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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買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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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在看一個陌生人,殷肆眸子許久才動了一動,木木吐出句話,“阿姻說的什麽話,什麽叫做……開價?”

她哼笑一聲,“既是買賣,自有價錢。”覺察懷中女孩稍有不適,姻姒垂了眉眼安撫癡兒幾句,又仰面與殷肆道,“浮臺近況我已目睹,確實不容樂觀,這些年勞煩東商君費心浮臺事宜,想來,已有對策了罷?”

他笑,烏發隨風微揚,像極了一只盯梢獵物的狐,“喔,西參娘娘對在下如此有信心?”

“價格合適,買賣合算,你一定會竭盡所能,不是嗎?”闔眼一嘆,她不知自己是用何種語氣說出後半句話,“無所不能,不擇手段……你可是扶桑神魔敬畏堤防的東商君,只要你想,怎麽會有做不到的事情?”

她自幼隔空與他爭執千萬年,怎會不曉他的心性?若非胸有成竹,絕不會親口與她道這樁“生意”。

“說的也是。”自嘲般地笑了一笑,殷肆緩緩點了下頭,“可十年前我沒能救下玄蒼,也沒能留住你,十年後,你偏偏信了我能救浮臺……”

沈寂十載,成日與青空花木相對,本以為再不會再因這個男人的一句話而有情緒起伏,不想如今站在他面前,仍有心悸。

莫言其他。千言萬語,到底是換做一聲回避之言,莫言其他。

殷肆上前一步,開了手中扇子,故弄玄虛不予正面回應,“浮臺一事終究是樁大買賣,我先出價,只怕你不肯。”

心頭一道傷口始終無法縫合,她無法回應他的主動,只好尷尬著移開美眸,輕輕拍了下癡兒的肩膀,囑咐道,“癡兒先去旁邊玩可好?我有些話要與東商君說,小心腳下,扶著回廊慢慢走過去。”

她脫手,盲女小心翼翼走了幾步,步履尚穩,碰觸到足以穩住身形的立柱後卻駐足不前,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阿姻,浮臺是要沒有了嗎?”

女孩子心思玲瓏,在二人的話語間隱隱覺察到什麽,面上雖無波瀾,聲音已顯急切,“癡兒不想它不見……”

“不會的,癡兒放心,浮臺不會消失的。”姻姒袖中攥緊拳頭,強笑出聲,“不過是旱情比往年稍重了些,然浮臺所居都是經得住酷熱的妖魔與散仙,大家只是暫時出去避一避,很快都會回來的,到時候浮臺宮中熱熱鬧鬧,會有很多哥哥姐姐來陪癡兒玩耍。”

或許是因為雙眼看不見的緣故,女孩子表情比尋常人更少,她倚靠在回廊立柱邊想了很久才怯怯開口,“我喜歡浮臺,喜歡大家在一起,阿姻也不要離開了,好不好?”

她心中不是滋味,遠遠嗔怪著,“傻丫頭,這裏毗鄰沙海,過些時日便會漫天黃沙,又缺水得緊,癡兒有什麽好喜歡的……”

癡兒沒說話,又站了片刻,沈默著按她的吩咐扶著回廊緩緩走遠。

“你讓她一個人走,當真無礙?”殷肆看著那小小的背影,忽生憐憫:想扶桑高階神明,膝下子女如此年紀正是最無憂無慮光陰,可對於癡兒來說,流落扶桑之外,難賞日月星辰,甚至不知朝夕相伴的人是何模樣。

“無礙的,癡兒可比你們想象中堅強許多。”

“那你呢?”他看向她,“那你又如同表現出的那般堅強?恕我直言,平淵水流若再斷,浮臺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你心中應該最是清楚。”

她輕輕點了下頭,擡手將額前碎發撥至耳後,未有慌亂,“我自幼身在浮臺,隨著黃沙長大,雖是向往海澤風調雨順,可這裏,到底是我的故鄉,方才我與癡兒所言,並非出自本心,你……該明白的。”見殷肆作一副了然表情,姻姒沈聲,琥珀色眸子直直望進黑衣男子眼中,“言歸正傳,告訴我你有何想法?”

庭院中較以往少了許多奇花異草,缺少雨水的潤澤,樹木枝葉色澤亦暗淡無光,附著著薄薄一層塵沙。樹蔭投落在男人身上,將那張臉切割得破碎。

“十年前我在海澤命人填海,將近海幾處小島連接陸地屯田建屋,全數交由可依賴之下屬管轄,尚可容納千餘人;而海澤城外接近沙海一處,先前有數位散仙居住,眼下,已是一座小城。”語至此,殷肆終是將話挑明,“我想,憑借這二地,應能安置浮臺剩餘妖仙。”

姻姒秀眉微蹙,心下愈發浮躁,“你的意思是……”

他仰面透過枝椏望了眼艷陽,“西參娘娘大可下令,命浮臺妖仙全數移居海澤。”

她驚,“這怎麽可能?沙海本就是東西兩地不可逾越之屏障,浮臺雖不濟,少說卻留有安土重遷的百十人,其中不乏老弱,怎可能穿過黃沙之境?若是遇上黑風流沙……”

回憶起當初兩次瀕死沙漠的情景,姻姒仍心有餘悸,不禁連臉色都轉作蒼白。

殷肆緩緩勾起唇角,“這些年我來往兩地近乎百次,若非有十足把握,也不敢妄自提議。”

論心思縝密,她自是比不過他。相知萬年,相識數載,她聽他常說的一句話正是“不做沒有十全把握之事”,而聰慧巧捷如他,也確實如此恪守——東商君此生唯一一次不計後果之舉,便是強要了她,惹得一場風流債。

“既然海澤肯接納浮臺流民,東商君又願助我臣民穿過沙海,只要尋個切合的理由,這法子未嘗不可。你,容我考慮片刻。”她眸光一轉,張口又是開門見山,“不過,想來如此大恩,東商君要我用什麽交換?”

時間好似在一瞬間靜止。

隨即一個低沈的聲音似從深潭中浮起,“我要你。”

殷肆擡眼,將扇骨一片一片疊起,冷不丁從牙間擠出三字,“只要你。”

她嗤笑一聲,嫵媚之態自眉梢至指尖,只是聲音仍舊冰冷,“便是猜到這答案。”

“猜到了,你又可願意?”

“若說不願的話,東商君一定會千方百計逼我到願意為止,那麽,既知結果,何必掙紮?浮臺等不起,明日我就下令浮臺城中仙魔盡數遷往海澤,勞煩章澤和海澤輕甲馬隊再走一趟浮臺,護我臣民穿過沙海,好生安頓:願意歸順海澤的,居於城內,不遠舍棄浮臺臣子之名的,便在臨沙小城住下,待浮臺諸事了結,我也自當前往小城居住。”她長睫微微一動,補而言之,“……供你消遣。”

他一動不動盯著她的雙眼看,靜得像是一尊石像。

“怎麽,你那是什麽表情?莫不是對我的決定有異議?”

“沒什麽……那最後一句,我不明你意。”他疑惑,“我待你,怎是消遣?”

“你要我作陪,不是消遣是什麽?”姻姒反問,微微動作惹得發髻上流蘇窸窣作響,“我知你心裏所想,我便應了你;你要與我談買賣,我便以最公平的形式與你錢貨兩清……反正我此生清譽也是毀在你手上,所幸毀得徹底,說不定我棲身海澤之事還會叫那些筆者給潤色撰寫了去,成扶桑一段佳話……”

未等她自嘲完畢,手腕便被殷肆狠狠扼住,將她一把扯至身前,“我想阿姻弄錯了,我要你嫁到海澤去,做我東商君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徙居在海澤轄地外,供我消遣!”

他的眼中布滿血絲,想來身在浮臺,他亦是一夜無眠。

她絲毫未有畏怯之意,迎著他的目光笑起來,“也好,以西參娘娘嫁娶之名施令眾人遷往海澤,想來也無人敢置喙——海澤內外,與我來說並無區別,只要在這扶桑,就逃不離東商君大人的五指山。”

“你……”

殷肆被她氣到無言,狠狠擲開那只手,然掌中溫度褪去,像是心頭一塊血肉被生生剜掉,痛苦不堪……他咬牙,上前一步重新將她拉入懷中,緊緊環住,一放一推又一扯,思緒就像是雜亂無章纏繞在一起的藤蔓,遍布全身,“阿姻,你、你心裏到底是在意我的……是不是?!你告訴我,方才那些都不過是氣話,往後的時日,我還有無數彌補的機會!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是不是?!還有癡兒,癡兒她、她到底……”

“怎麽,她若不是你骨肉,你就不管她?”她不轉身,默默受著肩頭的禁錮之力。

“不,我只是覺得蹊蹺,清寡為給我們制造逃脫的機會,甘願被困在水靈幻境中與赤炎魂魄同歸於盡,想來已是兇多吉少,她的孩子怎會在數日後被你尋到……”他將下巴擱在女子肩頭,沿著她的後頸落細密的吻,間或有溫柔言語溢出,“阿姻,我更希望癡兒與你我有關。”

“只要你待癡兒好,待嫁娶禮成,我便讓她喚你一聲阿爹。”她尖銳地像是一支毒箭,每字每句都教殷肆不能消受,“我勸你不要妄圖去追問那些過往,哪怕癡兒是我別的男人所生所養,你既要娶我,那也得受著。”

他的動作莫名頓了一下,“阿姻莫氣我。”

絲毫沒有理會男子的情緒變動,姻姒摸著下巴仍舊沈浸在自己的設想之中,“明日我便告知勾陳帝君這樁婚事,你今夜就傳書回海澤,命章澤安排接洽事宜,屆時浮臺城中妖仙由玄蒼,青青二人疏散,最多十日,便將空城……”

他嗔怒,將她身子扳正,狠狠壓上她的唇,就像是控制手中的物件一般,毫無憐惜念頭,霸道如橫行之獸,抵著她的貝齒令她連喘息的時機都不曾有。

這一吻吻得纏綿。幾近窒息。

姻姒許久才得解脫,將他一把推開,重重咳嗽數聲,“你……你做什麽?若是叫旁人看見,可怎麽……”她的話戛然而止,並非是不想責備那混賬,只是她忽然想到,浮臺宮中冷冷清清,已是許久再無旁人。

而很多的日夜後,也將再無浮臺。

她沖他欠了欠身子,這樣的疏遠和禮貌令殷肆不知所措,遲了半晌,才吐出句淡淡的抱歉。

作者有話要說:想挖新坑了,雖然《暗香》還有好幾個謎團木有解開,嘛,慢慢來啦~

暗香會開定制的喔,喜歡的親請屆時不要吝嗇地收藏一本吧

至於《九曜》的定制……大概是在明年……有空的話……話說還真的好想補些陸貓和阿九SAMA的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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