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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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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來,夙月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習楠了。

太醫院固然忙,但夙月依舊喜歡忙裏偷閑。現如今她這正對著太醫院門前滿樹的櫻花發呆。那櫻花粉粉嫩嫩的,很是招人喜歡。只可惜,夙月天生只愛一種花。她對木槿近乎偏執的喜愛常常連她自己也搞不懂。就好像眼中除了它,便是空無一物。

這就是人們說的情有獨鐘吧?夙月苦笑。

若人人都能情有獨鐘,矢志不渝,多好。

“習太醫,槿貴人叫你過去一趟。”一個小太監過來恭恭敬敬地說道。

“槿貴人?”夙月的語氣帶著些許疑問,旋即又恍然大悟,便招呼太監先行告退了。

槿貴人,是習楠新得的封號。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被封為貴人,可見戎楚對她很是不同,皇宮裏自然是議論紛紛。有敬她的,有怕她的,有怨她的,就只怕愛她的人實在太少。

如今習楠正得聖寵,不知得招來多少人的怨恨。但也正是由於習楠的緣故,太醫院也越發的器重夙月,不再冷眼相待,也不再對她呼來換去。

夙月的日子雖然表面上是好過了許多。但她卻成日如坐針氈,遠不及從前那般快活自在。

夙月望著頭上的牌匾,赫然寫著“槿園”二字。那是戎楚命人連夜趕工再擡上去的。人人皆知帝君對槿貴人偏愛有加,自是不敢馬虎,一筆一劃盡顯皇家風範。這如今金碧輝煌的槿園再不是從前那個落魄的秀女習楠所住的地方了。

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走進槿園,只聞到一股清香撲面而來。夙月當然記得,那是木槿花的味道。如此濃郁的花香,讓夙月不自覺的欣喜。

“夙月姐姐,你來了?”坐在秋千上的習楠一見夙月來了,就跟吃了蜜似的。即使知道夙月真實的性別,習楠對她的依賴依舊不減半分。夙月是她的親人,是她在偌大的皇宮裏唯一的依靠。

“這是你的主意?”夙月情不自禁地閉上眼,幾乎就要忍不住在這滿園的花香中起舞。

習楠從來就愛纏著夙月,夙月喜歡什麽,她便也就喜歡什麽,真真是將愛屋及烏發揮到了極致。因此,她便也不奇怪為何這裏會有滿園木槿,她自然會以為這是習楠的主意。

“你猜。”習楠賣了個關子,俏皮的雙眼仿佛是夜晚最亮的辰星,滿嘴盡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不看倒還好,仔細一看,夙月不難發現習楠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從前還是個秀女的時候,習楠一直不招人待見,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氣色自然也差。而現今,習楠雙頰粉紅,膚色好的似乎可以滴出水來,真真是惹人憐愛,也難怪戎楚如此喜歡她。

夙月看到習楠過的好,心裏自然是欣慰的。可她欣慰的同時卻也有一種深深的擔憂。她雖然對宮裏的事了解的不多,但太醫院那些鬼鬼祟祟不幹不凈的事情倒也是了解的。早就聽說常有人因為爭風吃醋,便於太醫院的人蛇鼠一窩,做些害人的勾當。

夙月知道習楠如今正蒙聖寵,只怕有朝一日,她也會慘遭毒手。因此,雖然這些日子她沒有常來看望習楠,卻也是日日檢查習楠的飯菜,生怕有什麽差錯。

“你怎麽了?我告訴你就是了,別苦著一張臉,我看著難受。”習楠如今不知道自己正身處險境,自然不能體夙月的煩惱。

她仍舊在秋千上歡快的玩耍著。笑聲如銀鈴,孩子般天真無邪。

“是堇吩咐下人做的。我初初也十分驚訝,我從沒告訴他我喜歡木槿。後來我才聽說,原來他也喜歡這種花,只是皇宮裏從來不種。人人都說我與眾不同,能讓帝君親自吩咐宮人給我種上滿園的木槿。沒想到我和他的志趣竟如此相投,天底下竟還有如我和你一般喜歡木槿花的人。”習楠深感幸福的微笑著,讓夙月竟有深深的羨慕從心底湧出。

從前,雖然貧困,但她也能擁有簡單的快樂。而後來,錦衣玉食,珠光寶氣,可整個人卻越發的空了。那會些最簡單的快樂反而逐漸地消失了。

“你說的堇可是帝君?”夙月心中早已有七八分的把握,能有這般權利的人,整個皇宮除他之外,別無他人。只是不明白習楠為何如此喚他。

“堇是他的小名,他不讓我帝君帝君的稱呼他,只讓我叫他堇。”末了,習楠還有些許臉紅,滿是幸福的模樣,又添上一句:“他還說,只讓我一個人這麽叫。”

“你喜歡他?”

夙月心裏的擔憂越來越濃。自古以來,愛上帝王的女人,從來都不可能幸福。不是因為等他等的老去,就是被心中的嫉妒折磨的坐立不安,亦或者慘遭他人毒手……無論是哪一種,夙月都不希望是習楠的下場。她實在不希望習楠也陷入這無窮無盡的泥沼中。她希望她能一直幸福。

可惜夙月什麽也做不了,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醫。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我只知道,從前我對你是一種近乎癡狂的崇拜。你總之那麽優秀,那麽卓絕,才跟爹爹學醫學了這麽短的時間,便已經習得他的精髓。我喜歡你,是一種純粹的欣賞。可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會心跳加快,會異常緊張。我害怕自己在他的眼中不夠完美。每當他晚上不來看我時,我便會夜不能寐,整夜整夜地想著他是不是去了別的女人那裏……”習楠漸漸低下了頭,那晃蕩的秋千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快,漸漸停擺。

夙月看著眼前的習楠,心中不由得苦澀。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她從今是高高在上的槿貴人,是要與無數女人共事一夫的又一個悲情的女人。也許,打從她進宮的那一刻,便是她悲哀的開始。

夙月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走了過去,拍了拍習楠的肩膀以示安慰。

“夙月姐姐,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習楠的問題讓夙月一時無法回答。

似乎有很多話都哽在了喉嚨。

夙月又想起了小黑,想起了那個死在她記憶中的人。想起他和她為了語素共歷寒暑,患難與共。想起每當她有困難的時候,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當然也想起,那個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

可是夙月已經再也不能流淚。

他就像她額頭上的那塊傷疤,當時的疼痛已經過去,可是剩下的千絲萬縷的說不清的什麽東西,卻緊緊纏繞在傷口周圍,一圈一圈,一次一次的重覆。連夙月也分不清哪裏是頭哪裏是尾,它這就麽固執的死皮賴臉的生長著,永恒著,永遠也不會被忘記。

“有。”夙月的聲音有些許的啥呀,似乎是經歷了歲月太多次的沈澱,承受了太多的變遷。滄海已變桑田,她也已然成長。

再不是當初那個年少無知的少女。

曾經,她也像習楠,不懂愛,卻渴望著。

“其實……從你進入習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你知道嗎?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多麽的討厭你。尤其是看到爹爹對你的態度。爹爹從來沒有這樣過。爹爹雖然隱姓埋名,但拜師學藝的人從來不少。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能讓爹爹收為徒弟的人。只記得那天,你穿著簡單的淡藍色衣裳,清淡的就好像是天上薄薄的雲,一吹就散了。”

夙月莞爾一笑,道:“傻丫頭,也不知後來是誰如此黏我。”

“那還不是你太優秀了。爹爹說的話,你聽一遍就能懂。爹爹一個眼神,你就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做。不像我,就算再怎麽努力,不過是爹爹心中長不大的孩子。”習楠撅起了嘴。

“說起來,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兩年就這麽過去了。”夙月不禁惆悵。

“是啊,又過了兩年。戟羽也該回來了。”習楠平淡地說著,似乎這只是一件與她不相幹的事。

“戟羽?”夙月呢喃了一遍,似乎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覺得十分的耳熟。

“你應該不知道戟羽吧?他是爹爹收養的義子,十歲那年便離開習家。從那以後,爹爹便從不提起他,下人們見爹這樣,也從不提起。從小爹爹對他就比對我要好上許多。人人都說他是爹爹在外養的私生子,我只要一想到爹爹對娘親的背叛,我就……”習楠似乎有些哽咽。

“都過去了。”夙月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的確,每當這種時候,她總是有些手足無措。

“是啊,可是他答應過爹,十年以後一定回來。可是兩年前,來的卻是你。我本以為他不會再回來。可是爹爹卻捎信給我說,戟羽要回來參加爹爹的五十大壽……”

“該來的總要來的,既然躲不掉,倒不如坦坦蕩蕩地去面對。”夙月雖然在習家的日子不長,可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習夫人的事。習楠心中的苦悶,對戟羽的敵對,夙月多多少少也是能感覺到一些的。

只是戟羽這名字,似乎真的在哪裏聽過。

只是她真的想不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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