下打聽雞蛋的事兒,有賣的,也有買的。

她看那個買雞蛋的還挺誠心,就說好了過一會兒倆人在街頭再碰面,五分錢一個,自己先去買東西就過來。

那人答應得也爽快,說過年了,這五十多個是都準備要的,要是有更多也樂意收。

田秀平一看自己二分錢在隔壁老王家收來的雞蛋,剛來就轉手五分錢又出去,心裏也別提多得意了。

高興得她連步伐都顯得輕松了許多。

果不其然,那個賣麥乳精的小子就站在街尾,收著別人家的細糧。

她湊上去,拿眼睛示意那小夥子說要買東西,那小夥子機靈地跟著田秀平拐到了巷子邊兒上。

“大媽,你要點兒啥?白面、白米還是想要點兒富強精面粉,我這兒應有盡有。”

那小夥子眼睛裏都透露著一股子精明勁兒。

“麥乳精有不?”

小夥子一聽要麥乳精就頹了。

“那玩意兒可難弄了,也就是上幾個月我弄到三罐子,自己家還給孩子吃了一罐子,再就弄不來了。”

田秀平倒沒有這小夥子預想的失望,點了點頭,示意要走。

畢竟這是答應老燕頭兒買給阿寶的,阿寶那小丫頭太能吃,要是真頓頓天天給麥乳精喝,老燕家早晚有一天叫她給吃窮了。

買不到就等著喝米糊糊。

小夥子看著老太太不問價格,上來就是要個最貴的麥乳精,心想肯定是好賺錢的,一把拉住田秀平沒想放她走。

“大媽,大媽,麥乳精沒又不要緊,我有富強精面粉啊,特別好的,牌子貨,這條街除了我,找不出第二個人有了。”

啥富強面粉?

田秀平聽都沒聽過,面粉還要牌子貨?不都是地裏小麥弄出來的?

她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

小夥子看這大媽一臉茫然,不像是真的不想買,而是不清楚,趕忙解釋,“大媽,富強面粉就是特別勁道,賊有嚼勁兒,要是過年來一袋子下面吃,那真是賽過活神仙了啊。”

老燕家家裏也沒少吃過好東西。

像是面條,也會在過年過節的時候吃上一點兒。

現在家裏有錢有糧富裕點兒了,還是吃那些老東西,什麽豬骨頭湯燉蘿蔔啊,豬肉燒土豆啊的,沒正經吃過啥真的不一樣的東西。

聽到說富強面粉做出來的面條夠勁道兒,她也不禁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想要嘗嘗去。

“那到底有多有嚼勁兒啊,你大媽我也沒吃過的。”

小夥子一看,這大媽感興趣啊,趕緊接著忽悠!

“要不我低價轉給你一袋子,就當是嘗嘗鮮,咋樣?吃好了記得回來找我們買就成,我要是再弄到麥乳精,一定記著給您留一罐子兩罐子的。”

田秀平合計了一下,反正快過年了,現在買一袋子面粉就當提前值班年貨兒了,問好了價錢,4斤裝的一塊五,立馬就付了錢,準備年三十的時候搓面條兒吃。

田秀平還好事兒打聽了那個收雞蛋的老太太上哪兒去了,小夥子吞吞吐吐地才說清楚。

那收雞蛋的老太太原本是在縣裏住的,前一陣子身體出了毛病,扛不住在這兒耗著了,也就不幹了,這個黑市就此就少了長期在這兒收雞蛋賣雞蛋的。

很多人現在買雞蛋都麻煩得要死,得一遍一遍逛來逛去,有時候逛上一天也不一定碰上一個賣雞蛋的。

小夥子還誇田秀平好福氣啊,提著筐出來賣雞蛋,走半個來回就給賣出去了。

田秀平心裏一想,這是個機會啊,現在沒有賣雞蛋的,也沒有收雞蛋的,那也就是說,誰來補這個缺,誰就能來賺錢的意思啊。

她心裏頭躍躍欲試的,又問了好些那小夥子在這兒擺攤兒經歷的事兒。

什麽會不會被抓了啊,會不會被逮住在投機倒把啊,又或是會不會被查出來什麽的。

小夥子說了,現在的年代,比十年前要好得多了,那會兒是真不讓參與這些玩意兒。

現在明面兒上說不成,可私底下卻是杜絕不了的。

就想這黑市,在這兒開了一年了,見過誰來給拆了,誰來抓人了?

大家夥兒都心照不宣的。

“大媽,這就是機會,以後啊,還是會允許我們在這兒倒買倒賣的,就是早晚的事兒。”

田秀平心裏的小算盤兒也劈裏啪啦直響動。

以後要供鐵蛋讀書,上完公社小學可就是要錢了,燕建國兩口子是沒錢的,以後這心還不是老兩口兒操?

她心滿意足地謝過小夥子,拿著四斤的富強面粉,轉頭兒去借口拿雞蛋換錢了。

緊貼著年關,村兒裏距離發豬肉的時候也不遠了,這會兒老燕家也用不上在縣裏買豬肉。

田秀平就拿著手裏的票子,買了點兒便宜布料回去,想著給家裏的孩子們做幾件小棉襖。

阿寶和阿福肯定是要的,家裏頭兩個小姑娘,原本也沒啥粉啊紅啊、花啊面料的小棉襖,總不能讓倆姑娘去穿幾個哥哥們剩下的吧?

再就是買塊兒青色的布料,給鐵蛋置辦一身兒。

家裏的大哥嘛,哪有衣服可撿著穿?

順子:奶,我知道你就是仗著我哥學習好!

肩膀上扛著四斤富強面粉,田秀平緩緩回到了大羅村兒。

家裏人一聽說,一塊五買了四斤面粉,都覺得咱媽得是瘋了,那能買不少的肉啊!再說,家裏有多少面粉還沒吃呢啊,為啥要大老遠買這麽貴的面粉呢?

田秀平覺得自己簡直是費力不討好兒,想著給你們開開眼長長見識,還偏生犯傻說到我頭上來。

都是蠢貨嗎?

老燕頭兒也沒說啥,反正錢都給他媳婦兒管著,他一點兒意見都沒有。

田秀平把那塊兒青色的布拿給趙春芳讓她自己個兒給鐵蛋做棉襖,棉花自己家地裏倒是管夠的。

自己就拿著一大塊兒花布,回到自己個兒屋裏去,坐在炕頭上,拿著布在倆小孫女兒身上比劃。

“哎,燕大力,你知道不,現在黑市裏那個賣雞蛋的老太太不賣了!現在賣雞蛋買雞蛋都賊麻煩。”

老燕頭兒一聽這話,就不簡單,話裏有話啊。

“咋?老太太你想去?”

田秀平笑著沒搭腔。

就是想去啊,可來年還要上工,哪有功夫再過去天天蹲到那兒?

“哎喲餵,好機會啊,賺錢的喲。”

老燕頭看著炕上的阿寶和阿福,又想了想這倆小孫女兒以後的口糧問題。

“要不,你就農閑的時候,先試試?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孩子有老大家的帶著,出不了錯兒啊。”

田秀平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趙校長要來家訪了!!!

明天作者繼續日萬!

紅包照舊,前五紅包,後排隨機啊,不要不發這句小可愛們就不評論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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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二狗的問題,emmm,蠢作者好擔心我的小可愛們會不會以後就要用這個名字來稱呼我了?!

感謝一下最近以來給我灑營養液的小可愛們:

微笑、是靜靜靜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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