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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天臺的風吹散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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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而未決的一切, 這一刻塵埃落定。

高掛斷崖上的心意,如她預期般墜入谷底。

酸澀苦楚鋪墊蓋地席卷而來,一瞬間讓人胸口發悶, 奇怪的是,她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埋藏心底已久的情愫終於問出口, 肩上的重負被卸去。

她視線模糊, 掌心貼著墻,摸索著下樓。

陸沈水在她身後,她聽得見他的腳步聲。

一束光從她頭頂射過來,照亮了黑漆的路,像是以往一樣貼心,林莫奈步子一頓, 後面腳步聲也停了。

林莫奈從兜裏掏手機的時候, 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她胡亂擦兩下,按亮手電筒, 微光, 但足以照亮她要走的路。

他們一前一後往回走,林莫奈走到樹下,直接坐在路肩上。

斑駁樹影灑落在她臉上, 淚水成串往下掉, 她實在忍不住了。

陸沈水回身望著她,鑰匙捅了幾次才捅進鎖孔。

他默默推開兩扇門,5月山城後半夜店門大敞的, 只這一家。

樹下一團烏黑的影子, 仿佛是山水畫裏最濃墨的一筆, 註定是以悲劇結尾。

她哭了多久,他看了多久。

她除了哭,不知能做什麽;他除了看著,什麽都不能做。

哭到最後,淚水仿佛流盡。

她眼睛又腫又疼,喉嚨幹啞,呼吸時火燒火燎的。

她費勁地站起來,身體搖晃兩下,陸沈水下意識站起身,見她扶住樹幹站穩了。

林莫奈垂頭邁上臺階,與他擦肩,慢騰騰地挪回到房間,人也癱軟在床上,再沒力氣動彈。

陸沈水走到樹下,一灘黑色水跡,那是她的眼淚,像是浸潤地面的雨。

他坐在同樣的位置,透過交錯的枝葉看樓上,沒拉窗簾,沒開燈,只有黑洞洞的窗。

後半夜的天,又深又藍。

突然劃過兩顆流星,緊著又有三顆滑落,陸沈水恍然明白,她這一晚在等什麽。

他慢慢擡手按了按口袋,潛意識告訴他兜是空的,他還是掏了兩下,最後起身回到店裏拿出一包煙和一個火機。

許久沒抽,冷不丁一口嗆到,他咳嗽半天,眼尾紅得厲害。

視線模糊,天也變得潮濕,陸沈水微微揚起頭,眼睛一眨不眨。

淚水並沒有倒控回去,最終滿溢流淌出來,他揉了兩把,緊握拳頭壓在冰涼的水泥上。

粗糙的質感磨得指背通紅滲血,粘上一層土,他像是著了魔似的,更加用力按擦著地面。

越疼,越無法停下來,歇斯底裏地連續捶打凹凸不平的路肩,血順著指尖往下滴,如數滴進地上那片濕地,淚水與血液慢慢融為一體。

他呼吸厚重,手疼得發抖,鉆心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有點莫名暢快的爽,但心底哪裏分明缺了一個口子。

這一晚,他坐在外面,坐到天亮。

手背的傷痕結痂,血肉斑駁,骨節隱約泛著森白色。

早起上班的路人,紛紛打量他,有熟悉的人來搭話,他頭也沒擡,似乎是睡著了。

這一晚,林莫奈躺在床上,眼睛腫痛得睜不開,喉嚨裏好像長了東西,她吐不出咽不下。

胃裏灼燒讓她忍不住幹嘔,她踉蹌跑到洗手間,腦袋沈得只能趴在馬桶上,耳朵轟鳴得厲害,她整個人好像要死了。

她最後吐得胃裏連水都沒了,撐著馬桶站起身,擰開水龍頭,捧了一把涼水往臉上撲。

人清醒不少,望著鏡子裏狼狽不堪的面孔,林莫奈瞇著眼睛,怎麽看都陌生。

臉不知洗了多少次,頭發濕漉漉地貼著蒼白的臉,林莫奈直起身,長舒口氣,吞咽時疼得直皺眉。

她摸到手機,給趙桂芳發信息請假,具體請幾天不知道,但結尾寫著:我這次回去,就說明我調整好了,您放心,不會影響學習。

趙桂芳秒回:好,有事隨時聯系我。

林莫奈坐在床上歇口氣,陽光從後面射進來,曬在背上,暖烘烘的。

窗外車水馬龍與往常無異,吵鬧聲不絕於耳,她垂著頭聽了半晌,新的一天早已開始了啊,只有她的靈魂,留在了深夜的天臺上。

林莫奈打起精神換衣服,戴著帽子下樓,下意識回頭的動作一頓,餘光看見角落沒人。

店門關著,正在營業的牌子朝裏側掛在門把,她慢慢轉身,陸沈水確實不在。

米色木質方桌,紙條上放著一把鑰匙,還有保溫杯下壓著一個粉色的信封。

紙條寫著:早餐在廚房,鑰匙拿好,信是給你的答覆。

她抽出信封放在書包裏,鑰匙放進口袋,徑直出了門。

隔壁的大叔正準備開店,主動跟她打招呼,她略微點頭,轉身往街對面走。

瀝青色的路上有斑駁血跡,她楞了楞,大叔揚聲道:“是不是晚上有人在這裏打架了啊?”

她搖搖頭,走到對面回頭看了幾眼,希望不是陸沈水的。

林莫奈一天時間,走街竄巷,找了個離山城煙酒行遠點的房子。

一個單間,有獨立的衛浴,油煙有玻璃隔著,房東是個姑娘,收拾得幹凈,貼了米色的壁紙,和陸沈水的餐桌一個顏色。

她是高三的學生,急租,也是短租,願意一次性繳納所有房費:“我開學就走,但具體幾號開學我不知道,我多交點,到時候您給我退。”

帽檐遮擋,房東沒看見她的全臉,但看她長得白凈,斯斯文文的,當下就同意了。

簽合同,交房租,房東把鑰匙留給她,提醒她不能養寵物。

她嗯了一聲,房東臨走前提醒她:“你的扁桃體應該是發炎了,記得吃藥,要不然嚴重是要切掉的,沒事多用鹽水漱口。”

她低頭道謝,等房東走了,她才擡頭環顧一圈。

簡單,幹凈,比起原來的土房子不知好多少,房間遠離主街,冷不丁安靜下來,她能聽見自己厚重的呼吸聲,喉嚨實在太疼了。

她回到山城煙酒行,店門仍然是鎖著的,陸沈水沒回來。

林莫奈正好回去收拾東西,又去樓下的超市買了個編織袋,東西不多,一個袋子裝完了。

人累得頭昏腦漲,她坐著休息緩一會,開始收拾衛生。

床單被套拆下來丟進洗衣機,其中還有幾件他的外套,聽著轟隆隆的運轉聲,林莫奈腦子裏好像也有一臺洗衣機,在瘋狂地轉動。

她揉揉腦袋,開始收拾一樓。

最後實在太餓,去對面買了包子,吞咽時有生咽碎玻璃的渣痛感。

她不得不又跑去對面買粥,兌涼水皺眉硬生生往下吞,人有些力氣,把地拖幹凈,櫃臺和角落桌子都擦了一遍。

暮色降臨,她坐在角落寫紙條,握筆的手抖得像篩子。

字體歪歪扭扭,她寫了幾次都這樣,也沒心情再改,蜘蛛爬網似地爬滿半張紙。

她晾好被單衣物和外套,回到樓上拎上行李袋,走到門口她還是忍不住回身,最後一次看這間房,承載太多回憶,沈重得讓她呼吸困難。

鑰匙重新壓在紙條上,手機她編輯最後一條信息,設定半小時後發送,她放下手機,踏著暮色鎖上門。

視線透過玻璃門由遠及近,她掃過昏暗裏的每一寸,無數畫面與之重合,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記憶裏。

最後,她看見玻璃門的倒影,那是她自己。

風雪夜初次來到這裏……他們的故事有了開端,晚春暮色迎來故事的結尾。

林莫奈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街對面的巷口深處,黑色陰影吞噬所有。

直到夜深,從那團黑漆裏慢慢走出一個人,路燈照亮他的臉,眼睛紅腫,鼻梁和唇角的傷口結痂,只是指尖仍在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陸沈水站在街對面,失神地盯著山城煙酒行二樓的窗戶。

太陽會照常升起,但那盞燈再也不會亮。

出租房的第一晚,林莫奈亮著燈收拾東西,一刻不讓自己閑下來。

後半夜,她疲憊地坐在床上,白熾燈照亮每個角落,但她心底好像還是黑漆漆的,她看不清自己在想什麽。

林莫奈泡了一桶面,第一口就吃得淚流滿面。

她鉆進狹小的浴室,擰開花灑,熱淚混合冷水,她哭了個痛快,洗了個澡。

泡面涼了,她倒點開水,喉嚨疼,嘴巴裏沒味道。

這份面,半小時才吃完,她刷了牙,大腦告訴她很累,她躺下翻騰,最後還是爬起來,從背包裏掏出日記本。

那個粉色的信封掉落,她怔怔地看幾秒,塞進黑色筆記本裏。

羊皮卷日記本寫了十多頁,她翻到最新那頁,內容已經滿是她的痛苦與焦灼。

林莫奈幹脆翻過來,把最後一頁當做第一頁,自欺欺人地笑,這也算是一種新的開始吧?

日記本攤開,筆握著,眼睛酸痛腫脹,腦子裏混沌一片。

她幾次落筆,幾次擡起,大腦好像停止思考了。

林莫奈捂著腦袋,按壓太陽穴,啞著嗓子低低地呢喃:“別急,別急,我重頭捋順,我要從哪裏重新開始……”

首先是生活,她得置辦些日常用品,她連被子還沒有,吃飯的家夥事都沒有;

其次是學習,她得重新選個大學,還沒想好哪裏,但要離山城遠一點的,考得越遠越好;

最後……她的思緒卡在這裏,她楞楞地盯著日記本,擰眉翻到之前最新的那頁,她慢慢寫下最後一行告別的話。

那晚,天臺的風很大,吹散了我們。

後面緊著補充:還有!對流星許願!鳥用沒有!都TM是騙人的!

作者有話說:

流星: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感到委屈。

流星雨再次宣告:我們部隊人類的希望負責,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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