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玥回到啟安市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看望婆婆。

她答應過盛文修的外婆，每周都會和盛文修一起去陪她聊聊天, 她答應過的事情，不會忘記。

盛文修也配合她特意空出中午時間，和她一起去看外婆。

婆婆家樓下就是婚姻介紹所, 唐玥已經來過很多次。

這次來，婆婆的狀態依舊不錯, 臉上帶笑，說話中氣十足, 她快速翻著各個女孩兒的照片, 給一位看起來像技術宅男的中年男人介紹女朋友。

唐玥等在旁邊，和盛文修嘀嘀咕咕, 沒閑著, “我想去皇後鎮跳傘, 我還沒跳過傘，害怕，但我估計你陪著我的話, 我就不怕了。”

盛文修笑著答應說好。

餘婉琴結束，婆婆笑著招呼她, “走，小月亮, 吃飯去。”

餘婉琴一直都知道唐玥和盛文修倆人在忙的事情，聽見司家明的多重人格，嘆氣道：“可憐見兒的。”

她看向唐玥, “小月亮，這個司家明啊，和你朋友不一樣。你朋友們，或多或少有些問題，但是他們都在你或者他們家人朋友的幫助和鼓勵支持下，主動積極面對自己，或者積極面對這個社會的。而司家明，他可能本身是消極的，他有這個病，他沒辦法積極，哪怕你再努力，他也很難走出來，他需要的是專業的心理醫生指導。”

唐玥和盛文修對視一眼，盛文修笑道：“你家小月亮打算的就是這樣。”

餘婉琴樂了，“乖。對了小修，你爸回來了，是吧？別拖了，該帶小月亮去見你爸了。”

唐玥忙道：“二哥和我說了，叔叔對兒媳婦的要求比較高，我還需要些心理準備，過幾天再去見叔叔。”

餘婉琴提起自己女兒女婿，就都是不滿。

沒說兩句，重重嘆了口氣，“算了不提他們了，活了五六十歲，還不知道什麽最重要。”

唐玥打哈哈道：“對了婆婆，你幫我留意一下帥小夥兒啊，我給湘湘介紹男朋友，回頭我給熊熊看。”

餘婉琴大笑，“你也開始當媒婆了？沒問題。”

吃完飯，唐玥和盛文修送婆婆回婚介所，倆人約定下周再來，婆婆高興地說等他們下次來，她親自下廚給倆人做好吃的。

唐玥笑著答應，“我愛吃魚。”

餘婉琴點頭，“好好好。”

上車後，唐玥咬了咬嘴唇，“婆婆瘦了很多。”

“嗯，快到時候了。”

唐玥握住盛文修的手，“我會陪著你的。”

盛文修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吻。

兩天後，盛文修接到傅淮之傳來的消息。

說司家明出門了，並且是以女裝出門。

唐玥聞言立即換衣服，換了身保安服，和盛文修一起出門。

盛文修幾次瞥她的一身保安服，唐玥都無所覺。

終於，林龍忍不住了，“神珠婆婆，請問你為什麽要穿保安服啊？”

唐玥道：“先假裝是保安，給他開門，看他能不能認出我來，這是最自然不容易打草驚蛇的辦法了，另外，”

盛文修接口道：“她穿這衣服有安全感。”

唐玥以“我男朋友真是了解我”的那種讚賞眼神看著盛文修。

盛文修囑咐道：“到時候別沖動。”

唐玥下巴點得像只聽話的小狗。

司家明此次去的地方是一家網紅餐廳，唐玥比司家明先到，她跟餐廳經理打過招呼，站在門口，假裝是保安，等待司家明過來，她就給他開門。

盛文修站在她不遠處盯著她。

唐玥心大，不覺得司家明會對她做出危險暴力行為，但是盛文修擔心，怕他當場從莫咪咪人格，轉變成暴力人格。

結果，他們沒等到司家明，等來的確實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先看到盛文修，朝他走過去，唐玥瞧見了，尤其瞧見了那男人與盛文修極其相似的氣場，她轉身背對著他們，準備偷跑。

下一刻，唐玥聽到盛文修叫她，“小玥兒。”

唐玥深吸一口氣，回頭，堆起笑來，“叔叔好。”

盛承林是來談投資的，沒料到會在這裏碰見兒子和兒子的女朋友。

他單身插兜，神情與盛文修很像，目光高深莫測，上下打量著唐玥。

盛承林回家後，也沒怎麽和妻子交流過盛文修戀愛的事，並不知道唐玥的身份。

他竭盡全力表現出了對保安這一行業的尊重，“您好，您是保安？”

唐玥微笑著搖頭，正要回答，盛文修摟住她肩膀，替她回答，“是，她是保安。”

唐玥：“？？？”

盛承林沒有多說什麽，點點頭道：“好好幹。”

唐玥：“……”

三人在離門口有段距離的位置，說話間，已經錯過司家明。

車裏的林龍看見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個一米八個頭的身穿絲襪、A字裙和蝴蝶領襯衫的男人，走進網紅餐廳。

跟在男人身邊的，還有一個拿著單反的年輕女人。

盛承林去談投資，唐玥和盛文修進入餐廳，她還小聲嘟噥，“為什麽和叔叔說我是保安啊？”

盛文修笑道：“你現在可不就是保安麽？”

唐玥哭喪著臉，“不一樣啊，完了，第一印象完了。”

盛文修捏了捏她腰，示意她擡頭看角落，“司家明在那邊。”

網紅餐廳，就是比較適合拍照片。

司家明真的神態動作完全就像是女人一樣，歪頭輕笑，或者垂眉擺蛋糕，對著單反照相機擺拍。

唐玥深吸口氣，朝司家明走過去，“莫咪咪。”

司家明擡起頭來，臉上立即露出不悅煩躁鄙視憤怒那些情緒，“神珠婆婆。”

唐玥讓攝影師先走，她坐到莫咪咪對面，“是你找人跟拍我，散布我的謠言，在網上黑我。”

莫咪咪腦袋一梗，鼻尖哼了聲，“是又怎麽樣？”

雖然已經做好司家明多重人格的準備，但是看到這樣的司家明，唐玥還是有種難過湧了上來。

她像個好學生一樣手臂交疊，放在桌上，盡量不以攻擊的動作方式引起莫咪咪的反抗。

唐玥緩慢搖頭道：“不怎麽樣，我就想問問為什麽，我是在何時何地得罪過你？”

莫咪咪咬牙切齒，“因為你殺了我姐。”

“你姐？韓夢？”

“沒錯。”

唐玥道：“我沒有，你為什麽認為是我殺了你姐？那場聚會上那麽多人，為什麽認定是我？”

“高瑟說的，高瑟說就是你。”

唐玥皺眉，“誰？”

她忽然想起夏醫生說每個人格都是完整的，有完整姓名年齡，成長經歷，生活環境。

她試探地問：“高瑟，是你朋友？他有什麽證據說是我？”

莫咪咪不耐煩了，“滾，你再不滾，我現在就把他叫出來。”

“你要叫誰出來？高瑟？家明哥？”

莫咪咪冷道：“別提司家明，司家明是懦夫，你殺了他老婆，他竟然還把你當妹妹對待。”

唐玥心裏又悶又堵，明明面對的是司家明，卻又完全陌生。

唐玥和莫咪咪陷入了死循環，一個追問，一個不說。

她擡頭瞇了下眼，示意盛文修可以了。

盛文修那邊上演了一場小型男人家暴現場，聲音越來越大，莫咪咪側頭望過去。

唐玥緊緊地盯著司家明，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莫咪咪女性的神態，迅速褪去，變化成一個面露兇狠的男人。

唐玥望了眼盛文修，示意讓他趕緊過來，邊問司家明，“你是高瑟？”

高瑟陰森地瞪著她，“唐玥，那場聚會上，我就該殺了你。”

唐玥心一驚，站起身來，下意識朝走過來的盛文修靠過去。

司家明瞳孔微縮，眼皮在明顯跳動。

盛文修將唐玥護在身後，逼問道：“韓夢是你殺的，司家堯臉上的疤也是你傷的，因為他向你追問韓夢的事，你就對他用了暴力，是不是？”

高瑟冷笑，“韓夢是個賤貨，她本就該死，司家堯太多管閑事了，還不如像他哥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做個傻子。”

唐玥聽得心驚膽戰，轉頭去尋找夏醫生和傅淮之，看到他們二人後，稍微鎮定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追問：“教授的愛人去了哪裏，你知不知道？”

“司家明他媽？呵，被他爸打死了。他爸是個畜生，他媽死得早，也算是解脫了。”

盛文修聽得腳步向後退了半步，不敢相信他尊重的教授，不僅是家庭暴力施暴者，還是一個殺人犯。

唐玥緊緊握著盛文修的手，給他力量，仰頭死死地盯著所謂的高瑟。

“那晚聚會結束後，發生了什麽，是因為你看到韓夢和男人聊天，所以回去後你打了她，錯手殺了她。”

“不，是她要像司家明他媽一樣拋棄我！她和我說她要離婚，她要走，她受夠了我！”高瑟變得歇斯底裏，手握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砸，“為什麽我是被拋棄的那個？！為什麽都要離開我！”

盛文修看著那摔碎的玻璃杯，眼皮猛地一跳，再次將唐玥護到身後，“司家堯呢，你竟然忍心向他潑硫酸？”

“我為什麽不忍心？是司家明不忍心，司家明護他弟弟一輩子，每次他和他媽被打的時候，他都把他弟弟支走。他弟弟初中就開始住校了，他能那麽早離家住校，是司家明被打了無數次換來的。他那麽保護他弟弟，結果呢，他弟弟還向著外人！向著一個女人！為了一個女人去逼問司家明！他們都在傷害司家明，只有我們能保護他！”

唐玥聽得渾身都在發冷，打顫，“那你為什麽讓人去報覆我們？我們沒有對韓夢做過任何事。”

“是你們，是你們其中一個人，說服韓夢，要帶韓夢走，都是你們，毀了司家明的婚姻，毀了司家明的愛情，是你們間接殺死了韓夢！”

不遠處的夏安和傅淮之，摘掉耳機，朝他們走來，低聲說道：

“可以了，再追問，他要精神崩潰了。”

高瑟已經滿目猩紅，下一刻就能撲上來動用暴力。

夏安坐到他對面，溫柔緩慢地說：“你叫高瑟對嗎？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們在保護司家明，你最近生活怎麽樣，可以和我談談嗎？”

夏安抓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面有一道疤，“你看，我們是同類，你可以信任我。”

高瑟神色變了，他坐回到椅子上，聲音充滿理智，“不，我們不是同類，我見過你，在那場經貿會議上。”

又看向夏安身後的傅淮之，“傅總，你是做橄欖油生意的？”

顯然，眼前的人已經是西班牙國籍的邱睿。

傅淮之手臂搭在夏安肩膀上，“邱先生什麽時候回國的？”

邱睿道：“剛回國，他們都太不冷靜了，我不得不回來管他們。”

邱睿冷靜，不再歇斯底裏隨時要暴力的模樣，傅淮之和夏安能夠應對。

唐玥和盛文修退到靠窗的位置。

唐玥身上有些發抖，“我得告訴司家堯，讓司家堯決定接下來該怎麽辦。”

盛文修抱著她，窗外太陽走出烏雲，有陽光灑到唐玥身上，她終於暖和了。

盛文修安撫道：“我在。”

“咳。”一道咳聲，打斷二人。

是盛文修的父親。

盛承林問唐玥：“你是醫生？”

他剛才看到了他兒子和他兒子女朋友與另一個似是精神分裂的男人交流的全過程。

唐玥忙要否認，盛文修按住她肩膀，回答道：“是。”

唐玥：“……”

盛承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無趣，她很有趣，這麽看來，也算互補，改天帶回家來一起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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