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打下來, 收攏到袋子裏約莫十幾斤重。

阿莫帶路到村落裏的一戶米粉坊，新打的稻谷將在這裏脫胎換骨成嫩白如玉的米粉，黔地人最愛的主食之一。

在南方的米粉江湖裏盤踞著各大派系爭奇鬥艷, 每個地區都有自己偏好的米粉口味, 而黔地米粉有一道獨門秘籍，出了黔地就很難覆制。

這秘籍是——稻香。

說來並不覆雜, 大部分南方地區用的是陳年秈米制作米粉，幹燥保存可以享用整年，這兒的米粉則是用晚秋的粳米，粳米體型又圓又短，米粒更富有彈性。

收割回來的粳米稻谷存放在陰涼谷倉, 由制粉人家每日現磨現售, 光這一道工序在追求工業化便利的城市就難以覆刻。

米粉坊的老板是個體型健碩的大叔, 深秋時節也穿著一件短袖，袖子卷到肩上露出肌肉結實的臂膀。他接了節目組預約, 見阿莫帶著嘉賓來到, 就帶著大家用脫谷機給新收割的稻谷去殼。

做米粉的步驟大同小異, 主要分為浸泡、磨漿、兌芡、舀漿、上籠、蒸煮、晾涼。由於浸泡粳米需要四五個小時, 坊主大叔事先準備好了浸泡足時的濕米。

“接下來可以磨米漿了。”

大叔指屋內的石磨，直到現在他們家用的仍是最原始的人力石磨。

看到碩大的磨盤，寇淮突然覺得手臂一疼, 小小聲問道：“咱們生產隊有驢嗎？”

辛真正要拿起米勺, 聽了這句忍俊不禁, 笑道：“你看這空間夠一頭驢施展嗎？”

作坊建在村落的轉角，內部空間不大, 寇淮看看四周放棄了幻想, 主動脫掉外套卷起袖子, 用絕望的語氣說著最勵志的話：“是我展示男性魅力的時候了。”

他雙手扶在磨把上，又看向另外兩位男生：“來都來了，咱們輪流體驗待會兒換你們上。”

話剛說完，坊主大叔退到門口，瞧見爐竈旁的木柴不夠，把霍一白和田奇喊出去搬木柴，屋內只剩下辛真和葉瓊飛兩個女生，寇淮的眼神瞬間絕望到極點。

“我們要磨的量不大，很快能完事。”辛真安撫道，把一勺水米舀進磨盤孔。

“推累了就跟姐姐說。”葉瓊飛在一旁打氣道：“姐姐幫你加油。”

“我真的……好感動！”

寇淮嘴上嘟囔，幹起活來卻很賣力，順時針推動磨盤，幾圈之後就有潔白的米漿沿著邊緣流淌出來，匯聚在小桶裏。

“為什麽要用人力現磨呢？”寇淮不解。

辛真解釋：“人力轉磨的轉速較低，不會因為溫度升高而影響粳米的稻香，其實也有模擬人工轉速的磨漿機，但使用久了會有磨片損耗，被磨掉的部分跑進米漿裏造成含砂超標。”

“為什麽要稻谷現脫現磨呢？”寇淮又問。

“因為米粒住在稻殼裏的保鮮狀態是最好的，剛才你有沒有發現，剛脫殼的新鮮大米帶著濃郁的米香，這樣的大米煮出來的白米飯油亮又晶瑩，有股純粹的飯香味，同理用新鮮大米做出來米粉也會更勁道香甜。”

辛真說著自己點了下頭，肯定道：“天然原始的米香就是帶著一絲甜味。”

光是磨個米漿都有這麽多知識點，寇淮驚詫道：“你怎麽什麽都懂？”

原以為辛真只是明星改行開餐廳，順勢做了美食綜藝主咖，觀眾也可能會以為聊天內容是對好的臺本，天知道他只是隨機提問，她竟然答得頭頭是道，一番論道聽下來，一點都不像臨時轉行的。

“不是的。”

辛真搖搖頭，往石磨裏又加一勺水米，“剛巧以前接觸過，這是我的專業範疇。我自己也花了很多年時間研究食物，每個地區的風物都有很大學問，需要學習的還多著呢。”

“你想在美食領域深入發展？”

“嗯，我會成為一個頂頂厲害的主廚。”

說這句時，辛真的眼神透出某種堅毅的光芒，仿佛她說的不是一種設想，而是一個必然實現的事實。她確信，只要她願意就能做到。

這種對自我的超然信任，寇淮在另一個人身上也看到過，他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有著毫不避諱的勇氣，認準目標就一頭紮進去。

想到這兒，寇淮恍然大悟，不自覺呢喃道：“難怪他那麽喜歡你。”

“什麽？”辛真沒聽清。

“難怪綜藝收視那麽好！”寇淮立刻改口，大聲解釋：“原來是有個專業人士坐鎮。”

辛真笑笑：“各有所長，你們也很厲害呀，有你們這些專業賽車手參與節目才會更有看點。”

“嘿嘿沒法否認，我們確實是專業賽車手。”寇淮被誇得小臉一紅。

待霍一白和田奇搬好木柴回來，米漿也磨好了，接下來就是兌芡。竈上的火很快燒旺，坊主大叔把一部分米漿放到鍋中烹煮，同時示意導播掐掉竈臺附近的攝像頭，兌芡比例是看家本領，事先談好不能拍攝這部分。

但他不介意嘉賓在現場觀看，除非反覆觀摩，現場看個一次兩次琢磨不出具體比例。

米漿煮好後，分批倒入生米漿桶裏，用長勺在桶中攪拌，直到桶內降到一定溫度，生熟米漿活性達標。有點類似和面的原理，不同室溫用不同水溫兌面，每家技巧都有不同。

兌芡工序完成，攝像頭轉回拍攝狀態。

辛真把圓鐵盤放到煮著沸水的大鍋中，舀一勺米漿鋪上，用手輕輕晃動浮在水面的托盤，讓米漿均勻鋪滿盤底。托盤底部的米粉皮被水溫燙熟，表面的米粉則是被水蒸氣蒸熟，上下溫度的差異讓米粉變得尤為爽滑。

這一步尤為關鍵，時間太短，米粉不熟會溜漿，時間太長，米粉又會老化皺皮。

煮好一盤米粉擡出，交給霍一白，在大叔的指揮下反扣在簸箕上，傳給寇淮掀掛在竹竿上，葉瓊飛和田奇則負責在將晾涼的米粉皮取下切條。

這種圓狀切條的米粉，也叫切粉。

眾人分工有序，在霧氣繚繞的作坊中很快做出一大托盤軟糯清香的切粉。坊主大叔捏起一條米粉查看成色，看完後抿進嘴裏咀嚼：“不錯，是我家的水準。”

手藝人對自己的招牌都格外愛惜。

辛真把切粉攏進袋子裏，笑道：“謝謝大叔的指揮，我們會好好吃它的。”

此時眾人都已饑腸轆轆，節目組為大家準備了一個美味環節——去雞場農莊吃跑山雞。

村裏有一戶農家辟出山地專門養殖跑山雞，嘉賓可以到山地抓雞烹煮，農戶家的院落廚房也可供使用。

辛真晨練跑步的時候已經探過路，帶著眾人一路找到農戶家，推開門直接看到漫山撲騰的威武山雞。此地原有鬥雞文化，命令禁止後原本養殖鬥雞的農戶就地改養跑山雞，故而這裏的山雞格外活潑。

負責接待的嬸嬸頭頂一朵粉紅頭花，知是上節目特意收拾打扮，在陽光下顯得光彩照人。她拉開防護網告訴嘉賓，隨意抓一只就可以煮了。

這個養雞場建在斜坡上，郁郁蔥蔥的山林裏跑跳飛舞著成百上千只山地雞，見有人進來也毫不懼怕，若無其事地各自玩耍。

“吃哪只好呢？”霍一白卷起袖子。

“要公的，紅冠漂亮的最好吃，我要用公雞煮糍粑辣子雞。”辛真指著一只很囂張地在跟前與人對視的公雞，毛色鮮亮模樣威武，“就它了。”

霍一白輕輕應道：“好的。”

拉上寇淮兩面包抄，走近目標身旁，彎腰一個扣式，直接抓住雙翅防止公雞撲騰。

嗡嗡嗡——

霍一白捉起公雞，得逞式地看向辛真：“怎麽樣？”

“厲害！”辛真毫不吝嗇地舉出雙拇指比了個讚。

比完讚，她指著腳邊一株植物示意他看，綠植上掛著幾顆小巧鮮紅的果實，她摘下一顆展示道：“這個就是毛辣果——小番茄，做紅酸湯用的就是它，比一般番茄的酸度要大。”

其他人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聊起番茄，霍一白倒是瞬間了然，揚起單眉會意道：“煎餃的酸辣醬。”

沒錯，辛真打了個響指，把毛辣果收進口袋：“回去可以試試看。”

霍一白點頭認可，這個主意不錯：“好，我來安排。”

公雞交給嬸嬸宰殺處理，院落廚房裏準備了一批當地家常食材，辛真大致掃了一遍，除了正在處理的公雞，這兒還有豬肉及各種時蔬，連鮮磨豆漿都有。

她決定，按黔地風味做糍粑辣子雞、肉圓蓮渣鬧、燒椒拌雙茄，帶來的米粉可以做辣雞粉。

黔地的糍粑辣子雞不同於川味辣子雞，一個是在辣椒裏找雞，一個是雞與辣椒混為一體，風味上有很大區別。

黔地辣子雞的重點在糍粑辣椒，她在紅燦燦的調料籃裏選了兩種幹辣椒，一兩遵義辣椒負責辣，九兩花溪辣椒負責椒香，重香不重辣。

熱水浸泡幹辣椒，在搗桶裏加入姜蒜、泡透的辣椒，撒點鹽，交給田奇搗碎，等整體形成糍粑狀才算完成。如此處理下來的辣椒少了燥氣，不太能吃辣的人也很好接受。

辛真將處理好的公雞切塊，放入姜片、捆結的蔥、料酒、鹽巴、胡椒粉、豌豆粉，以及少許甜酒釀腌制，甜酒釀自帶糖分，可以讓雞肉煮起來顏色更加鮮亮。

寇淮照舊負責燒火，待鐵鍋起熱，辛真下入大量的菜籽油，油面滋滋冒泡時下入雞肉爆幹水分，甜酒釀腌制過的雞肉遇到滾油瞬間變得油亮紅潤。七分熟後撈起雞肉，鍋中留少許底油，倒入糍粑辣椒爆香。

“小火哦，糍粑辣椒不能糊。”辛真指揮道。

寇淮用火棍撩開木柴：“好叻。”

滋粑辣椒在油鍋中被攪散開，濃濃的香辣氣味彌漫在空氣裏，辛真撒入一把蒜瓣，一點豆瓣醬，揮著鐵勺在鍋中攪拌，看到辣椒冒起微微焦黃的小泡泡，倒入炸好的雞塊，和水拌勻的豆腐乳汁，翻炒到雞肉邊緣變酥，撒點藤椒油提香，抓一把青蒜葉炒勻出鍋。

葉瓊飛已經淘好米用瓦鍋蒸上米飯。

肉圓蓮渣鬧的做法並不難，主要是剁肉會費點力氣。

見識過霍一白捉山雞的手勁後，辛真把剁肉的活計交給他，切下一塊梅花肉，雙刀剁成肉泥，打入一個雞蛋、一點點鹽巴、小蔥、水澱粉勾芡，攪好捏成肉丸子。

辛真將鮮豆漿倒入鍋中，煮到快要沸騰的狀態，將捏好的肉丸一個個滾入豆漿中，待粉紅肉色煮到變白，放入切好的南瓜藤葉、青白菜葉。

緊接著重點來了，她從瓦罐舀出小碗白酸，慢慢點入豆漿湯中，看著鍋中豆漿遇酸凝結，慢慢結成白嫩細綿的豆花，這道肉圓蓮渣鬧就煮好了。

趁霍一白洗鍋換鍋的間隙，她跑到調料臺上嗅著鼻子找到一種皺皮幹椒磨成的辣椒粉，顆粒不算太細，正好適合做油辣椒蘸碟。

回到竈臺，在鍋中倒些菜籽油，放入做肉圓剩下的肉末，鍋鏟攪和開來均勻受熱，煸炒出豬油的香味後，放入一串鮮花椒、姜蒜末繼續煸香，分批倒入辣椒粉攪拌油煎，撒鹽和一點點白糖提鮮。

這是黔地最基礎的肉末油辣椒做法，與此前做螺螄粉用的鮮椒紅油不同，那道紅油是為了讓圓米粉辣入味，這道油辣椒則更講究香不奪味，蘸菜食用不會喧賓奪主。

燒椒拌雙茄的做法就更簡單了。

點好炭火架上烤網，在上面放上兩只紫茄子、一把長線椒、幾只毛辣果，用火溫烤到蔬果的外皮微微焦黑，趁熱撕開茄子外衣，把冒著熱氣的茄肉撕成長條，長線椒刮掉焦黑的部分後也撕成長段，毛辣果烤熟後剝掉茄衣。

用缽搗碎蒜蓉，幾種食材攪拌在一起，撒點鹽巴、香油調味，毛辣果的茄汁爆出來化做醬汁將食材勾連在一起，紅汁拌白茄肉青辣椒絲，滿滿當當的一碟涼拌菜煞是好看。

終於可以開飯了！

晚霞落進小院，遠處有青山作陪，大家齊齊坐在小院的飯桌上，對著幾道協力烹制出來的美味食欲大動。

一葷一素一湯，每一道都做足了分量，農家飯就要有農家飯是樣子。燙好的切粉擺上桌，葉瓊飛端來砂鍋米飯，砂鍋蓋一掀開，米飯的稻花香撲鼻而來，這是大家早上親手收割回來的新鮮粳米，用山泉水燜煮出潔白油潤的姿態。

寇淮率先嘗了一口白米飯，油潤噴香，飯粒顆顆分明，入口軟糯卻很有嚼頭，辛真沒騙人，米香中果然帶著一絲甜味。

不知是太餓了，還是因為這大米是自己親手收割的，他竟然覺得比從前吃到的米飯都要香，直接吞了兩口才想起要吃菜。

辛真夾起一塊辣子雞，在米飯上抹了一下辣椒汁。辣子雞的雞皮軟糯，油而不膩，香辣完全融入雞肉裏，跑山雞的雞香與糍粑辣椒碰撞出綿綿悠長的香辣滋味，甜酒釀的輕微甜意，提攜出糍粑辣椒的鮮香，反倒不覺得太辣了。

吃完雞塊，她夾起一塊辣子雞裏的蒜瓣，燉煮到綿軟的蒜瓣吸飽了辣椒雞汁，舌尖往上一頂直接在口中融化，呷一口熱乎乎的白米飯，混著蒜醬咀嚼吞咽落肚，舒坦。

霍一白也夾起一塊辣子雞，淺嘗一口味道，辣椒的香氣很濃，卻完全不會被辣嗆到。油汁浸潤透雞肉，嚼在嘴裏只覺香糯鮮爽，腐乳的鹹鮮燉透在雞肉裏，混著糍粑辣椒的香，如此烹煮完全不會辜負這只威武公雞的勤力鍛煉。

嘗過辣子雞，他舀了一碗肉圓蓮渣鬧，雪白豆花混結在碧綠的蔬菜上，還有附帶了一顆豬肉丸。嘗一口豆花湯，餘味清幽略帶甘甜，完全沒有酸味，剛剛明明看見她放了酸湯。

“這湯不是酸的？”

“那酸只是點化豆漿用，它已經跑進豆花裏完成化學反應啦，你試試蘸點油辣椒。”

他依言夾起一塊裹著豆花的南瓜藤，蘸上油辣椒，藤莖口感清脆，豆花綿軟，兩者帶著香辣一同入口，如同鬧騰的清風襲來，當中飛舞著一只火紅紙鳶，細絲墜著紙鳶一下一下晃動，引人駐足觀賞這點紅。

嘗一口蔬菜，喝一口豆花湯，素素的品調留有一抹不知何而來的禪意。

大概是豆花吧。

嘗過幾味菜肴，葉瓊飛滿意得眉眼舒展，卻不急著吃米飯，而是夾了些切粉放到碗中，問道：“這個怎麽吃呢？”

辛真夾起一箸燒椒雙茄，解釋道：“用辣子雞的糍粑醬伴著吃，家常版辣雞粉。”

糍粑辣子雞的辣椒汁水多，油辣油辣的，澆蓋在潔白的米粉上，碗中色澤顯得格外奪目。紅艷油潤疊蓋在潔白切粉上，油汁順著切粉的縫隙流淌下去，筷子落入拌勻，呷上一口，新鮮米粉的勁道爽滑，裹滿雞汁辣椒油，噴薄美意沁滿舌尖。

看起來紅辣，實則非常鮮香，與被辣味刺激後的越挫越勇不同，這種細密綿爽的香辣能讓人忘我吞咽，一下幹掉一碗米粉也不覺滿足。

田奇吃飽雞肉後，才想起還有一道涼拌菜。夾起一箸呷入口中，帶著談談的炭烤香味，茄身吸進了毛辣果的茄汁酸味，咀嚼下又吃到烤辣椒的辣意，酸辣蒜香幾味交替，卻不覺得味道覆雜，反而有種天然樸質的口感。

這一餐的搭配很好，有下飯的香辣，又有豆花湯水的滋美，還有清新爽意的涼拌，眾人都吃得相當餮足。

每到美食環節，就是直播間彈幕最洶湧的時候。

“黔地辣子雞的雞皮就是最好吃的！”

“給我一勺辣雞醬我能吞一鍋米飯”

“沒有人看上豆花湯嗎？太適合我們減脂人士了”

“人家叫蓮渣鬧！跟我念lian zha nao，ok？”

“這種烤茄子最好吃了蒜蓉要加多多的”

“年夜飯我們都會來一盤糍粑辣子雞很巴適”

導演哢一聲，為期兩天的黔地直播正式結束。

寇淮站起來，跑到炎言邊上抱起代保管的隨身包裏回到餐桌，招呼道：“來來來，嘗嘗我特意搞來的好東西。”

說著他把七個造型精巧的酒瓶擺在桌上，又掏出幾只小酒杯，分給眾人：“難得來黔地，我們就地嘗一下著名醬香酒的七種基酒。”

敢情憋了幾天，這位酒業世家的小兄弟饞酒了。

霍一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說道：“不喝也沒關系的，別隨他鬧。”

葉瓊飛倒是十分好奇：“我喝過黔地醬香酒，倒是沒聽過要分七種基酒來喝，嘗嘗唄。”

田奇當然是隨著葉瓊飛。

辛真啃著辣子雞，看到推來面前的酒杯，爽快道：“我也嘗嘗，不同的酒香是不是可煮不同菜？”

見有人捧場喝酒，寇淮樂開了花，逗趣道：“用黔地醬香酒做菜，辛主廚的餐廳定價怕是hold不住啊。”

辛真抿嘴咽下雞肉，認真想了想：“也是。”

第一杯基酒顏色透明，淺嘗之下帶著酸澀，吞咽後舌根微苦，灼燒感顯著不太好喝，辛真有些失望，放下杯子搖搖頭。

霍一白看寇淮正要倒第二輪次的基酒，建議道：“大家也是圖個雅興，不是真要辨別出基酒的層次高低，直接從第六輪基酒嘗起吧。”

想想也是，醬香的層次需要調訓過的舌頭才好品出，不如直接往好了的喝，免得影響醬香的印象。

寇淮拿出第六輪次的基酒，分給眾人。

這杯基酒顏色微微泛黃，帶著些許醬香風味，入口微甘能喝出淡淡巧克力的曲香，辛真慢慢抿著酒杯，焦香回味沁到舌尖，或許可以用在甜品上，很多蛋糕烘焙會用朗姆酒，不知用醬香酒替代會怎麽樣呢？

一口燜幹，寇淮又給她倒了一杯：“這是第七輪基酒 。”

這杯酒的顏色泛黃更為明顯，掛杯帶著粘稠，細聞下有種糧食烤焦的糊香，入口順滑，甜意快速在舌尖綻放，而後夾雜著微酸，醬香與酸甜感協調得很好，整體風味細膩綿醇。

味道不錯，不虧是醬香王牌。

轉頭看到葉瓊飛和田奇他們還在喝著第六輪的基酒，不知喝了幾杯，辛真舉起杯子讓寇淮再倒一杯：“酒不過三，我喝最後一杯。”

滿上，一口抿幹。

放下杯子，辛真站起身與酒友們道別：“感謝你們飛來一趟錄節目，大家盡興喝，我就先回去了。”

節目組已經在旁拆卸設備，她帶著微醺酒意跟在導演組後面走出院落。

月光灑在村落的石板路上，秋後的夜晚有些涼意，辛真扣緊外套拉鏈，只想盡快回去睡一覺。

霍一白跟上辛真的步伐，與她並肩走著。

沈默了一會兒，與前面的導演組隔開距離，他才開口道：“我要收回那天說的話。”

空氣中散漫著兩人身上的酒氣。

沒等辛真回應，他自嘲笑道：“我原以為，只要見到你就足夠了，可……我現在要收回這句話。因為我發現，自己比昨天前天都要更喜歡你，我不想只是遠遠看著你。”

“你那天問我是否擔心家人的想法，實際情況是我一直在拼命擺脫被家人安排的命運，可當我發現被安排的對象是你時，我的堅持就變得不重要了。”

“我沒辦法思前想後猶豫不決，也許現在不是恰當時機，但必須讓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喝過酒後的嗓音沙沙的，近在耳畔縈繞不停，誠懇得讓人有些接不住。

辛真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呼出來的都帶著酒味，仰頭直視他，清俊面容被夜色罩上一層月霧，朦朦朧朧怎麽也看不清。

過好一會兒，她開口問道：“為什麽是我？”

她很好奇，愛無能程度如此高的人，怎麽會有突如其來的情感升溫。

月光輕而緩地流淌著，把兩人身影拉得細長。

霍一白低著頭目光落在石板上，瞧著樹木的影子，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攤開自己，聲音低低地答道：“我找不到原因。你聰明漂亮又可愛，但這些都不是因為這些；如果非要摁個理由，大概是因為，你是你。”

你是你。

你是很多很多個意外瞬間匯成的河流。

他的目光從樹影挪到鞋子上，又移動往上直到看見辛真的眼睛，月光照在她黑亮的瞳孔中，印出一彎小小月亮。

迫切地想在這彎月牙裏找到一點肯定，他語帶懇求：“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辛真的腦袋突然嗡聲大作，又是那股聲音，她雙手捂住耳朵後退兩步。

等她止住嗡聲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態，看向不知所措的霍一白，無奈地笑笑：“你喝醉了。”

一定是喝醉了，才會說這種孩子氣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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