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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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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1)

夙月和晴嫂又聊了好一會兒的家常,夙月才離開。夙陽似乎也很是喜歡夙月,一見到夙月就笑得特別開心。夙月看著夙陽,心裏逐漸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情緒。

也許,有個孩子,也未嘗不好。只是日子苦些,但她會努力做好一個稱職的娘親。

不知不覺,夙月竟待到了傍晚。黃昏將天空渲染出一道道暖和的金黃色,很是標致,讓夙月都有些移不開眼了。

“晴嫂,天色也不早了,看來我得回去了。”夙月將夙陽放到了晴嫂的手裏。而夙陽卻似乎有些舍不得夙月似的,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嘟起了粉嫩的小嘴。

“行,那你回去吧,我也得給夙陽洗澡了。”晴嫂倒也沒有挽留。

夙月這才站了起來,走出了晴嫂的房門。

這杏園裏如今開滿了杏花,滿院子的杏花香。杏花在黃昏的映襯下,有一種別樣的雅致。看著這滿園的杏花,夙月心裏默默做了一個決定。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但是既然是遲早都要發生的事,就不要拖拖拉拉了吧。不是有句古話叫做早死早超生麽。

夙月輕笑了一聲,玄夜的住處方才她已經跟晴嫂打聽清楚了,現在,也是時候該去找他了吧?

然而,就在夙月即將踏出杏園門口的時候,卻發現了一男一女的身影掩映在一片粉粉嫩嫩的杏花之中。女的正是宜荌,而男的正坐在一張輪椅上,夙月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那個人準是封闌無疑。

只是,這個時間點,封闌怎麽會出現在凝畫閣裏和宜荌同賞這黃昏中的點點杏花,難道就不怕被玄夜發現麽?

明知道鬼鬼祟祟地在他人背後偷聽是極為不妥當的事情,可夙月卻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索性躲在一處,想知道他們兩個究竟在談論些什麽。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宜荌緊皺著眉頭,質問著封闌。看宜荌的眉眼,似乎是真的很生氣。

一向清淡的宜荌,竟然也有被激怒的時候。夙月的好奇心也由此越發的大起來。

“我做錯什麽了嗎?竟然讓你這麽惱怒?”封闌攤開雙手,一副無辜的模樣。

“你不是答應我,絕對不會傷害她嗎?”宜荌氣得有些顫抖。

“是啊,難道我沒有做到?那麽請你告訴我,她究竟是哪裏不好,是少了一根頭發,還是少了一塊肉?她是不是毫發未傷?”封闌拾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支杏花枝,上面還密布著星星點點的粉色杏花,就像少女嬌嫩的容顏一般。

“呵呵,毫發未傷,虧你也說的出口。她現在被你折騰的千瘡百孔,你竟然還敢說她毫發未傷?”宜荌氣極,將手指指到了封闌的鼻子上。

而封闌,似乎也是被激怒了。

他手上的杏花枝被他用內力殘忍的崩碎了,漫天的碎屑,流露出別樣的殘忍。看來封闌也是個武功極其高強的人。

“我說過,沒有人可以指著我的鼻子和我說話。”封闌一把抓住了宜荌得手。

宜荌吃痛的表情清晰可見,可見封闌並沒有念及舊情憐香惜玉。

“你究竟還想要什麽?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已經答應你了,為什麽我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宜荌竟然流下了眼淚。

“我說過,我要這整個天下。我要把這整個天下都送到你面前來,我要你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永遠地站在我的旁邊。”封闌看到宜荌的眼淚,似乎也是心疼了。便把力道完全放松了下來,將宜荌的手輕輕地握在了掌心。

“你明知道,她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宜荌掙開了封闌的手。

“只要我擁有了這個天下,她就沒有理由不答應。”封闌的眼中滿是勃勃的野心,與他斯文儒雅的外表極為格格不入。

“夙月姑娘,夙月姑娘……”竟然是晴嫂的聲音,她似乎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正在往夙月的方向奔來。

但無奈晴嫂的聲音實在是不小,顯然宜荌和封闌他們也都聽見了,四處張望著,試圖找尋聲音的來源。

夙月心知此處必定是不可多待,便琢磨著趕緊離開這裏,可慌亂之中卻不小心碰上了路邊的石頭,動靜倒是不小。夙月知道自己被發現已經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實,但她只求宜荌他們千萬不要追過來。

然而,夙月卻還是被一無所知的晴嫂給拉住了。

“你跑什麽呀,可真是累死我了。方才你把盒子落在我那了。”晴嫂說完,便把習楠送的朱紅色盒子放到了夙月手裏,另外還拿了些夙月愛吃的甜糕。

夙月的表情略微有些尷尬,因為她看見,就在晴嫂說話的這段時間裏,宜荌已經趕了過來。而封闌,只怕是已經早早離開了。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宜荌又恢覆了她以往清淡卻儀態萬千的形容,溫柔地笑著。連上連淚痕都已經消失不見,似乎剛剛全都是夙月一人的幻覺罷了。

“回宜荌主子。事情是這樣的,夙月姑娘在我那兒落了些東西,我正給她送過來呢。”油晴嫂和宜荌說話的態度可見,兩人的關系似乎處得不錯。

“是嗎?她來杏園多久了,怎麽也沒有人過來跟我稟報?”

“來了有好一會兒,夙月姑娘知道夙陽在我那兒,便想著過來瞧瞧,一瞧就是半天。我倆又投緣,便聊了好長一段時間。東拉西扯的,也就忘了通知你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吩咐下人把這些東西給她送到楓園吧,我還有話要和夙月姑娘說。”宜荌一雙明亮的眼睛壓根兒沒從夙月身上離開過,似乎要看穿她似的。

完了,這下她是真的走不了了。

“你都聽見了?”宜荌觀摩著夙月神情的變化,似乎想要找出什麽端倪。

可夙月卻沒有回答宜荌,一雙眼睛正盯著宜荌的手上看。一雙芊芊素手被封闌的力道折騰的通紅,連夙月看了都有些心疼。

愛上一個像封闌一般的人,也許也是一種悲哀吧。

宜荌也註意到了夙月的視線,便將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後,不願讓夙月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宜荌的臉依舊在笑。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夙月裝聾作啞。

“看到夙陽了嗎?”宜荌竟和夙月聊起天來。

也許真的是沒話找話說,夙月既然去了晴嫂的房間,那勢必是見過夙陽的。

“你把他照顧的很好。謝謝。”當然,其他的事暫且不提,單單照顧夙陽這一點,夙月的確是該感謝宜荌的。起碼她做不到的事情,宜荌做到了。這樣對於碧岑,夙月也算是有個交代了。日後就算下了黃泉,也有臉面對碧岑。

“哪裏,你既然把他交給了我,我照顧好他,也是應該的。”宜荌很是謙虛。

可就這樣,兩人的話題似乎已經到了終結,沈默代替了所有。

也許,宜荌和夙月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來都走不到一起。只是前陣子,夙月還傻傻地以為,兩個人真的能像姐妹一般地相處。如今看來,恐怕還是太難。

“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肚子也餓了。”夙月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她只怕再待下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如今能幫夙月的人只有習楠了,和晴嫂是夙月唯一的機會,她千萬不能讓人掐斷了這條路。至於宜荌,先不管她究竟站在哪一邊,有些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一旦多了反而不妙。

“你今天應該不是來找我的吧。”宜荌又冷不防問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問。夙月不想見宜荌,就算是八擡大轎,夙月也未必肯往杏園這邊走。如今在這杏園見到夙月,宜荌倒真是覺得驚訝,或者應該說,更多的是,驚喜。

興許是太久沒有感受過親情的溫暖,一旦擁有,緊接著再失去,會覺得分外的不舍。曾經宜荌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夙月恨她又如何,可如今,那份滋味的確是很難受。

“不是。”夙月停頓了一會兒,雙腳似乎塞滿了鉛一樣沈重。

也許,宜荌才是這場權謀之中最可悲的女人。她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甚至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個人的真心的愛憐。夙月的確是比她幸福很多,無論如何,她還有一個流采,可宜荌,什麽都沒有。就算有一天,她真的成為了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只怕也不會快樂。有的,只是無邊的黑暗與空虛。

“無論你方才聽到了什麽,都忘了吧。那樣對你比較好。”宜荌說的並不大聲,可夙月卻聽得分外清楚。

夙月終於還是走出了杏園,恍惚中,似乎有一朵杏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然而又被她因行走而帶起的微風吹落到了地上。

杏花香味也漸漸消散了。

夙月不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還能不能遇到一個像宜荌這樣的奇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0 章

滿池的花瓣,幾乎讓夙月無法看清水面。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撥開上面沾著的朵朵花瓣,上面潔白無瑕,連一絲疤痕的痕跡都沒有。那樣的幹凈,幹凈到讓她甚至無法想象那上面曾經存在過那樣詭異的反覆在她夢中出現的木槿花紋路。

夙月一遍遍的搓洗著自己的身體,即使水溫正在慢慢地下降,她也全然不顧。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知道她已經將自己的皮膚挫得通紅,可她卻還仿佛覺得不幹凈似的。方才,她已經讓人去找玄夜了。今晚,玄夜應該會在房裏等她的,她猜。

夙月突然有些害怕,她真心希望這個澡能洗上一輩子。

可她不能,她緩緩地走出了浴缸。似乎是著涼了,她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噴嚏,鼻子似乎也開始流鼻涕。

夙月快速地穿上了衣服,外面,還有人在等她。

是一個小侍女,侍女看見夙月的穿著打扮,有些許的驚訝。

夙月今天的樣子比她在凝畫閣裏的任何時候都還要隨意,清湯掛面,一襲白衣,連發髻都是最普通的樣式。凝畫閣裏人人皆道玄夜和夙月是一對眷侶,可夙月如今的樣子,怎麽看也都不像是去見自己的情人。這倒也難怪侍女會露出那樣驚訝的神情了。

“走吧。”夙月的聲音輕的宛若一陣風。若不去是那若有若無的鼻音,恐怕那位小侍女真要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是。”小侍女應了一聲,提著一個小巧玲瓏的燈籠在前面引路。

看得出來,這個小侍女也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的。也對,在這個凝畫閣裏,玄夜就是權力的象征,是王一般的存在,怎麽會有人不想討好他?

夙月望著前面燈籠發出的點點亮光,思緒又回到了兩年多前,那個讓她刻骨銘心的迎月節。直到今日,她還時刻提醒著自己。在那個燈火通明的夜晚,在那個晚風清涼的湖畔,她遇到的,不是權傾天下的凝畫閣閣主玄夜,而是那個無所不能永遠有辦法救她於危難之中的跟班小黑。

是不是人老了就會不停地回想起過去的事情,是不是就會不停地翻開過去的回憶,不願意讓記憶擱淺?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夙月承認,她的確是老了,才會一遍遍回想那些永遠逝去的抓也抓不住的東西。

可是回憶終究是回憶啊,她要面對的人,是玄夜,不是小黑。無論曾經,她對小黑又多麽的癡迷和愛戀,都已經成為過去了。

夙月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宛若一只撲火的飛蛾,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要驕傲地撲扇著翅膀。

“夙月姑娘,進去吧。”侍女提醒了一聲。

夙月已經在房門口站上好一段時間了。

夙月知道,如果自己推開這扇門,會意味著什麽,可是她不敢去想,她連想都不敢想。她不想推開這扇門。於是,那位小侍女便幫她推開了,就這麽輕輕地,毫不費勁地。全然不顧歲月心中的掙紮。

夙月只好擡起了一只腳,緊接著,又擡起了另一只。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只是跨過一門檻,都可以這麽艱難。

“你來了。”玄夜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慵懶,是世間女子都無法抗拒的聲音。

只除了夙月。

“嗯。”夙月應了一聲。

而門,已經被關上了,夙月將門扇合並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玄夜此時正背對著夙月。還是那襲黑衣,還是那個英俊瀟灑的人,卻已經再也不是那個夙月心中為她遮風擋雨的小黑。

“過來。”玄夜並沒有回頭。

他的前面有一扇精致的雕花屏風,而他,正在盯著屏風看。

夙月走了過去,看見那上面,掛著一個面具。是他們初次見面時玄夜所帶的面具。

“你還留著。”夙月輕輕地勾勒著面具的輪廓。

面具被保存的很好,一絲灰塵都沒有沾上。

玄夜在夙月絲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一把抓住了夙月的手,將夙月拉到了自己的懷裏。夙月還沒有反應過來,玄夜已經吻上了她的唇瓣。

這個吻是如此的熱烈,讓夙月幾乎完全招架不住,只能任由玄夜拼命地掠奪著。夙月不得不承認,玄夜是個可怕的掠奪者。她的身子幾乎就要站不住了,渾身都軟綿綿的,興許是因為受了風寒的緣故。她只能任由玄夜將她轉移到了裏屋,然轉移到了床上。

她已經忘記了反抗,她不過是個任由玄夜擺布的傀儡。

她知道,玄夜已經動情。今晚,她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如果方才她還有一丁點兒逃走的念頭的話,現在已經傾瀉殆盡了。

可是,她為什麽會流淚?若不是脖子上冰涼的觸感,恐怕夙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不爭氣地流淚了。如此不合時宜地流淚著。

玄夜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他知道她哭了。原本粗暴的動作,漸漸地變得輕柔起來。他極力忍耐著,將夙月的衣裳重新整理好。然後,俯下身去,輕輕地吻幹了夙月的眼淚。

玄夜並沒有繼續下去,他坐在了床沿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平靜那股原始的沖動。他,似乎是要走。

“你去哪裏?”夙月也坐了起來。

“我說過,我會給你時間,等你準備好。”玄夜的語氣裏透漏著些許受傷的意味。

他等這一天真的等得太久了,等得他都快要瘋掉了。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失控一回。可是他沒有,尤其是當他看見她的眼淚的時候。

玄夜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女人的眼淚,可以鋒利過任何一把劍。他也許可以躲過任何一把劍,卻獨獨躲不過夙月的這把,又快又狠。

“不要走。”當夙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深深地唾棄著自己的恬不知恥。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欺騙自己,騙自己只要將你綁在我的身邊,那樣我就會快樂的。可是今天我發現,我更希望你過的好,發自內心地快樂起來。即便我還是不願意讓你離開這裏,可是我可以選擇讓你好受些。你放心吧,我已經差人將流采送到了楓園。至於泠樾,見到他也會安息的。我明日會讓人把泠樾葬在她最愛的楓園裏。至於你……夜色已經這麽晚了,你今晚就睡在這裏吧。我……不會碰你。”玄夜說罷,站起來就要走。

只有玄夜知道,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究竟有多麽艱難,究竟有多麽不舍。

若是他早些發現這些,那該有多好,如果他早些發現,也許就不會讓流采喝下夙月的血,也許流采就不會中血咒……

夙月緊緊閉著雙眼,不願再去想那些可能的東西。畢竟事實,已經赤裸裸地擺在眼前,她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也許”不過是自找難受而已。

也罷,就當是夙月欠玄夜的吧,就當是她欠他的,反正她遲早要還的……

夙月飛快地跑下了床,光著腳,也顧不得地板的冰冷。她伸出雙手攔住了玄夜,並不讓他離開這裏。

玄夜疑惑地看著她,怔住了。

夙月就好像壯士赴死般的,閉著眼睛,顫抖著,輕輕地吻上了玄夜的唇。

她的確很笨拙。她不知道要怎麽吻一個人,她學著玄夜的樣子,伸出了自己的舌頭,可玄夜卻沒有回應她。

玄夜將夙月掛在他脖子上的手取了下來,可是雙眼明明已經沾染了情欲。夙月知道,玄夜正在極力地忍耐著。

夙月是不是太貪心了?玄夜已經將她朝思暮想的流采送到她身邊了,她卻還嫌不夠,她還想要自由。她還想在一個無拘無束地地方,和流采一起,平靜地生活下去。沒有任何人的打擾。

“你真的要這樣嗎?”玄夜的眼中是有喜悅在跳躍著的,這種情緒輕而易舉地就被夙月捕捉個正著。

夙月沒有回答他,而是重新吻了上去。

這一次玄夜並沒有再拒絕她,而是開始激烈地回應著夙月。這一天,他真的等得太久了。這一次,他說什麽也不會再放開她,即使傾盡所有。

可夙月卻沒有玄夜那樣享受。對於她而言,只要不是流采,那就是淩遲之苦。可是她必須忍著,她要等到那一天。從前,她為了那些所謂的覆仇,所謂的真相,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

她真的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選擇和流采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後悔已經沒有用了,她只能夠抓住時機,為他和她賺取一個未來。

就算流采這輩子都不會醒來,她也會一直陪著他。她的要求不多,只要陪著他就好。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夙月這次,真的是不想錯過了。

今晚的風似乎特別的涼,夙月的胳膊裸露在空氣中,受著涼風的輕撫。盡管被折騰地很累,可是她還是睡意全無。夙月轉過頭,看著身旁已經熟睡的玄夜,心中五味雜陳。

能幫她的人,只有習楠了,真的只有習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1 章

夙月今天睡得特別沈,一覺起來,渾身都似散架了一半。盡管如此,她還是強打起精神,快速遞飛奔到了楓園。只因那裏,有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人。

當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夙月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流采就這麽躺在了泠樾的床上,依舊穿著那身雪白勝雪的衣裳,額上的碎發垂在了一旁,露出了清秀俊逸的臉龐。一切,都好像是夙月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歲月從來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卻讓夙月已經變了好多好多,讓她走了好久好久的岔路,幾乎就要迷失在路的盡頭。

世界是如此的安靜,夙月甚至不敢用力地呼吸,生怕打破了這安詳美好的一切。她慢慢地走了過去,腳步輕的微不可聞。她就像是一只想要偷食的小貓,每一步都走的輕手輕腳。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飛奔過去,抱住他。

她總算是離他近了些。夙月伸出手,想想摸摸流采的臉。可當她看到自己手上曾與玄夜一夜歡愛的痕跡時,她又楞楞地把手收了回去。她終究是不配的吧。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能見到他就好了,這樣無論她付出了什麽,她都可以接受,她都會心滿意足的……

可是,真的,沒關系嗎……

“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嗎?就這麽半死不活地睡下去,還要別人來照顧你……”

一陣清風拂來,屋子裏的風鈴發出了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

其實夙月是想說,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即便是照顧這麽以個不會說話,不會憤怒,不再仇視我的你,我也滿心歡喜。

夙月就這麽呆坐了一個下午,在床沿上靜靜地看著流采,卻始終沒有靠近他。流采對於夙月而言實在太純潔,她不忍心玷汙他。一絲一毫,都不允許。

其實夙月的心裏還有點什麽不可能發生的期許,必須,她在期待,也許她這麽一直等下去,終有一刻,流采會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可惜,直到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照射到夙月的眼裏,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的時候,流采也沒有醒過來。終是沒有。夙月的一切期望註定都會落空。

“走吧,我帶你出去看看。泠樾的園子真的很漂亮呢。”夙月進來時便瞥見床沿邊擺放著一臺嶄新的輪椅。如此看來,玄夜倒還真是有心了。只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夙月倒寧願他對她無心。

夙月心知自己笨手笨腳,加上又還是不敢碰流采,因此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折騰到了輪椅上。

他是那樣的潔白幹凈,她碰不得,碰不得……

將流采推出觀火閣時,餘暉尚未褪盡,照在夙月的身上,暖暖的,癢癢的。此時的楓園就宛如仙境一般,美不勝收。聽說玄夜把泠樾葬在了這片火紅的楓林裏,夙月便又將流采往林子深處推。這樣一來,泠樾便可以離流采更近些。

終於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泠樾應該很高興吧。

夙月也是如此。只是她的高興裏,還夾雜著一種濃濃的羞愧。她希望流采能睜開眼。可是她又害怕,她害怕這樣的自己,會在流采的眼中變得更加的醜陋不堪。她配不上他的信任,她配不上他的守護。

楓葉似乎也感受到了夙月的悲傷似的,一片一片,慢慢地飄落下來,猶如漫天紅色的雪花。夙月又想起了那時候她和他在籍符峰上起舞。她笑,他也笑。夙月這才知道,原來愛上一個人,真的只需要一秒的時間就夠了。

她喜歡他的笑,感動他的付出。

所以她希望她也可以這樣,可如今看來,她的付出都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而已。的確,她是端平了覆頤殿,可是流采呢,得到幸福了嗎?沒有,什麽都沒有。夙月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罷了。

笑話,天大的笑話而已……

不知不覺,夙月竟然跳起舞來。在這漫天的紅色之中,是個尤其顯眼的存在。

她知道他再也看不到了,可夙月還是倔強地舞著,直到雙腳已經滲出點點的血跡,她也不覺得疼痛。仿佛,只要停下來,心裏就會空了一塊兒似的。他看不到也好。若是他看著她,她一定會羞愧地恨不得去死。

讓她跳吧,那是夙月一個人的回憶,在那遙遠而雪白的籍符峰上。每一片雪花都承載著夙月的記憶,經久不衰。是蒼白而淒涼的美麗。

可是,夙月還是停了下來。因為她的舞,如若非要給誰看的話。那個人必須是流采,也只能是流采。除了他,夙月不會再為任何人跳舞。

然而,那邊卻響起了掌聲。

玄夜見夙月終於停了,便從觀火閣上走了下來。

夙月的心中很是不快,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但要怪也只能怪她,若是真的不想讓人看見,就不要這麽大庭廣眾地跳。這裏又不是她的地盤。

天知道她現在有多後悔,後悔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

“你不是說以後都不過來的嗎?”夙月擋在了流采的輪椅前面,似乎是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不過,她是惱自己更多些。

玄夜似乎是被夙月的護雛的陣勢給嚇住了。他還以為讓夙月見到流采,她就會對他有所改觀。可如今看來,他實在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他的地盤,自然是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夙月若是不想見他,簡單得很,只要她逃得出去,她大可以一輩子都不用見他。可是現在,她在楓園裏說出這種話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你的腳……”玄夜原本還有些尷尬,但當他看到夙月裙裾下光潔的腳丫上的血跡時,他實在是無法冷靜了。

夙月一定是太急著見流采,連鞋子都沒穿就跑到楓園來了。

“沒事。”夙月將流著血的腳縮進了裙擺裏,不想讓玄夜看見。

可是她怎麽藏得了,連裙擺上都沾染了點點腥紅。

玄夜心知夙月倔強起來也是很要命的,便只是皺起了眉頭。雖然他恨想馬上抱起夙月,不忍心呢她受傷地腳再碰到地上坑坑窪窪的石頭,雖然他很想馬上讓夙月好好躺在床上,讓侍女過來給她敷藥。

但是他忍住了。

他知道,她會拒絕。拒絕和掙紮只會讓她更痛苦而已,那倒不如,就讓玄夜自己痛苦吧。

“別忘了,我也好歹當過明闕宮的太醫。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就不勞你費心了。還有……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嗎?”夙月心裏的戒備絲毫沒有與減弱。她好不容易才把流采從玄夜的手裏要回來,就絕對不能讓流采再落入玄夜的手裏。

絕對不能。

“沒什麽,來看看你而已。”玄夜有些落寞。

“你也看到了,我很好。”那麽,你是不是也應該走了?這是夙月想要說的話,可是她終究沒說出口。可是,即便她不說,玄夜也會懂得。

玄夜,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善解人意,心思縝密。

“嗯,那我走了。”

玄夜的一襲黑色長袍在這漫天紅紅火火的楓葉林之中也是同樣的格格不入。也許她和他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燦爛的權力。

天空終於吞沒了最後一絲絢麗的金黃,沈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夙月多麽希望今夜會有閃爍的星光,那樣的夜晚興許不會那麽的寂寥。

天色已經不早了,夙月便將流采推入了觀火閣內,然而卻發現裏頭竟然多了一個鳥籠。

如此看來,玄夜並不是空手而來。只不過是看到夙月的態度,消磨了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的興致罷了。

夙月對這等養鳥只是本就無甚興趣,只不過見那籠子裝的儼然是珍貴稀奇的金絲雀,這才多看了幾眼。外表是美,然而困在囚牢裏的東西,夙月又怎麽會有心情欣賞呢?

索性,還是放了吧。

夙月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鳥籠,而那只金絲雀仿佛也感受到了夙月的動靜似的,一雙黝黑的眼睛不停地轉動著。

然而,也僅僅是如此而已。金絲雀並沒有如夙月預料中的那樣,飛出牢籠,一去不覆返。而是在鳥籠裏反反覆覆地躑躅徘徊著,可是卻沒有要展翅兒而飛的意思。

夙月還以為這鳥兒是有靈性,怕夙月使詐,所以想來個出其不意。然而夙月等上了許久,那金絲雀卻還是沒有離開,反正漸漸地停下了走動的腳步,甚至連動都懶得動了。

夙月覺得有些奇怪,便湊前去看,這才發現,這鳥籠裏邊竟然有他剛產出的崽,似乎是剛破殼,小小的,皺皺的,和夙月的拇指一般大小,甚是我見猶憐。

也難怪這金絲雀不肯離開了。若是它離開了,這些崽可不是也沒了娘親的陪伴了嗎?夙月不禁喜歡上這只金絲雀。原來不全是所有的東西都是虛有其表。反而,外表越是美麗的東西更容易讓人忽視它的內在。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2 章

“夙月姑娘,你在嗎?”似乎是晴嫂的聲音。

在這凝畫閣裏,也只有晴嫂的聲音會讓夙月感受到些許的親切。

“在,晴嫂快進來。”夙月應了一聲,不再管鳥籠中的金絲雀。

晴嫂並不是一個人過來,還帶上了夙陽。這嬰孩的模樣還真是一天一個樣,這才多久不見,夙陽似乎又水靈了一些,一雙漂亮的眼睛很是惹人憐愛。

“快,快坐下。”夙月連忙去準備茶水。

晴嫂見到夙月屋裏的流采,申請頗為驚訝。如此看來,她並不知道流采的存在。

“這位公子是……”

“哦,他是我的一個朋友。生病了,現在生活不能自理。”夙月將一杯清茶遞給了晴嫂。

“看來閣主對你還真是不錯。這種上好的茶葉我就是在宜荌主子那裏也沒有見過幾回。”晴嫂顯然是把這茶當做至寶。畢竟這麽好的茶,她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喝上一回。

夙月卻只是幹笑,不予置評。的確,別看這觀火閣擺設簡單,但吃穿用度,絕對是堪比皇宮貴族的。也不知道這玄夜究竟是對夙月用心,還是因為對泠樾的愧疚,一直沒有縮減觀火閣的用度。

愧疚?但如果他真的會愧疚,泠樾又怎麽會死。只怕是泠樾不小心呢知道了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慘遭殺手吧。也罷,夙月已經累了,對於這些她已經沒有精力去追究了。他只想好好照顧流采,也算對得起泠樾。

“你看我,光顧著喝茶,都忘記和你說正事了。”

“什麽事?”起初夙月還以為晴嫂只是單純過來和他拉拉家常而已。如今看來,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

“倒也沒什麽,是今天小楠來信說她很想你。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東西拿給她,也讓她好有個念想。”

夙月琢磨了一會兒,便把玄夜拿來的鳥籠拿給了晴嫂。

“你看這個行麽?”夙月問。

“這不是金絲雀嗎?這麽好的東西,你也舍得給小楠。”晴嫂驚訝。

“沒什麽,都是身外之物。”夙月微笑。

“那也行吧,隨你。”晴嫂應了一句,把鳥籠放到了離自己座位近的地方。

“晴嫂,我還想問你一件事。”夙月猶豫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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