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月黑風高

關燈
清淵道長年紀較大,隔了輩分的人往往同那些和氣年輕人聊不上話題。

所以起瞄下航這類麻煩的事便落在了他的肩頭。

烏追坐在船頭的另一邊,凝神打坐。

言笑拉著樓臺隱的手也坐在一邊。

甲板上的兩人數他們最鬧。

烏追性子冷淡,不喜說話。

船只緩行,一直向東。

言笑在艙裏燒了活魚,因擔心廚藝太差。

所以失明的溫婉劍客樓臺隱便成了他堂下的實驗品。

說起來,負手挺拔地站在船頭的烏追一直覺得阿笑的實驗品委實不大好當。

如果那條魚燒得很爛,那就意味著那個樓臺隱的面部表情會特別的滑稽。

他一面觀察著風平浪靜的江面,一面觀察著坐在門口那位失明男子的反應。

誰知道他突然出現了什麽不好的心思,竟然會迫切地希望有著一張溫柔臉的男子能夠發出一點兒脾氣,最好能對言笑嗤之以鼻。

這樣的話,一向愛撒嬌的言笑定會和樓臺隱來個冷戰。

交流什麽更加不用提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手掌緊緊握著,自言自語地嘀咕:“難道我真的得了……龍陽之癖麽?”猛搖了搖頭把視線定過去。

結果坐著的那位失明的俠客臉上非但沒有出現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喜滋滋地品嘗著盤中的食物。

烏追有些不高興,他拉長了臉走過去卻見著言笑在耐心地給樓臺隱挑刺。

“小樓,我說罷。你試我的菜不一定沒有好處的。天底下哪有我這麽心細的廚子。不僅讓你吃我的美味佳肴,而且還免費地給你挑刺。”

言笑的右腿站在板凳上,手中端著一個大盤子,裏間是扒拉得亂七八糟的魚。

但用筷子挑出來的魚刺卻是整整齊齊的。

黑影擋住了射過來的月光。

言笑拿著盤子緩緩地立了起來。

平日言笑是能從他的臉上看出高興和傷心的。

只是這一次他僅是天真地揚起大盤子問:“餵,小追追。你過來……也是打算做實驗品的嗎?”

烏追冷冷地瞪著言笑,沒有回答。

言笑接著道:“阿笑做的魚可是天下的美味,你也要來一條麽?”

他點了點頭,走進去,從艙裏拖了一條板凳出來。

勾如劍放在凳子腿的旁邊。

面上霜白一片。

“真的……真的要來一條?”言笑試問道。

烏追望向言笑,勉為其難地露出一個笑容。

樓臺隱看不見烏追,只是憑著感覺說:“烏兄,你可有福氣了。阿笑的手藝真是不錯的。”又看見那一張溫柔的臉,烏追別扭地擰過身,語氣裏透著不樂:“阿笑的廚藝我自然知道!”

樓臺隱明白了,身旁坐著的這位應該是在吃醋。

“來了,咯。小追追,給你!”言笑把沒有除過刺的魚遞過去。

烏追卻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心平氣和地問:“不是當實驗品還有特殊優待的麽,怎麽換成我就沒有了?”他故意瞥了瞥樓臺隱手中的盤子。

言笑的目光大漲,禁不住生出一絲喜色:“小追追。先還想著你會不會說我胡鬧,沒想到……”筷子伸入盤子,瞪大眼珠挑起魚刺來。

樓臺隱楞了楞,鼻尖下的薄唇彎了彎。

竟是一個笑。

烏追沒看見,不過適才說了那句話之後就感覺全身泡進了醋壇子,又酸又澀,還有些害怕被人看穿的恐慌。

“哪,小追追,張嘴。嘗嘗阿笑做的魚好不好吃。”言笑持著盤子走近,俯視著烏追,將分出來的魚肉送到烏追的嘴裏。

他細嚼慢咽,像擔心言笑挑魚刺的技術不好,把自己給噎死了。

可是入口處的香甜已經把剛剛那種不好的想法拋在腦後了。

“味道怎麽樣?”言笑笑嘻嘻地看著烏追的眼睛。

對視幾眼,他的臉便迅速垂下去。磕磕碰碰地回答:“味道……味道很好,你的廚藝不錯。”

他的聲音很低,低地像在說悄悄話。

至少要讓旁邊那個失明的劍客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樓臺隱似乎了解烏追的心思,起身拖了板凳進了船艙。

門口處突然變得很寬闊,又狹窄地很是溫暖。

烏追終於放寬心了,他自己拿過了筷子:“這魚是你釣的嗎?”

言笑撓撓頭:“我可沒有那般耐心,這是那會兒回船的時候,老頭閉目養神在釣魚。我沒什麽可做,就說要跟他比賽。小追追,我不是你。鳧水本事大著嘞。”似是站得累了,言笑拉過旁邊的板凳便坐下,繼續同烏追道,“你沒看見,那老頭可服我了。我抓了一桶魚,而他只釣了幾條魚。今天烹飪了三條。你和小樓既然都喜歡吃,明天我就收拾了再給你們做!”

“忙了大半天,不累麽?”他的手停在言笑的鬢發上,捋了捋,“你天生這麽好動,該拿你怎麽辦呢?”

“好動不好麽?”言笑反問道。

“不是不好,是太好。阿笑,你好動地總能吸引旁人的眼光,讓我也為之害怕。”他停在發鬢的手突然落下來,臉轉到了江面上。

言笑倚到他的後肩:“是不是近日我太胡鬧了些,惹你生氣了。”

烏追搖頭,手握上放在他背上的那雙纖細的手:“不,阿笑為人處事不同任何人,我半點都及不上你。阿笑……”靜默片刻,他反身將言笑擁在了懷裏,鄭重其事地說,“我這一輩子沒對旁的女孩子動過心,不知道動了心會是怎麽樣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認……這顆心動得都快把持不住了。”

“咦?”言笑快被抱得出不了氣了。

可他只是訝異,身子卻沒動。

“近日你一直疏忽我,和樓兄距離靠得那麽近,是不是……你換新目標了,你打算不再纏著我了。”

“咦?”言笑的手拍了拍烏追的後背。

“阿笑,你是不是不想再見到我了,你開始討厭我了對不對?”

他好像哭了。

淚水落在言笑的肩上。

“阿笑,縱然你討厭我了,縱然你不再歡喜我了。可……我還是不會放過你。是你自己賴上我的,我沒有要求你闖進我的心裏!”

“闖進你的心裏?”言笑自言自語地揣摩這句聽起來特別暧昧的話,躡手躡腳地貼上耳朵說:“小追追,你不會真的看上我了吧?”

烏追心裏糾結了,臉色一沈:“難道我的表白還不夠徹底麽?”

言笑瞇著眼睛:“嘻嘻,沒聽清沒聽清。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你呀!”烏追啪地一聲拍在額頭上,“看來真是栽在你的手裏了。”

言笑認真地想了想,握緊他的手:“小追追,今天是你主動跟我表白的,以後你都不能反悔了。”

言笑手舞足蹈地跑進艙裏了。

烏追望著那影子,心裏落了個空。

該死,我都做了些什麽?

懊惱地一拍手起身邁到船尾。

清淵道長也出來了,背過身問道:“烏掌門和言門主感情很好麽?”

他不知從哪裏拿了壺酒,淺呷了一口,嘖嘖舌笑道。

“前輩……”感覺剛才同阿笑的行為被人偷窺了去,他有些沒底氣,“我們……我們只是相處得很好。”

“哦,相處?”清淵道長道,“說實話,斷袖之癖是個好兆頭。”

“嗯?”烏追豁地頓住了,“前輩……前輩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仰頭大啐了口酒,目光停在夜色中:“那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了,很久很久的事了。她看上去那麽美麗,就像畫中人一樣。說實話,以我的年齡原不該喜歡那麽一個小姑娘。可惜,沒辦法,真是沒辦法。她就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可望不可即。”

他回轉過身拍了拍烏追的肩膀,“呵呵。老夫說句實話。像烏掌門和言門主這樣的感情,雖然為世人所恥,卻是一番風順,沒有波折呢。剛好,剛剛好!”一甩拂塵,步了艙中。

“哎呀,你倆在做什麽?”

艙裏傳來清淵道長無奈的聲音。

聲音裏帶著三分震撼,七分驚慌。

“這個樣子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哎呀,老頭。我覺得挺好看的呀。比我好看多了。”

只聽得言笑樂嘻嘻地回答。

烏追在外聽得納悶,掀簾進去。

只見得那個溫柔失明的樓臺隱在言笑的搗鼓下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女人,敞胸露臂。

臉上的脂粉恰到好處,這種風流不羈的模樣真像哪個青樓裏出來的頭牌。

只是唯一讓人無法忍受地,是那一馬平川的胸正被隨時隨地折磨人的言笑塞上兩個大蘋果。

當然,最最無法忍受地,還是樓臺隱的舉止。

竟然支額微微笑著。

笑漾了一汪春水!

“不好,有人!”睡在床上的烏追突然冷肅立起來。

速度很快,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就像正在等待捕食的動物。

清淵道長也醒了,手指捅了個小孔,細細往外看去。

“徒兒,你快退到師父身後來!”言笑揉了揉眼珠子,踢了被角輕聲道:“小追追,你們先出去吧。小樓我保護就好了。”說了話,用被子朝樓臺隱身上一裹,卷到自己的床旁坐下,“你們要打架就去吧去吧。困死了,我還要睡一會兒。”

烏追搖了搖頭,臨走時把被子給他帶上,叮囑道:“阿笑,你要留些神,樓兄的安危就握在你的手裏了。”

言笑晃了晃扇子:“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知道啦。你們快出去吧。我困死了。”半瞇著眼睛,又陷入休息的狀態。

“他們已經走了!”樓臺隱抿了抿唇,“我能保護自己,阿笑要困就睡吧!”

他盤腿而坐,手中握著劍。

言笑睜大眼珠看著他。

一個看不見的劍客,那麽地從容不驚。

“睜大眼睛做什麽?”

明黃的燈光瀉進艙裏。

“不困了嗎?”

言笑搖頭:“雖然本少爺很害怕錯過了黃金時間臉上會長痘痘。但是你的安危是小追追交代了的。我可不能給辦砸了。”他打了個呵欠,靠在墻上,折扇別在腰間。

“阿言那麽喜歡他麽?”樓臺隱道,“感覺得出來,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錯啦錯啦。”言笑搖搖指頭,“應該是小追追喜歡我,嘻嘻。不曉得了罷,我剛剛結束了單相思生涯!”

“哦,那恭喜你咯。”樓臺隱拱了拱手表示祝賀。

“小樓,你知道麽。我以為小追追不會歡喜我的。”

樓臺隱聽出他的聲音是憂傷的,好像藏著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努力同我親近,其實是想把心裏的情意轉移到我的身上吧?”

言笑愕然擡起了頭,有些抱歉:“你……你都看出來了?對不起,是我太無恥了,竟然把小樓當猴耍。”

樓臺隱原本年齡就比言笑大,他摸了摸言笑的頭:“別提不起精神,你可是個好孩子呢。”

言笑也這樣安慰過他,那時候就像覺得面前被人點了燈。

冰冷的指尖是那樣溫暖。

“阿笑對我這個陌生人很溫柔呢。”他的另一只手摩梭著言笑的手背,“有你這麽個兄弟,我樓臺隱真是幸運!”

“餵,呆瓜。說什麽呢?”言笑神情大變,重重一扇拍在樓臺隱的額頭上:“別因為眼睛看不見就死去活來。大千世界,五彩繽紛。哪有你想象得那麽醜陋?”他碰了碰樓臺隱的肩膀,“知道不,日後娶一個漂亮媳婦兒,相依為命,做些想做的事,快快樂樂過一生才是最根本的!”

樓臺隱剛想說什麽,言笑又否決他,“打住打住,別說沒姑娘喜歡你。要知道一個愛你的女人是不會在乎你眼睛好壞的。相信我,我曾親眼見過的。”

他想起了烏追說起的竹影宮。

冷若霜對慕容雲秋的不離不棄江湖傳遍了。

他知道那些事並不是個例外!

“嗯,言弟的話樓兄記住了。”樓臺隱不敢再喚阿笑,因為他發現那個特別的稱呼似乎是別人專屬的。

出門時叮囑的那句話透著很多很多的甜蜜。

甜如蜜般的寵愛,就是那種感覺。

雖然他看不到。但耳朵靈敏的他聽得出來!

出艙探風的烏追和清淵道長倒是不同艙中兩人愜意。

他們遇到了□□煩。

船尾,船頭湧過來的船只數不勝數。

大多船蓬上系了盞燈籠。

多為紅色。

火光明滅處望見的江面也反射著光,波光粼粼。

再往側一覷,竟發現船只從船身移了過來。

往他們所在的船聚攏。

四面八方,水洩不通。

清淵道長提劍道:“烏掌門,你覺得此下我們該當如何?”

烏追凜然道:“下水!”

“我們想到了一塊兒!”清淵道長拂塵一掃,躍下水去。

烏追立在船沿上,目光掃向身後,小聲道:“阿笑,你應該會有辦法自保罷!”

說完這句話,掉頭便跳進了水裏。

那個天,他忘記自己不會鳧水了。

艙裏簌簌一響,飛鏢刺在了身後一根大柱子上。

隨後,有黑影飛了進來。

兩人齊道:“幻影飛花!”

幻影飛花,什麽東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