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周成今天早上有點不順, 一出門就撞見了宋澤。

嚇得他趕緊轉身，將身子藏在門後，嘴裏還默念著：看不見我, 不要看見我！

過了很久都沒聽見聲音, 宋周成還以為宋澤離開了，等他從門後探出一個頭，正好和宋澤大眼瞪小眼。

宋周成只能率先開口，“老頭，你今天起這麽早肯定有事，快去忙你的事吧！”

宋周成表情嚴肅, 一聲冷哼，“沒什麽事，專門來逮你的！”

宋周成從門後走了出來, 一臉痞樣, “老頭, 你說這話可就傷我的心了，我回自己家, 怎麽還犯罪了呢！”

宋澤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咬牙道：“你和趙翼石就不能和魏君宇學一下嗎？人家在軍營住的下，就你們住不下！”

宋周成癟了癟嘴，沒好氣地說道：“這能一樣嗎, 他沒老婆，我們是有老婆的。再說了，我這個老婆還是你幫我娶的，當初我說了我不結婚, 是你非逼著我結婚！”

宋澤閉了閉眼睛, 深呼吸一口氣, “怎麽，照你這個說法，還成我的錯了！你知不知道你們半夜翻墻給軍營帶來了多麽不好的影響，要不是我打了招呼，早把你們當奸細處理了。”

宋周成的眼珠子一轉，直接走到宋澤面前，討好一笑，“老頭，既然你覺得影響不好，那你就放我們回來住唄！”

宋澤斜眼看著宋周成，很想一拳頭給宋周成掄過去，但還是忍住了。“行了，瞧你這德行，你們想住哪裏隨你們便！”

如果不順了宋周成的意，他真怕哪天宋周成去鉆軍營的狗洞，到時候他才是丟人到家了！

林知艾剛起床，福伯就找了過來，對著林知艾嘆氣道：“那個接生婆已經回成都了，但根據接生婆的描述，你的母親好像真的是難產而亡。”

聽見福伯這麽說，林知艾絲毫沒有意外。畢竟林老太太是當著她的面發過誓。

“那我小時候發燒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林知艾在乎的是小傻子的傻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如果是意外，那就算了。

但如果是人為，那小傻子這些年吃過的苦都是為了什麽！

福伯的眉頭緊緊地靠在了一起，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按理說這件事知道的人應該更多，但我們還是什麽都沒問出來。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

林家的那些下人一個個都跟封了口似的，不采取特殊手段，他們根本問不出來。

林知艾點了點頭，笑了笑，“沒事，做過的事情總會有蛛絲馬跡，慢慢來吧！”

福伯離開後，沒多久就回來了。看著跟在福伯身後的林嘉亮，林知艾直接楞住了。

還是林嘉亮對著林知艾開口笑道：“聽奶奶說，你已經不傻了？怎麽還是這麽呆呢！”

林知艾不傻了，自然能從小傻子的記憶裏看出來，林嘉亮就是嘴上不饒人，但對小傻子是真的好。

每次小傻子被林亦蕓搶了東西，都是林嘉亮幫忙搶回來，還會恨鐵不成鋼地對小傻子嘆氣。

“你怎麽這麽傻，東西被搶了你不會告狀嗎！告訴父親不管用那你告訴奶奶啊！”

林知艾對著林嘉亮淡淡一笑，還幫他倒了一杯茶，疑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嘉亮絲毫沒有客氣，直接坐在了林知艾旁邊的椅子上，嘆氣道：“昨下午就回來了，我還給你帶了禮物呢！”

林嘉亮說完後，就從背後拿出一個盒子，示意林知艾快點打開。

等林知艾打開後，才發現裏面是一個泥娃娃，泥娃娃是按照她的模樣捏的，身上還是她夏天的那一條藍色百褶裙。

林知艾收下了泥娃娃，笑了笑，“謝謝你，我很喜歡。”

林嘉亮上下看了林知艾一眼，眉頭一皺，小聲抱怨道：“和我還說什麽謝謝啊！怎麽感覺我這次回來你們都怪怪的！”

林知艾一個挑眉，疑問道：“怎麽怪了！”

林嘉亮翻了個白眼，嘆氣道：“我給爹媽還有奶奶都做了一個泥娃娃，我感覺他們的笑容都有點僵。”

林嘉亮沒說的是，特別是他們看見泥娃娃旁邊還有個林知艾的娃娃時，表情都怪怪的。

林知艾喝了一小口的茶，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媽媽回來了？”

林嘉亮絲毫沒感覺不對，直接點頭，“我媽媽不是一直都在家裏嗎！”

林知艾繼續喝著茶杯裏的茶，不說話了。但她也明白了在林老太太心中的排名。

先是林嘉亮，然後就是林正鴻，再然後是她自己，說不定最後才是自己。

盡管自己也在林老太太排名的前五，但林老太太隨時會為了第一第二的人，拋棄第四的自己。

林嘉亮喝完茶就準備離開了，走的時候才對著林知艾說道：“奶奶讓我們後天陪她去城外燒香，你後天有空吧！”

林知艾的眉心蹙了蹙，“好端端的，怎麽要去城外燒香呢！”

林嘉亮看向林知艾的眼神還帶著一絲驚訝，“你忘了嗎？奶奶每年年底都要去一次。說是為家人祈福。”

林知艾猜想林老太太這是有話想對自己說，所以對著林嘉亮點了點頭，“行吧，後天早上我們城門口碰面。”

等宋周成晚上回來的時候，林知艾還在發呆。宋周成一眼就看出來林知艾不高興。

宋周成直接對著林知艾笑道：“你怎麽了？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嗎？快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林知艾並沒有被宋周成的話逗笑，只是白了宋周成一眼，冷冷道：“林嘉亮回來了，他今天還來找了我。”

宋周成笑了笑，直接坐在了林知艾旁邊，疑問道：“你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你和林嘉亮的關系嗎？”

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林嘉亮可能是林家唯一一個真心對待林知艾的人。

林知艾瞪了宋周成一眼，但還是點頭。“他對小傻子挺好的，對我也還行。”

還有就是，不論當初的事實是什麽樣的，都和林嘉亮沒關系，他那個時候還沒出生。

但真相很有可能影響到她和林嘉亮的關系。林知艾不想讓小傻子到了最後，一個關心她的人都沒有。

宋周成將林知艾摟進懷裏，還幫林知艾蓋好了被子，長嘆一口氣後說道：“每一個人都要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沒有人能夠例外。”

林知艾擡頭看了宋周成一眼，似乎沒想到宋周成能說出這麽正義凜然的話。但宋周成接下來的話就讓她大跌眼鏡了。

“如果真的是林家害死了你的母親，並且讓你癡傻十來年，大不了我幫你報仇，你不出手林嘉亮就怪不到你的頭上了吧！”

林知艾白了宋周成一眼，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我們是夫妻，是一體的。你出手和我出手有區別嗎！”

宋周成強詞奪理道：“當然有區別了，後面一個能讓你少一點負罪感。”你剛才不就笑了嗎！

林知艾翻了個身，沈聲道：“奶奶讓我後天陪她去城外燒香，應該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我答應了。”

宋周成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那你去的時候多帶點人，實在不行我請個假陪你一起去。”

林知艾笑了笑，“不就燒個香嗎？哪有這麽嚴重！”

宋周成的表情變得嚴肅，“我們上次郊游去的只是郊區，走的都是大路。城外的世界可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林知艾此時還沒有理解到宋周成口中的不好是什麽意思。只是對著宋周成笑著點頭，“那行吧，我出門的時候多帶幾個人。”

約定的那一天，林知艾起的很早。幾乎是宋周成剛離開，林知艾就起床了。

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私兵，林知艾不由得皺眉，“我就是去燒個香，沒必要這麽小題大做吧！”

小禾對著林知艾笑了笑，然後就搖了搖頭，“這可是少爺特意從老爺那裏借來的。”

林老太太看著跟在林知艾身後的那一群人，也沒說什麽，只是對著林知艾揮了揮手，慈祥一笑，“快進馬車坐著吧！”

馬車很大，林老太太坐在首位，林嘉亮和林知艾一人一邊，也不覺得擁擠。

隨著馬車出城，林知艾還有點好奇，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這一看就不得了，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破廟皺眉道：“那裏是什麽？都是人嗎？”

跟在馬車旁邊的一個私兵點了點頭，“少夫人不用管，那些都是乞丐。”

馬車離破廟越來越近，破廟的形狀也越來越清晰，裏面擠滿了人，還都是瘦骨嶙峋，衣不蔽體的老人和婦孺。

乞丐們看見林家的馬車，眼睛亮，還想上來討要東西。但很快就被宋家的私兵趕了回去。

看著那一雙又一雙充滿希望的，但又帶著絕望的眼睛，林知艾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沒人管嗎？”

私兵長嘆了一口氣，“這些都是外地來避難的，我們怎麽管？又怎麽能管的完！”

林知艾回頭一看，破廟裏的人還一直註視著他們的離去，寒風將他們的頭發吹得四散，顯得無助又可憐。

林知艾這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也有戰亂，也有因為戰亂流離失所的百姓。

他們連吃飯都是一個問題，也難怪軍營裏的士兵，過冬都只能穿著麻衣。

林老太太要去的廟宇在威鋒山上，坐馬車也要走兩個時辰。而這一路上隨處都能看到流民，直到威鋒山的山腳，情況才好一點。

林家的護衛和宋家的私兵跟在後面，林老太太讓林知艾和林嘉亮一左一右，攙扶著走上山。

在上山的路上，林老太太還不忘對著林知艾笑道：“林家就剩下你們姐弟倆了，你們以後可要相互扶持。”

林知艾笑了笑，並不說話。而林嘉亮則是對著林老太太大笑道：“奶奶，你放心吧，以後我幫你照顧大姐。”

林知艾側頭看了林嘉亮一眼，還有些動容，原來在林嘉亮眼裏，自己也是需要被照顧的。

上山的路程並不斷，林老太太早已氣喘籲籲。

到了山上，林老太太先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一會。然後就對著林嘉亮吩咐吩咐道：

“嘉亮，你拿著銀子，先幫我去添香油錢。”

等林嘉亮走遠後，林老太太才牽著林知艾的手往寺廟走，先是對著佛像拜了一拜，然後才對著林知艾長嘆一口氣。

“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們林家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但你也知道，嘉亮對你，一向是極好的。”

林知艾並不回答，只是走上前，學著林老太太，對著佛像拜了拜。

林老太太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放在石柱上，支撐著自己的身子。眼睛裏面全是憂傷。

“到底要我怎麽說，你才願意相信，你母親的死真的和我們林家沒關系。我甚至可以當著佛像的面給你發誓！”

林知艾終於回過了頭，對著林老太太淡淡一笑，聲音低柔，“奶奶，那我的癡傻也和林家沒關系嗎？要不你也發個誓！只要你敢發，我就敢信！”

看著林知艾那堅定的眼神，林老太太心中一涼，下意識倒退兩步，說話都帶著顫音，“我對你還不夠好嗎？為什麽你要一直抓著以前的事不放！”

林知艾的眼角有了一絲眼淚，但還是咬牙道：“不是我不肯放，是我不能放！”

如果她都放棄了，那小傻子就真的沒人疼沒人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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