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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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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夙月總算是能下床活動了。幸好自己好歹也是個太醫,身子經過這一番折騰,雖然比不得從前,但也恢覆的差不多了。

夙月已經恢覆了出診,但還是沒有去槿園,習楠也沒有再來找自己。夙月只聽人說,那槿園滿園的木槿花樹都讓人給砍了。

戎楚對習楠依舊是不錯的。但宮裏的人都說,自從習楠掉了孩子之後,戎楚對她也是不如從前了。因此,宮裏的人態度轉變的也快。連夙月都能明顯感覺到宮人們對自己態度的轉變。想必習楠那兒更是不用說了吧。

現在的她,會不會很孤獨?

夙月在這偌大的明闕宮裏漫步著,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槿園。

門口的侍衛見著夙月,表情有些覆雜。

夙月倒是沒在意,徑直往裏面走。

“習太醫留步。”然而兩個侍衛卻同時伸手攔住了她。

夙月皺了皺眉,卻沒再強行進入。

“習太醫喜怒,這都是槿貴人的命令。貴人身體抱恙,不願見客,尤其是……”侍衛們不想自己說出,正盼著夙月自己能夠會意。

“好,我知道了。”夙月轉頭就走。

這槿園裏彌漫的木槿花香味早就消失了……

夙月轉身,卻看見了戎楚和一眾宮女太監。戎楚坐在了龍輦上,居高臨下。

“拜見帝君。”夙月特地跪在墻邊上,讓路給戎楚。

“嗯。”戎楚卻只是看了夙月一眼,龍輦便繼續往前走了。

戎楚經過槿園,頭也沒擡。

夙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太醫院,這些日子實在是身心都備受折磨,她好想好想休息一會兒。回想起習楠的命運,夙月不禁擔憂起來。對於習楠而言,戎楚送的金銀珠寶,不過都是碎石砂礫。她要的不過是他對她的愛,可如今,戎楚的態度又怎能不叫她心寒。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夙月卻無法陪在她的身邊。

又或者說,夙月是不是再也不能靠近她了?也許自從習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早已不會再原諒夙月了。她是如此的相信夙月,可夙月卻沒能完成自己的諾言。

麝香,麝香。夙月的腦海裏滿是這兩個字,她後來實在不放心,又再去把那水藍色的海棠檢驗了一遍。還是什麽都沒有……

這種感覺幾乎要把她逼瘋了。

這種無望,這種深深的自責……

正當夙月捏著額頭小憩之際,一只鴿子飛了進來。這幾日,她的睡眠越來越差了。有幾日,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豈料,這只小鴿子竟然驚擾了自己難得了睡意。

夙月看著眼前這只純白的小鴿子,自然也起了愛憐之意。

仔細一看,鴿子的腿上正綁著一封信,原來是只信鴿。待夙月將信取下後,鴿子便迅速地飛走了。

“夙月,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夙月看著信下面的落款,嘴角微微上揚。

玄夜,再見。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

今夜並不是夙月當值。夙月早早地便回到了習府,說起來,自從習原知道了習楠的處境之後心情也不太好,整日悶在房間裏。更何況夙月一連病了好幾日,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促膝而談了。

飯桌上也是一片寂靜。

習原埋頭吃著自己的飯菜,面色沈重。

夙月很想打破這樣的僵局,可是她不敢。她是一個罪人,罪人……

“師父。”夙月還是沒有忍住。

習原卻仿佛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似的,嗯了一聲,面色緩和了許多。

夙月還想說些什麽,卻又有些猶豫。

“你終於打算要開始原諒自己了嗎?”習原依舊埋頭吃著飯,沒有看向夙月。

夙月頗為驚訝,道:“師父,你不怪我嗎?”

“怪什麽?孩子又不是你害的,麝香又不是你放的。為什麽要怪你?”習楠畢竟是習原的女兒,麝香的事,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徒弟答應過楠兒,一定要保她肚裏的孩子周全。如若是徒兒再小心些,兇手也許就不會得逞了……”夙月只要一想到這個,就覺得自己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夙月啊,都是你把習楠給慣壞了。她其實不是氣你,她是在氣自己沒用而已。事事都要依賴你,事事都要有你在,這不,你一疏忽,她就出事了。她不願見你,不過是沒臉見你而已。她痛恨自己的無能……她並不是真的生你的氣,你明白嗎?”

“是真的嗎?”夙月有些懷疑。

“夙月,你可知道我為什麽生你的氣?”習原終於擡起頭,眼中又是以往的慈愛。

夙月搖頭。

“原本我以為師父是怪我沒有照顧好楠兒肚子裏的孩子,讓她小產了。可如今,說實話,夙月有些摸不著頭腦。”

“習楠小產,是她自己的命。就算這次放麝香沒得逞,還會有下次……下次可能是下毒,絆倒……這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是習楠的命。自習楠進宮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認命了,又怎麽會怪你呢?我生氣的是,你沒有完完全全的把我和楠兒當成你的家人……”

“師父,我……”夙月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你太在乎我和她的感受,卻忽略了自己。家人應該是平等的……可是在你的潛意識裏,我和習楠已經變成至高無上的存在,在你心裏,為我們做任何事都是理所應當的,為我們去死也是義無反顧的。以至於,這次,你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導致了楠兒的小產,永無止盡地責怪自己,遲遲走不出來……這才是讓我生氣的地方。”

“師父……”夙月的心裏又感受到了那種父愛的溫暖,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溫暖了。

“傻孩子,師父早已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可是你從不像習楠,從不跟我撒嬌,也從不跟我討要什麽。你永遠都那麽客氣,永遠都像是個外人……”習原嘆了一口氣。

“師父,你知道……”

“我自然之道。好歹我也是學醫的人,難道連最基本的男女特征都分不清楚麽。無奈祖訓在上,我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好教授你技藝。如今你已精通醫術,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跡。我再繼續假裝,也沒有什麽意思。”

“師父,真的謝謝……”夙月已經有些哽咽。

“你看你,又客氣了不是,家人之間又何須道謝。我等你開口已經等很久了,你這孩子,就愛自個兒鉆牛角尖。我就等你開口,踏出第一步。我如果不幫你,恐怕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你要知道,這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錯。既然兇手另有其人,抓出兇手才是最要緊的事。”習原邊說邊夾菜給夙月。

夙月竟然又沒用地哭了。

習楠看著夙月梨花帶雨的樣子,笑道:“到底是女孩子,眼睛都承不住淚水。”

夙月也破涕而笑。

“那楠兒……”

“你放心吧,她可沒你那麽愛鉆牛角尖。過不了幾天,她又會忍不住蹦蹦跳跳地眼巴巴地找你去。”習原實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她又怎會真的生夙月的氣。恐怕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只是礙於面子,一直忍著罷了。

“真的嗎?”夙月驚喜。

“當然是真的,只是,如果你不快些把這些飯菜都吃掉,就要變成假的了。你看看你,這都瘦了多少了,快成皮包骨了。以後,可沒男人要你。”

“是。”夙月頓時覺得食欲大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恨不得將所有好吃的都塞進自己的肚子裏。

今夜的習府是難得的歡聲笑語。仿佛還是從前,習原,夙月,習楠三個人,說說笑笑,無話不談。所謂的天倫之樂,也不過如此。

夙月回想起剛剛的一頓飯,意猶未盡。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的吃飯了。

夙月望向窗外的明月,又是圓月。

突然,一聲輕微地落地的聲音,驚擾了夙月的興致。

“你是誰?”夙月突然警惕起來。夜已深,夙月並沒有點燈,因此看不清楚來人的臉。

“是我。”這聲音實在過於熟悉,夙月怎麽會認不出來?

“怎麽是你?”待夙月走進了些,才勉強看清楚戎楚的臉。

“收拾好東西,明晚我會來接你。”

“去哪兒?”夙月覺得很是莫名其妙。大半夜的跑到她的房裏,還叫她收拾東西走人。不過誰讓戎楚是帝君,說話做事都不需要理由,只要去做便可。

“去臨瑞城。”

“什麽?”夙月嚇得不輕。

“我需要一個醫術高超的人,而這個人又必須是我信得過的人。”

“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夙月眼見戎楚鬼鬼祟祟的樣子,心想這件事很可能是個秘密。況且若是豐國皇帝知道晴蘭帝君竟然傻到自己送上門來,他又怎會不痛下殺手?

“沒有。”

果然。

“我想跟習楠道個別,可以嗎?你放心,她的口風很緊。”夙月真的想見習楠一面。此行前往臨瑞,必然是危險重重。就讓她好好地道別吧。

戎楚思索了一會兒,答應了。

“謝謝。”

豐國,她終於又要回到那個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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