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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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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時也帶著燃夢一行人飛法國。

東京奧運會馬術三項資格賽將在法國索米爾舉行。倪音原本要去送機的,但因為臨時被派去W市出差,錯過送機。她很沮喪,到了W市還不忘打個電話表達自己的不開心,時也寬慰她,又不是以後不見面了,送不送機的不重要。

又不是以後不見面了……

時也沒想到的是,他差點一語成讖。

以下,摘自時也關於“彩虹姑娘”的備忘錄。

X月X日,法國

東京奧運會馬術三項資格賽,我拿下一個個人的金牌,又和馬術三項賽隊的隊友們拿下一個團體的銀牌,我們成功獲得了東京奧運會馬術三項團體和個人的參賽資格,當場上升起五星紅旗,我的內心澎湃著一種無可言說的情緒,這一路負重而來,所有的酸甜苦辣,在這一刻升華成兩個字:值得。

下了領獎臺,我迫不及待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她。

她比我還激動,我們隔著時差,聊了很長很長的天,末了,她說:“等你歸來,我的騎士先生。”

X月X日,法國。

我們在法國的行程尚未結束,國內突然傳來噩耗。

W市發現多例不明原因的肺炎病例,被證實為新型冠狀肺炎引起的急性呼吸道傳染病,已出現人傳人和醫務人員感染的現象,W市進入全面封鎖狀態。

W市,她還在那裏出差……

我得到消息後,立馬給她打電話,但是,她的電話已是無人接聽狀態。我心急如焚,想訂機票立刻回國,卻接到了原地待命的指示。

X月X日,法國。

國內疫情形勢日漸嚴峻,馬術隊因為種種原因被“滯留”在了法國,隊內人心惶惶。

沈天藍懷孕了,時不時打電話來哭一場,也是,那樣極端的環境裏,孕婦比普通人更沒有安全感。

耿濤仿佛一夜之間長大,沈默了許多,他空時就抱著手機安撫沈天藍的情緒,我也想擁有一個安撫愛人的機會,但我沒有,我依然聯系不上她,每天只能通過新聞關註著國內的疫情情況,猜測著那些冰冷的死亡數字裏會不會有她,我覺得我快瘋了。

我一刻都不能再等了,我訂了機票,決定回去找她!

老耿知道我要擅自離隊之後,質問我,這樣回去能幹什麽?

我說我要去W市找她。

老耿非常生氣,他說我分不清是非輕重,他說我這個時候回去,只會給國家給醫務人員添亂。

去他的是非輕重!

我只是想見她,只是想見她而已!

我第一次在老耿面前情緒崩潰……

老耿默默掏出一根煙,遞給我,他說他理解我的心情,他的老父親老母親、妻子、兒媳和尚未出生的孫兒都在國內,他也一樣日夜牽掛,但現在,我們回去也幫不上任何忙,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國家的指示,原地待命,好好訓練,這也是為抗疫做貢獻。

老耿還說,現在中國人已經擰成了一股繩,疫情早晚會過去,等疫情過去之後,一切恢覆如初,奧運也會如期進行,我們作為國家隊的運動員,還有使命在身,不能在這樣的時候給國家生枝節,掉鏈子。

我被老耿勸服。

我不能在她昂揚向前抗擊疫情的時候,成為她不得不回頭的羈絆。

X月X日,法國。

老耿在法國找了個馬場給我們訓練。

我還是沒有她的消息,我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我給她吹口琴,錄了視頻發去,每天一首,希望她能聽到。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一天又一天。

我每天除了訓練,就是想她,度日如年,但我知道,她過得是比度日如年更可怕的日子。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我把所有會吹的曲子都吹了個遍,今天,我用口琴吹了首《義勇軍進行曲》發給她,每次在比賽場上,我聽到這首歌都會熱血沸騰。希望在她的“賽場”上,這首歌也能給她力量。

願她平安。

X月X日,法國。

國內疫情迎來拐點,終於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願她平安。X月X日,法國。

一大早,老耿來敲我的門,他興奮地抱住我,說W市解封了,抗疫勝利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先響了。

竟然是她的消息!

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收到她的消息了,聊天記錄裏全是我自言自語的獨白。

她只發來四個字,我卻瞬間淚流滿面。

她說:我很平安。

X月X日,錦城。

我和馬術隊回到了錦城,見到了隔離結束的她。

她瘦了不少,眼裏的光還在,但已不似從前明亮,我心疼地抱住她,她靠在我的懷裏,起初很平靜,直到我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謝謝你平安”,她忽然開始抽泣,起初還只是小小地抽動肩膀,漸漸放聲大哭。

我手足無措,不知道她是累,是委屈,還是害怕。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蘇星,在疫情爆發之後作為呼吸科的專家毅然決然前去支援W市,最後沒能回來,犧牲在了抗疫前線。

這個消息太讓人難受了。

我想起那日給蘇星過生日,蘇星臨走時還對我說:“求婚搞快點,我迫不及待地想參加你和音音的婚禮,給我女兒預訂花童的位置。”

沒想到,她再也不能參加我們的婚禮,也再也無法見到她的女兒。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大山。

X月X日,錦城。

我和她一起去參加蘇星的葬禮,昨天還哭成淚人的她,今天在面對蘇星的女兒蔣依依時,堅強地沒有落下一滴淚,她告訴依依,媽媽沒有離開,只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依依問她:“那音音姨姨,我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她說:“姨姨不知道你媽媽什麽時候會回來,但姨姨知道,終有一天你們還會再相遇。”

小依依緊緊地抱住她,說:“音音姨姨,我相信你。”

那一瞬,我看到她扭過頭去,輕輕地捂住了眼窩。

葬禮結束後,我和她正準備離開。

蔣依依跑出來,抓住我的衣角,問我:“叔叔,你得奧運冠軍了嗎?”

我搖搖頭,說:“奧運會還沒有開始,但叔叔已經取得了參加奧運會的資格。”

蔣依依似懂非懂,她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沈默了一會兒,忽然像個大人一樣交代我:“你一定要得冠軍。”

“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媽媽的願望,雖然她看不到了,但我希望我媽媽能願望成真。”

我擡頭看向她,她的眼底有和依依一樣單純卻炙熱的期待,我心動容,鄭重應允:“好,叔叔一定會贏得奧運冠軍。”

X月X日,燃夢俱樂部。

早上,我睜開眼,看到她安睡在我的臂彎裏,心中一片安寧。我動了動胳膊,想起來給她做早餐,卻不小心將她吵醒了。

她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和我說睡她做了一個夢。

我問她什麽夢。

她說她夢到自己在W市的那些日子,四面八方都是呼救的聲音,好像身處修羅場,那些平日裏喜歡談明星,談八卦的同事,一夜長大……那是他們從醫這些年,頭一次感受到無能為力的焦灼和壓抑。

我將她抱緊,安慰她都過去了,這只是一場夢。

她點點頭,又兀自沈默了許久。

我意識到,在別人看來她作為醫護戰勝了這場疫情,是榮耀,可對她本人來說,榮耀的布簾下,隱藏的是需要時間去沈澱的傷痛。

“你是英雄。”我說。

她笑了笑:“我並不想做英雄,我只想做個平凡的普通人,能這樣無心無事地躺在你身邊,對我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你在W市的時候,想過我嗎?”

“想,每天都想。”

“那你怎麽不回我的信息?你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

“我知道。可那時候,死亡隨時都在發生,我怕下一個就是我。我想著與其給你希望,不如不回你的信息,讓你在等待中做好失去我的心理準備,那樣,萬一我有什麽閃失,你也不會覺得太突然太難過。”

聽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心如刀絞。

傻瓜,她怎麽這麽傻。

“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我抱住她,輕聲要一個允諾,好像只要她應允我,世間一切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好,我們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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