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5章

關燈
漆夜伸手不見五指,寢殿中燭火顫顫,勉強支撐最後一點豆大的昏黃。

夢境裏那些畫面,在裴硯眼前掠過。

原來他們曾有過一個孩子,她也曾滿心歡喜愛慕著他,在她失去孩子被關在地牢中的時候,他究竟去了哪裏。

裴硯頭痛欲裂,僵硬的身體弓成一個痛苦弧度,喉嚨腥甜,胸口似有大石壓住。

他顫抖著手,悄悄地把沈睡在夢中的林驚枝摟緊在懷裏,胸腔震動心如擂鼓,落在她背脊上的掌心,根本不敢用力。

有鹹腥淚水從他臉頰滑落滾至唇瓣,苦澀異常。

這一刻,他只覺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喉腔內每一下的喘息,都有如鈍刀割肉。

有風從寢殿刮過,搗碎桌上最後微弱的燭光。

萬籟俱寂中,林驚枝忽然痛苦嚶嚀一聲,她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發顫。

裴硯目光凝滯一瞬,他小心從她身下抽出手臂,想要起身氣把桌上的燈燭重新點燃。

他知曉她極度怕黑,黑暗生出的恐懼,會令她喘不過氣。

可才輕手輕腳掀開衾被起身,下一瞬裴硯衣袖被一只嬌嫩小手緊緊的握住,林驚枝雙目緊閉,眼角紅得厲害,攥著他衣袖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陷於夢中,呢喃囈語。

“裴硯。”

“為什麽不救我。”

“別丟下我……”

裴硯渾身打了個寒顫,他再也繃不住,雙臂緊緊抱著林驚枝。

這是他曾經失去過,被他深深傷害過的妻子。

本該高高在上,連窺探一眼都覺得褻瀆的人兒,她的一生卻受了無數的折磨。

最該死的那個人,是他才對。

林驚枝細白指尖,依舊緊緊攥著裴硯的衣袖。

他雙臂肌肉繃緊微微顫著,低頭吻她的眉心。

起身時伸手扯過床榻上的衾被,把她裹緊抱在懷中,連人帶著衾被一股腦抱起,他走到屏風後方,靜靜站在桌前。

涼夜,屋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

裴硯把用衾被裹著的人,放到曲起的腿上靠坐著,單手去探桌上燈燭。

四周空氣冷凝成霜,銀絲炭盆內,炭火通紅,他卻感受不到半分熱度。

火折子,如甩尾而過的星辰,在裴硯涼薄的眉眼上落下一抹極濃的暗影,燭光重新點燃,滿室昏黃,他心底生出一股追悔莫及的無力感,整個手心都是泠泠潮汗。

他虧欠她太多,無法彌補。

可他偏偏不願放她離去,寧可這般相互折磨。

裴硯垂眸,視線輕輕落在林驚枝身上,她纖長眼睫顫了顫,忽然睜開眼睛,眸光裏有迷茫的神情閃過,見被他抱在懷中,身體就開始下意識掙紮。

他抱著的手臂稍稍用了力氣,語調祈求:“枝枝。”

“別動,我這就抱你回去。”

“方才寢殿中燭火熄了,你怕黑。”

林驚枝秀眉微擰,烏眸泛著淡漠疏離冷冷落在裴硯身上,清醒之後的她,眼中對於他的厭惡更是毫不掩飾。

裴硯一顆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握住,緊縮鈍痛。

春夜寒涼,他不敢耽擱,打橫抱起她往懷裏巔了巔,大步朝床榻走去。

等林驚枝重新躺下,裴硯伸手幫她掖好被角,粗糲指腹碰了碰她因害怕而滲了冷汗的鬢角。

“我去打熱水。”他站起身,語調極輕,克制隱忍。

林驚枝伸手拉過衾被,往下縮了縮,垂眼沒有理會。

裴硯轉身出去,殿外響起了宮婢嬤嬤走動的聲音。

就在林驚枝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有人推門從外間進來,身後還跟著端了兩個炭盆的宮婢,放下東西也不敢,火速退了出去。

裴硯輕輕放下銅盆,盆中是滾燙的熱水,他眸色晦暗落在林驚枝身上。

林驚枝不發一語,只冷漠盯著他。

“枝枝。”

“換一身幹爽的衣裳再睡,好不好。”裴硯用手擰幹盆裏放著的巾布,聲音低沈透著幾分討好。

林驚枝衾下的身體,輕輕一顫,她閉著眼睛假裝睡著。

她身上衣裳,確實被冷汗浸得濕透,潮潮地沾在身上十分難受,但她不想與他這樣親密,哪怕他語調足夠卑微,在祈求她。

裴硯見林驚枝不理,只垂下眼眸低低長嘆了一聲,溫熱巾布輕輕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上。

衣領被他極為小心地解開,裏衣落地,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她身體不受控制想要蜷成一團。

“馬上就好。”

他輕聲哄她,視線落在她之前受傷,現在留了細小傷疤的手心上。

林驚枝很累,腦海中一片混亂,雪肩上是他滾燙的呼吸,他熾熱掌心托起她的背脊,她靠在他懷中,不著寸縷,冷白的蝴蝶骨輕輕顫著,他在幫他換裏衣。

下一瞬,她只覺掌心一燙,擡眸看去。

他竟單膝跪在床榻上,虔誠地吻她掌心,空氣裏黏稠的繾綣直逼得她有些喘不上氣,大腦一片恐怕,心情卻格外的低落。

她指尖蜷了蜷,擡手避開裴硯的輕吻。

“枝枝。”

“原諒我好不好?”

裴硯眼角慢慢紅了一大片,喉嚨哽得厲害,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顫抖。

林驚枝垂眸躺著。

良久,她側頭避開他的註視,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卻沒有吭聲。

“睡吧。”裴硯把她輕輕放在床榻上,伸手要去擰銅盆裏的毛巾,大半個月過去,他被她捅穿的右手掌心依舊沒好,只要用力便會滲出血來。

就在林驚枝快要睡著的時候,裴硯帶著薄繭的指腹從她臉頰上輕輕拂過,然後十分小心地在她身旁躺下。

林驚枝有些抗拒地往床榻裏側,縮了縮身體,避開裴硯懷抱,蜷緊泛著濕汗的掌心,暴露了她此刻心情的不平靜。

夜深,雨水漸大。

裴硯沒了睡意,他沈黑眼睛睜著,昏暗燭光能讓他勉強看清她的睡顏。

漸漸地,他眼前的畫面變了。

漫天黃沙,高懸於天際的烈日,是屍骨成山的戰場。

夢裏那個他,身上穿著鎧甲,鎧甲上還帶著廝殺過後的碎肉,猩紅的血液濺得他滿身都是。

“主子。”是山蒼的聲音。

山蒼身後跟著一個女人,女人發髻淩亂,嘴唇煞白。

她從山蒼身後走出,砰地一下跪在他的腳邊,聲音透著慌亂,一雙極美的眼眸讓他想起了在家中的妻子,但也只是略微相似而已。

“裴家郎君。”

“小女是沈家嫡長女沈觀韻,求裴家郎君順路帶我歸京。”

他擰眉看著沈觀韻沒說話,他一向心狠,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能讓他心軟片刻。

山蒼的聲音在一旁解釋:“主子,這沈家嫡女本該去月氏聯姻的。”

“可不知什麽原因,月氏新君不管不顧朝燕北發起進攻,聯姻途中沈將軍估計是為了嫡女的安全,把聯姻的隊伍劫下,帶進了營中。”

他依舊沒有說話,頭痛得厲害。

沈觀韻膝行往前挪了一步:“求郎君發發善心,小女肚中已懷了大皇子的孩子,臣女不可能去月氏聯姻,之前陛下了賜婚聖旨,是因為父親不在京中,小女是被家中祖母逼著去的,若是父親知曉定不會同意。”

他目光落在沈觀韻的臉上,夢裏他雖不願代她一同,但為了安撫穩住沈家,他依舊把他送到了河東裴氏,這樣可讓裴氏安排她馬車回京。

把沈觀韻送到裴家後,因為月氏與燕北在烏依江渡口的戰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馬不停蹄歸汴京。

沈家五姓之一,帝王心中不得不除一根刺,可現在邊疆起了戰事,沈家不能再動。

夢中的他離去前,回撫仙閣看了林驚枝。

聽丫鬟匯報她在午睡,便只隔著屏風站了一刻鐘,轉身離去。

再後來。

他每三月給她寄一封家書,裴家長輩也時常書信告知她在裴家安好,對於她是否會回書信,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他是男子,日後是天下的君王,怎麽能因為妻子分心。

他理所當然,忙於戰爭,忙於同沈家爭權,更是心安理得覺得她在裴氏應該過得安好。

直到後來,他後知後覺漸漸發現不對。

可陷於沈家與月氏之間戰事,他根本分不出心思,只能安排下屬尋。

那時他依舊覺得她最多只是被關起來而已,他們若要拿她威脅他,定不敢動她分毫。等他好不容易平息一切,掌控了整個燕北軍權,他回到汴京。

他才知曉,她失蹤已久,

而且她的失蹤,是他的父皇和五姓的聯合,造就的陰謀。

可那時的他,就算已經手握燕北半壁江山,可他要對付的人卻是五個龐然大族和他冷血無情的父親。

就算如此,他心裏依舊存著一絲僥幸。

……

“枝枝。”裴硯聲音沙啞像溺水的人,猛咳一聲,醒了過來。

他雙目通紅,嘴唇顫抖得厲害。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下子把她摟緊在懷中,滾燙的吻落在她脖頸上,發涼的指尖,隔著裏衣落在她的背脊上。

林驚枝瞳眸閃了閃,她疏離伸手去推裴硯:“滾開。”

卻發現裴硯雙臂緊收,她根本就推不動他分毫。

良久,裴硯側過頭,避開她的目光,僵著身體坐了起來,他深邃沈黑的眼瞳帶著一絲令人不解的蒼涼。

“孔媽媽。”

林驚枝是被裴硯嚇醒的,她蹙著眉,叫孔媽媽進屋伺候她穿衣洗漱。

今日早膳除了她平日愛吃的幾樣菜色外,還多了一盞子撇去浮油的乳鴿湯。

林驚枝用得不多,乳鴿湯她也只飲了一口,就擰眉推開。

孔媽媽站在林驚枝身後布菜,她正開口想勸,就見裴硯親手端起那盞子被林驚枝嫌棄的乳鴿湯,音色柔和哄她:“再用一口好不好。”

林驚枝瞥了一眼裴硯,面無表情扶著孔媽媽的手站了起來,轉身去了內室。

隨著她的走動,腳踝上的鈴鐺叮叮當當。

裴硯每天要應付的事情很多,她留在東宮,有整個暗衛營的人守著,他多少能放心些,就算限制她的自由,他也必須如此。

等裴硯離開,林驚枝才暗暗松了一口氣,握著書卷的指尖顫得厲害。

裴硯近來的怪異之處,她看在眼裏。

這樣的他,根本就不是她印象中矜貴高傲的模樣,令她不得不往某個可怕的想法懷疑。

若前世的他也回來的話,林驚枝感到一陣眩暈,突然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自從被他拘禁在東宮,她精神一日差過一日,從前幾天開始更是嗜睡。

但林驚枝知道自己喝過有毒的避子藥,她身體早就毀了,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的,所以她一直沒有往有孕去懷疑,只當自己情緒不佳,而影響到了身體和精神。

這時候,晴山從外間進來,捂著心口小臉煞白一片。

“出什麽事了?”林驚枝平覆情緒,看向晴山。

晴山快步走到林驚枝身前,壓低聲音:“方才奴婢打聽到了東宮外的一點消息。”

“今日清晨,淑妃娘娘被五皇子養的狗兒沖撞了,導致提前生產。”

才八個多月的身孕,就提前生產。

林驚枝藏著寬大袖擺下的掌心,一下子握成拳頭。

晴山手掌心裏全都是汗:“奴婢聽宮婢說,孩子已經順利生下,但因不足月的原因,有些不太好,得精細養著。”

“淑妃娘娘生的是一個小皇子,也算母子平安。”

“是嗎。”林驚枝悄悄松了一口氣,她不知自己緊張的情緒由何而來。

“那五皇子呢?”

晴山小聲朝林驚枝道:“五皇子養的狗被陛下賜死了,五皇子也被陛下禁足在宮裏。”

“奴婢聽說,大皇子和五皇子從去年端午龍舟宴後,就起了間隙。”

“大皇子同五皇子本是一母所生,本該關系極好才對,可賢妃娘娘被關在冷宮,兄弟倆更是鬧得不可開交,而且五皇子沖撞了淑妃娘娘的狗兒,是大皇子之前送的。”

皇宮裏步步都是危機,哪有真正的親情,而且帝王家的薄情,更是生來骨子裏就帶著的東西。

林驚枝掩去眼眸中冷色,視線落在推開一條縫隙窗外。

春已到,她卻像一只被折斷了羽翼的鳥,目之所及,只有宮墻下四方大小的天空。

她腳尖有些煩躁地踢了踢,銀鏈叮叮當當,只有絕望和崩潰。

午膳,一向忙碌的裴硯難得回來。

孔媽媽布好菜,就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林驚枝垂眸吃飯,並不搭理裴硯,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聽聞淑妃娘娘,母子平安誕下了一名男嬰,是個要精細養著的孩子。”林驚枝吃了一口青菜,忽然開口。

孩子二字,像一把鋒利尖刀,刺進裴硯心口。

他坐在桌前一動不動,四周空氣仿若凝固,僵冷的指尖一抖,玉筷落在地上,斷成了數節。

裴硯眼中極快掠過一抹慌亂,狼狽垂下眼眸點了點頭:“嗯。”

“是七皇子。”

“有些小,但哭聲響亮。”

林驚枝細細觀察著裴硯臉上的神情,她忽然笑了笑:“你去瞧過。”

裴硯第一反應是否認,但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

勉強點了點頭:“出生時,我剛巧經過,就順便去瞧了一眼。”

口中說的是順便,其實根本不是,他聽聞淑妃生產,鬼使神差過去,只想知道生產時婦人要註意什麽。

當時他就在想,若是他和枝枝有了孩子,那孩子一定生得極為好看。

有冷汗從他鬢角滑落,裴硯呼吸一頓,喉嚨滾了滾看向林驚枝,他小心翼翼開口問她:“枝枝今日想不想去看望淑妃。”

林驚枝握著筷子的掌心收緊,心底竟生出了隱隱的期待。

良久,她朝裴硯點頭:“好。”

裴硯輕輕松了一口氣,漆眸劃過一抹溫柔的淺笑。

他伸手親自端了小半碗紅棗雞湯遞給林驚枝:“你今日吃得少。”

“喝完,我帶你過去。”

比起難以下咽的雞湯,淑妃的宮殿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半碗雞湯,林驚枝只喝了幾口,她皺著眉頭朝裴硯搖頭。

裴硯也沒有勉強,他起身在她身旁蹲下,解開她腳踝上的銀色鏈子,伸手把她攬入懷中:“屋外落了雨,我抱你過去。”

春雨並不大,細如牛毛,拂在人的臉上透著涼絲絲的寒意。

由宮人擡著轎攆,半個時辰後,裴硯站在殿外,林驚枝帶著孔媽媽和晴山去了淑妃殿中。

上午才生產完的淑妃,唇色蒼白,好在精神尚可。

她見林驚枝過來,先是一楞,伸手牽過她的手腕:“你這孩子,我有孕時就聽說你身子近來不太好,怎麽瘦成這般模樣。”

淑妃語調一如既往的溫柔,孩子由乳母抱著,皮膚發皺紅紅的,頭發也稀少得可憐,並沒有她想象中好看。

林驚枝把準備好的禮物交給淑妃:“本該我來看望娘娘才對,這段時日勞煩娘娘記掛。”

淑妃聞言,忽然就笑了:“哪有什麽記掛不記掛的。”

“我不過是瞧著你喜歡。”

林驚枝陪著淑妃說了一會兒話,就起身告退。

晴山和孔媽媽扶著她出去時,她擡眸就見裴硯負手站在殿門前,他身形高大,背脊筆挺。

只是他對面,站了一個稍微比他矮了半分的男子,明黃色袖擺若隱若現。

林驚枝往前走的步伐,不由一僵。

裴硯轉身,大步朝她走來。

同一時間,燕帝蕭禦章的目光也同時落在她的身上,威壓中帶著一股厭惡,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嫉妒。

這個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竟然在嫉妒她?

是覺得她搶了,他精心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林驚枝只覺可笑。

“你就是林氏?”

燕帝蕭禦章不願承認她的身份,語調極冷。

“你見了朕,怎麽不跪下行禮,林氏你好大的膽子。”

林驚枝被孔媽媽扶著,威壓逼得她雙膝發軟。

下一刻,裴硯伸手把她摟進懷中,滾燙的掌心貼在她側腰上,冷厲目光回望帝王:“父皇何必為難兒臣的妻子。”

“她今日身體不適,父皇若要逼著她行禮,兒臣代她就是。”

裴硯攔腰抱起林驚枝,頭也不回走出了淑妃的寢殿。

他們身後,是燕帝蕭禦章的咆哮聲:“蕭硯你放肆。”

裴硯步伐沒有一點停頓,直接置之不理。

回到東宮,林驚枝就因精神不濟睡下了,就連晚膳也只勉強吃了半碗牛乳羹。

今夜,極寒雨夜。

林驚枝睡夢中,白皙飽滿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她睡得十分不踏實,殿門外好像一直有匆匆腳步聲響起。

她聽見孔媽媽的聲音,還有山蒼刻意壓低的嗓音。

林驚枝掙紮著要破開沈重的夢魘,睜開眼睛,她睫毛顫得厲害,可她有人輕柔拍著她的背脊,在哄她入睡。

她必須醒來,緊繃和僵冷,逼得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怎麽醒了?”

“再睡一會兒?”裴硯笑著看她。

林驚枝緊緊攥著裴硯衣袖,語調急促:“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裴硯含著冷意的眸光,瞥向屏風後方站著的孔媽媽,孔媽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裴硯,你告訴我。”林驚枝手心裏全是冷汗,臉色蒼白。

裴硯不敢看她的眼睛,僵冷的指尖從一旁春凳上拿起她的衣裳,一件一件替她穿上,唇瓣抿著淩厲弧度:“枝枝。”

“漪珍不行了。”

林驚枝猛地擡頭,猶如五雷轟頂,她身體不受控制顫抖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從眼眶內滾落。

“裴硯。”

“你帶我去見她最後一面。”

裴硯沈默,手上動作沒有停下半分。

片刻後,他起身去衣櫥拿了鬥篷給她披上,眼中有遲疑閃過。

“山蒼已經備好馬車。”

“我帶你去。”

裴硯伸手抱起林驚枝,從晴山身旁經過的時候,眸光一頓,莫名開口吩咐:“你也跟上。”

除了晴山外,跟林驚枝一同出去的還有丫鬟青梅。

春雨寒涼的深夜,崔家宅院燈火通明。

裴漪憐雙眸通紅站在周氏身旁,周氏枯瘦的身體,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嫂嫂。”裴漪憐看著林驚枝,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裴硯就站在林驚枝身旁,崔太夫人帶著崔家的仆婦朝他們行禮。

不久,裴漪珍的貼身丫鬟素兒,走到林驚枝身前,她聲音發抖:“娘娘,我家主子想見您最後一面,也請太子殿下允了奴婢家少夫人最後的心願。”

裴硯薄唇緊抿,沒有說話,寒涼春雨落在人身上,是刺骨寒涼。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

山蒼從崔家宅院外大步走進,朝裴硯行禮:“殿下。”

“宮中急令。”

“大皇子殿下和沈大將軍,合謀逼宮。”

“陛下請太子殿下,即刻回宮。”

陰冷的風,刮在每個人心頭。

四周空氣,靜得落針可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