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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是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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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姻姒所能想到的,便只有這個詞。

勾陳帝君的殿宇,半月裏她已是第二次來,沒什麽旁的變化,只是覺得夜更冷些,風更涼些。走過已無並墻的屏星道,她忽然想起那時隔著冰墻與殷肆說話,佯裝正經的口吻惹得他發笑。可是那般的笑聲,她許久再未聽見。

她真恨當時多嘴,也恨那些送至浮臺的青梅。

若是沒有那些,如今的西參娘娘或許還是那個在凡間受了情傷的西參娘娘,為了詔德泉成天大罵東商君,然後又在夜裏想象著他的模樣,在紙上千百遍千百遍地寫他名字。那時的愛與憎涇渭分明,周自橫和東商君,還是兩個不相幹的人。

他讓她在海澤宮等他回去,說得輕聲細語。可她怕極了,生怕等著等著就等來什麽噩耗。不理會佘青青的勸阻,姻姒握了玉寒鎮騎著天狡神獸便趕往勾陳帝君寢殿,這般架勢嚇傻了守衛的天將,盡管外頭風言風語不在少數,可對於這位似在怒頭上的西參娘娘,大抵只有放行才不會惹出事端。

問了侍奉的仙娥,她才知道殷肆一入內殿便被帝君請去了書房,一直到傍晚都未有出來。至於那兄弟二人究竟聊了些什麽,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他們說,勾陳帝君屏退了所有的侍婢與守衛,說是有要是與東商君細談。

姻姒立在書房門外,心似火燎。屋子外面施加了仙法屏障,她進不去也破不開,甚至連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沒有傳出來。她就在這裏等著,想起很多年前那個南坪的雨夜,大雨砸碎了漫天的煙火,也砸碎了她剛剛明媚的心情。

“擔心麽?”身後起了涼涼的一個聲音,是安淑儀。

“我擔心什麽?”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並不回頭往她,“我的夫君,可是東商君吶。”

“小安要謝謝阿姻姐將妙悟留在我這兒,這些時日海澤按兵不動,倒是爭取了些許時間讓阿澤想明白一些事情……”安淑儀走到她身邊,指了指被屏障圍攏的書房,“你知道今日他拿了什麽東西予東商君麽?一壺‘是非酒’。”

聽得“是非酒”三字,姻姒心中好似一口大鐘轟鳴,久久不能停歇:相傳那“是非酒”是神仙之間賭定生死的法器,酒水香醇濃烈,卻是致命毒藥,損傷元神,殲滅神識不說,若是修為尚淺的神仙一口下肚,甚至可能魂飛魄散,永世入不得輪回。

她拼命用指甲嵌著手上的肉,用疼痛告誡自己保持冷靜。

他不會喝的。他絕對不會喝的。他那麽自私又怕死的人,怎麽會拿命開玩笑。

但她也告誡過他,不要做讓她和殷妙悟失望的事情——東商君絕不能做弒殺帝君的罪臣。

可此酒入杯,必然要取神一命。

“事實上,我與阿姻姐一般恐懼。”安淑儀冷冷說了一句話,望她的眼神黯下去,“我害怕,那‘是非酒’最終還是進了阿澤的肚子……我本想攔下他,可是阿澤與我說,要我等他出來,他說要我等,我便來等著了。”

姻姒只是笑,“巧了,我也是來等人的,那麽讓我們看一看,究竟誰能等到呢?”

“阿姻姐,這真是個殘忍的提議呢。”

“是麽?”

安淑儀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那雙有著琥珀色美眸的臉與昔日相比,滄桑了許多,她低下頭,臉部的輪廓稍有些模糊,聲音有些飄忽,“或許你們不知道,我喜歡殷澤,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那時候他送糖果給我吃,教我念詩,給我擦眼淚,我就覺得,我這輩子都要與他在一起——就算他是扶桑神魔口中最沒用的帝君,就算他什麽都做不好理不清,可他那麽善良,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小安就覺得,就算是做盡了壞事,也要護著他,只叫他好好的,長存扶桑……”

姻姒轉身凝視著她,字字冰冷,“你可知道你說這個,叫我多羨慕,我從小喜歡的人,兜兜轉轉繞了個大圈,才得以見面,沈沈浮浮愛憎幾許,才得有今日——今夜一壺是非酒,偏偏要斷這撚情思,到底,什麽最殘忍?”

早在他們大婚的當夜,詔德泉密函中殷笑天留下的話語,早就傳遍了扶桑——這是安淑儀從自己的母親九天娘娘處得到的消息:那卷軸封印上存著傳音秘術,一旦被強行打開,便會在扶桑神界幾處幽谷中回響三日,他們在海澤自是不知,可往日對殷肆又畏忌之心的神魔,卻是如獲至寶,恨不能馬上請命踏平海澤。

“東商君不來覲見勾陳帝君,又在海澤大肆布兵排陣,怎麽會叫人不多想?阿澤無力應對那些家夥成日裏的上書請命,只得出此下策……由他們兄弟二人做決斷,總好過那些無關的人來置喙,阿姻姐不覺得嗎?”她說至此,不由楞了一下,遠遠望了望房門緊閉的書房,“你有多喜歡東商君,我就有多喜歡殷澤,甚至,比你的喜歡還要多……所以,請不要責備小安如此回護阿澤……”

“這怎麽能比較?喜歡和喜歡,是不能比較的。”

這是她與安淑儀今夜說得最後一句話,然後便朝著那仙障結界走近些許,華光遮蓋之後,往昔尚且熟悉的帝君書房顯得有些陌生,鏤刻著龍紋的飛揚檐角,此時卻顯得有些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可以覺察妙悟的氣息就在附近,可她看不見她。想來約莫是安淑儀怕她擔憂,刻意如此安排的,可是她又不敢冒然放人——曾經相親相愛的人,眼下卻要用這種方式來相互牽制,冥冥之中被蛛網困住掙紮不得,連說殘忍,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姻姒覺得自己這個做娘親的,當真是不配,說好了要來探望她,可是十來日竟過得渾渾噩噩,為殷肆的種種刑行徑擔驚受怕,將此事忘在了腦後。她後悔,若是得空,叫殷肆來見見那個女孩子也是好的,今夜一過,明日,又不知會是何種景象。

他走出來,帶著她們母女一並離開。

又或者,她獨自帶著妙悟離開,和一具冰冷的屍體。

子規又啼,月下仙障在某一刻破裂,房門終是敞開。

姻姒只覺得不能呼吸,一雙琥珀色眸子緊緊盯住那個方向。時間仿佛定格,每一次呼吸的聲音,都如雷貫耳。而與她一般不自在的,還有安淑儀。

男人的腳步聲很是沈重,光華落定,走出來的,是殷澤。

安淑儀已然泣不成聲,提著衣裙快步迎上去,將年輕的勾陳帝君緊緊擁在懷中,“阿澤,阿澤……你沒事吧?那是非酒……你沒有喝罷?”

“哭什麽啊,我沒事,不過是與大哥說了些話而已,不是讓你等著麽?怎麽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殷澤好笑,擡手摸了摸女子臉上的淚珠,又言,“‘是非酒’我沒有喝,是大哥喝的……”

膚色較深的男子與他的兄長一般,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他話至一半目光落在姻姒身上,臉色卻變了,“阿姻,你……你也在啊?我……大哥他……”

姻姒只覺得眼前發黑,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崩塌。

天地失色。原來天地失色,是這麽個意思。

殷澤在身後說了什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杯“是非酒”足以滅了神明的元神,他卻喝了它……她提著衣裙踉踉蹌蹌就往屋舍中去,第一次覺得自己一身神息修為是那麽沒用,連勾陳帝君寢殿的仙障都破除不了,如果,如果她能夠早一些,如果她能夠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如果……

狼狽不堪。不知所措。所有的詞匯都不足以形容。

姻姒到這一刻才醒悟,那個男人在她心中,原來比什麽都重要。

扶著立柱才能穩住身形,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扯開花紋華美的簾幔,急急擡眼向內裏望去:角落裏的落英香幽幽燃著,桌邊端坐一人,一身黑衣,烏發似瀑,手裏一柄短劍,正在認真削著一個蘋果。他的面前是一只空掉的杯子,做工精致的盛酒器皿在人看來是那麽刺眼。

眼淚無聲無息落了下來,她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他在的。他還活著。他沒有死。

男子覺察她的神息,擡起臉來,微微揚起的唇角一如往昔。刀落,彎曲似蛇般的果皮完完整整落在桌面上,長明燈中火苗跳了一跳,終於安分。

他將果子遞過去,輕聲道,阿姻你看,我給你削了個蘋果。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一直以來寫文,真正的結局都是在番外裏。殷肆有沒有喝是非酒,為什麽還活著,之後的路要怎麽走……見番外

【番外四】十字 真·結局

這約莫是我們第一次帶著殷妙悟來凡間。

小女娃兒覺得新鮮,一路東張西望,看看這個覺得好,看看那個也覺得好。不過是南坪的一條街,卻走了近兩個時辰。興許是這些年在海澤養得嬌氣了,看著沿街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我只覺得頭暈,若不是他一直牽著我的手,恐怕連下一步要往哪裏走,我都懶於去想。

殷肆大抵是很開心的,從晌午起,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一晃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自那件事結束之後。

可我依舊覺得後怕,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無法體會到那種大舍大得的心情的——我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他了,每每想至此,都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也曾噩夢連連,設想著沖入勾陳帝君書房見得他一具冰冷屍體,又或者魂飛魄散連一縷念想都沒有給我留下,嗚咽著清醒過來,直到觸摸到他溫暖的身體才能稍稍緩神,下一刻被他擁入懷中。

後來的我才知道,他到底喝了那杯是非酒。驕傲如他,究竟是懷著何種心情飲下那杯足以致命的酒水,我無從得知,他只是告訴我,他不想讓我為難,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妙悟與她的阿娘分開。

只是,酒壺裏被換上了清水,這是他所萬萬沒有料到的。

他以為,事已至此,扶桑千千萬萬神魔早已將他視作毒瘤,親生父親尚且偏袒胞弟,要他一死以絕後患,年輕的勾陳帝君縱然有一百個一千個理由,也不得不順應一次旁人的意思——殷肆提及此事,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末了幽幽又言,果然沒有白疼這個弟弟。

“大哥一直都在幫我,替我決斷那些我所力不能及的事情,替我遮風擋雨,小心翼翼不讓那些流言蜚語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從來都不覺得那是野心或不甘,我們只是各自站到了錯誤的位置上,我不能阻止他做對的事情。更何況,他當著我的面將‘是非酒’喝下去,我還能再說什麽呢?無論來多少次,他都會喝下去的罷?我這個勾陳帝君啊,當真是窩囊,從沒有做過什麽叫人信服的決定,但是第一個,一定是回護我所珍視之人,大哥也好,阿姻也好,還有小安……”

我一直記著殷澤與我說過的話,並且相信著他一定會有獨當一面的一天。

那場風波似乎就這麽被壓了下去,第二日勾陳帝君寢殿前的九龍鼎中,熊熊燃起火團,先帝留下的密詔被燒成灰燼,那些陳年的文字,再一次陷入沈睡,並且永遠也不會醒過來。安淑儀親自送妙悟回來海澤,封她為司星神女,那排場快趕上當年殷澤定親。

扶桑諸神見得殷澤如此篤定,皆扼腕嘆息,直言扶桑終有一日要落到東商君手中,勾陳帝君聽罷哈哈大笑,落在誰手裏不都是姓殷麽,有什麽區別?老爹是絕對不會在意的啦。

我毫不吝嗇誇獎年輕的帝君,當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帝君。

殷澤卻哭喪著臉沖我嚷嚷:阿姻,我有那麽黑麽?

再後來,送來海澤的奏折漸漸少了,殷肆借口要照顧妙悟,沒有閑暇時間再估計扶桑神魔之事,我知道這不是什麽好借口,不過毫不意外地,殷澤相信了;只是他到底是心智尚淺,還不足以勝任那些冗雜繁覆的責任,我與殷肆不得不常常去帝君寢殿走動,指點一二。值得欣慰的是,屏星道上再不會出現鏤花冰墻,即便看見東商西參兩位神明手挽著手一並走過,也絕不會再有人置喙半句。

更不會上扶桑神魔快報。

事實上,我們在刻意去淡出別人的視線。海澤就是我們的一方堡壘,堅固又溫馨。我的子民已經熟悉這裏的氣候與習俗,只是在茶餘飯後,偶爾會回憶起那個淹沒在沙海中的城池,喚作浮臺。

玄蒼則是喜事不斷,十月初始又添了對雙胞胎女兒,加上前兩年佘青青誕下的一子,三個孩子吵鬧得不行,他也樂得照顧,每日與鍋碗瓢盆做鬥爭,隨身帶著食譜苦讀,並且氣氛上感覺他所組建的這個隊伍,有不斷壯大的趨勢。

約莫是夥食好了許多,佘青青整個人都胖了一圈,愈發豐腴嬌艷起來,只可惜往昔的臭脾氣還是沒改,對我倒是恭敬的,閑來無事也會說說女人家的貼心話;看見殷肆則愛理不理,高興了才喚一聲“爺”,兩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也跟著她後頭喊,於是“爺爺爺爺”的聲音就一直響徹屋舍,殷肆直皺眉頭,總覺得自己一瞬間老了許多。

我想他約莫能夠體會到歐陽羽被殷妙悟喊伯伯時的微妙心情了。

有一晚殷肆壓著被褥偷偷與我說,生娃兒這檔子事情,蒼老師做的還真是不遺餘力,之前怎麽沒看出來?當然在這件事上佘青青也功不可沒……待他胡亂言語夠了,繼而又開始感慨,自從我爹離開浮臺後,我與玄蒼相伴這麽多年,怎的就楞是沒擦出過一絲火花?

我笑著回答他的話,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才不會在意別處的風景。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輕輕道,“若是我們早些相見,該有多好;若是我沒有做那些惹得你不愉快的事情,又該有多好……百轉千回,所幸你我都還在,雖有芥蒂,卻無遺憾。”

我想起詔德泉冰妖長者的占蔔——東商君的姻緣必是大器晚成,可是東商西參遲了這麽久相見,遲了這麽久相戀,遲了這麽久相伴……即便遲了那麽久,途中有那麽多曲折和不堪入目,又怎麽樣?我還是喜歡他,發自內心的,不可理喻的喜歡著。

他就是眼睛裏的一粒沙子:不揉,疼;揉,更疼。

我對他的感情,不過是疼和更疼之間的選擇。

好像也並無區別,因為沙子一旦進了眼睛,總歸是要叫人難受的,除非沙子自己跑出去,再也不會飄進眼睛。可是我生在沙海之境,放眼皆是黃沙,難免有一粒,在不經意間就落入了眼睛。

獨一無二的一粒。

舉世無雙的一粒。

又或者,是這世上唯一能入我眼的一粒。

他在我眼中,我在他心上……這個道理,是我明白的太遲了。

“假如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可以安排,我寧願從來不曾見過你。我從來都是個安分的神,就算想見的心情有多麽熱切,卻始終抵不過那些毫無意義又可笑之至的冰冷規矩——‘想見見東商君’這個念頭,念著念著或許就忘了,想著想著或許就算了,也不會再有後面的故事,不會有後來糾結紛亂的心情,多好。”

“可一切都只是或許。東商與西參兩顆星辰之所以遙遙相隔,此升彼落,永世不見……只是為了相見時更加珍惜對方罷。”

“阿姻,有東西給你。”他抵在我身後,在我耳邊輕聲道一句。

站在首飾鋪子前認真挑選的我著實嚇了一跳,這裏是人界,民風尚未有浮臺海澤那般開放,又是大白日,大街上人來人往,他貼著我這般近,叫許多人看見,大抵是極為不妥的。好在妙悟眼下在看街邊的雜耍,未見到素日裏四面威風的爹爹當街無賴模樣,否則不知要背地裏偷笑多久。

我轉身想要數落他幾句,哪只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臉頰就有些微微發燙。想我與殷肆相識許久,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卻屈指可數,每天每時,都彌足珍貴,之恨不能成天膩歪在一起。

眼□在人界南坪,無端又讓我想起許多初遇時的操蛋事兒,那時的周自橫和香盈袖,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我剛想逃開,不想手中一涼,他竟是塞了柄折扇在我手中。我低頭一望,卻驚得說不出話來:那扇子,分明是十餘年前他丟掉的那柄,雖然扇骨有修補,描了金漆加了玉墜,可是我一眼還是認得出來,它對於我來說,算是一段感情的轉折。

那個雨夜,我從河岸淤泥中將其拾了出來,回到浮臺便大病一場。玄蒼說,我病的迷迷糊糊時還死死握著這柄扇子,可是後來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這扇子究竟是什麽時候遺失的,我也不清楚。

在紫宸度過的十年,我曾不止一次想起它,可回到扶桑後,看見鮮活的他站在我面前,便再也沒有心思去問及這扇子的下落了。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它承載著我對周自橫的感情,在念念不忘中下落不明,就像昔日裏刻骨銘心的傷,在新的、更大的喜悅來臨時,也會銷聲匿跡。

“你怎麽……怎麽會有它?怪不得我後來找不到了,原來在你這裏……你修好了它?”我捧著扇子,指尖輕輕碰觸著扇骨上的花紋,斷斷續續說著話,“……你還記得它。”

最後一句落定,心裏竟微微有些酸楚。

“扶桑天界能工巧匠還是大有其人,想著無事可做,便尋人幫忙修了扇子。”殷肆笑了一下,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像是雪後初升的太陽,渾身散發著幹凈的味道,“本想走完這條路再給你的,不過……方才看著你的背影,莫名就想上前抱一抱,所以就……”

他沒有說下去,仍是柔柔地笑著。

我知道他是想說,他怕走不完這條路。

我嫁他這麽些年,知他伴他,鮮有能體味“相敬如賓”四字的時候。東商君從來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去表達愛意,有些霸道,不太會過問我的感受。我本該抗拒,該指責,可是女人大抵是貪婪的,我越來越能夠感受到自己是被愛著的,被小心呵護著,那麽用他的方式還是用我所希望的方式,又有什麽關系呢?

直到最後,他也沒有變成我期望中的東商君。殷肆只是殷肆,從來都只是。

可我到底是被他深愛著的,這比什麽都重要。

他記得我的話,沒有食言,再也沒有讓我難過。他活著,與我在一起。

“所以,你現在是將它還給我?”我故意裝作生氣,皺起眉頭盯住面前男子,看他作何解釋。

“是送給你,不是還,稍稍有些不同了,阿姻且看看。”

他以眼示意我打開扇面,我照做,隨即怔在原地:‘有暗香盈袖’五個字赫然在目,約莫是用了仙術修補,才將那些水漬去掉恢覆原狀。我的筆觸清晰可見,也正因這五字,才開啟我與他之間漫長糾葛的一段坎坷情路。

我不知道該謝謝,還是該拒絕。

然現下,那五字後又有五字烙得人眼疼心顫。

遒勁筆跡分明是出自他手,與她的遙相呼應,短短十字,卻似凝固流年:

有暗香盈袖,野渡舟自橫。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尼瑪啊,這才是全文完好麽。呼呼,長長舒一口氣。終於把這個暗戀的故事寫完啦,感覺只有一個字,爽。在此透露一下吧,扶桑的大背景下還有一個故事啦,是說殷妙悟長大以後的故事,希望寫出來的時候大家還能關註煙二。12月底開始定制印刷哦,希望喜歡暗香的mm們可以收藏一本,封面和插畫都有,是【撲撲大以巴】大大制作繪畫,在此非常感謝,到時候煙二的微薄會發出來吧【歡迎大家來加我微薄啊,之前的qq群因為某些原因關掉了,大家就微薄召喚我吧,煙二十分樂意和大家交朋友丟肥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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