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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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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過幾日,蘇南珍和林文和特地回了趟鄉下。

一是劉明堅送來的東西太多,他們吃不完。二是也想看看房子蓋得如何。

兩人到了家,發現自家房子沒人,問鄰居才知家人都在新家那邊蓋房子。

他們家的宅基地被安排在了村東頭,兩人到的時候,有不少壯勞力正在敲敲打打,忙得熱火朝天。

林婆子離老遠就看到他們推著板車回來,看著一車東西,她顛顛跑上來,“你這次又拿的什麽東西?咱們家現在住在前面你三大爺家的老宅裏。我帶你們去。你將東西推過來,不分給人家,也不好。還是別過他們的眼吧。”

林文和點點頭。

到了家,兩人幫忙將東西擡進林婆子的屋裏,當她看到底下有幾袋灰不溜秋袋子,像面粉,又好似不是,“這是什麽東西?”

林文和解釋,“這是水泥,用來刷墻的抹地的。有了這個就不用擔心陰天下雨,屋裏潮濕了。”

林婆子哪見過這種好東西,當下嘖嘖稱奇,“這咋弄呀?”

林文和自己不會刷,“等房子蓋完,我會叫人過來刷。東西先放家裏。”

林婆子便讓他們將東西擡到倉庫。

將東西都整理完畢,林文和示意他娘拿一包糖,“村裏人都看到我拉東西回來,人家幫咱們蓋房子,也不能一點東西都不分給人家。天馬上就熱起來了,糖果放著會招蟲子,還不如分給村民們。讓他們也甜甜嘴兒。”

林婆子罵他敗家,可到底還是拿了。

林文和想起一事,“娘,咱們家的新宅基地怎麽那麽大?”

農村的宅基地不需要交稅,朝廷為了征稅,限制宅基地的面積。一般來說每戶都是半畝,可剛剛他看過,新宅基地的面積至少有一畝半。

林婆子笑了,“你不是要給村子蓋學堂嗎?我估摸著還不如直接拿咱家這老房子改改,就當學堂了。也省得麻煩了。”

林文和真是被他娘氣死。他之前都答應村民們蓋學堂,現在直接用老宅來抵,這不是食言嘛。

“娘,你怎麽能這樣!”

林婆子瞥了他一眼,“有什麽不行的。咱們住在村子正中央,不知道有多安全。他們都沒說什麽,你反對什麽!”

林文和無語,也沒辦法跟她理論。

“我也是為了咱家好。這邊半畝,那邊半畝,這不是浪費了嘛。還不如蓋在一塊,房子也能蓋大一些。”

話說得好聽,但林文和不相信就沒別的辦法,哪怕是跟鄰居家換一下宅基地呢。他娘估計還是想省錢。

可事已至此,林文和說什麽也晚了。想著等學堂開了,他就給每個學子發刀紙,也算盡點心意了。

三人到了新房這邊,蘇南珍做主,給每個前來幫忙幹活的人都發了十幾塊糖。

這些人拿了糖也不舍得吃,揣進兜裏等著分家分給孩子,一想到自家孩子高興得蹦蹦跳跳,他們臉上就露出幸福的笑容,像天上的月亮一般狡黠。

等天黑了,大家吃完飯,各自回家。

林家人也開始回自己家。

就著月光,一家人坐在院子裏嘮嗑,聊地裏的收成,聊店鋪的收益。

林文和自然不可能說實話,只說還好。

倒是林文富說起一事,“地裏的西紅柿快紅了。今年打算咋賣呀?”

今年的西紅柿肯定不能像去年那樣賣。

夏天西紅柿醬存不住,最好的辦法是直接賣出去,生著吃炒著吃都行。至於留種,他們留十畝地的種子即可。

但是林文富擔心三弟有更好的法子。

林文和本來也沒指望西紅柿賺錢,之前種子賣出那麽多,今年的價錢估計也高不起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西紅柿恐怕賣不上價。”

林文富也沒當一回事,“只要比麥子掙錢就行。咱們也不貪多。”

林文和笑了,“那肯定有。”

麥子一畝地只能得一貫錢,西紅柿再便宜,也能有兩貫。

男人這邊聊得熱鬧,蘇南珍這邊也被幾個孩子團團圍住。

五月這些天一直等著先生,“三嬸,你什麽時候給我們找先生呀?”

蘇南珍笑了,“人選我已經找好了。但是得等家裏的房子蓋好了。要不然人家來咱們家也住不下。”

五月想想也是,過了一會兒,她又小聲詢問,“三嬸,你去過小姑家嗎?”

蘇南珍還真沒去過。她甚至都不知道林文翠家在哪兒。

她還沒開口,三春就掐了下五月,“你還沒死心哪。就算嫁人,你也要堂堂正正嫁人。賈家再有錢,小姑也不是正房。逢年過節走親戚,她都回不了。”

在三春看來,小姑就算再恨阿奶,也不可能恨這麽久,她不回娘家是因為她是小妾,回不了。

蘇南珍不知內情,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勸五月,“以後你好好學個本事,自己就能賺錢,買些好吃的好看的。”

五月樂得不成,“那我就等著。”

蘇南珍和林文和在家待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又回了縣城。

過上半個月,林文貴進城通知他們,說房子蓋得差不多了,林文和便讓水泥匠跟林文貴回了趟鄉下抹墻。

又過了幾日,林文貴進城賣西紅柿,特地給林文和送一些。

林文和給鄰居、劉明堅以及周夫子家都送了一些。

又半個月後,家裏的房子已經蓋完,趁著夏收前,林婆子讓林文和一家回老家辦喜事。

此地有蓋新房籌客的習俗。

林文和到家與母親商量菜譜,照林婆子的說法,平時出那麽多禮,他們家也趁這個機會照一筆。林文和堅決不同意,要求他娘將宴席辦得風風光光。

母子倆就菜單一事討論一整晚,最終以林文和自掏腰包勝利。

即便如此,林婆子還是不高興,“看來你鋪子賺了不少錢。也不知道孝敬你老娘。”

林文和無語,這老太太就是永遠餵不飽的饕餮,他每回來家,都會給她至少五兩銀子,可她永遠沒夠。

既然餵不飽,他也就懶得再聽,每次不聽話就用錢砸,她才能聽話一些。

免得一次給太多,將她胃口都餵大了。

在這個家,林婆子向來說一不二,林文富和林文貴見林文和敢跟他娘嗆聲,羨慕得不成。

看見他娘樂顛顛走出家門,林文富覺得三弟特別厲害,搬著板凳靠近他,沒話說話,“三弟,西紅柿怎麽樣?”

林文和點頭,“挺好的呀。”

林文富擡頭打量四周,生怕別人聽到,小聲道,“我跟你說件稀奇事,你一定沒聽過。”

林文和見他說得這般神秘,也不禁被他感染,“什麽事?”

“就是上回被五月摘掉花的那畝西紅柿地,掛果數目比其他地多。”

林文和對種地一竅不通,聽後果然很驚訝,“為什麽?”

林文富不懂,“我也不知道。我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我特地稱過,每次那畝地的西紅柿都能比比別地多摘一籃。”他看向林文貴,“不信你問文貴。”

林文和下意識看向林文貴,對方點頭,“對。大哥確實沒看錯。其實也不用特地稱重,你去地裏一看就能看出來,那畝地掛的果比別地方結的要多。”

林文富撓撓頭,“你說這是咋回事呢?我都是一樣種的,除草、施肥全是一樣的。”

林文和試探道,“興許是五月摘花的緣故呢?興許第一朵西紅柿花就得掐掉,產量才能高?”

林文富種了這麽多年地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哪怕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不太確定,“會嗎?”

“是不是真的,你可以用別的來試?咱家菜地不是也種茄子、辣椒嗎?你可以試一試。”

林文富下意識看向他娘,小聲道,“咱娘不讓。”

林文和用一副恨鐵不成綱的表情,三十來歲的大老爺們連種個菜都看老娘眼色,也太慫了吧?

不過林文和也知道大哥的性子,讓他跟娘杠,估計沒戲,還不如換個思路,“你不讓咱娘知道不就行了?”想到每次去菜地摘菜都是他娘,又道,“咱娘要去摘菜,你勤快一點,說不希望她勞累。搶著把活幹了,不就行了。”

林文富立刻星星眼,“老三,你真是太聰明了。”

林文和無力吐槽,這算什麽聰明。

林文貴靠近也將板凳拉過來,坐到林文和另一邊,“老三,我最近幫著家裏蓋房子,我想將它幹大,你幫我想個主意,怎麽才能在縣城接到生意。”

農村鄉下蓋房子只能掙個辛苦錢,林文貴想進縣城幫人蓋房子掙大錢。

林文和不懂蓋房子,但他還是能分得出來,農家房子跟城裏房子有很大區別。

農村講究實用,什麽豬圈、茅房、東屋、西屋、堂屋都有用處。

而縣城的房子講究多了,就拿劉明堅家的房子,那是三進四合院,分倒座房、東廂房、西廂房、正房、耳房、後罩房等等,房子覆雜著呢。

林文和不想打擊四弟,他恐怕連圖紙都看不明白,“你之前去縣城幫人家修房子,你看出明堂來了嗎?”

林文貴點頭,“看出來了。他們的房子我也能蓋。”

林文和聽出來了,其實他修房子的人家條件根本不怎麽樣,恐怕房子也不是四合院,而是農家院形式,不由揉了揉眉心,“四弟,我覺得你還是專心致志賣東西吧。蓋房子不適合你。”

林文貴有些不高興,尤其被三哥看扁,他不服氣。

林文和看出來,四弟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沒什麽定性,他覺得自己會蓋農家院,就以為全縣城都是這樣的房子。有種進底之蛙的短視。

林文和將自己去過的劉家院子說與他聽,“人家那三進院子,大門不像咱們這樣在中央,而是在東南角……”

他將他老爺特別愛看的《誇住宅》裏面誇大觀園的那段說給他聽,“山石高聳,細水盤流。上有樓臺殿閣,下有水榭涼亭,左右是爬山轉角,超手游廊……”

林文貴聽得一楞一楞的,猶如聽天書,額頭滴了不少汗,末了才道,“那還是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賣貨吧。這蓋房子可不容易。”

林文和暗暗松了一口氣。

三兄弟正說著話,林婆子從外面進來了,剛剛的笑臉沒了,耷拉著臉不說話。

三兄弟以為她又跟村民幹架了,忙上前詢問。

林婆子嘆了口氣,“娘沒跟人吵架,就是你郭嬸子沒了。”

林文和一時半會兒還沒想起來郭嬸子是誰,經林文富提醒,他才想起來這人是十裏八鄉的穩婆。附近幾個村子誰家婦人需要接生都找她。

她的年紀和林婆子差不多,前幾年臥床,一直也沒見好,沒想到這麽快就撒手人寰了。

林婆子傷感之餘也不免感嘆世事無常。

林文和勸幾句不見好,也就沒再動。

沒想到第二日,林婆子就滿血覆活,渾身上下充滿幹勁,好似前一天蔫噠噠的不是她。

新房籌客這日,全村人都過來湊熱鬧。

林家酒席辦得豐盛,前來參加酒席的村民們無有不誇讚。

蘇南珍作為主人,在外面迎客,她娘家也來人了,來的還是她爹。

蘇望山看到女兒家房子蓋得氣派,也是一副與有榮焉,誇了幾句好話,拉女兒到邊上說話,“我聽說你和女婿在縣城開了鋪子,女婿現在算命很準?”

蘇南珍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這種事本來也瞞不住,便點頭,“是啊。”

蘇望山四下看了看,“你讓女婿也幫我看看?”

蘇南珍不動聲色,淡淡問道,“看什麽?”

“看我什麽時候有兒子?什麽時候發財?”

蘇南珍笑了,“爹,上次過年時,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那時候我相公已經幫你看過了,你這輩子沒有兒子。至於發財?你夫妻不合,父女不和,諸事不順,根本沒有發財命。”

蘇望山直直看向她,似是想確認她是不是在說假話。

蘇南珍任他打量,“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我相公過來。”

蘇望山確實不信,任誰聽到這種話能信?

當蘇南珍將林文和找來時,蘇望山緊盯他不放,甚至還做出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表情,“文和啊,我可是將我唯一的女兒嫁給你。你可不能騙我。”

林文和心想,你是把女兒嫁給我了,可你女兒讓我騙你,我又能怎麽辦?

他點點頭,“我不會騙你。”

林文和當著蘇望山的面又算了一遍,他算出來的結果比剛才更甚,“所謂陰陽失調,財富盡失。岳父,您與岳母關系不和,岳母是罕見的旺夫體質,她不高興,你自然就晦氣纏身。”

不說蘇望山了,就說蘇南珍都一臉驚愕,“竟然這麽嚴重?上回你算不是說發不了財。這次怎麽就晦氣了?”

蘇望山見女兒還關心自己,倒是打消女婿作假的念頭。畢竟他這女婿非常老實,應該不敢詛咒岳父。

林文和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神秘表情,“此一時彼一時。”

蘇南珍瞪了眼父親,“那也是他活該,誰叫他對我娘不好。”

蘇望山氣得差點跳腳,可看到四周人來人往,到底不好發火硬是忍下了,兩只眼睛緊緊盯著女婿,“那我怎麽辦?”

“只要您與往日的朋友斷了往來。和岳母相敬如賓,再踏踏實實做生意。錢財自然會來。”

“那我兒子呢?”

林文和搖頭,“親生兒子是沒有了,你上輩子作惡太多。今生要承受無子之痛。”

蘇望山哪裏能接受這種結果,一把抓住他胳膊,“你給我想想辦法!我不可能沒兒子!”

林文和搖頭,“真沒法子。此乃天意。”

蘇望山失魂落魄走了。

蘇南珍跟在他身邊,拉住他袖子叫住他,“爹,你吃些東西再走吧?”

蘇望山楞了一下擡頭,將禮金塞到她手裏,跌跌撞撞走了。

林文和走到蘇南珍旁邊,小聲問,“咱們這樣騙你爹,好像不合適吧?”

蘇南珍回頭瞪了他一眼,“有什麽不合適的。這是他上輩子勸我娘的。他就該還。”

林文和嘆了口氣,沒話說了。

林家籌客之後,所有人都住進了新房子,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房子,就連林七蘇也不例外。

林家老宅這邊也改成了村裏的學堂。

林文和從隔壁村請了一位童生到這邊當先生,只教他們啟蒙。

林家的孩子無論年紀有多大,全部都要去念書。

當然女孩例外,因為蘇南珍給她們找了一位女先生,跟她一樣也姓蘇。

這女先生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家道中落,父母大哥全死了,只留下三個侄兒侄女。為了養活他們,她便到商戶之家教她們規矩。

當然除了規矩,她還識字、會刺繡、會廚藝、會插花、會畫畫,算是多才多藝的才女。

這女先生是劉明堅介紹給她的,小的時候也曾教過劉明堅,算是她的教習嬤嬤。

別看她打扮老氣,其實年紀並不大,也才四十多歲,因為沒生養過,再加上身上獨特的氣質,一舉一動顯得格外優雅。

林文和給她準備的房間在林七蘇房屋旁邊,與其他人都不相鄰。

平時上課就在三春屋裏。

第一天上課,幾個孩子學得很認真。

林婆子趴在門邊聽了一會兒,出來後,又瞪了眼林文和,嘴裏埋怨個不停,“又亂花錢。”

林文和給林婆子報的賬是每個月給蘇先生一吊錢,但實際上,每個月是三吊。就這還排著隊。要不是劉明堅介紹,他們根本請不來。

林文和無奈,剛想說幾句好聽的,就在這時,蘇南珍從外面進來,她身後還跟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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