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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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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早過了用午膳的時辰,又還沒到開始準備晚膳的時候,廚房裏正空閑,丫鬟婆子們便聚在裏頭閑聊。

「盈盈,你這藥真好用啊,我昨兒個燙到,抹一下就不疼了,真是謝謝你呀。」蘇大嬸感謝的將手上的金瘡藥遞還給她。

「是啊,我大前天燙到,也是用這瓶金瘡藥來擦呢,不僅好用,還不會留疤。盈盈,真的多謝你啊!」王大嬸開心地道。

「唉呀,這又沒什麽。」向盈笑咪咪接過藥。別說和同事打好關系很重要,就說廚房的大嬸們平日便對她很不錯,有好東西她當然要跟她們分享了。

「你這是上哪兒買的,一定很貴吧。」

「是啊,那麽好用的金瘡藥,我還沒見過呢,我也想知道是上哪買的。」

「這……」向盈突然語塞了。這該怎麽說呢?

徐恩典剛好肚子餓了,大剌剌的他自己進廚房想找東西吃,恰巧聽到她們在討論金瘡藥,他定睛一看,覺得向盈手上的藥瓶頗眼熟,拿過來仔細瞧,不禁驚呼,「欸,這不是堂哥平常慣抹的金瘡藥嗎?」

「盈盈,這是少爺給你的?」兩位大嬸都吃驚道。

向盈就是怕說出來她們會大驚小怪才沒說,這會兒徐恩典說破了,她只得承認,「是少爺給的沒錯,他是看到我手燙傷才……」話沒說完她就嚇了一跳,徐恩典的臉竟靠了過來,眼含深意地盯著她瞧。

「這瓶金瘡藥可是禦賜的,看來滄哥對你真好。」

皇上送的?向盈嚇得忙揮手,「不,他只是隨手送……」

徐恩典的表情意味深長,「怎麽不見他送別人,偏要送你?滄哥可不是會隨便送姑娘東西的人,且這是禦賜之物,看來滄哥很看重你。」

「看重?」她微抽了口氣,「堂少爺少說笑了,奴婢可是他討厭的人啊!」

她好不自在,徐恩典竟說得像是徐立滄送東西給她,就是對她有特別待遇,才沒有!不過,她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幫她擦藥又幫她寫信,就覺得他似乎對她真的很不一般。

說到這,她自己近來也變得很奇怪,見到他會莫名的臉紅心跳,夜裏和他同寢,也會不由自主的在意起他的動靜,更不時會偷偷看他,時常想著他,好像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她喜歡徐立滄?!

向盈被自己推敲出來的結論嚇壞了,雙頰瞬間飛紅,當她擡頭看到徐恩典和兩位大嬸都一臉古怪的盯著她時,登時心虛不已,生怕被看穿什麽的捏緊裙子兩側。

「堂少爺,奴婢還要去院子打掃,先走了。」她溜之為快。

「盈盈,等等……」徐恩典看她飛快跑走,想把金瘡藥還給她也來不及了。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藥瓶,想到她方才心虛臉紅的反應,徐恩典的臉上浮起一抹興奮的笑。

莫非……盈盈和堂哥兩人有暧昧?!

他早認為堂哥對盈盈很特別,盈盈插手茶館和珠寶店的事,堂哥從一開始的反對到接受,更顯現出堂哥對她的包容,加上他們倆長期孤男寡女同房,或許兩人早互有情愫,只是照目前這情勢看來,他還真猜不透他們何時才會在一塊。

對他來說,盈盈的身分不重要,男女之間情投意合最重要,而且他也打從心底欣賞現在的她,當然希望她能留在堂哥身邊了。

「請問還有木柴嗎?少爺要沐浴,柴房的柴不夠。」

「當然有了,柴房的人真是太偷懶了,居然會沒柴可用。」蘇大嬸碎念道。

徐恩典轉過身,看到來人是服侍徐立滄的小廝阿方,眼裏閃著一抹狡黠,朝阿方勾勾指,「阿方,過來!」他想到好玩的事了。

向盈離開廚房後,便和春兒到院子打掃。被徐恩典那麽一鬧,她滿腦子都在想自己喜歡徐立滄的事,根本無法專心工作。

「盈盈,少爺要你到他房裏伺候。」

有人從背後叫住她,向盈轉身一看,是徐恩典身邊的小廝阿忠。

她感到意外,徐立滄知道她這時間有別的工作,通常不會叫她。

「少爺有說是什麽事嗎?」

「呃,少爺沒說。」阿忠低著頭道。

「怎麽會由你來叫人?」春兒疑惑道,像這種事,少爺應該會讓阿方來說。

「道……是阿方托我的,總之,盈盈,你得馬上過去。」阿忠心虛地說。

其實這是堂少爺交代下來的,堂少爺故意差遣阿方去做別的事,再要他跟盈盈這麽說,他若不照做,堂少爺肯定不會饒過他。

「快去吧,別讓少爺等太久。」春兒推了推向盈。

向盈緊張的來到徐立滄的房間,她幾乎是深深吸了口氣才推開門。一闔上門,頓覺熱氣氤氳,空氣中還帶著一股好聞的中藥味兒朝她撲鼻襲來。

她一怔,頓時想起這時間是徐立滄的沐浴時間,她不該進來的,得馬上出去。

「阿方,你跑去哪了,快拿布巾過來。」

屏風後傳來徐立滄的聲音,向盈一驚。他在找阿方?那怎麽還叫她來?「在做什麽,快一點。」

既然她前腳來不及逃,現在被叫住了,當然不能臨陣脫逃。

好吧,拿布巾就拿布巾,她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裸體,電視雜志上早看過一堆裸男了!

向盈從櫃子裏取出乾凈的布巾,硬著頭皮拐過屏風。

徐立滄側對著她坐在木頭浴桶中,一看到有布巾遞來,伸手接過,然後才意識到那拿著布巾的手比之阿方瘦小白皙,他側過身,視線一對上她,渾身一震。

「何緗綺,你怎麽進來了?」他只讓她服侍晚上,其他時間他習慣讓阿方伺候,包括沐浴,怎麽這會兒她卻闖了進來?

向盈也傻住了,她才想問,不是他要她來伺候的嗎?

但更讓她傻住的是,雖然她在電視上看過一堆男人的胸膛了,但他的身材可真不是蓋的,不愧是練武之人,又是帶兵打過仗的將軍,那暴露在水面上的寬碩肩膀跟結實胸膛,都讓她害羞到想別過臉……不,不行,她得鎮定,照電視裏演的,哪有侍女看到主子的裸胸又躲又捂眼的。

「是少爺叫奴婢進來的。」她壓下羞赧道。

「我叫你來的?!」徐立滄詫異道。

看到她的目光沒有一絲閃躲的意思,他微微蹙眉,哪有姑娘家會這樣不知羞的盯著男人的胸膛看?畢竟她又不是打小貼身伺候他的丫鬟。

「是啊,是阿忠說阿方托他帶話的……不對嗎?」瞧他那疑惑的樣子,難不成不是他叫她來的,是……她直覺想起在廚房遇見的那個笑得一臉暧昧的男人。

徐立滄也想到府裏會是誰做這種事了。那家夥把阿方遣走,特地讓阿忠假傳他的意思叫她來伺候深浴是什麽意思?馨夥在搞什麽鬼?

兩人都想到是徐恩典在搞鬼,可事情都發生了,現在也只能尷尬對看,如此的窘境,倒讓彼此相交的視線裏滲進一些暧昧氛圍,直讓人心煩意亂。

徐立滄喉頭一動,壓抑地道:「不,我沒有,你出……」

向盈也不想一直盯住他的裸胸看,正等著他趕她出去。

然而徐立滄卻停下了話。

他忽地覺得,他若急著要她出去,好像是他在心虛什麽,像是怕被她看到赤裸身體的樣子,說來她是他的貼身侍女,讓她伺候沐浴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嗎?他壓根不需要避著她!

說到這,他其實對近來的自己有些生氣,打幫忙寫信的那晚之後,每每被她那雙慧黠明眸看著,他的心跳就會加快,胸口發燙;一早醒來,除了將她抱上床睡,還會心猿意馬,天人交戰該不該吻她,甚至是她不經意碰觸到他的身體時,他也會敏感的像著了火。

該死,這一點都不像他,他現在簡直像個毛躁小夥子!他這是怎麽了?真迷戀上她了?

別笑死人了,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雖然她失去記憶又變了個人,讓他不再厭惡她,想好好善待她,但他絕不會忘記她是背叛他又對他徐家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的何家人,他不可能也不可以喜歡她。

思及此,徐立滄握繁拳頭,讓紊亂的情緒平緩下來。「既然來了,你就留下來伺候吧,先幫我加熱水。」他試圖用平靜的語氣說話,想證明自己並沒有受她影響、被她左右。

聽到他要她留下,向盈有些錯愕。他並沒有要求她過來,那為什麽不讓她走?可她一個下人也無法說不,只能應下。

向盈走到他身後,心想盯著他的背看比較沒那麽剌激。她拿著小勺子從小木桶裏放了熱水,再倒入徐立滄坐著的浴桶裏,好讓熱水變得更熱。

豈料她一倒進熱水,視線對上他的背時,著實嚇了好大一跳。他的背上有兩、三條交錯橫貫的傷疤,乍看之下有點嚇人。

這……是打仗留下的吧?!

「那些疤很可怕吧,也因為深及筋骨,每每入冬便會酸疼,所以得趁天候還沒轉涼前泡藥浴保養。」聽到她倒抽了一口氣,他不以為意的解釋。

原來這是他洗藥浴的原因啊!向盈盯著他的傷口看,忍不住問:「很痛吧?」肩膀幾不可見的一顫,接著他緩緩開口,「左上那一道傷,是我爹死後我的第一戰,當時我只是小小的士兵,卻一連殺了幾百人,這才讓當時帶兵的楊老將軍看上我,進而提拔我。

「右下角那一道,是我第一次帶兵打仗時,被對方的主帥所傷,但對方也被我刺穿胸口了。那一戰,讓我得到皇上的重視,有了更多表現的機會。中間那一道傷得很深,當年我軍不及敵軍的一半,有可能全軍覆沒的狀況下展開背水一戰,但那一戰我贏了,被皇上封為伏虎大將軍。除此,還有許多大大小小打仗打來的傷痕,你說,這樣的我可以怕痛嗎?」

徐立滄背對著她,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今天的天氣,但向盈聽得出來,每一道傷疤都代表他是拿命、拿實力拚下現在的地位的。

「這些年來,你一定很累吧,辛苦你了。」她斂下眸,忍不住伸手撫摸他背後的疤,並不覺得它們醜陋,這可都是英勇的象徵。

聞言,徐立滄的臉上充滿震撼,真不敢相信她說了什麽,還有那輕撫他後背,像是要藉此撫慰他心靈的柔軟小手,都讓他無法理解。

他冷不防地轉身,力道之大讓木桶裏的水花飛濺出。

因他突然轉身,向盈想閃也來不及,被飛出的水珠濺到衣裳,而男人赤裸精壯的胸膛離得太近,讓她下意識想往後退。

偏偏徐立滄的動作更快,他伸長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拉近身前。

她簡直快暈倒了,讓她對著他還帶著水珠的性感胸膛看,也太、太刺激了!緊緊扣住她,他一張俊臉直逼近她的臉道:「我會那麽不要命是因為你們何家忘恩負義,我只好打勝仗,才能往上爬,才能替我爹伸冤,才能重現徐家光榮繁景!你現在竟對我說辛苦了,你是在諷剌我嗎?」

向盈臉色一白。她倒忘了,是她間接造就他的命運,她沒資格對他說這些。

徐立滄乾笑起來,「不過也多虧對你和你爹的恨意,我才有毅力撐那麽久,爬得那麽高,或許我該好好感謝你,不是嗎。」

望著他,她本來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她的真心話,「對不起,對於過去我和我爹對你們徐家所做的事,雖然我都忘了,可是我是真心認為你很努力,這些年來真的辛苦你了。」

她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看到她充滿真誠實意的說這些話,他的心情無比覆雜。

從沒有人這麽真誠的對他說一句「辛苦了」,她是第一個,這讓他其實有些感動,但矛盾的是,她是他的仇人,偏偏還是個什麽都忘了的仇人,讓他怎麽做都不對。

是啊,她什麽都忘了,都不記得了,記著恨的人只有他。

她不再是他所了解的何緗綺,不僅失去了所有的記億,還變了個性,簡直像換了個人般,仿佛在她的身體裏有另一個靈魂……

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徐立滄不禁脫口問:「你真的是何緗綺嗎?」

聞言,向盈手上拿著的勺子落地,她一臉飽受驚嚇的模樣。

仍用兩手扣住她肩膀的徐立滄將她拉得更近,兩人的身體幾乎是緊緊貼住,近柯她能喚聞到他身上散發的灼燙氣息,教她臉色漲紅,只差沒暈過去,當然,臉紅的的原因還有——擔心自己被看穿了。

「我……奴、奴婢當然是何緗綺了......」她慌亂答道,就怕被他誤會是什麽惡鬼侵占了何緗綺的身體。

「說謊,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怒噶質問。

「奴婢真的是何緗綺,少爺,您弄痛我了……」向盈蹙著秀眉。

要說出她藉由何緗綺重生嗎?不,這種事太荒唐了,說不定她一說完就會被他當成邪靈趕出府,那還不如不說。

直盯著她好一會兒,徐立滄忽然用力推了向盈一把,推得遠遠的,並用冰冷的語氣說:「你以後不用到房裏伺候我了。」

聞言,她楞住了,直覺的問:「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臉了,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對你、對何家的恨,永遠無法解脫!」他對她說了重話。

聽到他這麽說,向盈心慌無措,最後臉色黯下,轉身拐過屏風,退出房間。不知為什麽,看著她的背影,徐立滄感到心狠狠揪緊。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失控了,他剛剛甚至希望何緗綺不是何緗綺,希望這讓他感到悸動、讓他驚艷與深深喜愛的女人只是長得像何緗綺的人,因為他實在無法認同對仇人產生愛憐的自己。

但這怎麽可能?!她明明就是何緗綺,他肯定是瘋了才會冒出這種可怕的念頭!

不,一切得到此為止了,一定是他最近和她走太近的關系,讓他錯亂的以為自己喜歡她,只要別再靠近她,他就不會被她影響,也就不會有那麽荒謬的念頭了。

被徐立滄趕出房間,讓向盈大受打擊,這兩天都渾渾噩噩的。

她覺得肯定是哪裏出了差錯,他竟說她以後都不用到他房裏伺候了,還說不想看到她這張臉,說看到她就會讓他想起對她何家的恨。

不對,這根本不對,前些日子他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他不鋳她腳繚了,還為她擦藥,幫她寫信,怎會說變就變,說看到她會讓他永遠無法解脫?

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那天的談話哪沒弄清楚?是不是真的讓他懷疑她是惡靈入侵何湘綺的身體?這樣不行,她覺得有必要找他談談,她得把事情問清楚,她不相心莫名其妙就被他排斥了。

偏偏徐立滄一連避了她兩天,白天他不在,晚上由阿方守門,不讓她進房,她根本沒機會和他單獨說話。

今晚,向盈又來到徐立滄的房門外,抱著非見到他不可的決心。

阿方用手梳爬頭發,對她感到十分抱歉,「盈盈,少爺說過你不用來了。」

沒說什麽,向盈轉過身,就在阿方以為她死心想離開時,她又轉回來,並輕巧的繞過阿方,用力推開房門。

「盈盈,你不能進去……」

任由阿方在後面呼喊,向盈快步踏入房間。

只見徐立滄身上穿著白色單衣,露出大半胸膛,如平常一般在擦拭他的劍,聽到吵鬧聲,他擡起頭,目光對上她。

不過一眼,他便低下頭,繼續擦他的劍,「帶她出去。」他命令道。

看到阿方要攔住她,向盈連忙閃過,快步走到徐立滄面前,語帶不甘的說:「我做錯什麽了?」

徐立滄沒有看她,繼續專心擦拭他的劍。

單單這個動作——他不看她,就讓向盈感覺到他的排拒。「你還來做什麽?我不是說了,你不用再來伺候了。」

聽到他語帶責備的開口,她再也忍不住激昂的情緒,「因為太突然了,我們明明相處得很好,你卻突然要我不用來……」

「我們相處得很好?」他終於擡起頭,卻是一臉嘲諷的冷冷道:「這是你該對主子說,你忘記自己的身分了嗎?你以為自己已經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嗎?竟然還忘了要自稱奴婢。」

聞言,向盈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白。她還以為,在他答應讓她抽傭金、讓她幫忙茶館的事時,他就是用平等的態度在看她,不再貶低她,原來……在他心裏,她仍是個低賤的奴婢。

「夠了,出去,本少爺實在不想再看到你了。」他無情的下逐客令。

她臉色更白了,但仍掙紮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我已經改變了,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何緗綺……」

徐立滄嫌惡不耐的截住她的話,「你還不明白嗎?不管你改變了多少,你是何緗綺這個事實就是惹人厭煩,看到你我就會覺得痛恨。只要你別再來,離我遠一點,我就允許你繼續幫恩典的忙,繼續替下人們上課,僅只如此。」

話落,他嚴厲的吼出,「滾!」

向盈覺得心坎受到重重一擊,她再次看到他充滿厭惡的眼神,那是他最初看她時的樣子,又憎恨又討厭。

他還吼著要她滾……沒錯!他恨她,他是真的恨她!

「盈盈,走吧!」阿方真怕她待著會出事,半拖著將她拉出房外。

這次向盈沒有掙紮,她早被徐立滄那帶著憎恨的眼神凍得心寒。

她知道,這次她是真的被他驅離身邊了。

阿方將她拉到離房間遠一點的地方才松開她,看她臉色蒼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嘆息道:「我們只是下人,就算主子對我們好,也不能恃寵而驕啊。」

她恃寵而驕?原來……是她越界了,她不該在意他,不該將他對她的好放在心上,不該忘了他不是一般的男人而是她的主子……

她頓時覺得有股哀傷的感覺,胸口悶痛著,好像心也會流淚。

阿方看到她這副模樣,也放心不下回去少爺房裏伺候,直到看見春兒從前面走來了,才像遇上救星般的招她過來。

春兒在知道方才的情況後,連忙安慰她,「盈盈,既然少爺決定將你遣出房,你也不能改變什麽,往好處想,不用在房裏服侍少爺,你更能好好睡呢。」

聽到這話,向盈的眼淚滑了下來。

「盈盈,你怎麽哭了?」春兒嚇了一跳,側頭看阿方也是一臉嚇到的神情。

她哭了?向盈伸手摸了摸臉,都是濕的。

她終於明白了,她的確喜歡徐立滄,但這也代表——她失戀了。

向盈失戀了,但她告訴自己,她可是現代女性,失戀沒什麽大不了,以前念書時她也曾被交往對象甩過,她絕對可以忘記那個男人的。

差別在於這次被甩的理由太冏也太無解了,只因她長了一張他仇人的臉,所以他不能接受,偏偏她又不能隨意換臉,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死纏爛打?

她很清楚,只要他還恨何緗綺,她就無法走進他的心;只要她還頂著何緗綺這張臉,她就像根惱人的針,讓他心裏永遠有疙瘩在。

但事實又荒謬得讓人無法說出,她只好選擇努力淡忘他,讓自己從兩人過往的美好回憶中抽離,徹底忘了對他的感情。

剛好茶館和珠寶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徐恩典老念著要她再抽點時間來幫忙,她便想藉著幫忙想茶館的特價活動轉移重心,甚至主動提出要在珠寶店充當店員,由她這個設計者向女客們介紹包包,興許會有更好的效果。

此外,徐恩典聘用的帳房臨時病了,她還能幫忙作帳,這下,她待在府裏的時間反而少了。

此時,她和徐恩典待在茶館內的小書房裏,因小書房位於茶館二樓,外觀就像一般廂房,可只要兩扇窗戶敞開便能俯瞰茶館內的情況,還能看到店小二忙裏忙外的端著菜。

「盈盈,你真厲害!很少有姑娘家會作帳的。」徐恩典翻開她做好的帳本,心生佩服道。

「呃,興許我以前有學過,我也忘了。」向盈被誇得有點心虛,就怕他會要她解釋怎麽學會撥算盤的。

因為她小時候學過珠算,撥算盤對她而言是小Case,只是比起算盤,她還是比較喜歡計算機就是了,而古人作帳的方式不算難,她學個幾次便能上手,且來徐恩典這裏幫忙還有另一個好處,因徐恩典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加上她現在不在將軍府裏,她便不用以奴婢自稱,這讓她覺得自在許多。

當然,在這雲宵國裏,雖對男女大防沒那麽嚴格,可女子的名聲還是極為重要,千金小姐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工作的,但身為要顧生計的婢女丫鬟,倒沒那些顧忌,也因此她是可以在店裏做事的。

「盈盈,在帳房回來前,你都先幫我吧!」徐恩典用小狗般的眼神拜托她。

「當然沒問題。」噗哺一笑,向盈點了點頭,其實她才是求之不得的那個人。

「盈盈,謝謝你!」徐恩典道謝完,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盯著她看。

向盈太熟悉這表情了,她擠出笑容道:「堂少爺,沒什麽事的話,我去廚房看看。」她轉過身,想逃出書房。

「等等,」徐恩典不僅沖向她,還擋在她面前,臉上帶著無比的好奇心。

「盈盈,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滄哥會不要你伺候,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好不好?我想破頭都想不通,難受極了!」

向盈無辜眨著眼,回上她已說過好幾遍的話,「堂少爺,我說過了,並沒有發生什麽事,少爺他有權可以找別人伺候,不一定要我。」

「可是你們本來還好好的。」是在他騙盈盈去伺候堂哥沐浴後才生變的,若真是因為他才產生什麽誤會,他會內疚的。

「主子的心思會變,誰知道呢?」向盈僵笑。

「可是……」徐恩典還想說什麽,房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是掌櫃領了人要來找他。

見他沒法問下去,向盈松了口氣。

她不想再提起那男人了,只求能快點忘記他,會答應徐恩典幫忙這些事,就是不想在徐府裏碰到他,不過他大概也是知道她在這裏,所以都不過來吧。她不禁苦澀的想。

這時,徐恩典領著客人來到向盈面前,介紹道:「盈盈,這位是溫老板,是我的合夥人。」

映入眼廉的是個斯文俊秀的男人,向盈客客氣氣的招呼道:「溫老板好。」

徐恩典轉而介紹起向盈,「溫老板,這位是盈盈……啊,是何姑娘,我說的就是她,茶館裏的菜單是她擬的,珠寶店裏賣的包包也是她設計的,還有那個特價活動和集點活動,都是出自她的主意呢!」

「何姑娘真是有才情,多虧你,茶館的生意才會一開幕就這麽好,你真是福星。」溫照升朝她拱手道,像是十分讚賞她。

被誇成福星,向盈都不好意思的臉紅了,其實這些不過是偷現代人的點子罷了。

「溫老板,真是不敢當,是堂少爺願意給我機會。」

「聽說菜單上的菜其實都是何姑娘的拿手好菜,不知溫某這回有沒有榮幸吃到姑娘親手做的菜?」溫照升一臉誠懇的道。

「咱們等會兒還得去辦事,下回再讓她燒一桌好菜吧。」徐恩典笑說。

「真的嗎?那溫某拭目以待。」溫照升欣喜道。

點點頭,向盈不打擾兩人談話,逕自去廚房忙了,還幫忙端起茶來。

下人備好馬車後,徐恩典和溫照升一起踏出書房,經過向盈時,溫照升頓下腳步,對著向盈忙裏忙外的身影看了一會兒,眸裏閃過一絲狐疑。

她……真的不記得他了嗎?

「這個包包好美啊,提著走真優雅!」

「是啊,真的好美,帶著出門,都覺得自己也是閨秀千金了。」

「這個很貴吧……」

涼亭裏,石桌上擺放數十個顏色不同、功用不同的包包,有休閑背包、鑲滿珍珠的華麗手提包,還有造型小巧可愛的側背包,應有盡有。

這些都是向盈的作品,將現代包包的概念結合古代珠寶飾品推出,目前已經風靡雲宵國的貴族圈,不過只在徐恩典的珠寶店販售,讓徐恩典賺了不少錢。

「堂少爺說這些都是要給我的,你們就挑喜歡的拿去用。」向盈笑道。「真的可以嗎?堂少爺真是好人。」

「這個真不錯,感覺好實用。」

「等到哪天休假,就可以帶出去逛大街了,多風光啊。」

丫鬟婆子們一窩蜂挑選著,向盈看到自己設計的包包廣受青睞可開心了。看來不管是在什麽時代,女人對包包都是愛不釋手的。

正當向盈加入她們,開始介紹每個包包的用途時,徐立滄、徐恩典和一名年輕男子從前方齊步走來,丫鬟婆子們見了主子們來,哪敢再挑,紛紛踏出亭子,排成一列行禮問好。

向盈也排在其中,但她得捏著手心才能鼓起勇氣迎向徐立滄。

徐立滄明明看到她了,卻冷著一張臉的略過她。

見狀,向盈只覺得心裏一澀。看來她還是忘不了他......她到底要努力到何時,看到他才能沒感覺?

就算她有心想避開他,但同住一個府邸,難免還是會遇上,和他擦肩而過,要完全不見到他是不可能的事,她一定得堅強起來。

是啊,她不要緊的,這失戀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她鼓勵著自己。

「別停下來,你們繼續挑,不夠店裏還有,都送你們!」徐恩典看大夥兒都正經站著,連忙朝她們熱情道。

但丫鬟婆子見徐立滄也在,不敢放肆。眾人皆知,打少爺將盈盈遣出房後,也不知怎麽了,脾氣變得陰陽怪氣,且更為冷酷,往往做錯一點小事就會惹來少爺大怒,所以她們最近都繃緊皮做事,免得犯錯惹少爺生氣。

徐立滄看出下人們忌諱他,這才擡起手要她們繼續本來的事。

得到允許,丫鬟婆子們才敢放心去挑包包,本來向盈也想跟她們一塊去,徐恩典卻朝她揮了揮手,要她過來。

「盈盈,這位溫老閲是上回你在店裏見過的,是我的合夥人。」

「何姑娘,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溫照升溫文有禮的朝她打招呼。

剛剛向盈的視線只落在徐立滄身上,沒註意到他,這會兒才驚訝地道:「溫老板好,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何姑娘,這次溫某前來作客,總算有機會吃到你燒的菜了吧。」

聽溫照升一開口就談吃,還一臉期待的揚笑,向盈忍不住噗哺一笑,露出近來難得一見的笑臉。

徐恩典也嘴饞道:「盈盈,你來做道炸蝦給溫老板嚐嚐,那可好吃了。」

本來向盈要應好,這會兒心思卻飄走了,因為她發現徐立滄直勾勾的看著她。他在看什麽?剛剛看到她不是還很快地撇過臉嗎?不是打算將她視為空氣嗎?現在又為什麽……難道是……因為她對溫老板好就能剌激徐立滄不高興?

雖然沒什麽根據,但向盈下了決心想讓徐立滄更不高興,遂朝溫照升錠開花兒般燦爛的笑容,「那我就為溫老板煮一桌好菜吧。」

「滄哥也一塊吃。」徐恩典隨即邀請徐立滄。

「不了。」徐立滄直截了當的拒絕。

聽到他冷淡的回答,她並沒有意外,他怎麽會想吃她這個討厭鬼做的菜,想來剛剛那個改變也只是她多想了。

她擠出笑容道:「堂少爺,溫老板,那我先去準備了。」行了禮後,她轉過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徐立滄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背影看,黯黑幽深的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徐恩典發現他的目光,故意靠過去咕噥道:「你沒事把人趕走,現在後悔了吧。」

徐立滄用寒冰般的視線瞪了他一眼,接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又看著向盈走遠的身影,徐恩典無奈的嘆了口氣,接著朝溫照升笑咪咪道:「溫老板,離晚膳還有一點時間,我帶你到處逛逛吧。」

「徐老板,麻煩你了。」溫照升笑說。他不露痕跡的看著向盈離去的身影,眼睛裏閃著異樣的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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