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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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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鐸把話說到那個份上,由不得周意不搬。

搬家那天江鐸沒露面,甚至一個電話一句消息也沒有,好像完全忘了這回事和周意這個人。

來時沒帶多少東西,走的時候卻是裝了整整四個行李箱,司機把箱子一一放進後備箱,周意心神不寧地站在車邊回頭望,搭在車門上的手漸漸收緊,最後抿著嘴唇坐進車裏。

江鐸和孔宴像站在蹺蹺板兩端的人,這邊落,那邊起。江鐸一連幾天沒有任何消息,孔宴的攻勢卻越發熱情大膽。上一次暗示不管用,最近一次約周意出來,直截了當地表達了想要和周意覆合的想法。

“以前是我不對,但是這次不一樣,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孔宴的手伸過桌面握住周意的手,眼神真摯:“周意,我想和你重新開始,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周意的心情很覆雜。

按道理他一直在等著孔宴對他說這句話,等著孔宴說他特殊、說要為他收心,怎麽終於等到了,卻沒有想象中那樣開心呢?

哪怕兩個多月以前聽到這句話他都會狂喜雀躍,今天聽到,這麽多天以來的焦慮和難過卻沒有被沖淡一分一毫。

“……”不應該是這樣啊。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周意心下迷惑,總覺得被孔宴握著的手不太舒服,輕輕掙開把手收回來。

他需要給孔宴一個答覆,但他自己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亟需有人告訴他怎麽回事。

思前想後,只好含糊地說:“……我考慮考慮。今天就先這樣吧,我……”

——和你有關系嗎?

江鐸的話不期然在耳邊響起,周意呼吸又是一緊,腦子裏當即亂成了一片,要說什麽都忘記了。

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孔宴急忙在後面叫住他:“周意!”

周意仿佛夢游被人叫醒一樣,魂不守舍地轉身,迷惑地問:“還有什麽事嗎?”似乎不覺得這樣走掉有什麽不對勁,或者說他的心思不在這裏,根本沒有思考過這件事。

“……”孔宴蜷起手指握緊空蕩蕩的掌心,欲言又止。

他有無數問題想問,但周意現在的狀態顯然不佳,深談下去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而且,他也很怕會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反覆幾次平心靜氣,孔宴退了一步,勾出笑容說:“沒事,就是想說你不要緊張,我不會逼你,你什麽時候想好再給我答覆就可以。”

“……謝謝。”周意艱難地憋出兩個字,游魂一樣離開了。

薛逸近來在忙著籌備婚禮,接到電話和初曦報備一聲便下樓去接人,見到周意時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嚇得不輕。

“發生什麽事了?是孔宴又做什麽了?”

周意搖搖頭,薛逸要帶他上樓,被他拒絕。

“我就是想問你一件事,問完就走。”

薛逸半憂半怪:“你問。”

周意放輕了呼吸,好像這樣就能放輕這個問題在思緒之中的重量,目光明凈地看著薛逸,問:“你知道江鐸最近在幹什麽嗎?”

薛逸:“他?他最近忙著呢。”

周意:“忙什麽?”

“忙著……”薛逸尋找合適的措辭:“結婚?”

說起來他也覺得新奇,“可能是受什麽刺激了,好像打算穩定下來談一次,”以前薛逸經常想到底什麽樣的人能降服江鐸,前兩天總算叫他看到了對方的廬山真面目,“是他媽媽的朋友家的女兒,最近剛從國外回來,江鐸這次很認真,大概在忙著和她約會吧。”

“……”周意許久無言,呼吸幾乎輕到聽不見了。

“江鐸也會結婚?”

他很難把江鐸和結婚這兩個詞結合到一起,愛情對江鐸來說難道不是像罐頭一樣的快消品嗎?

“江鐸也是人,結婚有什麽好奇怪的?”雖然性格是難搞了點,但難保不會遇到合適的的人。

薛逸不明白周意為什麽會這樣想,這時才覺得不對勁:“你怎麽問起江鐸來了?”

周意:“……”

薛逸狐疑:“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周意還是搖頭,六神無主地走了。薛逸還想給江鐸打個電話問一問,半路被初曦叫回去,心想著得空再問問江鐸,但是結婚要籌備的事情太多了,忙起來就容易忘事,打電話的事便不了了之了。

可能是最近思慮過甚,腦子的占用量太大,周意近來格外疲憊,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幹脆請假在家裏休息了兩天。不工作,也不接電話,每天陪外公在外面散散步聊聊天,盡可能地分散註意力。

——江鐸的事不歸他管。

周意對這件事有清醒的認知,但只要到了晚上,各種遐思便紛至沓來。

江鐸現在在幹什麽?

和那個人在一起?

他們談到什麽地步了?

真的要結婚了?

……江鐸趕他出來,是打算和她同居嗎?

這些古怪疑問的出現和消失的時機毫無邏輯,毫無道理,躲避著周意的意識肆意生長,周意想要按壓都按壓不住,像臺被強制運作的機器,只有斷電或者出現故障才能得一時的喘息。

清晨,周意在半睡半醒間冒出一個念頭:要是能像之前那樣和江鐸一直一起住下去就好了。

意識漸漸沈沒進黑暗裏。

一覺醒來日上中天,周意頭痛欲裂,側過身在床上窩了一會兒才起床。

外公今天要出席股東會議,家裏只剩下他一個,這下連打發時間的消遣也沒有了,到花房裏笨手笨腳地侍弄了一下外公視作珍寶的花草,剩餘的時間躺在藤椅上發呆。

明明還是冬天,溫涼的日光透過花房玻璃便添了一分火辣,照到人身上給人一種盛夏的感覺。

周意想起第一次在私人聚會上看到江鐸時的畫面——那麽簡單的事,為什麽當時會被騙?那麽多人在場,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對他說出真相?江鐸被誤會後是怎麽看待他的?

一定覺得他是個傻子。

江鐸對他的第一印象絕對差透了,如果他們認識,江鐸肯定會用不耐煩的語氣說他腦子不清楚。

“……”

周意一個激靈坐起來,想到了某種可能:難道是他又做錯什麽了嗎?

不管怎麽說,相處兩個多月,江鐸現在對他都過於冷淡了,薛逸可以和江鐸保持聯系,為什麽他會被完全無視?

周意覺得自己找到了癥結所在,有癥結才好對癥下藥。

他騰地從藤椅上跳起來找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江鐸的名字按下去,結果和前幾天一樣,無人接聽。

這次他沒有知難而退,而是直接驅車到了江鐸家。

不接電話可以,總不可能連家都不回吧!

電梯門打開,走進熟悉的樓道,過去兩個多月生活在這裏的記憶撲面而來。

周意走到門口又試著打了一次電話,仍是無人接聽,收起手機去開門。

輸入密碼時周意還在擔心會不會在江鐸家裏碰到什麽人,但是一段代表密碼錯誤的電子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密碼錯誤?

周意默念了幾遍輸入過無數次的密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下去,密碼鎖上的每個數字打地鼠一樣此起彼伏地亮了一番後歸於平靜。

周意的心沈了下去。

安恬在秘書室裏一次又一次地看著手機屏幕在亮起來和暗下去之間來回切換,感覺自己要被折騰的神經衰弱。

——雖然江總把手機交給她的時候就說了不要接周意的電話也不要因為這件事打擾他,但她沒想到周意會這麽鍥而不舍,來來回回不厭其煩地打過來。

她在江鐸身邊也快五年了,就沒見過江鐸這樣對待過什麽人。

靜了音的手機屏幕再一次亮起,果不其然,還是周意。

安恬想起陪周意購物那天的事,周意長得好看不假,但任何一個和周意長得一樣的人都不會有他那種因為未經雕琢而略顯笨拙的單純氣質,形氣之間相輔相成,才讓他看起來格外吸引人。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有什麽壞心思。

安恬一度覺得周意是個花瓶,後來發現周意就算是花瓶也是獨一無二的花瓶,和江總配得很。

而且前段時間江總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魅力值飆升了不止一個檔,完全是沈浸在什麽事情裏的成熟男人才會散發的氣場,連蔣銳都私下過來找她打聽江總是不是遇見了什麽好事……

所以到底是鬧了什麽別扭?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一起去滑雪,怎麽這幾天就變成這樣了?

安恬看著屏幕熄滅,於心不忍,暗想:最後一次,只要周意再打過來一次,她就冒死去進諫!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安恬無心工作,時不時瞟一眼放在手邊的手機,心下著急:怎麽回事?怎麽不打了?不要功虧一簣啊!

就在她懊惱得要手抓頭發的時候,屏幕亮起。她立即收起表情整理好儀容,面對電腦露出一個標準的職業微笑,拿起手機踩著高跟鞋走到辦公室門口輕輕敲門。

“進來。”

安恬推開門走進辦公室,清了清嗓子,說:“江總,您之前把手機放在我這裏,有人不停打電話進來,大約打了十多個,我擔心是有什麽急事,所以……”

鈴聲響到尾聲,之前那股惱火與甘心已經快在漫長的嘟聲中消耗殆盡,周意沒抱能打通的希望,正要掛斷時聽到那邊傳來江鐸的聲音:“什麽事?”

“……”

“餵?”

“……”周意有很多話要說,卻仿佛突然得了失語癥,話到嘴邊纏到一起,全都爭先恐後,結果就是全都堵在了嘴邊。

“周意?”

“等、我……”周意舌頭打結,生怕自己說得慢了江鐸會掛電話。

江鐸聲音如常:“安恬說你打了很多電話,有事嗎?”

周意坐在江鐸家門前,聽到這裏撐著地面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呃,有,就是我、我剛才……”

周意怕了。

在江鐸面前他本來就矮一截,江鐸無論做什麽事都很篤定、自有道理,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惱火和不甘是否正當。

電話裏停頓了一會兒,江鐸“嗯”了一聲示意在聽。

話已至此,周意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你家裏的密碼是、是不是換過了?”

“嗯,怎麽了?”

好像一壺開水淋到了脖子上,周意馬上慌張起來,“哦,沒事,就是我有東西落在這裏,想去取一下但是……”

江鐸語氣不變地說出六位的數字,“我在公司不方便回去,你可以自己進去拿。還有其他事嗎?”

周意原本站在門外像一道失去顏色的影子,這會兒重新煥發光彩,快速記下這幾個數字輸入進去,門鎖果然應聲而開!

但他沒有急著進門,畢竟他並不是真有東西落在這裏,問密碼也不過是想求證一下江鐸對他的容忍度。

危機過去,他才敢帶著點親昵的埋怨,委屈地問:“那我以後還能來嗎?”

不料江鐸問:“落下的東西很多?”

周意不舒服:“不是來拿東西我就不能來了嗎?”

江鐸:“最好不要。”

周意:“……”剛才江鐸不是消氣了嗎?

周意放開門把手,握著手機轉過身,鄭重地問:“我是做錯什麽事了嗎?”

江鐸諷刺地輕笑了一聲:“怎麽會這麽想?”

這一聲笑得周意渾身難受,但他還是鼓著勁兒說:“你最近不接我的電話也不回我的消息,連門鎖密碼都換了,是再也不想和我聯系了嗎?”

“原來你要問的是這個,”這次江鐸是真的笑了,是覺得對方太過天真的縱容的笑,“合作結束,沒必要再維持以前的聯系,不是很正常嗎?”

合作?還已經結束了?

我這是聽到了什麽密辛?

安恬大為震驚,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

“合作結束了就不聯系了?”周意受傷地問:“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

安恬一直站在辦公桌前等著江鐸接完電話拿回手機,江鐸此時對她打了個手勢,她會意地欠了欠身,退出辦公室帶上了門。

江鐸在桌沿推了下,辦公椅向後滑開,拿著手機走到窗邊,說:“比起我,你更應該關註的是孔宴,當然,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提供後續的售後服務,但是不是現在,我現在很忙。”

周意:“……”

江鐸:“還有事嗎?”

周意:“……”

江鐸:“有什麽問題可以留言,我看到會回覆,沒有要緊的事不要打過來了。”

周意:“……”

江鐸利落地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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