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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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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3)

晴嫂搖了搖頭,從懷裏掏出手帕,給夙月擦幹凈頭上滲出的點點血跡。傷口雖然不大,但是密密麻麻的,讓人很是觸目驚心。

“我原本就不該來這的,若是我不來,恐怕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若不是小楠那邊有了回信,我也不會過來……都是命啊,都是命!現在這般,我哪裏還有臉面對小楠……”晴嫂又止不住地哭了起來。她原本就是個婦道人家,淚淺。

“習楠來信了?”夙月眼裏突然就迸發出了希望,如此看來,她離自己的目標真的是不遠了。

晴嫂又從懷裏拿出了一樣東西,只是那東西正被一塊布層層包裹著,從形狀上看,依稀是一封信。

“小楠跟我說,這信事關重大,所以上面塗了奇毒,就怕被心懷不軌的人看見,我這才用布巾包著。”

夙月點了點頭。打開了桌上放著的藥箱,從裏頭拿出了兩根鑷子。她一點一點地把布巾翻開,心裏帶著喜悅和期許。

當她打開信封,看見習楠熟悉的字跡時,只覺得事情仿佛已經成功了大半。而晴嫂,也很識趣地坐到了離夙月較遠的地方。她就是再粗心眼,也知道這裏邊的事情絕不簡單。夙月為此竟然可以將自己饅頭秀發都拋棄掉。

晴嫂倒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自己這粗枝大葉的人,若是知道了太多,反而壞事。

夙月自然知道晴嫂心裏在想什麽,很感激她的諒解,便向晴嫂點頭微笑。晴嫂也是累得緊了,便瞇起眼小睡。

只見這信封裏除了習楠的親筆書信之外,還有一個小藥包和一張地圖。

說起來,這習原醫術不僅高超,在迷藥這一方面更是出神入化。他調制的迷藥,無色無味,就是連最好的驗藥師都檢驗不出來。夙月也不例外。夙月自然醫術方面還能繼承習原的衣缽,可是迷藥這方面,夙月真的是望塵莫及。

只是迷藥說到底還是害人的東西,習原雖有這門手藝,可從不輕易出手。夙月心裏也隱約猜到了什麽。

她打開信,方才悉數明白過來。原來泠樾生前曾偷偷去見過習楠一面,並且將地圖交給了習楠。那地圖上畫的其實是凝畫閣內的密道。凝畫閣裏不只有一處出口,玄夜的房裏其實還有一條密道。泠樾小的時候捉迷藏曾經進去過,後來被玄夜發現了,可玄夜也沒有說什麽,只是生氣地將她拉了出來。不過,泠樾倒是沒有忘記那個地方。

再後來,流采一度陷入昏迷,泠樾便預料到夙月將來可能會被困在凝畫閣,於是兵出險招,將地圖交給了習楠。只不過那密道在玄夜房裏,若非玄夜邀請,夙月是絕對無法進入的。如此一來,習楠便從習原處討來迷藥,讓夙月以備不時之需。看來此次,若要得虎子,是非得入虎穴了。

看來,她和玄夜又要碰面了。

可是她如今的樣子……

夙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光溜溜的,很是不習慣。若是讓玄夜發現了,只怕讓流采出走一事就要功虧一簣了。

夙月打開地圖,又琢磨了好一陣,在腦中默默地背著。容不得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晴嫂,閣主一般什麽時候會在屋裏?”夙月一邊問著,一邊從抽屜裏拿出火柴盒。

晴嫂倒是楞了一下,臉帶疑惑之色,道:“從前他是常年不在閣中,主子是大半年也見不著他一面。可自從你來了以後,閣主倒是每天晚上都在屋裏呆著。怎麽?你改變主意,打算按去求他了?”晴嫂細細一想,禁不住站了起來。

夙月將火柴點燃,又從桌上將痰盂踢出。將習楠給的信物盡數燒盡,包括那份地圖,只獨獨留下了習原的秘制迷藥。

夙月表情呆滯地看著信物慢慢地變成灰燼,眼裏全是火光。只是這亮光實在是太短暫。沒有了流采,她的生命早就沒有亮光。

晴嫂看著夙月如今的模樣,心裏又是一陣難受,想安慰夙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對於夙月的過去,她並不是不好奇。她看的出來,她是個有故事的人。如果非要知道她的過去,和揭開他人的傷疤有什麽區別?

“晴嫂,年少輕狂是不是都會做一些錯事?是不是一旦錯了,就萬劫不覆?”夙月冷不防問道。

“那也不一定……”晴嫂沒想到夙月會這樣問。她向來不是一個反應敏捷的人,便只好想腦中浮現的回答說了出來。

“要是人的過去也能一把火燒掉好了。我就不會這樣後悔。”

東西很快就燒完了,夙月眼裏的火光一點點的暗下去。心如死灰,大抵如此吧。

“不用燒掉,也會過去的。”晴嫂實在是不會安慰人。她的世界從來都是簡單單調的,開心了就笑,難過了就哭。哪裏有夙月這樣的多愁善感,悲天憫人。

夙月只是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6 章

夙月從藥箱裏拿出金瘡藥,往頭上塗抹著。剛塗上去的時候有些疼,抹完之後冰冰涼涼的,便舒服多了。

晴嫂見狀,便問:“你在抹什麽東西?”

夙月並不回答,只是專註地幹自己的事。

夙月向來是有問必答的,這回也不像是沒有聽見。只怕是她不願回答吧?晴嫂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便伸手拿過夙月放在桌上的藥罐子,用手扇了扇,聞了聞這種藥的氣味。

晴嫂雖然對醫術一竅不通,但對於這種家中必備的金瘡藥還是知道的。

“你瘋了嗎?這樣作踐自己!”晴嫂從來沒有對夙月大呼小叫過,而這次卻幾乎是脫口而出。她不過是真的把夙月當作自己人,才會這樣關心她而已。

那金瘡藥對夙月的傷口雖然是有奇效,但是還會賭塞住毛囊。夙月很可能因此,再也長不出頭發。

夙月好歹也是個大夫,晴嫂知道的她自然也是了熟於心。她這麽做,有她自己的理由。

“放心吧,等我想讓它長出來的時候,自然會有辦法。不都說三千煩惱絲嗎?我只不過想趁這個機會,斷了這些煩惱,清凈清凈。也許頤居的主人並不是什麽魔鬼,是來幫我的也說不定。”夙月笑了笑,伸手去拿晴嫂緊緊握在手中的藥瓶。

然而夙月的這番說辭顯然沒有說服晴嫂,晴嫂將藥瓶藏在了身後,楞是不讓夙月碰著。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的,怎麽想法就這麽古怪呢?我可是答應了小楠要好好照顧你的,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都已經夠羞愧了。怎麽還能讓你繼續犯傻呢?不管你是怨我還是怪我,總之這藥就是不許用!”晴嫂板著臉道。

“晴嫂……”夙月還想說些什麽,可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夙月姑娘,小少主大哭不止,怎麽也停不下來,已經驚動了宜荌主子。主子讓我過來把晴嫂叫回去,不然小少主恐怕是要鬧翻天了。”侍女並沒有進門,而是在門外喊道。

“晴嫂,你還是快回去吧,我答應你就是。”夙月也不是什麽刁蠻任性的人,何況現在是夙陽需要晴嫂,她怎麽會不答應呢。她心疼夙陽,更不會舍得讓夙陽哭。

“那……我就先回去了。”晴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放心,又道:“為了防止你又做傻事,這藥瓶我可拿走了。”

夙月倒是被逗笑了。“行,你拿走吧。”

晴嫂得到了夙月的回答,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她恨不得三步並做兩步走。夙月知道,晴嫂也是極疼夙陽的。雖然夙陽不是晴嫂所出,但這麽朝夕相處下來,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夙陽有一個這麽疼他的娘和奶娘,夙月倒是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她現在要擔心的人,還躺在那裏,不生不死。

夙月心裏似乎堵著一塊石頭,有些難受。她又打開藥箱,裏面還有一金創藥。夙月拿了起來,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了下去。

也罷也罷,晴嫂一片苦心,她可不要辜負了才好。真心待她的人,世間少有,應當好好珍惜才是。

夙月又從衣櫃裏挑了一個頭巾,將自己頭蓋得嚴嚴實實的,才出了門。

也多得夙陽幫她,不然她可真不知道怎麽在晴嫂眼皮底下去頤居。依晴嫂的性子,是萬萬不會讓夙月獨自去頤居那個鬼地方的。

說起來夙月也有些害怕,幸好現在天還未黑。要是夜行頤居的話,那的確是怪嚇人的。

夙月如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侍女們見了,還以為她是個怪人,倒是躲她躲得遠遠的。經過上次晴嫂帶路,夙月已經駕輕就熟,很快就到了頤居。

只是她站在上次的門匾處,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你來了。”那陣怪異的聲音又再度想起,仿佛頤錯一直就在等著夙月的到來。

“你知道我會來?”夙月問道。

“你當然會來。你不得不來,我說的對嗎?”頤錯陰陽怪異地笑著,卻還沒有露面。

的確,這凝畫閣裏只有頤錯有這個能力。有將流采送出凝畫閣的能力。雖然這只是夙月的直覺,可是夙月的直覺幾乎從不出錯。

“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諾。”夙月冷冷道。她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正前方。前方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廊道,夙月仿佛能感覺到廊道的盡頭,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看。

深邃的,帶著仇恨的眼神。

突然,一個黑影躍過了夙月的頭上,將她頭上的布巾給扯了下來。於是,夙月的頭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

黑影得逞之後,便落在門匾的下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夙月。

這凝畫閣裏果然是臥虎藏龍的地方,高手眾多,頤錯的身手確也頂尖。如此一來,夙月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你也看到了,我可是按著你的要求做的。”

夙月看著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比夙月裹得還要嚴實,不禁蒙住了頭部,還蒙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可那眼睛被帽檐遮擋,夙月並不能看的分明。而從身形上看,她的身高與夙月不分上下,身形也是極為相似。若是夙月也做如此打扮,恐怕可以以假亂真。

夙月料想,這個人,應該就是頤錯。

“啪啪啪……”頤錯竟然鼓起掌來。

一雙手白的幾乎透明,如此一看,倒還真的是猶如鬼魅,夙月的心被提起了幾分。

“不過,倒還是個守信的人。”頤錯又停止了她那陰陽怪氣的聲音,用她的真聲對夙月說著。她真實的聲音分外的沙啞,聽起來就好像是鋸子磨樹的聲音,讓人聽了就能起滿身的疙瘩。

“希望你也是個守信的人。”夙月倔強地擡起頭,不讓自己在氣勢上落了下風。

頤錯並沒有回答夙月,而是從臺階上走了下來。

一只手伸了出來,撫上了夙月額上的月形傷疤。

那只手冰冰涼涼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夙月簡直要懷疑,那是不是死人的人。夙月並不喜歡頤錯,她很想將她的手撥開。可如今有求於人,夙月也只能生生忍著。

頤錯的指甲尖而長,在夙月的傷疤上不輕不重的刮著。

那傷疤雖說是好了,可畢竟不是完好的皮肉,光是摸一摸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更何況是被頤錯這樣刮著。

“我原本還想讓你試一試毀容之苦,可如今看來,實在是不必多此一舉了。”頤錯輕笑一聲,將手從夙月的額頭上放了下來。

夙月聽了頤錯的話語,心中的猜想又肯定了幾分。頤錯與頤家一定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否則,頤錯怎會如此討厭夙月。那種深入骨髓的討厭,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痛恨。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並不是這些,夙月已經不想再摻和進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了,她只希望自己能留下一條命,護流采周全,那就夠了。

頤錯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薄荷香味,與她整個人的氣質極不符合。夙月其實很好奇頤錯的容貌,也許並不如她的聲音所表現的那樣,也許頤錯不是是個年輕的花季少女也未可知。

“什麽時候動手?”頤錯背過身去,往臺階上走著。

對於夙月這個人,頤錯更加願意居高臨下。她要讓夙月知道,她就是高她一等。

“今晚。”

“這麽快?”頤錯已經登上了臺階,頗為驚訝地轉過頭來。

“我三番兩次地來頤居,只怕已經被某些人發現。日子拖得越久對我就越不利,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來個出其不意,或許成功的幾率會大些。”

“那你倒可放心。我做事,從來不會失手。”頤錯冷笑了一聲。

“我自然是相信你。”若是夙月不相信頤錯的能力,她也不會兵行險招。

“只怕是你自己也想逃出去吧。不過我可提醒你,凝畫閣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料哦。”頤錯竟在調侃夙月。

“他不能沒有人照顧。”夙月淡淡道。

“別跟我說這些,你的事我沒有興趣知道。”頤錯有些不耐煩了。

夙月倒沒生氣,只是淺笑。“戌時,無論我有沒有成功,你只管動手就是。送到這個地方,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接應。”夙月從懷裏掏出了她事先畫好的前往籍符峰的路線。畢竟,籍符峰這個地方,其實極為隱蔽,常人很難找到。即使到了山腳,若是不知道路,也很難登峰。

夙月走上臺階,將路線遞到了頤錯的面前。

這麽近的距離,夙月總算看到了頤錯的眼睛。那雙眼睛其實很美,細細看來,竟和夙月有幾分相似。

頤錯看了夙月一眼,慢吞吞地接了過來,塞進了懷裏。

“好了,你可以走了。不送”頤錯將手伸向出口,示意夙月離開。

夙月見自己已經交代妥當,也不好多做停留。畢竟今晚,她時間緊迫。

“哎,最近這凝畫閣裏老是有些來路不明的阿貓阿狗進來,要是不小心還真會被它咬上一口。實在是讓人討厭至極啊。”頤錯大聲地說著,顯然是說給夙月聽的。

夙月只當她是在說自己,倒是並沒有往心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7 章

夙月見現在還早,於是她並沒有直接去找玄夜,而是去了杏園,她還想見夙陽一面。

“你來了。”晴嫂一打開門,便看見了夙月的身影。

“我來看看他。”夙月指了指夙陽。

晴嫂伸手刮了刮夙陽的鼻子,寵溺地笑道:“這孩子,我離開半會兒都不行。這不,我一回來,立馬就不哭了。”說罷,又把夙陽往夙月那兒挪。

只見夙陽一雙大大的眼睛正看著夙月,雙手竟然舉了起來,想讓夙月抱她。夙月心想也好,便從晴嫂手裏接過了夙陽。她騰出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夙陽的柔軟的頭發,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這夙陽似乎也知道她是要走了,竟然主動伸手要她抱。

夙月已經想好了,如果不成功,她也沒有必要活著。

“晴嫂啊,等夙陽長大了些你可千萬不能這麽慣著他了。不然恐怕要長成那些乖張的紈絝子弟。還有啊,甜糕雖然好吃,也不能吃太多,不然牙都要蛀光了。以後他要是哭,你就讓他哭,要是哭累了,自然就停下了。千萬不能慣著他,你越是心疼他,他就越是有恃無恐。以後,如果有可能的話,就讓他學琴吧。他娘從前最喜歡和我一起在館子裏聽琴。”夙月說完,夙陽倒好像是聽懂了似的,微微皺了皺眉。

夙月其實是舍不得夙陽的,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晴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半晌,也沒搞明白是哪裏不對勁,只是隱約覺得怪怪的。

“對了,我委托習楠的事不知道她辦好了沒有?”

“都辦好了。她說姨父閑著也是閑著,早就在那裏候著了。”晴嫂又走近了夙月一些,四處張望了一下,待看清無人之後,小聲地對夙月耳語道:“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要把那屋裏的公子弄出去?”

夙月原本就沒打算瞞晴嫂,既然她已經有所察覺,夙月也不打算否認,便點了點頭。

“時間也不早了,我該走了,夙陽就托你好好照顧了。”夙月將夙陽重新往晴嫂的懷裏送。

晴嫂接過夙陽,終於反應過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便用空出來的手扯住了夙月的衣袖,道:“你究竟在做什麽打算?不打算回來了嗎?還是……”

夙月這樣,更像是一去不覆返,這也正是晴嫂所害怕的。

“晴嫂你就放心吧,我還要看夙陽娶妻生子呢。”夙月輕輕拉下了晴嫂的手,轉身走出了杏園。

臨走時,還看了一眼杏園的牌匾。

“碧岑,對不住了,我沒能好好照顧夙陽,但我找到了可以好好照顧他的人。希望你可以瞑目了。”

夙月手裏緊緊捏著藥包,生怕掉了似的。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真的是最後的機會了。

走向玄夜房間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忐忑不安。那裏有夙月最不願意面對的回憶,只要想起,她就會恨自己恨得牙癢癢。

玄夜卻沒在屋裏呆著,而是在門前的院子裏獨自飲酒。他見到夙月,倒是頗為驚訝。

“你怎麽來了?”玄夜滿身的酒氣,似乎已經喝了很多的酒。

“沒什麽,隨便走走,看見你在就進來了。”

玄夜笑了一聲,知道夙月在說謊,卻沒有拆穿她。她肯來就行了,別無他求。

“坐。”玄夜挪出一塊空地,示意夙月坐下。

借著月光,玄夜才勉強看清夙月的臉,才註意到夙月的打扮。

“大熱天的,幹嘛捂著頭?”玄夜問完,繼續喝著自己的酒。夙月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憂傷。

“沒什麽,受了點風寒。晚上風大,便遮了起來。”夙月依舊在說謊。

“嗯。喝嗎?”玄夜問道。

其實地上放著一只就被,但玄夜仿佛是覺得喝起來不過癮,便直接抱起酒壇子喝了。

“杯中無酒,如何喝?”

玄夜笑了一聲,將酒杯滿上,遞給了夙月。夙月早已將迷藥含在嘴裏,她只是輕輕地碰了碰酒杯的邊緣,並沒有將酒喝下。但以習原的精湛技藝,光是那一點渣滓也夠玄夜一覺睡到天亮了。

“我怎麽知道這杯子裏可有古怪?你先喝。”夙月將酒杯遞給了玄夜。

玄夜看著夙月的動作,心中苦笑。原來他在她心中一驚成了如此卑鄙,為了得到她可以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玄夜接過夙月的酒杯,一飲而盡。

“看你並沒有飲酒的興致,又受了風寒,還是回去吧。這裏涼。”玄夜斜躺在花臺上。迷藥已經漸漸開始起作用了。

可玄夜卻不知道是迷藥搞的鬼,還以為是自己酒喝多了,喝醉了。他只是想在這酒精的作用下,小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夠了,他就心滿意足了。

夙月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眼神越發游離的玄夜。

玄夜也看著夙月,可夙月的臉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不清晰。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重影相互交疊著,玄夜根本無法辨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夙月。他伸出手,想抓住她。可最後,還是昏睡了過去,手也無力地垂落下來。

夙月輕輕推了他一下,確定他沒有反應之後,才敢動手做自己的事。

她記得泠樾給她留下的地圖上的機關,就在玄夜的屋裏,大概是在床頭的位置。只要打開機關,便會有一個出口。可當夙月走進玄夜的屋內時,卻發現屋內一片漆黑,根本什麽都無法看見。

夙月正愁身上沒有火折子,那邊卻突然有人亮起了光。夙月往光源處看去,竟然是封闌。這封闌真是好大的本事,私會宜荌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明目張膽地跑到玄夜的房裏來。

想來這封闌應是不懷好意的,夙月便帶著敵意地看著封闌。

“夙月姑娘,別來無恙?”封闌笑得一臉無害,柔弱瘦削的身子骨絲毫沒有王者的架勢。多麽容易讓人放下防備的一個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城府卻是深不見底。

“你若不出現在這裏,我猜我應該可以過的更好。”夙月對封闌就是客氣不起來,這個人讓她莫名的感到不自在。

封闌卻只是淺笑。

“你往正後方後退三步便是地洞的入口。至於泠樾給你的東西,的確是真的,不過只在過去有用而已。若你剛剛觸碰了那個機關,不但不能打開入口,還會把凝畫閣的侍衛都引過來。玄夜早已換了機關,想要出去,不是那麽容易的。”

夙月沒想到封闌竟然是來幫她的,便作揖道謝。

“不不不,先別急著謝我。我可沒有打算讓你離開凝畫閣一步。”封闌依舊笑著,卻讓夙月心裏發寒。

“你這是什麽意思?”夙月皺眉,猜不透封闌的意圖而在。夙月走不走,根本不礙著他,他為何要阻止自己?

“沒有什麽意思。今日是玄夜母親的忌日,他這麽傷心的時候,你怎麽可以不在呢?”封闌將雙手擺在了膝蓋上。遠遠看去,不過是個毫無反擊之力的懦弱書生罷了。

“你在心疼他?”

封闌並沒有正面回答夙月,但從他的神情看,似乎是默認了。

夙月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懂得心疼他,就不應該對他的妻子心懷不軌。”夙月也不甘示弱。

本以為封闌聽了會有所反應,可他卻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如此看來,封闌的臉皮還真是厚的可以。

“各懷所愛,本就是表面夫妻。這點你不是很清楚麽?說起宜荌,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可是如今看著玄夜生不如死的模樣,我倒是改變主意了。況且宜荌進來這麽的不聽話,實在是讓我很頭疼。”封闌捏了捏太陽穴。

夙月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向後退了一步,道:“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封闌看著夙月驚慌失措的模樣,心情卻反而大好。

“不,你當然要知道。和流采有關的事,你難道不想知道麽?”封闌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人皮面具。

夙月眼睜睜地看著封闌將人皮面具覆在臉上,眼睜睜地看著封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的瞳孔不斷地增大著,手也在不停地顫抖著。

那分明就是玄夜的臉。夙月想不到,這世上除了迎玥,竟還有人可以將易容術運用地如此出神入化,以假亂真。

“血咒的事,不是玄夜幹的,是你幹的。”夙月伸出手指指著封闌。

封闌微笑,就像是玄夜在笑。

“我的技術還不錯吧。連和玄夜從小一起長大的泠樾都被我騙了。可惜啊,就是沒騙過宜荌,果然還是她最了解我。”封闌的笑令人發指,夙月恨不得殺了他。

“你說什麽?”夙月的胸懷裏似乎藏著滿腔怒火,就等著爆發的那一刻。

“我是說,宜荌早就知道我假扮玄夜。可是她還是讓我進去了,還是讓我成功地給流采的血咒加了最後一道工。你沒想到有這一出吧?這是不是該叫做夫唱婦隨?我原本也想借這個機會讓你徹底痛恨玄夜,離開玄夜。可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我就後悔了。倒不如把真相告訴你好了。”封闌的嘴角勾起,宛若魔鬼。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8 章

“他跟你有什麽仇,你要這樣害他!”夙月氣得差點不能說出話來。

“要說什麽仇,倒還真是沒有。只不過,他要是不中咒,迎玥怎麽舍得死呢?迎玥最喜歡看你受盡折磨,只有她知道血咒的解藥。只要她一死,血咒的解藥就永遠沒有人知道,那流采永遠都不會醒來,這才是她想要的。流采不中咒,她可舍不得死。你以為迎玥真的是你可以對付得來的?她可以在豐國和晴蘭的夾擊下建立覆頤殿,本事自然是大得很。就憑你,根本傷不了她。不過我倒是多虧了你,幫我擺平了這個大麻煩。”

迎玥,你真的太殘忍……

夙月的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她強忍住胸口的躁動。可她卻沒能止住心中的怒火,怒火化為一灘血,從她的口中噴瀉而出,染紅了地面。

她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小刀,指向了封闌。

那原本是她打算自刎用的,可現在,她更想殺了眼前這個魔鬼。流采是無辜的,他憑什麽輕易地就奪走他的一切。

封闌卻絲毫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他胸有成竹地杵在那,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安然無恙。

是啊,夙月竟然忘了。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女人,可以為了封闌連命都不要的女人。封闌有危險,她一定會來的。

所以,夙月並沒有刺中封闌。那把小刀直直地刺入了宜荌的心臟。鮮血噴到了夙月的臉上,她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

夙月看著擋在封闌面前的宜荌,幾乎崩潰。

“為什麽,究竟為什麽?”

“你愛流采,可是我愛他。”宜荌的嘴唇漸漸失去了血色,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對啊,這就是答案。她們,不過都是在保護自己心愛的人而已。

“哈哈哈哈……”夙月已經流不出眼淚,她只能瘋笑。

末了,她使勁拔出了插在宜荌胸口的刀子,刺向了自己的心臟。既然殺不了封闌,那就讓她死吧。

可是,夙月竟然連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實現。

一個黑影撲了過來,用強大的力道震落了夙月手中的小刀。黑影帶著夙月走了,離開了那些讓夙月憎惡的人群,不知去向何處。

“想死?沒那麽簡單。”頤錯將夙月扔在地上,依舊是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他們現在身處一片懸崖之中,除了那一輪滿月發出的微弱光芒,四周都是一片讓人絕望的黑暗。

夙月趴在地上,苦笑。

“原來人生在世,連死都這麽難。”夙月用力地抓起了一塊石子,那石子的棱角竟然將夙月的手心磨出了血跡。

“她費盡心機的讓你活下去,可你居然這麽輕易地就不要自己的性命。天啊,你是不是太不公平?夙月我告訴你,你就是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裏!”頤錯拾起了一根木棒,迅速點燃之後飛快地插在了懸崖之中。她的力道很大,竟然生生將峭壁穿了個洞。

借著那微弱的光,夙月看清了頤錯的臉。

她擡頭,震驚。

那是一張與她何等相似的臉!

夙月掙紮著爬了起來,想要看得更加分明些。

“你……究竟是誰?”夙月的瞳孔漸漸地睜大。那張臉實在是與她太過相似,夙月有了一種預想。頤錯與她長得那麽相似,又同是姓頤,難道……

“沒錯,我是你的姐姐。同胞姐姐。”頤錯的嘴角勾了起來,她的眼角比夙月的要尖細些,還是有些分別的。可是頤錯的笑容裏,似乎沒有絲毫親情的溫暖。若夙月猜的沒錯的話,頤錯很恨她,而且那種恨,深入骨髓。

“同胞姐姐……”夙月一字一句地念著,顯然還沒有來得及接受這樣有如晴天安霹靂的現實。

“很驚訝吧。可我見到你,一點都不驚訝。我從小就知道,我有你這樣一個妹妹。我也從小就知道,我受的所有的苦,都是因為我比你早出世那麽一點。”頤錯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扭曲,她終於扯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頭部。

夙月的瞳孔掙得更大。

頤錯也沒有了頭發,可是與夙月不同的是,那上面布滿了可怖的傷疤。是那種燙傷的傷疤,許多皮膚都皺在了一起,很是可怕。

“怎麽會這樣……”夙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和頤錯並沒有什麽共同相處的記憶,可是畢竟是同胞姐妹,姐妹同心,夙月看到頤錯這樣,難受也是難免的。

“怎麽會這樣?呵呵,我可真是羨慕你。就這麽無知又快樂地活了這麽些年,而我,卻在這些折磨之中日日不得安生。”

“我真的……不知道。”夙月搖搖頭,她還是心疼頤錯的。她看著頤錯的頭皮,心裏仿佛被萬根針刺著。當時的頤錯一定很痛苦,很痛苦……

“好啊。那我就告訴你。我們的娘一早就知道她肚子裏有兩個孩子,可是我和你並不是玄影的孩子,他根本容不下我和你的存在。於是娘便心生一計,我和你只能保住一個。很不幸,我是先出世的那一個。為了騙過玄影,娘明明知道你還在肚子裏,卻還是用內力強行忍住,等玄影抱著我離開之後,她才偷偷地將你生了下來,並送到了蕭家。”頤錯雖然強行忍住,但夙月還是能感受到她明顯的顫抖。

迎玨的做法,對於頤錯而言,無異於遺棄。同樣是她生的孩子,上天對頤錯的確是太不公平。而對於夙月,實在是太過眷顧。

“後來呢?”夙月忍不住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忍不住知道自己的姐姐究竟經歷了怎樣慘痛的經歷。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先出來的那個是她,不是頤錯。可惜這世界就是這麽殘忍,無論你有多麽渴望,如果都是不存在的,都只不過是人們的臆想。

“後來……呵呵,自從娘生下我之後,他就不讓娘和我見面。任我怎麽哭,他就不是不讓,後來他煩了,便下令如果再讓他聽見我的哭聲,那就讓照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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