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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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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鐸沒認識周意之前,十年八載都和他碰不到一次,自從半年前在聚會上見了他一面就仿佛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和他有關的消息。

江鐸早上剛在公司裏聽到員工議論偶遇周意買醉的事,晚上抽空去醫院探望薛逸時,沒聊兩句薛逸便話鋒一轉問:“上次在外面你和周意說了什麽?”

兩周以前的事了,江鐸稍微回憶了下才想起來,“沒說什麽。”

“我還以為你說了什麽刺激到他了,這段時間他都要泡在酒裏了。”

江鐸:“……”也不是沒有可能。

周意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接受不了別人說實話。也許他身邊的人並不都是想看他的熱鬧,也許有人勸過他,只是他太執迷不悟不識好人言,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吃力不討好地唱黑臉了。

事實恐怕正是如此,溫室裏的植物格外懼怕霜雪,江鐸自認為中肯的話對周意來說不啻於一場冰雹,對他的打擊程度非同一般,而他選擇的方式是逃避,寧可沈湎於酒精也不去面對。

江鐸無意造成這樣的局面,但也覺得其中多少有些他的責任——那天還有另一種不違背他的原則的處理方式,就是保持沈默。

他不是不清楚周意是怎樣的人,事實上他早知道那句話對周意的殺傷力不低,最後還是選擇說出來……大概是因為他對孔宴的看法,讓他在進退皆可的局面中選擇了不再置身事外。

江鐸追求應然方面的完美,不喜歡在了解一個人之前預設立場,任何傾向都有可能阻礙他的判斷。

他被卷進周意和孔宴的事件中是一場意外,理想的情況下他應當避免和這其中的任何人建立情感聯系,從而在這件事裏全身而退。

如果周意喜歡活在夢裏,他就不該出於對孔宴這個人的厭惡,向客戶提供任何形式的叫醒服務。

“想什麽呢你?”薛逸在江鐸面前揮了揮手。

江鐸回過神,不太愉快地說:“在想你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罪魁禍首。”

薛逸詫異:“什麽禍首?”

“算了,”江鐸毫不留情地嘲諷:“好好活著,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薛逸:“……”

不添麻煩是不可能的,當天晚上江鐸回到家剛洗完澡就接到了薛逸的電話——周意又出事了。

薛逸在那頭說:“……不能讓他家裏人知道,不然又得關他幾個月,初曦去比賽了,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看看……”他也知道這事拜托江鐸有些強人所難了,補充說:“你就幫他最後一次,不會讓你白幫忙,他外公那邊有幾家公司,只要他牽個線……”

江鐸擦著頭發打斷他:“在哪兒?”

薛逸打電話之前準備了好幾套詞,沒想到一套沒說完江鐸就答應了,驚訝之餘忙說:“就在孔宴家的小區外面,上次你去送他去過!”

“好。”

江鐸掛斷電話換了一套休閑服,拿著鑰匙出門。

周意就坐在上次蹲過的地方,江鐸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他。

深秋夜風已經有了幾分凜冽,周意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抱著膝蓋咕噥著什麽,江鐸靠近了些就聞到了一股酒味。

車燈恍得周意擡手擋住了眼睛,聽到腳步聲驚喜地挪開手:“孔宴!你回來了!”

江鐸抓住周意的手腕拉他起來,周意很配合,而且是過分配合了,順勢雀躍地撲到江鐸身上摟住他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薛逸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如果今天來的不是他,而是隨便路過的什麽人,後果不堪設想。

江鐸不想跟醉鬼計較,把人弄回去才是真。周意半掛在他身上,是扶是拖都不太方便,江鐸幹脆把周意抱起來,走到車邊單手拉開後座的車門把人放進去,然後擺脫周意總想抓住點什麽的手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開車離開。

周意喝的不少,晚上需要有人照顧,薛逸在電話裏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送周意回他自己家,讓他的家裏人知道他為了孔宴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估計又要采取強硬措施,結果可能會適得其反。

薛逸家倒是可以去,但從這裏過去要兩個小時,算來算去,還是回江鐸那兒最方便。

周意大概在外面凍得狠了,到了車上還算老實,江鐸開了空調,他在後座擰了半天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下了。

半個小時後江鐸把周意從後座拉出來架進電梯扶進家門,在沙發和客臥之間猶豫了半分鐘,果斷把周意弄去了浴室。

江鐸很多年前就從家裏搬出來自己住,他的私人空間裝修很簡約,色調是冷硬的黑白灰,視覺上給人一種整齊淩厲的感覺。

他對家具物件的擺放方面有很高的要求,務求一眼掃過去沒有任何突兀的地方,至於這個“突兀”怎麽定義只有他自己知道,家政阿姨只知道打掃前要拍照,打掃之後要把挪動的物件完全覆原。

眼下屋子裏多了個人,對江鐸來說是難以忽視的突兀,但這突兀又一時半會兒無法撫平,他只好盡量忽視那股妨礙他思考的違和,簡單地把一身酒氣的周意用溫水沖了一遍。

洗到一半,周意哭起來,閉著眼睛沒有聲音,估計他自己也不知道。

江鐸頭疼地抽了張紙巾幫他擦掉眼淚,用吹風筒吹幹他的頭發,出去找了身睡衣幫他套上,最後把人放到客臥的床上。

“孔宴……”

困到這個地步還在想孔宴,簡直無藥可救。

江鐸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半,給薛逸發了條消息報平安,薛逸立即回覆過來千恩萬謝。

離開房間時江鐸沒有關門,自己臥室的門也整夜開著,以防周意半夜出什麽事他聽不到。

江鐸的作息一向很規律,忙過了他的入睡時間,回到臥室花了些功夫才睡著,睡前似乎想了些什麽,一覺醒來後卻記不起來了。

第二天早上,江鐸從床上醒來,習慣性地去拿手機看前一天有沒有工作留言,翻身時發覺衣角被什麽壓著,順著看過去,發現周意不知什麽時候轉移到這裏趴在床邊睡著了。

掀開被子,周意的一只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角,江鐸:“……”

周意是江鐸見過的最離奇的生物,匪夷所思,怎麽會有人這樣喜歡給人添麻煩?

江鐸推了推周意,周意在迷蒙中睜開眼,楞了幾分鐘終於搞清楚狀況,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房間陷入死寂。

“松手。”

“哦。”

周意把手縮回來。

江鐸下床,問:“還能想得起來發生了什麽嗎?”

周意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大致記得。”

“那就好。昨天是看在薛逸的面子上,不會有下次了。”

聽起來好像自己是個天大的麻煩,周意有幾分難堪,小聲反駁:“不用你管。”

“確實不用我管。”江鐸掃了他一眼:“我的看護時間已經結束了,你接下來是去接著喝酒還是幹什麽都請便。”

周意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赧然地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什麽意思對我來說無所謂,重要的是我還有事,你現在可以走了。”

江鐸越過周意進入浴室洗漱。

出來時周意還沒走,杵在沙發邊看到江鐸就慌張地移開視線。

江鐸不悅:“怎麽還沒走?”

周意退了半步貼在沙發背上,一只手一下一下扣著沙發背上的布料,心虛地說:“沒有衣服。”

江鐸想起昨天幫周意換掉衣服之後忘記洗了,打量了一番周意的身型,到衣帽間找了一套運動服扔給周意。

周意接住衣服還是不動,江鐸:“還有事?”

周意期期艾艾開了個頭:“上次……”

說得是醫院那次,江鐸道:“上次是我多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你感覺受到冒犯,我可以道歉。”

“不是!”周意急道,江鐸看過來他又別開目光,絞著手裏的衣服,半晌才下定決心似的說:“我知道我討人厭,沒人告訴我為什麽,所以孔宴才……”說到孔宴,他頓了頓,跳過這個話題,“你能不能幫幫我?”

“怎麽幫?”

“薛逸和曦姐都說你很……”周意聽到的版本裏,所有和江鐸分手的男女朋友都不是因為不喜歡江鐸,而是抓不住江鐸,所以才選擇及時止損。

抓不住,這和周意面對孔宴時的感覺是一樣的。

他沒想過在一段感情裏充當江鐸或者孔宴的那個角色,只希望能離喜歡的人近一些。

周意在江鐸的註視下站立難安,大約過了兩三分鐘,聽見江鐸說:“幫你也不是不可以。”周意幾乎沒報多大希望,聽到這裏枯木逢春一般擡起頭,江鐸道:“但是有條件。”

“你說!”

“上次在度假村碰到的那個羅總,羅靖宇,還記得嗎?”

沾上周意這種麻煩,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反正擺脫不了,不如按照原計劃行事,利益交換,各取所需。

江鐸不需要周意外公家的公司支持,他只爭取該爭取的客戶。

“記得。”周意茫然。

“他和WKP的合同就快到到期了,很多家創意公司在爭取他,我希望能和他達成合作。”江鐸拋開想要和羅靖宇合作需要的繁冗細節,只說了最簡單的需求,點到即止,給周意充分的反應時間。

“……?”周意看著江鐸,神色漸漸明朗:“你是想……”隨即擔心:“可是我對著些不了解,羅叔不一定……”

“我要的只是一個能和其他公司同場競爭的機會,至於結果是否成功不需要你操心。”

新公司沒有底蘊做擔保,想和老牌企業競爭總是處處掣肘,往往還沒開始就已經被排除在備選名單之外。

江鐸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所以他只要一個進入備選名單的機會。

周意對此沒什麽把握,猶猶豫豫:“我不太懂這些,具體怎麽做你要教我。”

江鐸拍板:“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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