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斯內普還在心理建設的當口，耳裏卻聽鄧布利多說道：「雖然未能目睹，但是相信列忒寧家會是對抗伏地魔的一大助力，尤其是列忒寧小姐奇妙的天賦。」言下之意，有這麽一個好用的魂魄探測儀跟未來預知器，不用對不起辛辛苦苦把靈魂當蘋果切的魔王啊―

「他們是學生！鄧布利多！」斯內普發現葛瑞絲訝異並帶有興味的目光，雖然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但他異常地提高了音量：「你想把戰爭帶進校內？」

但葛瑞絲說話了：「我不是要幫腔，但是伏地魔想要拿下霍格沃茲的話，可不會管這裏面有些什麽人。」

斯內普咬牙切齒，他無法反駁，葛瑞絲說的是現實，如果這種力量落到神秘人手中，情況只會更糟，「你最好有完善的計劃。」他說。

葛瑞絲盯著桌上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羊皮紙一會，開口：「鄧布利多，泰莎預見的只是較有可能的未來，也就是說無法肯定會實現，甚至可能往反方向發展，這點我們有共識嗎？」

「自然，但是以目前的線索來說，顯然已有很大的幫助。」鄧布利多收起那本《黑魔法的秘密》，讓它飛回櫃子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還偽裝成《色彩繽紛甜點世界》。

「我們都看得出來，除了那把妖精制作的寶劍，蛇怪毒牙跟厲火想必不如花園地精好找。」葛瑞絲語氣真誠而意有所指地笑道：「甚至，戈德裏克的寶劍目前沒有證據顯示可以毀滅魂器。」即使預見裏出現了這樣的畫面，但是中間的過程泰莎沒有見到，其他片段亦同。

「那麽，既使最後免不了要把那個活下來的男孩推出去再死一遍，我們都同意要做嗎？」

「―結果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斯內普覺得再隱忍下去他不如先跟神秘人決鬥算了;「任何人事物你都可以棄如敞屣！」就像莉莉、就像波特一家，就像他擔負的危險與責任！

葛瑞絲現在覺得應該把泰莎帶來，至少有學生在場，這個壞脾氣的男人比較不容易失控，「西弗勒斯，我們現在要考慮的不是阻止戰爭，而是損害控管。」葛瑞絲覺得泰莎不願透露的內容肯定與斯內普有關;於公他將會是有力的戰友，於私她當然存了為族女盤算的心，自然不會希望這男人提前出局。

「就算去改變也不見得成功，但是如果能少死幾個無辜的人，我認為還是有努力的價值。」葛瑞絲說。

「天真。」斯內普嗤之以鼻，還附帶一聲冷笑。

「我們這樣的家族還能這麽天真，你該感謝梅林。」葛瑞絲笑得風情萬種，斯內普不耐地撇過頭去。

半晌，鄧布利多像是下好決心開口說道：「我會盡可能提供妳需要的協助，並且尋找有關岡特家的線索，而創辦人的物品下落―」

「樂意為您服務，敬愛的校長閣下。」葛瑞絲的嗓音像是可以滴出蜜一樣滑膩，但是斯內普覺得她其實是說“樂意為利益服務”。

葛瑞絲從壁爐離開後，斯內普抓著機會問起列忒寧家的血緣與秘密一事；他查過了，所謂魔巫血緣，久遠到幾乎成為傳說，沒想到如今近在咫尺。

鄧布利多的立場有點模糊，他當然忌憚這種駭人的天賦，即使它已經稀薄到無法吞噬一個完整人魂的程度；但是魔鬼的血脈仍在人間流動，此事之驚悚不亞於伏地魔尚存於世。

但他們想要的是權力，足以讓所有魔法生物和平共存的權利，而非血腥的餐桌進食。鄧布利多重覆現任家主愛德華的話，斯內普覺得他大概真的老到胡塗了，不自覺地吼出來：「所以其實你早就知道神秘人可能這麽做了？」

鄧布利多知道斯內普指的是切割靈魂一事，他點頭。「經過這麽多年的事情，我認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斯內普意會到白巫師也識時務妥協了，光憑這一點，他當年就應該進斯萊特林―斯內普深吸一口氣，說道：「容我提醒你，我希望你這次沒有信錯人。」

他說完也無意多作停留，但是鄧布利多叫住了他。「西弗勒斯。」

「校長閣下有要事吩咐？」斯內普現在只想回地窖自己安靜一會。

「……下個學期，沒有意外的話，你會見到熟悉的影子。」鄧布利多停了一會才開口：「聽說，他有著與母親極為相似的碧綠雙眼。」

「是的，哈利.波特。莉莉的孩子，將獻給神秘人的祭品―」斯內普越說越憤恨：「而這一切錯誤我也有份，是我起的頭！」不用別人來提醒，他也清楚得很。

「放松一些，西弗勒斯。未來有場硬仗，我不希望你過度聯想與壓抑。」

「過度聯想？你是指我所做、或是將要做的一切只是讓你更好對付神秘人這一點嗎？」斯內普想起這些年自己如何煎熬著撐過來……他要不是站在門邊就會去拍桌子了。但是另一方面來說，這些事還未到發生的時候，也說不準哪些會發生；思及如此，他才能按捺下心頭的憤然怒意。

「我確定自己比你更驚訝將來可能發生的事。」鄧布利多的神態和語氣罕有地顯出老態：「只一件事能肯定，我這老瘋癲會在這裏，是因為人們認為我做的正確的事多過錯誤的。」

「哼！」斯內普以不滿的鼻息響應他。

「這不是辯解，西弗勒斯。到了我這地步，人生中你最記得的，除了愛，就是那些你曾為之瘋狂的，讓你最痛苦的……」鄧布利多擡頭看他：「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年輕人去記住、多擁有那些值得愛的部分。」

斯內普一瞬間露出痛苦的神色。「對我而言，那已經……太遙遠了。」

鄧布利多沒有婉言相慰，就是笑笑：「你要知道，生物圈沒有絕對的事。看看列忒寧家吧！那些孩子的現實適應能力可是好得出奇，尤其是列忒寧小姐。」

斯內普挑眉，不置可否。「例如？」

「人常常忽略近在眼前的事物。就我來看，她很接受自己的變化，或許是你應變得當，但我不得不稱讚她的心理素質就像葛瑞絲一樣強悍。」

那是神經大條，鄧布利多你也誤解了嗎？

「如果我們先改變自己，不管是心態、觀念、或做法，或許未來會有所轉變，這是我從整個預見裏得到的結論。」感知到下屬狐疑的視線，鄧布利多直言：「盡管我離行將就木還有一段時間，但不可否認已老態龍鐘；但是……我還是願意拿自己賭一把，在剩下的人生裏還有勇氣做不一樣的事。」

「非常感謝你的開導，現在我要回地窖繼續自怨自艾、黯然傷神。」斯內普整裏好其實不曾淩亂的衣袍，毫不遲疑地走出辦公室；鄧布利多也不覺被冒犯，仍然帶著輕松的表情目視他離開。

他大步流星地疾行，偶有學生經過望見他一臉肅殺無情的尊容，都會自覺地閃遠一點。

去他的改變！能改變甚麽呢？哈利.波特……他賣了自己是否真能保護莉莉的兒子？他的父母對斯內普來說分別是最晦澀的陰暗記憶與最燦爛的明媚。但是他再如何憎惡那張揚刺眼的光芒帶走他少年時最初的悸動，無論如何也都要保護那道相似的影子，遑論將他當成對抗神秘人的棋子？他就算卑劣也是有底線的！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泰莎還在沙發上看書；單手支頰、手指正摩挲變成耳飾的禁環，另一只手轉著羽毛筆。普朗奇肯窩在窗臺上，蓬松的尾巴像鐘擺一樣來回甩動著。很奇怪地，去了一趟校長辦公室回來，看到平常慣見的東西反而覺得不平常了？連打算說出口的冷譏熱諷都放下了，定是鄧布利多的瘋話影響了他的思緒所致！

接著斯內普把自己的心情混亂、惡劣的原因歸咎於泰莎對於未來的預見；兩相沖突，他的情緒相當惡劣。畢竟經過方才的會談，他能確定的是未來詭譎多變而危險，不應與任何人建立過深的關系，也不該牽扯其他人進入自己的餘生，即使對方只是受他指導的一名學生。

「教授，」泰莎開口喚道：「有甚麽問題嗎？」

斯內普在他截至目前剛邁入第31年的人生中，少有啞口無言的時候。他確定自己不是怯場、忘詞、或是突發性喑啞，但他不知道如何開口，雖然最後他還是暫時克服了心理混亂，開口說道：「妳的預見影像，提供了一些線索，列忒寧家將參與並協助。」

泰莎仿佛有些疑惑，她回答：「是？」

斯內普接著把他剛做好的決定開門見山對泰莎說道：「另外，基於妳的魔力趨於穩定，我建議日後轉由葛瑞絲訓練妳。」

泰莎聞言瞠目結舌。「你在說什麽，教授？」

「這樣對妳比較安全，泰瑞莎。」

這什麽邏輯？泰莎不解。「教授你不願意幫我了？」

「身為一名學生，妳不適合與一名聲名狼藉的前食死徒過於親近。再者，我並不需要其他人的關心。」

啊……這個人大概因為覺得別扭而抗拒現實。泰莎突然笑了。

「我也不期望妳了解我其他要務的重要性，以及……」

「我知道大部分人眼中的魔藥學教授算不上好人，但至少我認為你離真正的邪惡還很遙遠。」泰莎想了想還是麻瓜時的日子，那些大人間的爾虞我詐；那些用金錢與權力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人失去尊嚴與希望的偽君子……「有些麻瓜也只是用兩條腿走路的野獸。」她說。

「而且，幸好你在前一次的戰爭裏活下來，所以我得救了……你既伸出援手保我的命，不管你怎麽想、怎麽別扭;我都願意跟隨在你身側，我是……真的愛慕你，教授。」

「愛慕？」這個突來的、空前(也是絕後)的告白，讓斯內普從錯愕漸變成赧然再轉為一把火燒了起來，但他目前還在可控制範圍內試圖把談話拉回原本的軌道。「似乎妳對我們的師生關系有著根本性的誤會―」

「聽說一個叫哥倫布的麻瓜靠星光跟羅盤橫越大西洋，最後發現新大陸。教授你聽過嗎？」這是泰莎第一次打斷斯內普說話，所以毫無意外被怒視了；但泰莎坦然地回望，反而讓斯內普感到有些不自然。泰莎豆綠色的瞳孔在地窖略昏暗的光線下隱隱地泛著黃色光暈，這似乎是列忒寧家的顯性遺傳特征，但他先前並未留意……為何現在卻註意到了

「我發不了光、也指不了路，但是你背後有我，至少可以撐住你被打趴時不會躺下。」說完，她起身收拾東西，打算讓斯內普安靜一會。

斯內普默默地落坐在沙發上，甚至沒發現泰莎什麽時候離開地窖。這個少女成功地讓自己再次體驗到大腦停擺的情境，他很想駁斥並嘲諷泰莎的天真，但是那眼神裏的堅定顯示說話的人是來真的。斯內普一個機靈憶起泰莎從初時的冷淡到現下的轉變，剎時直覺不妙，內心仿佛有什麽撼動了一下。

回想起來，初見泰莎的時候她傷得奄奄一息，但是一句謝謝卻說得極為小心；課堂上總是木著一張臉，靜靜地處理材料，就連被逮到違禁夜游時的態度也是冷清淡漠，仿佛把自身跟世界清楚畫分的疏離。那時的她應該是還處於因為血緣暴力而冷淡防備，以及因為遭到家族質疑而封閉內心的時期。

要說到改變的開始，大概是從他擔下調整禁制的工作，泰莎對自己點頭表示信任的時候。了解自己是不穩定的未爆彈還是把性命交給他，每一次禁制的調整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冒險；可是他下的指令，泰莎從不反駁。也是在那之後，泰莎本身的個性開始出現了……因為尚恩的言語挑撥而氣不過反擊的泰莎，那時她的神情仿佛野獸被激怒，有股純然天生的原始躁動。另一方面卻也可以和他說著黑魔法像是在說天氣真好一般，毫無芥蒂；泰莎不在乎自己有意、無意的瞪視或嘲諷或怒罵，但很計較每一杯咖啡的咖啡因含量跟書本插圖好不好看。以及……在見到厄裏斯魔鏡中的莉莉時，也只是握住他的手，說：“男人到死前都是少年……在我眼裏你都只是少年。＂還有她在魔鏡前無意中流露的陰柔、她哭著抓住自己說“不要走”，再頂著大紅鼻子送了這麽驚悚的禮物……

更甚者，知道他的過去卻說：“但是你活下來，所以我得救了”……

斯內普感覺世界在崩壞―如果泰莎腦袋沒有壞掉，那就是他徹底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泰莎的認知裏，對於好壞的界線並不明顯，家人也有可能拋棄你，冰山面癱卻可能救你，就是做壞事也有一刀斃命跟淩遲處死的差別，不過這種告白倒真的很沒心動的氣氛噢？沒差，教授現在還不是心動，嗯……算是心悸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