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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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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車站等了他十個小時,從白天等到晚上,腿都等麻了。後來你們猜怎麽著?他媽來了。哦,我沒在罵人,就是他媽來了。他媽媽打了我一巴掌,讓我不要再糾纏她兒子了。

“她說他兒子將來要考大學,他的志願是醫科大,他想成為醫生,這是他從小的夢想,不可能因為我這個女人而放棄。”

朱諾頓了一下,喝了口酒。

“她說,我這個不學無術、滿腦子只想著男人的下作女人,配不上他的寶貝兒子。”

江辭辭垂下眼:“太過分了……”

朱諾笑得越發明艷:“對,太過分了。所以我打了回去,那一巴掌。”

“她打了我媽一巴掌。她大概很生氣,她是那種生氣就一定會表現出來的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和許函,不太一樣。”

“我知道她在氣什麽,她肯定無法接受我和她就這樣結束了,是我,是我對不起她。

“但是……那時候的我,那時候的我們,都太傻了。就算離開了家,離開了生活的城市,又能去哪裏?又能怎麽生活下去?何況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我們根本沒法靠自己過活。”

蕭翊然嘆了口氣:“她從來沒考慮過這些問題,這一點也和許函不一樣。”

謝姜善嘀咕了句“什麽電視連續劇一樣的劇情”。

喬夏看著蕭翊然,問道:“後來呢?她肚子裏的孩子呢?”

“我們家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打掉孩子。”蕭翊然默默地繼續述說:“她一開始大發雷霆,把錢都撕碎了。她想和我見面,我爸媽都不同意,他們擔心我如果見了她,會影響到高考……他們也是為了我好。我沒有見她。”

“我沒有見她,她爸媽強行把她帶去了醫院,流掉了孩子。我到最後……都沒有再見過她。”

“我沒有再見過他。”朱諾道:“連最後一面都沒有。”

她狠狠吐出一口惡氣:“歸根結底,她兒子將來當醫生也好,去工地搬磚也好,和我在一起也好,分手也好——這跟他沒有履行我們的約定有個屁關系?

“他想當醫生,他想考大學,他可以清清楚楚告訴我,他不喜歡我,他想和我結束,可以當面和我說——

“男人都是渣滓,他不過是渣滓中的渣滓,懦夫中的懦夫。”

蘇偉一驚:“朱諾,我可不是——”

“你閉嘴!”

朱諾正在氣頭上,哪裏會理睬他。

“雖然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這些破事想起來還真是操蛋……”她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再度轉向江辭辭:“江辭辭,前人之鑒,後人之師,你也得給我註意一點。”

“誒?”江辭辭瞪大了眼。

“男人都不靠譜,現在這世道尤甚,你要想活下去,還得靠自己。”

江辭辭楞了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朱諾的目光兜向一旁的靳巖剛,他依舊沈默著,沒有參與這一場酒後清談。他的眉眼冷硬如鐵,月光墜在他漆黑的眼裏,泛著絲絲疏離的冷色。

和記憶中的某張面容,有著些許難以描摹的重疊。

“雖然……你的情況,或許和我不太一樣。”

“這就是你死都不願意丟下女朋友的理由?”謝姜善道:“ok,ok,真感人。”

他的語氣裏完全沒有感人的意思。

“你說了這麽一大堆,我給你概括一下。”謝姜善掰著手指一本正經道:“你年少輕狂的時候辜負了前女友,幹了一票對不起她的事兒。現在痛改前非了,想要好好對待許函,來彌補這一切,哪怕她被感染了,也不想丟下她。”

他笑得薄涼:“你自己都不覺得奇怪麽?”

喬夏亦皺了皺眉。

蕭翊然卻不知該回答些什麽,只是沈默。

“老實說,我是完全不想摻和到別人的感情故事中去,你愛誰誰,辜負誰對得起誰都是你自己的破事,但,”謝姜善唇角在笑,眸子裏卻完全沒有笑意:“你把我們的性命都栓在一根繩子上。那個神棍老頭死了,我們的車子和吃的也沒了——就因為你的女人,我們現在隨時處於屍變的危險之中。”

“蕭翊然,你得清楚,除我之外,我們這之中沒人欠你。”

“我很抱歉……”蕭翊然深深垂下頭:“我真的很抱歉……”

謝姜善撇開了眼,壓根不想理他。

喬夏的表情也沒有很好,眉目中有絲絲藏不住的厭惡。

江紫沐則像一個身外人一樣,靜靜傾聽、註視著一切,卻不予表態。

孫周平耐不住這樣尷尬的氣氛,撓了撓頭,尋思著轉移話題:“啊……那邊的門看起來沒關好,如果進喪屍就糟了,我去看看。”

他說著便走去門口。剩下的幾人依舊無話。

尷尬的氣氛流轉於眾人之間,喬夏嘆了口氣,站起了身。

“我來幫你吧,那裏應該拿東西擋住,不然晚上睡覺的話太危險了——”

她唰地瞳孔一縮。

“餵!孫周平!”

她大喊道:“小心!!”

“她……睡著了麽?”

“嗯,睡了睡了。”

江辭辭給朱諾蓋了件衣服。朱諾喝了太多的酒,雖然度數不高,卻還是臉蛋酡紅,睡得很香。

蘇偉在旁邊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皺一下眉,他便慌張起來,尋思是不是冷了,問江辭辭還有沒有衣服。

她轉個身子把外套噌掉了,他便急匆匆上前,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擔憂些啥。

江辭辭看不下去了,指著他大喊:“蘇偉!你也快去睡吧!”

“噓!”蘇偉瞪她:“別吵到朱諾了!”

江辭辭悻悻住口。

“話說,你們原來不是一直就認識的啊……”

蘇偉看起來完全不知道朱諾以前的事,剛才聽得比江辭辭還震驚。

蘇偉“嗯”了一聲:“我和她是在喪屍病毒出現後相遇的。在一個咖啡廳,那個時候她救了我。”

江辭辭盯著他,露出點不懷好意的笑容:“你很喜歡朱諾?”

“……”蘇偉沈默了。

他一把推開江辭辭:“小孩子懂個屁!”

江辭辭無奈。

蘇偉氣哼哼地繞開她走向車子,似乎是想多拿點衣服給朱諾。

江辭辭也不禁抱了抱雙臂,林間夜晚的溫度確實很低,她也覺得有點冷了。

呼,也有點困了。

打了個哈欠,眼皮搭了下來,瞌睡蟲開始擋不住了。

“嘩啦——”

肩膀忽地一暖。

江辭辭詫異側頭。

肩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夾克外套。

是靳巖剛。

他為她披上了衣服,旋即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沒有說什麽。

江辭辭用左手攬了攬外套:“謝謝。”

頭頂上夜幕深深,繁星碎亮。

“我們……真的要和他們一起去C區嗎?”江辭辭啟口:“謝姜善他們既然在d區待過,沒可能那麽快到達遠在北方的F區,他們現在,有可能……”

有可能在哪裏呢?

她也沒法確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她露出無奈的笑容:“至少c區的感染率很低,還有基地,或許他們現在待在那,吃好喝好,不用像我們一樣天天躲喪屍。”

“嗯。”靳巖剛低低應道。

“我們天一亮就出發吧。這附近可能還游蕩著許多喪屍,不能逗留太久。”

“嗯。”

這個人只會說“嗯”這個字嗎?

大概是吧。

江辭辭失笑。

“男人都不靠譜,現在這世道尤甚,你要想活下去,還得靠自己。”

朱諾說的話並沒有錯。

但是她……她有值得信任的人。

她有——可以不問理由便互相交付性命的人。

她相信他。

夜色俞深,困意層層席卷,江辭辭的眼皮開了又合,開了又合,最終沒能抵禦一天的疲憊,沈沈闔上了眼。

她的腦袋也隨之一耷一耷向下歪去,都要磕到地上了,靳巖剛看不下去了,擡起手,想要扶好她。

江辭辭睡得沈了,順勢脖子一歪,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寬厚有力的肩膀,她在睡夢中感到滿意,歪歪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靳巖剛擡起的手微微一頓。

他凝了眸子,註視了會她沈靜的睡顏,最終緩緩垂下了手臂。

寬厚的手掌,從她發尾輕輕滑落。

月色溫涼如水。

喪屍的嘶嚎聲像是劃穿黑夜的閃電。

孫周平離游戲廳門口突竄出來的喪屍如此之近,如果不是喬夏在那一瞬的提醒,他早就命喪屍口。

“ok,深夜情感話題就此打住。”謝姜善迅疾地拿起了身旁的霰.彈槍:“該和我們好久不見的好朋友打聲招呼了!”

十多頭喪屍從門口的裂縫鉆了進來,它們感知到了屋內人類的氣息,嗥叫聲尖銳逼人,猶如野獸。

孫周平身上沒有武器,謝姜善丟了根撬棍給他:“接著!”

“謝了!”

“有多少頭?”江紫沐發問。

“起碼十五頭。”喬夏一面應道,一面亦抽出了腰間的槍。

四人應對十多只喪屍並非易事,這個游戲廳也不是作戰的好場所,謝姜善腦中迅速轉動:“餵!蕭翊然!你去把安全出口的門打開!”

蕭翊然應了一聲,抱起了許函,往最裏側的安全出口奔去。

“那個女人就先放著吧……”謝姜善無奈地嘲了聲。

“謝姜善!”喬夏朝他道:“你身上還有傷,這裏交給我們,你先和蕭翊然一起走!”

“餵餵,”謝姜善給了面前兩個喪屍爽快的爆頭:“這說的什麽話,這是我會幹的事情嗎?”

喬夏在射擊喪屍的空隙瞪了他一眼:“這種時候就別逞強了!快去!”

謝姜善揚眉一笑:“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我了?”

“別貧嘴了!”喬夏道:“快去!”

謝姜善看著喬夏奮力擊殺喪屍的身影,眉眼沈沈,呼出口氣。

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他以為沒有人能發現。

“謝姜善,”就在他想要擡腳退去時,喬夏的聲音再度傳來,“……謝謝你的玩偶。”

“誒?”他猛地回頭。

喬夏惡狠狠地瞪他:“還不快走?”

蕭翊然停在了安全出口的門外,背著許函。

“怎麽了?傻站著幹嘛?”

“這扇門……”

掛著安全通道標識的門上釘著七八塊木板,阻擋了去路。謝姜善耐不住嘖了聲嘴。

下一秒他“嗖”地擡起腿,帶著勁風朝那扇門悍然踹去。

門……沒動靜。

“媽的。”場面過於尷尬,饒是謝姜善也耐不住爆了粗口:“如果是阿靳在這,早就……”

他抓了抓自己的白毛,看向一旁的蕭翊然:“還楞著幹嘛!過來幫忙啊!”

蕭翊然聞言,不得不放下了背上的許函。他疾步上前,兩個大男人合力砸破了這堆木板。

謝姜善拿起了手中的□□,對著門鎖處給了一子彈。

門鎖處登時開了個孔,絲絲硝煙竄起。

“其他人呢?”蕭翊然問道。

“等會兒就來了。”

謝姜善隨口應道,人卻死死望著游戲廳裏側的方向,太慢了吧,喬夏他們在搞什麽?

他自己都沒覺察到內心無端的急切,胸口的傷處也愈發疼痛起來,蕭翊然看著謝姜善臉色不太對,下意識問道:“你沒事吧?”

謝姜善給了他一個“哥好得很”的眼神。

下一秒,他的瞳孔卻急劇一縮!

“餵!蕭翊然!躲開!”

蕭翊然滿目驚疑,謝姜善卻在瞬間使出了最大的力氣,一把拽過了他。蕭翊然尚沒反應過來,由於這強力的慣性騰地跌在了地上。

他錯愕地轉了頭,望向身後。

“嗬啊————”

猩紅的雙眼。

青黑的皮膚。

腐臭的氣味、血肉模糊的傷口。

漆黑的長發,原本是那樣秀麗柔軟,此刻卻像是電影中邪惡的女鬼。

更可怕的是,那半張臉都裂了開來,五官已被擠得扭曲不可辨,其上覆蓋著凸出的類似魚鱗的表皮,猙獰醜惡。

“許……許函?”

蕭翊然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謝姜善舉起了槍:“我們都說過的。沒有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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