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他的臉色。

“你聽到了？”予辰有些不自然。

“沒有，我才不會偷聽人說話呢！”吳敏心下了然，故作不屑地說。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沒有開口。他緊緊握著她的手，過了半響，緩緩地說：“今日早點睡，明日我們出去走走！”

營帳內一片漆黑，吳敏躺在小榻上，閉著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沒入鬢角。那一陣簫聲按時響起，一向對她很有催眠作用的曲子，今晚卻變成失眠曲。從明天開始，這樣的曲子就再也聽不到了。以前她都是在他的簫聲中睡去，到底他吹了多久她根本不知道。予辰的家在乎自己來歷不明，歐陽景的家也一樣吧，都是當朝權貴。吳敏也不幻想，也不用再猜測歐陽景的心思了，明日之後今生都不會再見了，是什麽樣的心思有什麽要緊的呢？不知為何，她覺得今天的簫聲和往日不同，可明明是同一首曲子，今夜卻夾雜著濃濃的哀傷，濃濃的依戀，像是挽留又像是送別，一遍又一遍，沒有停歇，回蕩在營地上空，久久揮之不去。

吳敏被這種哀傷和依戀感染，一晚上沒睡，她沒有想到他居然吹了一晚上，當天微微亮的時候，簫聲才停止。他不會每天晚上都這樣吧？這樣身體怎麽吃得消呢？吳敏實在困了，抵不住沈重的眼皮，沈沈地睡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她揉著眼睛坐起來，予辰一把拽起她的手，冷冷地說：“現在才醒，你不餓啊？”

“現在什麽時辰？”吳敏揉著眼睛問道。

“都快吃晚飯了，你說什麽時辰？”予辰沒好氣地說。

“哦！”吳敏似乎沒註意到他的語氣，就走過去洗臉了。

“你真的忘記了？”予辰憋不住了。

“什麽？”吳敏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我說了今天我們要出去啊，你現在才起來怎麽去啊？”予辰埋怨道。

“現在也可以啊，為什麽不可以啊？”吳敏不屑地說。

“本來打算帶你去昔陽縣集市的，現在天都快黑了，還去幹什麽？”予辰仍有怨氣。

“集市是在早上的吧？”吳敏喃喃道。

“是啊，早上送完大帥，想帶你去昔陽縣！”予辰突然想起什麽，“大帥回去了，你怎麽沒送送啊？”

“我不是睡過頭了嘛！”她心下黯然，將熱毛巾蒙上臉。

“算了算了，明日再去吧！”他也不想爭論了，她想來也不是故意的，歐陽景回去她都沒去送。

晚飯時分，予辰被請去上官韌營帳了，吳敏一個人吃的晚飯，她胃口不太好，吃的少。吃完就靠在小榻上，翻著《詩經》。歐陽景走的匆忙，她忘記歸還了。她輕輕翻著，耳邊響起他的話：“詩經就是詩歌啊，是可以唱，可以彈，也可以用蕭吹出來的曲子！”

“ 我只是讓你打發打發時間而已，沒對你有什麽要求啊！”

她將《詩經》緩緩地合起來，眼眶通紅，喃喃道：“後會無期！”

吳敏翻開《史記》，每次看《史記》就可以讓人忘記很多煩惱，這歷史長河中，人實在太渺小了，很多帝王也就是司馬遷筆下的一個名字而已，最多是一個單獨的篇章，而她的煩惱，就更微不足道了。她認真地讀著，不認識的字，意思不懂的字，統統都圈出來了，一行字幾乎都給圈出來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自己果真是文盲啊！以前看書是她的愛好，享受的時刻，現在變成絞盡腦汁地做古文的閱讀理解！翻了三頁，吳敏已經腰酸背痛，她站起來扭扭脖子，伸伸懶腰。

“很累嗎？”予辰已經站在她身後，輕聲問道。

“哦，還好！”她回答道。

“剛剛在做什麽？”他牽起她的小手，手指輕輕摩挲著她手心的繭子，臉頰微微泛紅。

她低下頭，臉頰也微微泛紅，輕聲說：“看書！”

“小敏！”予辰叫了一聲，聲音很輕，走到吳敏面前，似乎有話要說。

“嗯？”吳敏看著他的眼睛，等著他說話。

他欲言又止，忽然咧開嘴笑著問：“有沒有不認識的字？”

吳敏故作輕松地笑著說：“你應該問我有沒有認識的字！”

予辰笑了，很柔和的笑，但是好似夾著一些苦澀。她伸手拿起床榻上的《史記》，遞給他。看著密密麻麻地畫滿圈圈的書，他神情有些驚訝。

吳敏忽然恍然大悟地說：“我真笨，我應該圈出認識的字，這樣書就不會被圈的面目全非了！”

他臉上的笑容在加深，很柔和很溫暖。吳敏很少看到他這樣的笑，難得他們之間不吵架，她的嘴角也不經意牽起一抹溫柔的笑。

予辰拉著她的手，走到書桌旁，提筆，正欲下筆時頓住了。忽然嘴角輕輕牽起，抽出一張白紙，寫起了備註。實在是生字太多，他寫了很久，寫了滿滿兩張白紙。吳敏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予辰是習武之人，寫的字不僅工整，而且剛勁有力。

“哇！你的字寫得真好啊！”她不禁發出讚嘆。

予辰憨笑著，溫和地說：“以後我教你寫！”

吳敏點點頭，仍然愛不釋手地看著手裏的字，心想還沒看過歐陽景的字，估計他的字也不差。難道古人都文武雙全嗎？

“小敏，很晚了，先休息吧！明日我們去昔陽縣！”予辰說道。

“好！”吳敏應了一聲，她便往小榻走去。

“你要不要睡大床？”身後響起予辰的聲音。

吳敏滿臉通紅，有些氣惱：“我不要！”

予辰也滿臉通紅，忙解釋道：“我是說你睡大床，我睡小榻！”

她楞了一下，口氣緩了緩，說道：“我認床！”

說完便鉆進小榻，拿被子蒙了臉。營帳內一片漆黑。四周寂靜無聲，沒了往日的簫聲，吳敏心裏覺得空蕩蕩的。這樣一個神仙公子真的已經飄然遠去了，此生都不會再見了。想到這裏她有些心酸，轉頭瞥了眼不遠處的大床，她知道床榻上的少年將軍也將離自己遠去。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一無所有的吳敏。忽然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開心也要過日子，不開心也要過日子，還不如開心地過！此時營帳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躺在溫暖的帳篷裏，聽著雨聲，很安全、很舒心。她聽見予辰起床的聲音，她瞇著眼睛看去，只見他走向小榻，她的心砰砰亂跳，他細長的手伸過來，她嚇得閉了眼睛。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被輕輕擡起，緩緩地放進被子裏，同時被子被輕輕拉扯了幾下。

她心頭一暖，慢慢地睜開眼睛，見他走向營帳正中，往火盆裏加了幾塊黑炭，用火鉗翻了翻，營帳裏更暖和了。

第二天吳敏醒的很早，天才微微亮。她拉開門簾，阿乾驚了一下，問道：“姑娘，今日這麽早？”

吳敏嘻嘻笑了一下。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被大雨清洗過，空氣中一股清新的味道。空氣中濕氣很重，天空微微泛藍，忽然她一身輕松，予辰他們回去之後，她就可以去游山玩水了。沒有父母親人，那就沒有牽掛了，自己走到哪裏就算哪裏，沒有人等著她回家，這樣的日子也很好啊！她來到這個世界，也許就是為了圓她曾經的夢想吧，玩遍天下好玩的，吃遍天下好吃的！她快樂地笑了起來！

“傻樂什麽呢？一大早的！”背後傳來予辰有些微怒的聲音。

“嘻嘻，我今天心情好！”吳敏轉身拉過予辰的手，說道：“趕緊洗臉，吃東西！”

“你睡夠了？”予辰很納悶，平時吳敏都起得晚，他起床吃飯她都不會醒，今天居然那麽早，她是怎麽了？

“是啊，夠了！”吳敏拽著予辰往營帳裏走，邊叫道，“阿乾，打水！”

阿乾撇撇嘴，現在真的是兩主子了。他不敢多說話，急沖沖地打了水進來。

吳敏把毛巾放進熱水，搓了幾下，擰幹遞給予辰。他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伸手接過，擦起臉來。自從那次他為她受了刀傷，她便每日就寢前幫他搓洗毛巾。她似乎習慣了為他做這樣細小的事，他也習慣了享受她遞過來的熱毛巾。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讓他倍感幸福，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幸福是這麽簡單。

兩人洗完臉，就坐下來吃早飯。吳敏胃口很好，吃了一個饅頭，一碗粥。予辰覺得今日的吳敏有些不對勁，以前早飯都只吃喝一碗粥，饅頭最多吃半個，還是要和她討價還價半天，她還很不樂意。

一會功夫，天已經大亮了，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門簾照射進來，在地上形成小光圈。吳敏著急的往營帳外看，拉著予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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