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柯清瑤低著頭，輕聲應是。

上首的慶王妃似在沈思, 半晌沒有開口, 柯清瑤等了幾息，打算自己站起身找個地方坐, 她才不會傻傻的站著等慶王妃吩咐。

她還未動作，只聽慶王妃輕飄飄的語氣道:“坐吧。”

柯清瑤也不客氣，走到一邊坐下。

“來了蕪城可還習慣？”慶王妃淡淡問道。

語氣神情都很隨意, 顯然只是客氣問了一句而已。

“並無不適，應當是習慣的。”柯清瑤含笑答，順手就拿起桌子上待客用的點心開始吃。

慶王妃點點頭, 喝了一口茶, 微皺了下眉, 放下杯子，“聽說你們的婚約是因為奕兒偶然救你一次才有的？”

偶然？柯清瑤心裏一動, 餘光仔細看了看慶王妃神情, 發現她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煩的敲啊敲, 還有些焦慮的模樣。

“是, 當初皇宮淩園水榭傾倒，眾人紛紛落水，我被祁公子救了上來，後來皇伯父便賜了婚。”柯清瑤笑道。

“如此說來, 奕兒在京城並未有意中人？”慶王妃有些好奇。

柯清瑤一楞, 沒想到慶王妃會說起這個, 搖搖頭, “我不知道，祁公子在京城裏住在皇宮，我也只有給皇祖母請安才會進宮，不怎麽見得到祁公子。不過，後來我們有了婚約，慢慢熟悉了許多。”

慶王妃點點頭，道:“你們不熟也好，本王妃早已為奕兒選好了正妻，如今你們不熟，剛好，就讓她委屈一下，跟你一樣，做個平妻便罷。”

柯清瑤呆楞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方才她似乎有說過她和祁奕有了婚約就慢慢熟悉起來了，說過吧？慶王妃聽話選擇性的，不喜歡聽的就聽不到。

“王妃，我要多謝你。”柯清瑤站起身，對著慶王妃一福。

慶王妃此時才露出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意，“不必。”

柯清瑤福身過後，站直身子，道:“王妃大概不知，尊華在京城得皇祖母疼愛，後來陰差陽錯和祁公子由皇伯父做主有了婚約，父王母妃都頗為不舍。尊華自己也不想遠嫁，無奈皇命難違……不過現在不必了，皇伯父通情達理，若是知道祁公子已有良配，自然不會賜下婚約，那尊華和祁公子的婚約也就不應該存在，好在如今送嫁隊伍還未離去，我和祁公子也還未行成婚之禮……”

柯清瑤說到這裏，面上如常，眉眼帶笑，似乎方才慶王妃說的話對她來說真的是好消息一般，“尊華好去向慶王辭行，來蕪城一遭，尊華只當出門看景，蕪城風景果然不錯，過幾日尊華便同送嫁隊伍一起回京。至於這樁婚事……作罷。”

祁奕推門進去，聽到的就是柯清瑤最後一句話，他面色剎那間一白，脫口道:“不行。”

慶王妃面色本就在聽了柯清瑤自請離去的話後變得難看，此時祁奕闖進來，她的面色更冷幾分。

柯清瑤才不管他們，只淡淡道:“祁公子，還未恭喜祁公子喜結良緣，慶王妃是你母親，自然是最了解你的人，她精心為你挑的妻子，一定是最適合你的，至於我……多謝當初祁公子在水榭的救命之恩，相信北王府為祁公子做的事情，足以抵消這份恩情。”

祁奕面色更白幾分，他和柯清瑤有婚約之後，北王府確實幫助他許多，若不是柯裕，他回蕪城沒有如此順利。他心底並不想要這樣的幫助，可是他拒絕不了，若是他想要可柯清瑤過得順心，他就不能拒絕回蕪城。

他看向上首坐著的慶王妃，貴氣端莊，此時她本就淩厲的眉眼更厲幾分，看著柯清瑤的眼神裏微有些覆雜，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尊華郡主回京以後，務必將事實稟明皇上。”

柯清瑤淡淡道:“自然。”

說完便要出門，祁奕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道:“只怕要讓母妃失望，若是郡主回京，我也會隨著郡主一起，皇上既下了旨意，奕兒在皇宮多年，得皇上精心教誨，不敢也不想抗旨。”

慶王妃回身，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柯清瑤，哪怕祁奕說了這番話，她面上依然毫無波動。

又看向祁奕，他面色蒼白，眼神裏帶了些決絕，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慶王妃眉眼柔和了些，道:“奕兒，你以為我真的給你選好了正妻？”

祁奕不答，甚至看都不看她。

慶王妃轉向一旁重新坐下的柯清瑤，冷聲道:“尊華郡主，我兒對你的心思相信你多少有些明白，可你是如何回報他的，聽到他可能會有一個未婚妻，你掉頭便想要回京城，本王妃看你也知書達理，為何你如此冷心冷情？”

柯清瑤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道:“王妃，您想要我怎樣？未婚夫的母親告訴我，我未婚夫他已經有了良配，我不自請離去，難道還跪求你成全我不成？與他人共侍一夫，皇伯父親自下旨封的尊華郡主，沒有這麽廉價。”

“你……”慶王妃想要怒斥，卻按捺下了，她頭上的步搖微微晃動，顯然氣得不輕。

“鬧得我兒滿心滿眼都是你，沒有我這個母親，你便滿意了？”慶王妃到底忍不住道。

“母妃，不關郡主的事，是我自己對她傾慕，能得這門婚事，我很歡喜，您若是真為了我好，就不要管我的親事。我謝謝您。”祁奕眼神真摯，語氣堅決。

慶王妃後退一步，看了看柯清瑤，又看向祁奕，道:“好，好，我不管你。”

柯清瑤坐在桌邊，看著慶王妃出去，她態度絲毫沒變，雖感動於祁奕方才番話，可她不想委屈自己，若是慶王妃真有這麽一個人選，她絕不會嫁的。

“瑤兒，你……真的想要回京？”祁奕看著她，眼神痛楚。

柯清瑤看著他，不答，她神情已經足以讓人看清她的回答。

“你就沒有心麽？”祁奕喃喃問道。

柯清瑤輕笑出聲，道:“祁公子，我從京城千裏迢迢而來，難道還不足以表明我的心跡？可是你是怎麽對我的，雖然她是你母親，難道不是你沒處理好？”

祁奕想要說話，柯清瑤忙擡手打斷他，道:“你是不是想說心裏只我一人？哪怕礙於孝道讓別人進門，對我始終如一，不會改變？”

“不會有別人，只有你。你信我。”祁奕語氣堅決。

說完轉身便出去了。

柯清瑤突然就覺得心灰意冷，因為柯裕的緣故，她一直以為自己也能找到一個用情專一的，也因為祁奕的決心，以為那個人就是祁奕，如今看來，就算是祁奕可以，也還有許多不可抗力。

門突然被人撞開，柯清平大踏步進來，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柯清瑤，道:“姐姐，慶王妃來過了？她有沒有說什麽？我怎麽聽胡嬤嬤說你們吵起來了？”

柯清瑤看到他額間的水光，心裏一暖，笑道:“沒什麽，沒吵，只不過慶王妃想要給祁公子娶個平妻，嗯……大概是騙我的。看看我對祁公子的心意。”

柯清平眼睛瞪大，道:“她憑什麽？”

是啊，她憑什麽？祁奕從小到大沒得她照看愛護，被她親自送到千裏之外的皇宮獨自求存。這些也就罷了，柯清瑤如今還不是她兒媳婦，她就敢隨意試探，大概，她真的沒有將祁奕放在心上。

更或者，柯清瑤心底隱隱有了答案，慶王妃不是不顧及祁奕的心思，而是太顧及祁奕的心思，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出祁奕對柯清瑤的心意，出慶王府地界去迎接，可見祁奕的急切。

慶王妃大概覺得，祁奕對她柯清瑤，比對她這個母親更上心。尤其他們根本就沒有相處過。

今日之事，哪怕就是試探，柯清瑤覺得，慶王妃是真的不想她做兒媳婦。

“姐姐，我們回京，父王若是知道，肯定也不會讓你嫁的。”柯清平轉身往門外走，道:“我讓他們收拾東西啟程回京。”

“清平，回來 。”柯清瑤忙喚道。

“姐姐。”柯清平很快就轉身回來，面色頗不憤。

“我們慌什麽，反正婚期還早，若是慶王府不作為，我們再回去不遲。”柯清瑤柔聲勸道。

應該給祁奕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她總覺得祁奕不會讓她失望。

第二日，慶王府果然有消息傳出，祁奕珍藏一副美人畫，畫得惟妙惟肖，畫中美人就是聯姻而來的尊華郡主。眾人才知，祁二公子在京城多年，早已傾心尊華郡主，求娶多次才得以如願，願此生只尊華郡主一人。

眾人讚嘆有之，不屑有之，更多的還是不相信。

不過此時，都讚美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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