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妹多慮, 府裏還算是好的, 就是我上一次差點在熙風院門口摔倒，說來也怪，不知是誰在那裏倒了一攤油漬。”柯清瑤有些疑惑又有些後怕的模樣道。

柯清華眼神微閃爍一下，低聲道:“瑤兒，會不會是王妃她……”

“嗯？”柯清瑤疑惑。

見柯清瑤似乎往唐氏那邊懷疑, 柯清華想了想道:“會不會是王妃不喜歡你, 當初北王叔打敗了慶國, 王妃可能還在記恨。”

柯清瑤一笑, “不會，方才母妃對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她就不是那種人。”

柯清華不以為然, 想了想又道:“對了, 當初我可是聽說楊家的芙表妹是母妃滿意的媳婦人選, 她可有給你們添堵？”

“沒有啊，母妃根本就不喜歡她，早早的就已經讓她嫁了人, 好像下個月就要生孩子了。”柯清瑤疑惑。

她一臉的茫然不解。這麽半天柯清瑤也看出來了, 柯清華是想要找到她過得不好的證據。

柯清華觀察半晌, 覺得她說的不是假話, 忍不住嘆道：“二嫂果然有福氣。”

“我從小到大運氣比較好。”柯清瑤笑道, 假裝聽不出柯清華的意思。

“三弟妹也要抓緊子嗣。”柯清瑤撫了撫肚子, 一臉的滿足之色。

柯清華看著她的肚子, 頗有些羨慕, “不知為何，我總也沒有好消息。”

說到這裏，她似乎想起什麽，“二嫂，我能摸一下麽？”

“不行。”柯清瑤拒絕。

又似乎頗不好意思道:“夫君她不許外人碰到我。”

柯清華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妒意。

她還是不想放棄，“我又不是外人……”

“華郡主，不要為難奴婢等，世子特意吩咐過，誰都不能靠近郡主。”伊風上前，擋住了柯清華躍躍欲試的手。

“好吧。”她收回手，有些訕訕的。

柯清瑤覺得，時間和閱歷對一個人的改變很大，猶記得當初的柯清華是個頗為冷淡的姑娘，對人冷冷清清的，如今哪裏還有一點冷清的模樣。

“二嫂，既然如此，你把你的衣衫給我一件，貼身的最好，聽說這樣也有用。”柯清華一臉的祈求。

“華郡主真會說笑，我家家郡主的衣衫怎麽會流落出去，就是給您也是不行的。”伊風再次拒絕。

柯清華覺得，伊風這個丫頭格外討厭，她在這裏就沒法好好聊天。

於是，她喝了一口杯子裏的茶水，似是無意道:“這雲霧茶就是要剛泡好喝最好，就這麽一會兒，茶味就淡了些……”

話沒說完，胡嬤嬤端著托盤進來，托盤上茶水點心都齊全得很。

柯清瑤低下頭，掩飾住嘴角的笑意，她也算看出來了，時隔兩年，柯清華對她的惡意似乎更重了。

接下來的時間，屋子裏就有些尷尬，兩刻鐘後，柯清華站起身，“二嫂，我那裏還有些亂，得回去收拾一番，改日我們再一起喝茶，可好？”

“都好。”柯清瑤含笑點頭。

見柯清華慢悠悠往門外走，“胡嬤嬤，送一下三夫人。對了，華兒，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柯清華回身，笑道：“我們什麽關系，不會跟你客氣的。”

“郡主，這華郡主一看就不安好心，您為何還要見她？”而且，看這樣子，是以後來找，柯清瑤都會見。

聽雨疑惑道。

伊風拉了她一把，低聲斥道:“郡主自然有她的想法，你只管伺候好郡主，聽吩咐就成。”

聽雨也不生氣，她最近也活潑了起來，笑道:“奴婢懂了。”

柯清瑤打發了兩個丫鬟，靠在軟榻上閉上眼睛。

第二日，柯清瑤不打算去給唐氏請安，她要在眾人面前做一個寬容大度的婆婆，柯清瑤自然也不會為難了自己。

祁奕已經起床離開，柯清瑤在床上滾啊滾，她如今肚子大，滾起來覺得不太方便，又覺得自己好久沒有賴過床。

正感慨間，胡嬤嬤腳步輕快的進來，見柯清瑤還沒起，也顧不得，走到床邊，低聲道:“郡主，熙風院有消息傳來，說是三公子自己跑去見了王爺，王爺說要用側妃之禮下葬於姨娘。”

柯清瑤在胡嬤嬤進來後頓住了動作，聞言微微挑眉：“說？”

胡嬤嬤低著頭，“聽說是王爺抖著手寫下來的。”

柯清瑤沈默半晌，道:“看來父王對於姨娘果然是真愛，當初母妃讓於姨娘獨自一人伺候王爺，我還以為母妃想要折騰於姨娘一番，沒想到是真的要滿足父王的夙願。”

胡嬤嬤嘴角控制不住抽了下。

“起身，我要去給母妃請安。”柯清瑤坐起身子，笑道。

胡嬤嬤上前扶了，又小心的幫著柯清瑤洗漱，穿衣梳妝，待收拾好了，還用了一碗粥，這才慢悠悠的往熙風院而去。

想想也知道，唐氏只怕氣得夠嗆，她攔住祁玹幾人不讓他們見慶王，分明就是不想讓於氏風光下葬。

其實柯清瑤是暗搓搓覺得，唐氏不想讓於氏進族地，於氏若是按側妃之禮，肯定要進去的，而且離以後她和慶王的位置不會太遠。

當下的人還信奉人死了會到另一個地方，所以，這還讓於氏一起，日後的日子不是更糟心麽？

柯清瑤這麽想著，走進了熙風院的正房。

屋子裏的氣氛詭異，柯清瑤恍若未覺，上前給唐氏行禮，“給母妃請安。”

“坐吧，不必每日都來。”唐氏緩和了面色。

柯清華看了看唐氏，又看了看柯清瑤，眼神裏閃過妒意。

“今日睡不著才來的。”柯清瑤走到一邊坐下，含笑道。

其他人都不太相信，畢竟這幾日柯清瑤都來請安了，雖然有時候有些晚就是，不過看到她的肚子，能做到這樣，已經算是有心了。

“母妃，我就是想要問問，您打算將我母親放在哪個院子出殯？”祁雅不耐煩柯清瑤和唐氏的寒暄，急切問。

唐氏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冷意，“這是王爺親手所書麽。”

柯清瑤就看到唐氏揚了揚手裏的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側妃兩個字。

“千真萬確。”祁煦站起身，對著唐氏一禮，“母妃，原諒兒子對母親一片孝心，我離家兩年，一回來就與母親天人永隔，若還不能為她求一個風光體面的葬禮，實在……實在是枉為人子。”

此話一出，柯清瑤明顯看到祁玹的面色不自然起來。

雖說當初於氏被貶有於成良的緣故在，可他和薛氏的事情可是這件事的起因，甚至慶王生氣的就是他們母子合夥，企圖瞞住他。

“當初於氏犯下大錯，本王妃想要找王爺確認一下真偽。”唐氏淡淡道。

祁雅很不滿，剛要說話，祁煦拉住她，再次對著唐氏一禮，“母妃謹慎些是對的。”

唐氏滿意，拿著那張紙進了內室。

很快，她就出來了，手裏沒有了那張紙，面色如常，道:“既然如此，將離蝴院打掃出來，吩咐人請道長給恬側妃做法事，至於下葬的日子，你們看著辦吧。”

祁煦三人面色一松，對著唐氏道謝。

唐氏擺擺手，嘆道:“王爺對你們母親也算是情深了。”

三人對這話頗為讚同，尤其是祁雅，在她記憶裏，慶王對恬側妃一直都是和顏悅色的，對她最是疼愛，祁雅實在不相信對她那麽好的父王會變得不待見他們。

而且她記憶裏的王妃，尤其可憎，如果不是她，慶王和她們才是一家人。

所以，唐氏此話一出，祁雅便有些理所當然。

“多謝母妃費心張羅。”祁煦告退時，滿是感激道。惹得祁雅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婉側妃隨即告退。

柯清華也跟著去幫忙了，屋子裏只剩下了柯清瑤和唐氏。

“砰”一聲清脆的瓷器聲，柯清瑤就看到一套前朝名家李修言的精心畫出的茶杯碎了一只，這一套茶具算是毀了。柯清瑤的眼神裏露出一絲惋惜。

“都是些不省心的。”唐氏怒道。

“母妃息怒，不要氣壞了身子。”柯清瑤隨口勸道，誠意是沒有的。

唐氏似乎更怒幾分，看向柯清瑤，第一次對她怒氣沖沖道:“如果我是於氏，你們會像他們一樣為我爭取這些嗎？”

柯清瑤對她的怒氣一點不懼，想了想，點點頭道:“會啊。”

見她雖猶豫了一下，說出的話卻篤定，唐氏有些安慰，微微緩和了面色，就聽到柯清瑤繼續道:“母妃以為他們為於姨娘爭取這些，一點私心也沒有嗎？”

這個自然是不可能的。

自古以來，高門大族都是母憑子貴，又有子以母貴，說是母子，利益卻是相輔相成的。

祁煦若是想要和祁奕有一爭之力，身份上就不能太低，若於氏真的就按姨娘的禮制下葬，那祁煦想要上位，只怕要等祁奕和祁康都死了，他才可能有機會。

如今這樣，若是祁奕犯個錯什麽的，祁煦就是最佳人選了。

柯清瑤有些好奇，她不相信祁奕不知道祁煦的動作，但是他絲毫沒有阻止。祁奕想幹什麽？

“好吧，是我強求了，你們對我本就多有誤會，只要你記住，我們是一家人就行了。我也不會害你們的。”唐氏強調道。

“媳婦明白。”柯清瑤含笑道。

唐氏見她無時無刻都帶著客套疏離的笑容，突然就覺得疲累，“你回去歇著吧，我也去睡一會兒，氣得我頭疼。”

“母妃方才可不像是氣得頭疼的模樣。”柯清瑤微微取笑道。

唐氏微楞，按理說她應該生氣，但是看著柯清瑤難得對著她不再是疏離的笑容……

“回去回去，一會兒我的頭更疼了，還不敢對你發火。”唐氏催促道。

柯清瑤笑了笑，站起身對著唐氏一福，“媳婦還是回吧，免得您說我不孝，再氣著你了。”

說完就走。

走出熙風院，柯清瑤嘴角的笑意始終未落，胡嬤嬤看到了，笑道:“郡主和王妃的關系越發好了，日後說不定真的互相理解。”

柯清瑤瞥了胡嬤嬤一眼，看著遠處的光禿禿的樹枝，淡淡道:“那是不可能的。”

胡嬤嬤不敢說話了。自古以來，又有幾對婆媳能做到親如母女？

柯清瑤和唐氏之間微妙的關系，大概是找不到平衡的。

“回去睡一會兒。”柯清瑤打了個哈欠。

她月份大了就容易困覺，尤其這個冬日，不好出門，只能待在屋子裏，就越發容易困了。

“郡主，就要過年了。”胡嬤嬤提醒道。

是啊，快過年了，去年這個時候，她才到蕪城，還打算打道回府來著。

想到這個，就想到當初唐氏對她的試探，越發覺得想要和這個婆婆相處和諧很難，柯清瑤又是不想委屈自己的性子。

算了，順其自然吧，只要祁奕的心意一如既往就行。

走到半路，柯清瑤看到遠處人來人往，丫鬟來去匆匆的，微微挑眉，“那裏就是離蝴院？”

胡嬤嬤擡頭看了一眼，道:“應該是不會錯了。 ”

柯清瑤重新擡腳，往清院的方向去了。

於氏的葬禮一切順利，並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唐氏的性子還算是好的，她既然接受了於氏要以恬側妃的禮制下葬，就沒有再出幺蛾子，也不會做什麽讓人膈應的事情。

葬禮過後，日子平靜下來，祁玹和祁煦經常和柯濡一起出門，帶著祁雅和柯清華，美名其曰帶她們熟悉蕪城的風土人情。

對於柯清華能夠和祁雅這麽個刁蠻的郡主和平相處，柯清瑤還是很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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