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慶功宴會在B城靠近直播舞臺會場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裏進行。

和之前第三次公開舞臺結束後那次小打小鬧的慶功宴不同, 這次是真正的慶功宴，所有節目組的主創人員工作人員，今晚所有到場的學員, 還有各家經紀娛樂公司的人和媒體記者，都會出席。

淩晨兩點, 能容納數百人的宴會大廳裏燈火通明，溫檐不知道第幾次和上前與她碰杯的人笑著寒暄幾句，然後禮貌說著失陪又走開。

蘇遇森完成新歌舞臺後不久便返回導師席繼續觀看演出，只是眾目睽睽之下, 她也沒辦法說什麽。

好不容易等到節目結束, 他卻在大合照後提前離場，她發消息給他他也沒有回覆, 不知道是沒看見, 還是故意不回覆。

如果是故意不回覆, 那麽應該還是另一個“蘇遇森”在主導身體。她原本就想找他談一談, 現在更是有了非談不可的理由。

她知道那首歌是寫給她的, 但她覺得他並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在今天這樣的直播舞臺上, 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那番話，連挽救的餘地都沒有。

要知道這是小森的身體, 而小森是個idol, 他說那番話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為小森考慮過？

即便只是一些暗示的話語，也足以讓有心人拿來編撰出一堆似是而非的緋聞，網上目前都已經拉了幾個和蘇遇森有過同期綜藝通告或是舞臺合作的女藝人下場。

《天選idol》裏面，她、楊若以及卡文都在猜測名單內。

她和楊若就算了, 連卡文都被拉下水, 簡直離譜！

溫檐避到宴廳邊門之外，再次給蘇遇森打了電話, 這次那邊居然接聽了。

“餵？”略微清冷的低啞嗓音，聽起來沒什麽煙火氣息，疏離的很。

“小森嗎，還是？”她試探著詢問。

“不是小森，是我。”

“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對方沈默片刻，才道：“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對方清冷的嗓音裏帶上了一點不易覺察的情緒。

“現在我想見。”

電話這頭，蘇遇森捏著手機，站在大幅落地玻璃前，俯瞰著下方夜幕中的城市，隔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我在頂樓的套房，1808，你來吧。”

溫檐花費了一點功夫避開所有人耳目，當她抵達1808門前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她按下門鈴沒多久，門開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光線暗淡昏沈，對方全身都仿佛浸沒在黑暗裏，唯獨臉孔因為走廊的燈光而落入她視線中。

套房很大，朝南是整片的落地玻璃，因為沒有開燈，加上樓層高，溫檐也沒像從前那樣一進房就著急拉窗簾。

她在房間站定，取了口罩，確定整間套房只有他一個人後，開口問道：“你今天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在舞臺上說那些？”

即便是想送歌給她，也有其他方式，可他偏偏選了最天翻地覆的一種。

回答她的，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他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走到她面前，將她整個攬進懷裏。

“我想你。”他的嗓音有點沙啞，聽起來像是在哽咽。

他把一切的情緒都傾註在手臂上，他知道如果她不願意可以輕輕松松掙開他，可他還是想要抱她。

“想什麽，你不是隨時能出現嗎？”她並沒有掙紮，只是開口時聲音很冷淡。

她說的是之前兩次他借著她和小森見面約會突然出現吻她的事，出現的隨.心.所.欲，做的事也隨.心.所.欲。

他頓了頓，才幽幽開口：“所以你當時分出來了嗎？”

當他在昏暗的電影院裏，還有光線暗淡的車裏，用小森的方式親吻她，擁抱她，她真的能一清二楚的分辯嗎？

溫檐：……

“我最近總是忍不住想，如果我能一直學著他的方式親吻你擁抱你甚至……你是不是也會愛我？”

“那樣的話，那還是你嗎？無論我眼睛裏看到的，還是感受到的，都是他。”她用平緩的嗓音說出冷酷的現實。

她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蘇遇森收緊手臂，覺得心臟刺痛。那次在農莊他明明感受到了她的喜歡，可這次見面，她對待他，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淡。

或許她真的有一點喜歡上他了，只是這點喜歡相比對小森的那些太微不足道，她甚至會因為這點喜歡而故意避開他，只是為了不讓小森難過。

在她心裏，一直把兩個人分得清清楚楚。

她喜歡的是另一個，哪怕他願意成為他，融入他，又有什麽意義？

就像她說的，無論她眼睛裏看到的還是感受到的，都是另一個人。

他覺得不甘心，想要最後嘗試一下，可結果……

他知道答案的，他什麽都知道。

對他來說，與其成為對方，不如永遠消失的好。

這是他最後的驕傲。

他松開了她：“這次新歌的事我會自己處理好，不會影響到他。還有，你放心，以後我出現……會越來越少，也不會再假裝成他接近你。你擔心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所以今天你能不能別那麽快走？”

他示意了下房間的東面：“從這裏朝東的露臺上，可以看到很美的日出。上一次我們一起看到了日落，這次，我想和你再看一次日出，好不好？”

好不好，溫檐？

就當做是踐行的禮物？

溫檐看著他，最終點了點頭。

她給自己的助理發了條消息，表示有點事要處理，等明天才會出現。

之後她把手機開了靜音，也不再去看網上鬧得天翻地覆的熱搜，坐在他擺到露臺前的軟椅上，和他安安靜靜的等待日出。

已經快淩晨三點了，十月底的B城，日出時間大約是六點多，滿打滿算不過三個半小時。

但他知道，今天是慶功宴，她身為節目制作人，又是導師和經紀人的身份，一定非常忙。她不像他，發生事情的時候，可以暫時躲起來，將外面的事務交給經紀人和助理去做。

她願意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拿出三個多小時安靜坐在這裏陪他，他覺得很滿足。

這三個多小時，他沒有讓時間荒廢，時不時的會和她說一些自己從前的事情，有趣的，惋惜的，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她很少出聲，只偶爾嗯一聲，他也不介意，本來也不需要她給他太多回應。

然而可惜的是，直至早晨七點，他們都沒有看到日出。

這是一個陰天，遠處的天空濃雲密布，擋住了太陽。

“真遺憾啊……”他怔怔看著天際，回頭沖她扯動唇角，“你餓嗎，我叫客房服務，你想吃什麽？”

她緩緩起身，重新將手機調成響鈴狀態：“不了，我得走了，今天還有其他事情要忙。”

她起身，先去洗手間洗了臉，用他的卸妝用品將臉上隔夜的妝容卸去，然後擦幹臉，朝臉上撲了點他的爽膚水。

整個過程裏，他就一直安安靜靜的看著她，等到她出來取過口罩準備離開時，他想起了網上的事：“昨天舞臺那件事你別太擔心，等到了中午，我會讓劉經紀發一則通稿，把這個人定位成家人。至於歌詞內容，會解釋成是一種創作，和現實無關。”

溫檐點點頭，走之前看向他：“歌很好聽，謝謝。”

她打開房門，確定走廊無人之後，很快關門離開。

蘇遇森緩緩在沙發上坐下，他沒有告訴她，在重生回來之前他已經很久沒辦法寫歌了。而這首歌，寫的時候卻諸多靈感，所有的思緒都重新活了起來，全都是因為她。

他很高興她能喜歡，他也很高興可以為她寫一首歌。

####

溫檐再次接到蘇遇森電話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小森？”

“嗯。”

“你什麽時候醒的？”她問的醒，當然是指意識交換。

“就剛剛。”

這次另一個“蘇遇森”停留的時間稍長了一些，當然，放在從前的話，幾天幾夜這種情況很正常，但近來另一個“蘇遇森”出現的很少，尤其近兩次，小森根本就沒覺察到他出現。

所以相比較之下，這次的時間才顯得格外長。

“那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我知道，不過是在看過網上新聞之後，他出現的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沒有意識。”

他說著，語氣裏明顯多了遺憾，“他太壞了，居然搶在我前面用這種方式向你表白，我想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對你說一些話很久了……”

溫檐：……

她有點頭疼：“你別胡鬧，這事才剛剛降下熱度。”

“所以，你想要藏我到什麽時候？”他聲音悶悶的，問了一句，又很快自己消化掉了，“好吧，我只是說說。還有，你那天本來想和我說什麽事？”

溫檐想了想，覺得現在已經和另一個“人”溝通過了，他也和她說過，以後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主要還是她家小森實在太愛吃醋，最後還是沒告訴他。

十一月，B城的空氣裏已經能感覺到初冬的寒意。

工作室擴建之後，員工比從前多了一倍，三名新簽的偶像藝人裏，除了餘雨鹿之外，都沒有進入成團位。

不過這原本就在溫檐的意料之內，都成團就得跑團隊通告，工作室沒辦法自由安排更適合他們個人的通告，有利有弊。

另外讓她意外的是，餘雨鹿最終沒有拿到第一名，而是以極微小的票差，屈居第二。也因此，他並不是團隊的C位，這和原本故事線上，他C位成團的命運不符。

溫檐覺得這是好事，就像是在某種程度上，他打破了自己既定的命運，有了全新的開始。

任寧覺得挺遺憾的，她一直在追節目，甚至一直都有給餘雨鹿投票，現在他錯失第一她有點失望。

餘雨鹿自己倒是一點都不難過，在他看來，無論拿第幾名，成團也好，沒成團也罷，他都沒有遺憾。

他真正想要的早就已經得到了，能成為她工作室的藝人，有她做他的經紀人，他非常滿足。

他現在每一天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練習舞蹈，上聲樂課，和團隊的其他男孩打打鬧鬧的一起吃飯一起去漂亮的音樂舞臺演出。

這樣的生活，他很知足，再忙再累也不覺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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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檐最近一直在忙任寧的事，她在眾多的劇本當中篩選，最後挑了兩個放到她面前，讓她自己選擇。

這兩個劇本都是網劇。

一部是都市現代愛情劇，有愛情線和事業線，小故事情節寫的很精彩很豐富，揭露了現實社會的一些問題。

男女主角會在一次次事件中互相化解誤會，慢慢心動，有很多浪漫的情節。

是時下比較流行的愛情劇目，投資雖然不大，但制作班底很優秀，因為是愛情劇，在拍攝階段就能出很多CP炒作，也不需要擔心流量。

另一部是名導名編劇大制作，雙女主古裝大戲。兩名女主分別一正一邪，其中正義那位女主已經確定是一線女藝人戚鳳，她演技好口碑好人氣高，拿到這個角色基本沒什麽懸念。

而剩下的便是另一個肆意張揚的女主角色。

鹿漾是一個重生的人，前世就不是什麽好人，誰打她罵她，她就加倍奉還，心狠手辣從不留情，數次在尋仇生事時殃及無辜，最終下場淒慘，被戚鳳扮演的女主主持正義，一劍斬殺。

重生一次，鹿漾想著要找戚鳳扮演的女主報仇，但這個階段她還不會什麽武功，而女主又年少成名，身邊一堆支持她的人，所以無論是直接開打，還是用陰謀詭計，她都沒辦法把女主打敗。

最終，她決定收斂個性，做出溫柔小白兔的假象，來到女主所在的門派拜師學藝，成為女主的小師妹。

當然，女主也不傻，她很快覺察到了小白兔假面具下的端倪，一點點發現了她真實的性格。

但這時因為鹿漾沒做什麽壞事，女主也沒有過於迂腐，非要揭穿對方主持正義，她有時甚至會在她露出破綻時幫她掩飾一二。

鹿漾恨對方討厭對方，同時卻又認可對方的人品，兩個人的關系就這樣變得微妙起來。

之後，江湖發生了一系列事情，兩位女主也隨著師門的師兄弟下山，一路破案解決各種匪夷所思的事件，他們看到了很多生離死別悲歡離合，而鹿漾心底的戾氣也在這個過程裏慢慢化解。

這是一部雙女主成長劇，當然也會有愛情元素，但幾個男性角色基本都是配角。

溫檐遞給她本子的時候，並沒有透露出任何的傾向，她希望完全由對方自己來選擇。

任寧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讀劇本，最終選擇了雙女主劇。

“從市場來說，都市劇其實更適合我，也會更穩妥，只要我好好發揮，可以預見到播出之後會有的熱度。”

任寧很認真的告訴溫檐她的理由，“但是，也正因為適合和穩妥，這個角色能夠讓我成長的空間很小。我有想過，我到底為什麽要當藝人。從前是為了改變生活和命運，想要賺錢。現在我已經賺到一些錢了，只要不是大手大腳胡亂的花費，我的生活不會再有任何問題。所以，我應該繼續保持現狀，賺一份穩妥的收入，還是有一點野心，去挑戰和突破呢？

鹿漾這個角色是有點冒險，一不小心可能會演繹的過於反派，讓觀眾不喜歡和排斥，也有可能會被人罵。可我現在還年輕，也就代表我還輸得起，我想要給自己一個挑戰。當然，最重要的是——”

她說著，擡頭看向自己的經紀人，“我相信你。檐檐姐，我相信你的眼光，這麽多本子，你獨獨挑選這兩個劇目給我一定有你的理由，無論我最終挑選哪個，都是對的選擇。所以，在這樣的前提下，我想給自己一點挑戰。”

溫檐看著面前的女孩，到了今天，她再也不會把她和原主記憶裏那個瘋狂又憔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的種下這顆花的種子，悉心照顧，澆水灌溉，給予陽光和養分，她也不負所望，終於綻開了第一朵鮮花。

而在那之下，還有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想象著她完全盛放的那一天，願意為此繼續努力。

安靜凝視她的經紀人溫柔笑了起來，她伸出手，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像是鼓勵，又像是讚揚：“選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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