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回家帶點禮物是必須的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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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門外，胡同裏安放著的那輛汽車身上，視線停頓了片刻。
汽車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兩塊碩大的塑料布，從頭到尾，把車子遮蓋住了。塑料布的四個角上，還系有長長的布條兒，跟車輪拴在一起，防止被冬風吹落。
父親這一輩子，應該確實再也不肯，去摸一把方向盤，踩一腳油門了。可是，自己不一樣，自己還年輕，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自己內心的恐懼，就畏縮不前。
小梅再一次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吃完早飯之後，她慢吞吞的把汽車外面的這層包裹取下來，塑料布折疊好。然後，仔細的把車身擦拭了一遍。
盡管天氣寒冷，閑著沒事兒幹串東家西家說長道短的鄰居們也還不少，看到小梅在外面擦車，時不時有過來打個招呼，聊上幾句的。
無所不在的馮大娘，就沒有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大學生回家啦？這汽車是誰開回來的？小紅也回家了？小紅的男人可真有臉，你爸你媽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還敢開著車過來。”
原本表現得彬彬有禮，和聲細語回答的李小梅，一下子像是渾身都長滿了刺兒一樣。
“我姐夫就是有臉啊！他疼我姐，順便也疼我姐的家人，為什麽不敢開車過來？”
400給馮大娘上課
“嘖嘖，”馮大娘向來是一遇見有人給她接話茬的，那戰鬥力就會倍增，特別有精神頭。此刻湊上前來，一手撫摸著汽車的後視鏡，從鏡子裏觀察自己那張老臉，一邊對小梅說話。
“你這孩子，打小糊塗。你姐嫁的那個省城人，心思可太壞了，你看看，大街上有幾個開汽車的？非得炫富，給你爸也買一輛。得勒，結果怎麽樣？咱平頭老百姓就該穩穩當當的，出風頭，開汽車，你倒是有那個命啊？”
李小梅只覺得，兩個太陽穴的血管直鼓。胳膊和拳頭，也都在自主的叫囂著，想要掄起巴掌來，教訓一下眼前這個唾沫橫飛的老太婆。
可是，打小所受的教育養成的脾性，讓她不可能出手。只能咬牙切齒的回覆“我們李家人，還真就有開汽車的命，我姐夫會開，我姐會開，我也會，這車就是我開回來的，是我姐夫跟姐姐送給我的。”
說完這句話，李小梅又笑起來了，那笑容裏頗帶幾分蒼涼，與諷刺“馮大娘，你這心眼兒又太小了，出個車禍有什麽的？誰這輩子沒個溝啊，坎啊的？我們家人多，也不差錢兒，出點兒事兒經得起。還不照樣是該吃好的就吃好的，該穿漂亮的就穿漂亮的，該開汽車接著開汽車嗎？”
對待這種，最善於羨慕嫉妒恨，甚至於說話刻薄惡毒的鄰居，就得用陳述自己的美好生活懟回去。
請你盡情的羨慕，盡情的嫉妒，盡情的恨吧。
“你……”，馮大娘被懟的面紅耳赤。確切來說，是臉黑了，黑得賽過鍋底。
“你別太得意了！這世道，總不會老讓你們得意。原來，那個地主老財家，不也過得比咱們平頭百姓好嗎？到後來怎麽樣？不得掛上牌子，剃個陰陽頭，拉到街上去批鬥嗎？不得把他家裏的財產都給分了嗎搶了嗎？”
這話說的，再次刷新了李小梅的認知下限。
要是真沒文化的，說不定，就被這套言論給唬過去了。
無論到了哪個年頭，都有仇富的人，有仇富的心理。這很正常，可是，要仇富到直接說出來心裏話，恨不得把人家的財產給分了搶了的，還真是少有。
李小梅覺得，自己這個長在紅旗下的知識青年，有必要多給眼前這個一臉惡毒的老太太上節課。
“馮大娘，您這思想可不正常啊。我們家掙點兒錢，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靠的是勤勞和智慧，跟舊社會的地主老財，靠剝削壓榨長工，可有本質的不同，你這個帽子扣下來不合適。還有，你有空還是多看看電視，聽聽廣播吧，別整天一門心思光看別人家比你富了就不舒坦，你也了解了解國家大事，懂得點兒國家政策為好。現在國家提倡的，就是讓大家富起來，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不是比誰家窮誰家就露臉的時代了……”
李小梅很難得，在家門口侃侃而談。
一邊說，一邊心裏還在想，就當是提前鍛煉一下演講的能力了。放假之前張教授可是囑咐的，讓她準備一下開春之後的演講比賽，還是英文演講。
能把身邊一群無所事事，沒什麽文化底蘊的老太太，給講的心服口服，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這基本功也算是紮實吧？
原來怎麽沒發現，自己其實挺有口才的呢？
“好了，我得去廠子裏看一看，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吧。”
李小梅差點兒就當自己已經成了一名責任心極強的老師，說的口幹舌燥了，擺擺手結束說教，相當有範兒。
然後，她給自己重新打理了一下，把院門鎖好，開門上車，打火，汽車穩穩當當的開了出去，留下一群老太太，目瞪口呆，呼吸著汽車尾氣。
竟然，還有誇讚的呢。
“到底是念過大學的，肚子裏有墨水兒，你聽她說話，跟那個電視裏，報新聞的主持人一樣……”
“嗯嗯，我聽著也像，反正就是說著吧……說的話吧，我聽不明白……”
被劈頭蓋臉說教了一通的主角，馮大娘，這智商還真算是高的，其他老太太沒聽明白什麽，她倒是明白點兒了。
“哼，糊弄誰呢！仗著自己有文化，是大學生了，欺負咱們這些沒念過書的人，他們忘了，早些年，被剃了陰陽頭，掛牌子，游街批鬥的，除了地主，再就是念書的！哼哼！念書念得越多，到時候批鬥的就越狠！”
馮大娘說得特別解恨，她自己不認識字，生的孩子又都成了下崗工人，朝不保夕的打零工過日子。孩子生的孩子也都攤著了，通通不喜歡念書，小學階段就想熬不下來，三天兩頭的打架惹事，曠課逃學，被老師訓斥……
所以，如何能讓馮大娘去喜歡，欣賞，會念書能掙錢的人呢？
但是，一直被她所帶領的隊伍裏面，還有兩個老太太，孫子輩裏有擅長讀書的例子，就不願意聽馮大娘這種，讀書要被掛牌子游街批鬥的理論了。
“念書好到底兒也得算好事兒。我那個孫子的老師就說，我孫子以後肯定也能考一個好大學，到時候分配個好工作，能掙錢，叫我們老兩口子以後就跟著孫子享福了。”
“我孫女也是，在她們班裏長期考第一名，我孫女的獎狀都貼了半屋子了，上次，她們老師還給獎勵了一個筆記本兒，和一支鋼筆……”
這就算是徹底歪了樓，馮大娘對於這種內訌的現狀，非常生氣。
“劉強娘，你少跟著得意，你們劉家打老輩子就是幹活兒下大力的料，想讓你孫子憑著念書，去坐辦公室喝茶水兒，沒門兒！”
“馮婆子你胡說什麽？你們家孫子孫女念書不爭氣，還不興我孫子念書念的好，去坐辦公室了？”
劉家的老太太在事關自己孫子的名譽面前，徹底放棄了對馮婆子的江湖地位的敬畏之情，多年的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李小梅就根本不知道這點後續內容了，她還有點兒納悶兒呢，怎麽這幾天耳朵根子就清靜了？每天開車來回，放車擦車，再沒人圍上來說三道四了。
401競爭很激烈
以馮大娘為首的說東家串西家的老太太軍團，這次掛彩的有不少。都這把年紀了，臉上脖子上留下了抓撓的痕跡，還都有點不好意思出門了呢。
服裝加工廠這邊，倒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老胡從省城接的冬款打底褲裙的訂單還沒全部完工，能持續到年節。年節後，紅梅服裝加工廠會繼續做打底褲裙的春裝薄款，根本不用擔心銷路。
小梅和老胡與盧長虹繼續合作的春裝系列，直接是跟省城那邊的兩個小服裝加工廠簽的合同，因為選料是毛呢材質，本錢投入的大，老胡和盧長虹都特別重視，不但老胡長期盯在加工廠，盧長虹這個假期也只打算在年三十再回家去過年節。
梅老板算是暫時做了省城那邊的甩手掌櫃，把更多的精力綻放在了小縣城的服裝店上。
很長時間以來，服裝店主要是讓郝佳偉練手的。如今的郝大公子，已經不是暑假裏那個，不考慮成本，大大方方的用進價銷售的商場小白了，他對服裝店很盡心盡力，每一批進貨，和出貨，都有價格明細，每周讓店員盤一次貨，每月做一次大的匯總，然後，按照多勞多得的原則，給店員發放工資。
所以，這所紅梅服裝店的分店，總體的生意還算是不錯的。
不過，當李小梅真正塌下心來，參與經營這所分店的服裝生意的時候，哭笑不得的發現，原本占主要盈利成本的女裝，已經退居到了第二位，且被男裝的銷售成績拋的遠遠的。
這幾年來，服裝店雨後竹筍一般的冒出來，尤其是女裝。
做買賣的都知道掙女人的錢好掙的道理，所以，競爭比較慘烈。原本以女裝聞名的紅梅服裝店，就在這股競爭勢頭中弱了下去。
郝大公子比較擅長的男裝，於是就凸顯了出來。他自己本身對於穿衣打扮就算是比較註重的，不喜歡街頭隨處可見的便宜貨，服裝店男裝鋪貨，又都是他一力主張操持的，所以，慢慢兒的，竟然在縣城打出了一個男裝品牌，大凡自認為有點身價的，眼光高點兒的男士，買衣服就直接來紅梅服裝店了。
千萬不要小看男裝的市場，男人確實不像女人，有事沒事都逛個街，需要不需要的就拿上兩件。
他們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現身服裝店，看起來，奔著男裝的客流量比女裝要少得多，但是不要忽略，男人買衣服，幾乎是不打價的，而且他們天性不喜歡麻煩。相中了，拿起來就走，不含糊，也不喜歡貨比三家，看來看去。
李小梅是個不甘服輸的人，尤其是在她自認為擅長的服裝方面，更不甘居郝佳偉之後。
本身她又特別喜歡做服裝，幹脆，每天開車過來服裝店，縫紉機支起來，重操舊業。
除了按照老習慣，給銷售狀況不樂觀的衣服樣式做修改，李小梅還給省城那邊掛了電話，讓老胡火速發過來幾樣她特別看好的衣服樣式，包括他們已經在秘密趕工的新款春裝。
“我知道時間上有些緊，先推出一部分服裝來，對於防抄襲的狀況不利，不過，咱們應該抓住年前這點黃金時間，把價格定高點，胡叔，咱們拼一把！”
李小梅這邊下了決斷。她們之前設計出滿意的春裝樣式來，本身就晚了一些，然後，再找合適的面料，又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原計劃，是打算在春節之後，全面鋪開春裝市場的。
但是，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大，李小梅放假之後，每天呆在服裝店，親眼目睹生活條件變好的女人們，是如何大手筆給自己添置過年新衣的，根本就不計較此時還是天寒地凍，地上積雪未化……
女人愛美的天性到底能到什麽程度？不踏足服裝行業的人根本就無法預測。
老胡其實早就憋著勁兒了。要不是擔心，衣服樣式提前推出來，被同市場的人瞧了去，模仿了去，他恨不能今天做出一件來就賣一件兒呢。
“好，那咱就定，批發價288，零售價328。”
這價格真得算高的了，李小梅只搶到了15件，修身的，裙式的，毛呢大衣。
她自己預測過，按照小縣城裏面的工資平均水平，再結合年節的天氣情況，15件能賣到年後。
這種大衣款式，連姐姐李小紅都還沒輪到穿上的機會呢，李小梅進這15件貨，計劃的也是，等姐姐過年回來的時候，送她一件兒大紅色的。
李小紅皮膚白，氣質好，現在在省城呆的，又長了很多見識，穿著大紅色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結果萬萬沒有想到，15件毛呢大衣，最先銷售火爆，供不應求的，就是大紅色的。
女人們愛美，喜歡張揚，根本就不考慮，過年期間，天寒地凍，還離不了棉襖羽絨服。
“梅老板，店裏進的六件大紅色的毛呢大衣，全部賣光了，還有好幾個留了電話，要再進了貨之後聯系她們的。還有，您這次進的配棉襖配大衣的新款絲巾，男款條巾，全賣光了，什麽花色的都沒有了。”
李小梅跟郝佳偉兩個老板，在外面吃了一頓中午飯的功夫，服裝店裏的衣服架子，就顯得空落了很多。
兩個人在外面甜甜蜜蜜的，郝佳偉趁機提出了要求，說是郝家爸爸媽媽邀請小梅到家裏去吃頓飯。
此刻一聽店員的匯報情況，李小梅腦海裏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墨綠色的那一款長大衣，兩件中號，先替我包起來，我要拿著送人。”
她看一眼服裝店裏，此刻還是絡繹不絕挑選衣服的客人，再次追加“藏藍色的，中號，大號，各一件也包起來。”
要去郝佳偉家裏吃飯，總不能空著手吧？送這一款墨綠色的中號大衣，應該適合郝家媽媽。
還有自家嫂子，喜歡藏藍色；還有嫂子的親媽；和仇校長……
這麽一算呀，需要惦記的，需要送年禮的親人朋友還真不少。可是李小梅沒有想到，紅梅服裝店裏，就因為她這個老板，一揮手一張嘴，一下子卷起來四件修身毛呢大衣，顧客群裏可就慌張起來了。
402賣斷貨
原本，覺得價格太貴，處於觀望狀態，或者是，用手不停的，搓臉，毛呢料子，心裏反覆盤算著到底是買還是不買的群體，因為一下子，又被卷起來四件衣服，覺得自己必須馬上下手了。
“服務員，給我包一件，也要中號，快點兒，就要墨綠的，墨綠色的快賣完了！”
“天哪，綠色的要賣完了，那我要藏藍的！先要一件吧，暫時先不等大紅色的了，等大紅色的來了我再說……”
328塊錢一件呢，富人一下子增添了這麽多嗎？都跟不要錢似的，瘋搶起來了。
“藏藍色不挑人，皮膚黑，皮膚黃的都能穿，我就要藏藍色的。”
小梅包起來的那四件衣服，中途還被一個搶紅了眼的女顧客，給拉過去一件。
“你一下子買四件，太多了吧？你帶夠這麽多錢了嗎？勻給我一件兒吧！”
小梅懷裏抱著三件衣服，一手又扯著第四件衣服的角，很是訝異的問道“你們可以等等啊，現在天兒還冷著呢。過了年還能到新貨，這些衣服春天正好能穿。”
搶她手裏衣服的，是個30多歲的女人，一看，穿戴和氣勢，就是家裏不差錢兒的，他振振有詞的反駁小梅說“誰不願意過春節的時候，挨家挨戶去拜年穿得最漂亮啊？天冷還能怎麽樣？凍一凍，可是美麗呀！”
好吧，你永遠不能低估女人愛美的程度，為了美麗，吃多少苦都是甜的。
小梅徹底服氣了，松了手，把那件墨綠色的毛呢大衣，轉給了顧客。
多麽稱職的老板呀，一切以顧客的利益為上。
毛呢大衣賣得好，搭配大衣的打底褲，賣的就更好了。
郝佳偉偉嘴角上始終掛著一得意洋洋，沒錯，他就是這麽年輕，沈不住氣。給點兒陽光，就燦爛。
小梅，繼續，給省城那邊打電話，要求再追加一部分毛呢大衣過來，可惜，老胡這次態度很堅決，說是真的，沒貨了，省城這邊，批發市場上，等著拿貨的客人多著呢，真的是一件都勻不出來了。
“別說是你店裏不夠賣的，我家裏這邊，你嬸也相中了一件，說叫我給她留著，到現在還沒輪到她呢，在家裏都三天不搭理我了。”
老胡說話向來有些誇張，不過，像他這樣掙錢掙迷了的商人，舍不得給老婆勻出一件來，也在小梅的認可範圍之內。
那就實在沒有辦法了，明知道，掙錢掙得容易，手頭沒貨只能望洋興嘆。
服裝店熱熱鬧鬧的，一直開到了臘月三十的下午。
每人揣了一個大紅包的營業員，先告辭回家過年了，剩下一對小戀人，面對一室的空曠，傻笑。
開服裝店的人，最得意的，莫過於店內衣服全部銷售完畢，通常情況下，他們是做不到這個程度的，郝佳偉和李小梅卻做到了。
年前這幾天，各種優惠手段使出來，各種宣傳活動開展起來，再加上小梅對於積壓的衣物的改造，終於做到了滿室靜寂。
“現在咱們自己有車了，過去大年初三，我們一塊回省城，重新進貨，進新貨。”
小梅坐在店裏的沙發上，安排完，年後的事兒，就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了，太累。
“那沒問題。”郝佳偉倒是不顯疲累的狀態。店員們還在的時候，已經算過總賬了。他現在做的是坐地分贓的活兒，也就是攤派他和李小梅兩個人的分紅。
“留了2萬元錢的流水，剩下的，你幫我拿著。我要攢錢給你換車呢。”
郝大公子貌似只享受數錢的樂趣，數完了，大票子，小票子，分門別類，捆做了幾堆兒，然後，全部放在小梅的帆布袋裏。
“二傻子！”小梅斜著眼睛瞪他，扯過帆布包來，拿起那一摞大張的鈔票堆，拋給郝佳偉。
“今兒晚上就是除夕過年了呢，你身上不裝錢，怎麽孝順父母？”
郝佳偉齜著牙笑“你不都幫我孝順過了嗎？就那件毛呢大衣，我媽恨不能一晚上試一遍，天天念叨著，要明兒太陽公公賞臉，給個暖和天兒，她好穿著新大衣，在外面狠狠炫耀一圈呢。”
說到小梅送給郝佳母親的禮物，大公子，臉上掛了期望“小梅，你是初二到我家去還是初三去呀？這次可不能再拖了。”
邀請李小梅去郝家吃頓飯，時間真不短了。可是，小梅內心裏有些猶豫，再加上也確實是忙，開服裝店的，就指望著年前狠狠的掙一筆呢。
“咱別趕初二初三了，那可是正兒八經的，閨女回娘家，兒媳婦到婆家的日子，咱倆八字還沒一撇兒，怎麽也得挪到初三以後，一個非正式的日子。”
她說的倒是理智，郝大公子的臉色，立刻就難看起來了。嘴巴撅起來能掛一個油瓶，甚至開始了絮絮叨叨“你倒是跟我說說，咱倆怎麽就算是八字沒一撇兒呢？你是我的女朋友吧？我是已經得到你的承認了吧，咱雙方的父母也都沒提出別的意見來吧？這還不叫八字有一撇了嗎？”
他越說越委屈了，這會店裏又沒人，卷簾門落下了半個，街上的行人也大都回家過年了，四下裏都很安靜。郝大公子幹脆欺下身來，把李小梅圈在了沙發裏面，瞪著眼睛，非要求一個說法不行。
“你要非說八字有一撇，那就有一撇唄，總之呢，這個八字沒畫完，我可不能在初二初三的日子到你家去。”
李小梅到底是活過兩輩子的，思想還是保守一些，其實這個時代，沒有訂婚的男女朋友，正好可以借初二初三這個正規的日子，彼此到對方家裏去，送個節禮吃頓飯，算是初步承認了對方的身份。
“真的不去？可是我家那邊的親戚，都說想要見見你呢。”
郝大公子的這句話，徹底讓李小梅炸了毛“那就更不能去了！沒名沒分的，跑你們家去，讓你們家那些個親戚指手畫腳說說道道，算怎麽一回事兒啊？”
403老話也要重提
她一炸毛不要緊，雙手，早就成了習慣似的，往郝佳偉的腰上背上，胳膊上，使勁的擰，擰兩下還不解恨，嘴裏都磨牙，恨不能咬了對方一口才可以解恨。
郝大公子被擰得吱哇亂叫，當然啦，其實絕對沒那麽疼，李小梅下手一點兒都不狠，他也就是做個配合。
“媳婦饒命啊！不去就不去吧，那，等咱們從省城進貨回來以後，就必須到我家去。”
李小梅停了手，自己也覺得好像再難推脫了，可是，心裏頭實在是對於，訂婚啊，結婚啊的事情，有些忌憚，對於訂婚之前的這一道程序，互相到家裏去吃飯，也是抱著畏難的心理的。
如果只是兩個人，單純的談戀愛，該多好？
“走了，我先送你回家。”
每次說到郝佳偉家吃飯這件事兒，李小梅都是會這樣意興闌珊，郝大公子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幹脆就拋在腦後，只當是人家小姑娘臉皮薄，害羞。
“今天路上人少，我來開車吧，我跟我爸的司機小丁，學了好幾個晚上呢。”
郝大公子毛遂自薦。其實何止是學了幾個晚上啊？自從回家之後，每天晚上，他都要纏著小丁教他兩個小時的駕駛技術。
男人，似乎天生就對這種機械類的東西，特別有感覺，尤其是郝大公子，方向盤抓在手裏，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像一個胸有成竹的大將軍一樣，起步相當穩，速度也不慢，小梅不放心，專門坐在副駕駛座上，竟然還覺得挺安全。
“郝佳偉，你這不像個沒有駕駛證的人的水平。”李小梅牙齒有些泛酸，但還努力公平公正的，評價了一番。
“嘿嘿，你總得容許我，有超過你的地方吧，要不然，我這種男子漢大丈夫，就真成了大豆腐嘍。”
郝大公子一邊開著車，一邊很是流利自然的說著話，只這種開車狀態就比李小梅要強得多。小梅一抓到方向盤，汽車啟動起來，就會全身不由自主的緊張，不是太喜歡跟別人說話的，她覺得忙不過來。
郝大公子忽然之間，又想起了一件別的事兒，用眼睛的餘光查看了一下小梅的臉色，說道“你還記得，咱們高考之前，插手過一個搗蛋孩子找後媽的事兒嗎？”
李小梅的腦子一下子就懵了，她怎麽可能忘記呢，那一次，她專門請了假，是郝佳偉緊跟在她身後出去的，然後兩個人合作了一把，結果，還算是理想。
“我今天，見到那個搗蛋孩子了。在縣醫院門口，一個中年男人拉著她，好像是他爹，父子兩個吵起來了，內容應該是，他家終於找了一個後媽，後媽又懷孕，要生孩子，結果，被他兒子推的流產了……”
“流產了？那……大人的性命沒事吧？”
李小梅的聲音有些顫抖，臉上，也褪去了血色。
“應該沒有。我聽那個當爹的說，這個老婆的娘家人都來鬧了，叫他兒子以後對後媽好一點，要不然，就沒人敢往他家再嫁了，可見是沒出事兒。”
“沒事兒……就好。”
李小梅說了這幾個字，渾身都失了力氣，軟軟的，靠在了汽車副駕駛後座上。
是啊，這個世界上，有幾個女人，能夠笨到前世的李小梅那種程度呢？明知道自己懷了孕，有危險，還是要依賴著丈夫和繼子把自己送到醫院去，自己忍著痛，忍著淚，不敢提任何要求，以至於活生生的被耽誤了。
汽車裏安靜了許久，李小梅閉著眼睛，忽然問出一句話來“佳偉，你以後，會重男輕女嗎？”
“我當然不會！”郝大公子立刻高聲保證。甚至他的臉上帶了幾分委屈，“小梅，我知道你有心結。你放心，我不會，我爸爸媽媽也不會，他們不像你媽……”
兩個人太熟了，相處的時間也太長了，彼此有些什麽事兒，都了解的，賽過了了解自己。
小梅依然閉著眼睛，沒再說什麽。到目前為止，她對於自己找郝佳偉這個男朋友，算是非常滿意的，她所忌諱的那些東西，郝佳偉身上都沒有那些特征。
至於郝家父母，李小梅願意相信郝佳偉的保證。主要是她本人也認為，郝家父母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應該像李母那樣鼠目寸光，緊抱著腐朽老思想不撒手。
汽車先開去了縣委家屬院，郝大公子非常遺憾的表示，自己年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先把駕照拿在手裏，免得讓女朋友擔心憂慮。
再次目送小梅駕車離開，郝大公子揣兜轉身，才發現，兩個人推讓了一番的那摞兒錢，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了他的羽絨服兜裏。
“這個丫頭……”，郝佳偉搖頭晃腦的，把錢捏在手心，往家走。
原本是非常好的心情，結果，上樓梯的時候，遇到了，曾經的好朋友，現在的陌生人，董悠悠。
董悠悠的父母，都是極厲害的人，尤其是董家媽媽，她已經把郝家當作了自己的假想敵，把郝佳偉當成了自己女兒的敵人來看待，所以，回家的這段時間，郝佳偉不但接受到了來自董家媽媽的冷嘲熱諷，董悠悠也對他的態度大變樣，前兩天兩個人見面，基本上連一句話都不說。
今天是年三十兒，家家戶戶都已經傳出了飯菜的香味，郝大公子吹著口哨，原本是打算再一次錯身而過，互相不搭理的。
結果萬萬沒有料到，董悠悠的聲音忽然之間響起來“郝佳偉，你能不能借我幾百塊錢？我一時半會兒還不了，怎麽也得等明年暑假。”
郝大公子楞住了，轉過頭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董悠悠喘了一口粗氣，冷冰冰的，聲音低沈又急促。
“別告訴你爸媽，也別告訴我爸媽。”
“你要錢做什麽？”
郝大公子到底也是上了大學的人，成熟多了，知道提前問一問緣由。
“你不用管，我肯定會還給你的，你借不借？”
兩個人此刻距離很近，郝佳偉清晰的看到，董悠悠的一側臉頰上，爆出五根手指印。
年根底下，除夕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董悠悠臉上帶著傷？
404父母也是要哄的
曾經那個，不亞於高向陽一樣炮筒子的性格，曾經喳喳呼呼，一定要跟自己比個數學成績的高低，比輸了就請客請吃飯的那個小姑娘，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此刻，眼前，只有一個，被生活打磨的失去了光彩，雙眼空洞的行屍走肉……
郝大公子覺得自己還應該想一想，或者再問一些其他的問題，但是，董悠悠已經迅速的失望了，從她的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呵，舍不得就算了。”
最後這六個字，董悠悠說的痛徹心肺。
她繼續向樓梯下走，眼裏沒有淚，郝佳偉卻覺得自己聽到了她痛苦的哭泣聲。
“你等等。”
郝大公子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伸手揣進羽絨服的兜裏，把李小梅給他的那一摞大額鈔票，分出一半兒來，塞到了董悠悠的手裏。
“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郝大公子不善於請別人喝雞湯，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董悠悠的身子已經迅速挪到了樓梯口，甚至一個閃念間，就不見了。
郝佳偉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他慢吞吞的慢吞吞的上了樓，支棱著耳朵，想要聽清楚董悠悠家裏有什麽動靜。
可惜，並沒有聽到什麽。
他敲自己家的門，看見母親的笑臉，和正紮著圍裙，跟母親一塊兒包餃子的父親，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很幸福。
這段時間，沒少聽見，從董家屋子裏傳出來的，爭吵，摔倒的聲音，相比起來，他真的很幸運。
“爸，媽，這是我孝敬給你們的錢。”
郝大公子完全出於本能似的，說著話，手裏把自己的羽絨服四個兜兒，都掏了個幹凈，一小摞大額鈔票，一大把不等額的零碎鈔票……
他這一刻就是非常沖動的，想要把自己的所有，都捧給父母，都孝順給父母。
“傻兒子，連零錢都給我們呀？你自己留著。都是談了對象的人了，這兜拾掇的比臉還幹凈，小心女朋友跑掉了……”
郝家媽媽只把幾張大額鈔票，往眼前攏了攏，其餘的零錢，又都推回了郝佳偉面前。
做父親的一手一臉的面粉，笑出了一口白牙，那笑容，特別驕傲，特別有成就感。
“我們郝家的遺傳基因就是強大，看我兒子，多棒啊！”
郝家媽媽不樂意了，挑著眼角斜睨了丈夫一眼，爭辯道“那還不是我會生？當初，我聽人家說，懷孕的時候要是吃藥，容易把孩子給吃傻了，我那時候感冒，發燒，燒到39度多，不也生生忍著，蓋被子出大汗熬過來的？楞是一片藥沒吃，一針沒打……”
“是是，謝謝老媽，要不是老媽英明神武，沒準你兒子就真成了二傻子了呢？”
郝佳偉按著母親的兩側肩膀，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大人哄小孩子。
他的眉眼裏面都是溫柔，不但是因為面對著自己的父母，而且從“二傻子”這個稱呼，他又想到了女朋友，李小梅。
小梅最喜歡說他“傻”了……
還是母親的驚呼，打亂了郝大公子的思緒。
“佳偉，你給了我一千多塊錢呢！”
原本打算要態度非常淡定的，郝家媽媽到底沒有忍住，親自數了數兒子甩給自己的孝敬錢的數目。
這個年，過的也太棒了吧？兒子給錢，未來兒媳婦給買衣服……
郝家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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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兩塊碩大的塑料布，從頭到尾，把車子遮蓋住了。塑料布的四個角上，還系有長長的布條兒，跟車輪拴在一起，防止被冬風吹落。
父親這一輩子，應該確實再也不肯，去摸一把方向盤，踩一腳油門了。可是，自己不一樣，自己還年輕，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自己內心的恐懼，就畏縮不前。
小梅再一次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吃完早飯之後，她慢吞吞的把汽車外面的這層包裹取下來，塑料布折疊好。然後，仔細的把車身擦拭了一遍。
盡管天氣寒冷，閑著沒事兒幹串東家西家說長道短的鄰居們也還不少，看到小梅在外面擦車，時不時有過來打個招呼，聊上幾句的。
無所不在的馮大娘，就沒有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大學生回家啦？這汽車是誰開回來的？小紅也回家了？小紅的男人可真有臉，你爸你媽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他還敢開著車過來。”
原本表現得彬彬有禮，和聲細語回答的李小梅，一下子像是渾身都長滿了刺兒一樣。
“我姐夫就是有臉啊！他疼我姐，順便也疼我姐的家人，為什麽不敢開車過來？”
400給馮大娘上課
“嘖嘖，”馮大娘向來是一遇見有人給她接話茬的，那戰鬥力就會倍增，特別有精神頭。此刻湊上前來，一手撫摸著汽車的後視鏡，從鏡子裏觀察自己那張老臉，一邊對小梅說話。
“你這孩子，打小糊塗。你姐嫁的那個省城人，心思可太壞了，你看看，大街上有幾個開汽車的？非得炫富，給你爸也買一輛。得勒，結果怎麽樣？咱平頭老百姓就該穩穩當當的，出風頭，開汽車，你倒是有那個命啊？”
李小梅只覺得，兩個太陽穴的血管直鼓。胳膊和拳頭，也都在自主的叫囂著，想要掄起巴掌來，教訓一下眼前這個唾沫橫飛的老太婆。
可是，打小所受的教育養成的脾性，讓她不可能出手。只能咬牙切齒的回覆“我們李家人，還真就有開汽車的命，我姐夫會開，我姐會開，我也會，這車就是我開回來的，是我姐夫跟姐姐送給我的。”
說完這句話，李小梅又笑起來了，那笑容裏頗帶幾分蒼涼，與諷刺“馮大娘，你這心眼兒又太小了，出個車禍有什麽的？誰這輩子沒個溝啊，坎啊的？我們家人多，也不差錢兒，出點兒事兒經得起。還不照樣是該吃好的就吃好的，該穿漂亮的就穿漂亮的，該開汽車接著開汽車嗎？”
對待這種，最善於羨慕嫉妒恨，甚至於說話刻薄惡毒的鄰居，就得用陳述自己的美好生活懟回去。
請你盡情的羨慕，盡情的嫉妒，盡情的恨吧。
“你……”，馮大娘被懟的面紅耳赤。確切來說，是臉黑了，黑得賽過鍋底。
“你別太得意了！這世道，總不會老讓你們得意。原來，那個地主老財家，不也過得比咱們平頭百姓好嗎？到後來怎麽樣？不得掛上牌子，剃個陰陽頭，拉到街上去批鬥嗎？不得把他家裏的財產都給分了嗎搶了嗎？”
這話說的，再次刷新了李小梅的認知下限。
要是真沒文化的，說不定，就被這套言論給唬過去了。
無論到了哪個年頭，都有仇富的人，有仇富的心理。這很正常，可是，要仇富到直接說出來心裏話，恨不得把人家的財產給分了搶了的，還真是少有。
李小梅覺得，自己這個長在紅旗下的知識青年，有必要多給眼前這個一臉惡毒的老太太上節課。
“馮大娘，您這思想可不正常啊。我們家掙點兒錢，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靠的是勤勞和智慧，跟舊社會的地主老財，靠剝削壓榨長工，可有本質的不同，你這個帽子扣下來不合適。還有，你有空還是多看看電視，聽聽廣播吧，別整天一門心思光看別人家比你富了就不舒坦，你也了解了解國家大事，懂得點兒國家政策為好。現在國家提倡的，就是讓大家富起來，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不是比誰家窮誰家就露臉的時代了……”
李小梅很難得，在家門口侃侃而談。
一邊說，一邊心裏還在想，就當是提前鍛煉一下演講的能力了。放假之前張教授可是囑咐的，讓她準備一下開春之後的演講比賽，還是英文演講。
能把身邊一群無所事事，沒什麽文化底蘊的老太太，給講的心服口服，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這基本功也算是紮實吧？
原來怎麽沒發現，自己其實挺有口才的呢？
“好了，我得去廠子裏看一看，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吧。”
李小梅差點兒就當自己已經成了一名責任心極強的老師，說的口幹舌燥了，擺擺手結束說教，相當有範兒。
然後，她給自己重新打理了一下，把院門鎖好，開門上車，打火，汽車穩穩當當的開了出去，留下一群老太太，目瞪口呆，呼吸著汽車尾氣。
竟然，還有誇讚的呢。
“到底是念過大學的，肚子裏有墨水兒，你聽她說話，跟那個電視裏，報新聞的主持人一樣……”
“嗯嗯，我聽著也像，反正就是說著吧……說的話吧，我聽不明白……”
被劈頭蓋臉說教了一通的主角，馮大娘，這智商還真算是高的，其他老太太沒聽明白什麽，她倒是明白點兒了。
“哼，糊弄誰呢！仗著自己有文化，是大學生了，欺負咱們這些沒念過書的人，他們忘了，早些年，被剃了陰陽頭，掛牌子，游街批鬥的，除了地主，再就是念書的！哼哼！念書念得越多，到時候批鬥的就越狠！”
馮大娘說得特別解恨，她自己不認識字，生的孩子又都成了下崗工人，朝不保夕的打零工過日子。孩子生的孩子也都攤著了，通通不喜歡念書，小學階段就想熬不下來，三天兩頭的打架惹事，曠課逃學，被老師訓斥……
所以，如何能讓馮大娘去喜歡，欣賞，會念書能掙錢的人呢？
但是，一直被她所帶領的隊伍裏面，還有兩個老太太，孫子輩裏有擅長讀書的例子，就不願意聽馮大娘這種，讀書要被掛牌子游街批鬥的理論了。
“念書好到底兒也得算好事兒。我那個孫子的老師就說，我孫子以後肯定也能考一個好大學，到時候分配個好工作，能掙錢，叫我們老兩口子以後就跟著孫子享福了。”
“我孫女也是，在她們班裏長期考第一名，我孫女的獎狀都貼了半屋子了，上次，她們老師還給獎勵了一個筆記本兒，和一支鋼筆……”
這就算是徹底歪了樓，馮大娘對於這種內訌的現狀，非常生氣。
“劉強娘，你少跟著得意，你們劉家打老輩子就是幹活兒下大力的料，想讓你孫子憑著念書，去坐辦公室喝茶水兒，沒門兒！”
“馮婆子你胡說什麽？你們家孫子孫女念書不爭氣，還不興我孫子念書念的好，去坐辦公室了？”
劉家的老太太在事關自己孫子的名譽面前，徹底放棄了對馮婆子的江湖地位的敬畏之情，多年的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李小梅就根本不知道這點後續內容了，她還有點兒納悶兒呢，怎麽這幾天耳朵根子就清靜了？每天開車來回，放車擦車，再沒人圍上來說三道四了。
401競爭很激烈
以馮大娘為首的說東家串西家的老太太軍團，這次掛彩的有不少。都這把年紀了，臉上脖子上留下了抓撓的痕跡，還都有點不好意思出門了呢。
服裝加工廠這邊，倒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老胡從省城接的冬款打底褲裙的訂單還沒全部完工，能持續到年節。年節後，紅梅服裝加工廠會繼續做打底褲裙的春裝薄款，根本不用擔心銷路。
小梅和老胡與盧長虹繼續合作的春裝系列，直接是跟省城那邊的兩個小服裝加工廠簽的合同，因為選料是毛呢材質，本錢投入的大，老胡和盧長虹都特別重視，不但老胡長期盯在加工廠，盧長虹這個假期也只打算在年三十再回家去過年節。
梅老板算是暫時做了省城那邊的甩手掌櫃，把更多的精力綻放在了小縣城的服裝店上。
很長時間以來，服裝店主要是讓郝佳偉練手的。如今的郝大公子，已經不是暑假裏那個，不考慮成本，大大方方的用進價銷售的商場小白了，他對服裝店很盡心盡力，每一批進貨，和出貨，都有價格明細，每周讓店員盤一次貨，每月做一次大的匯總，然後，按照多勞多得的原則，給店員發放工資。
所以，這所紅梅服裝店的分店，總體的生意還算是不錯的。
不過，當李小梅真正塌下心來，參與經營這所分店的服裝生意的時候，哭笑不得的發現，原本占主要盈利成本的女裝，已經退居到了第二位，且被男裝的銷售成績拋的遠遠的。
這幾年來，服裝店雨後竹筍一般的冒出來，尤其是女裝。
做買賣的都知道掙女人的錢好掙的道理，所以，競爭比較慘烈。原本以女裝聞名的紅梅服裝店，就在這股競爭勢頭中弱了下去。
郝大公子比較擅長的男裝，於是就凸顯了出來。他自己本身對於穿衣打扮就算是比較註重的，不喜歡街頭隨處可見的便宜貨，服裝店男裝鋪貨，又都是他一力主張操持的，所以，慢慢兒的，竟然在縣城打出了一個男裝品牌，大凡自認為有點身價的，眼光高點兒的男士，買衣服就直接來紅梅服裝店了。
千萬不要小看男裝的市場，男人確實不像女人，有事沒事都逛個街，需要不需要的就拿上兩件。
他們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現身服裝店，看起來，奔著男裝的客流量比女裝要少得多，但是不要忽略，男人買衣服，幾乎是不打價的，而且他們天性不喜歡麻煩。相中了，拿起來就走，不含糊，也不喜歡貨比三家，看來看去。
李小梅是個不甘服輸的人，尤其是在她自認為擅長的服裝方面，更不甘居郝佳偉之後。
本身她又特別喜歡做服裝，幹脆，每天開車過來服裝店，縫紉機支起來，重操舊業。
除了按照老習慣，給銷售狀況不樂觀的衣服樣式做修改，李小梅還給省城那邊掛了電話，讓老胡火速發過來幾樣她特別看好的衣服樣式，包括他們已經在秘密趕工的新款春裝。
“我知道時間上有些緊，先推出一部分服裝來，對於防抄襲的狀況不利，不過，咱們應該抓住年前這點黃金時間，把價格定高點，胡叔，咱們拼一把！”
李小梅這邊下了決斷。她們之前設計出滿意的春裝樣式來，本身就晚了一些，然後，再找合適的面料，又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原計劃，是打算在春節之後，全面鋪開春裝市場的。
但是，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大，李小梅放假之後，每天呆在服裝店，親眼目睹生活條件變好的女人們，是如何大手筆給自己添置過年新衣的，根本就不計較此時還是天寒地凍，地上積雪未化……
女人愛美的天性到底能到什麽程度？不踏足服裝行業的人根本就無法預測。
老胡其實早就憋著勁兒了。要不是擔心，衣服樣式提前推出來，被同市場的人瞧了去，模仿了去，他恨不能今天做出一件來就賣一件兒呢。
“好，那咱就定，批發價288，零售價328。”
這價格真得算高的了，李小梅只搶到了15件，修身的，裙式的，毛呢大衣。
她自己預測過，按照小縣城裏面的工資平均水平，再結合年節的天氣情況，15件能賣到年後。
這種大衣款式，連姐姐李小紅都還沒輪到穿上的機會呢，李小梅進這15件貨，計劃的也是，等姐姐過年回來的時候，送她一件兒大紅色的。
李小紅皮膚白，氣質好，現在在省城呆的，又長了很多見識，穿著大紅色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結果萬萬沒有想到，15件毛呢大衣，最先銷售火爆，供不應求的，就是大紅色的。
女人們愛美，喜歡張揚，根本就不考慮，過年期間，天寒地凍，還離不了棉襖羽絨服。
“梅老板，店裏進的六件大紅色的毛呢大衣，全部賣光了，還有好幾個留了電話，要再進了貨之後聯系她們的。還有，您這次進的配棉襖配大衣的新款絲巾，男款條巾，全賣光了，什麽花色的都沒有了。”
李小梅跟郝佳偉兩個老板，在外面吃了一頓中午飯的功夫，服裝店裏的衣服架子，就顯得空落了很多。
兩個人在外面甜甜蜜蜜的，郝佳偉趁機提出了要求，說是郝家爸爸媽媽邀請小梅到家裏去吃頓飯。
此刻一聽店員的匯報情況，李小梅腦海裏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墨綠色的那一款長大衣，兩件中號，先替我包起來，我要拿著送人。”
她看一眼服裝店裏，此刻還是絡繹不絕挑選衣服的客人，再次追加“藏藍色的，中號，大號，各一件也包起來。”
要去郝佳偉家裏吃飯，總不能空著手吧？送這一款墨綠色的中號大衣，應該適合郝家媽媽。
還有自家嫂子，喜歡藏藍色；還有嫂子的親媽；和仇校長……
這麽一算呀，需要惦記的，需要送年禮的親人朋友還真不少。可是李小梅沒有想到，紅梅服裝店裏，就因為她這個老板，一揮手一張嘴，一下子卷起來四件修身毛呢大衣，顧客群裏可就慌張起來了。
402賣斷貨
原本，覺得價格太貴，處於觀望狀態，或者是，用手不停的，搓臉，毛呢料子，心裏反覆盤算著到底是買還是不買的群體，因為一下子，又被卷起來四件衣服，覺得自己必須馬上下手了。
“服務員，給我包一件，也要中號，快點兒，就要墨綠的，墨綠色的快賣完了！”
“天哪，綠色的要賣完了，那我要藏藍的！先要一件吧，暫時先不等大紅色的了，等大紅色的來了我再說……”
328塊錢一件呢，富人一下子增添了這麽多嗎？都跟不要錢似的，瘋搶起來了。
“藏藍色不挑人，皮膚黑，皮膚黃的都能穿，我就要藏藍色的。”
小梅包起來的那四件衣服，中途還被一個搶紅了眼的女顧客，給拉過去一件。
“你一下子買四件，太多了吧？你帶夠這麽多錢了嗎？勻給我一件兒吧！”
小梅懷裏抱著三件衣服，一手又扯著第四件衣服的角，很是訝異的問道“你們可以等等啊，現在天兒還冷著呢。過了年還能到新貨，這些衣服春天正好能穿。”
搶她手裏衣服的，是個30多歲的女人，一看，穿戴和氣勢，就是家裏不差錢兒的，他振振有詞的反駁小梅說“誰不願意過春節的時候，挨家挨戶去拜年穿得最漂亮啊？天冷還能怎麽樣？凍一凍，可是美麗呀！”
好吧，你永遠不能低估女人愛美的程度，為了美麗，吃多少苦都是甜的。
小梅徹底服氣了，松了手，把那件墨綠色的毛呢大衣，轉給了顧客。
多麽稱職的老板呀，一切以顧客的利益為上。
毛呢大衣賣得好，搭配大衣的打底褲，賣的就更好了。
郝佳偉偉嘴角上始終掛著一得意洋洋，沒錯，他就是這麽年輕，沈不住氣。給點兒陽光，就燦爛。
小梅，繼續，給省城那邊打電話，要求再追加一部分毛呢大衣過來，可惜，老胡這次態度很堅決，說是真的，沒貨了，省城這邊，批發市場上，等著拿貨的客人多著呢，真的是一件都勻不出來了。
“別說是你店裏不夠賣的，我家裏這邊，你嬸也相中了一件，說叫我給她留著，到現在還沒輪到她呢，在家裏都三天不搭理我了。”
老胡說話向來有些誇張，不過，像他這樣掙錢掙迷了的商人，舍不得給老婆勻出一件來，也在小梅的認可範圍之內。
那就實在沒有辦法了，明知道，掙錢掙得容易，手頭沒貨只能望洋興嘆。
服裝店熱熱鬧鬧的，一直開到了臘月三十的下午。
每人揣了一個大紅包的營業員，先告辭回家過年了，剩下一對小戀人，面對一室的空曠，傻笑。
開服裝店的人，最得意的，莫過於店內衣服全部銷售完畢，通常情況下，他們是做不到這個程度的，郝佳偉和李小梅卻做到了。
年前這幾天，各種優惠手段使出來，各種宣傳活動開展起來，再加上小梅對於積壓的衣物的改造，終於做到了滿室靜寂。
“現在咱們自己有車了，過去大年初三，我們一塊回省城，重新進貨，進新貨。”
小梅坐在店裏的沙發上，安排完，年後的事兒，就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了，太累。
“那沒問題。”郝佳偉倒是不顯疲累的狀態。店員們還在的時候，已經算過總賬了。他現在做的是坐地分贓的活兒，也就是攤派他和李小梅兩個人的分紅。
“留了2萬元錢的流水，剩下的，你幫我拿著。我要攢錢給你換車呢。”
郝大公子貌似只享受數錢的樂趣，數完了，大票子，小票子，分門別類，捆做了幾堆兒，然後，全部放在小梅的帆布袋裏。
“二傻子！”小梅斜著眼睛瞪他，扯過帆布包來，拿起那一摞大張的鈔票堆，拋給郝佳偉。
“今兒晚上就是除夕過年了呢，你身上不裝錢，怎麽孝順父母？”
郝佳偉齜著牙笑“你不都幫我孝順過了嗎？就那件毛呢大衣，我媽恨不能一晚上試一遍，天天念叨著，要明兒太陽公公賞臉，給個暖和天兒，她好穿著新大衣，在外面狠狠炫耀一圈呢。”
說到小梅送給郝佳母親的禮物，大公子，臉上掛了期望“小梅，你是初二到我家去還是初三去呀？這次可不能再拖了。”
邀請李小梅去郝家吃頓飯，時間真不短了。可是，小梅內心裏有些猶豫，再加上也確實是忙，開服裝店的，就指望著年前狠狠的掙一筆呢。
“咱別趕初二初三了，那可是正兒八經的，閨女回娘家，兒媳婦到婆家的日子，咱倆八字還沒一撇兒，怎麽也得挪到初三以後，一個非正式的日子。”
她說的倒是理智，郝大公子的臉色，立刻就難看起來了。嘴巴撅起來能掛一個油瓶，甚至開始了絮絮叨叨“你倒是跟我說說，咱倆怎麽就算是八字沒一撇兒呢？你是我的女朋友吧？我是已經得到你的承認了吧，咱雙方的父母也都沒提出別的意見來吧？這還不叫八字有一撇了嗎？”
他越說越委屈了，這會店裏又沒人，卷簾門落下了半個，街上的行人也大都回家過年了，四下裏都很安靜。郝大公子幹脆欺下身來，把李小梅圈在了沙發裏面，瞪著眼睛，非要求一個說法不行。
“你要非說八字有一撇，那就有一撇唄，總之呢，這個八字沒畫完，我可不能在初二初三的日子到你家去。”
李小梅到底是活過兩輩子的，思想還是保守一些，其實這個時代，沒有訂婚的男女朋友，正好可以借初二初三這個正規的日子，彼此到對方家裏去，送個節禮吃頓飯，算是初步承認了對方的身份。
“真的不去？可是我家那邊的親戚，都說想要見見你呢。”
郝大公子的這句話，徹底讓李小梅炸了毛“那就更不能去了！沒名沒分的，跑你們家去，讓你們家那些個親戚指手畫腳說說道道，算怎麽一回事兒啊？”
403老話也要重提
她一炸毛不要緊，雙手，早就成了習慣似的，往郝佳偉的腰上背上，胳膊上，使勁的擰，擰兩下還不解恨，嘴裏都磨牙，恨不能咬了對方一口才可以解恨。
郝大公子被擰得吱哇亂叫，當然啦，其實絕對沒那麽疼，李小梅下手一點兒都不狠，他也就是做個配合。
“媳婦饒命啊！不去就不去吧，那，等咱們從省城進貨回來以後，就必須到我家去。”
李小梅停了手，自己也覺得好像再難推脫了，可是，心裏頭實在是對於，訂婚啊，結婚啊的事情，有些忌憚，對於訂婚之前的這一道程序，互相到家裏去吃飯，也是抱著畏難的心理的。
如果只是兩個人，單純的談戀愛，該多好？
“走了，我先送你回家。”
每次說到郝佳偉家吃飯這件事兒，李小梅都是會這樣意興闌珊，郝大公子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幹脆就拋在腦後，只當是人家小姑娘臉皮薄，害羞。
“今天路上人少，我來開車吧，我跟我爸的司機小丁，學了好幾個晚上呢。”
郝大公子毛遂自薦。其實何止是學了幾個晚上啊？自從回家之後，每天晚上，他都要纏著小丁教他兩個小時的駕駛技術。
男人，似乎天生就對這種機械類的東西，特別有感覺，尤其是郝大公子，方向盤抓在手裏，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像一個胸有成竹的大將軍一樣，起步相當穩，速度也不慢，小梅不放心，專門坐在副駕駛座上，竟然還覺得挺安全。
“郝佳偉，你這不像個沒有駕駛證的人的水平。”李小梅牙齒有些泛酸，但還努力公平公正的，評價了一番。
“嘿嘿，你總得容許我，有超過你的地方吧，要不然，我這種男子漢大丈夫，就真成了大豆腐嘍。”
郝大公子一邊開著車，一邊很是流利自然的說著話，只這種開車狀態就比李小梅要強得多。小梅一抓到方向盤，汽車啟動起來，就會全身不由自主的緊張，不是太喜歡跟別人說話的，她覺得忙不過來。
郝大公子忽然之間，又想起了一件別的事兒，用眼睛的餘光查看了一下小梅的臉色，說道“你還記得，咱們高考之前，插手過一個搗蛋孩子找後媽的事兒嗎？”
李小梅的腦子一下子就懵了，她怎麽可能忘記呢，那一次，她專門請了假，是郝佳偉緊跟在她身後出去的，然後兩個人合作了一把，結果，還算是理想。
“我今天，見到那個搗蛋孩子了。在縣醫院門口，一個中年男人拉著她，好像是他爹，父子兩個吵起來了，內容應該是，他家終於找了一個後媽，後媽又懷孕，要生孩子，結果，被他兒子推的流產了……”
“流產了？那……大人的性命沒事吧？”
李小梅的聲音有些顫抖，臉上，也褪去了血色。
“應該沒有。我聽那個當爹的說，這個老婆的娘家人都來鬧了，叫他兒子以後對後媽好一點，要不然，就沒人敢往他家再嫁了，可見是沒出事兒。”
“沒事兒……就好。”
李小梅說了這幾個字，渾身都失了力氣，軟軟的，靠在了汽車副駕駛後座上。
是啊，這個世界上，有幾個女人，能夠笨到前世的李小梅那種程度呢？明知道自己懷了孕，有危險，還是要依賴著丈夫和繼子把自己送到醫院去，自己忍著痛，忍著淚，不敢提任何要求，以至於活生生的被耽誤了。
汽車裏安靜了許久，李小梅閉著眼睛，忽然問出一句話來“佳偉，你以後，會重男輕女嗎？”
“我當然不會！”郝大公子立刻高聲保證。甚至他的臉上帶了幾分委屈，“小梅，我知道你有心結。你放心，我不會，我爸爸媽媽也不會，他們不像你媽……”
兩個人太熟了，相處的時間也太長了，彼此有些什麽事兒，都了解的，賽過了了解自己。
小梅依然閉著眼睛，沒再說什麽。到目前為止，她對於自己找郝佳偉這個男朋友，算是非常滿意的，她所忌諱的那些東西，郝佳偉身上都沒有那些特征。
至於郝家父母，李小梅願意相信郝佳偉的保證。主要是她本人也認為，郝家父母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應該像李母那樣鼠目寸光，緊抱著腐朽老思想不撒手。
汽車先開去了縣委家屬院，郝大公子非常遺憾的表示，自己年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先把駕照拿在手裏，免得讓女朋友擔心憂慮。
再次目送小梅駕車離開，郝大公子揣兜轉身，才發現，兩個人推讓了一番的那摞兒錢，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了他的羽絨服兜裏。
“這個丫頭……”，郝佳偉搖頭晃腦的，把錢捏在手心，往家走。
原本是非常好的心情，結果，上樓梯的時候，遇到了，曾經的好朋友，現在的陌生人，董悠悠。
董悠悠的父母，都是極厲害的人，尤其是董家媽媽，她已經把郝家當作了自己的假想敵，把郝佳偉當成了自己女兒的敵人來看待，所以，回家的這段時間，郝佳偉不但接受到了來自董家媽媽的冷嘲熱諷，董悠悠也對他的態度大變樣，前兩天兩個人見面，基本上連一句話都不說。
今天是年三十兒，家家戶戶都已經傳出了飯菜的香味，郝大公子吹著口哨，原本是打算再一次錯身而過，互相不搭理的。
結果萬萬沒有料到，董悠悠的聲音忽然之間響起來“郝佳偉，你能不能借我幾百塊錢？我一時半會兒還不了，怎麽也得等明年暑假。”
郝大公子楞住了，轉過頭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董悠悠喘了一口粗氣，冷冰冰的，聲音低沈又急促。
“別告訴你爸媽，也別告訴我爸媽。”
“你要錢做什麽？”
郝大公子到底也是上了大學的人，成熟多了，知道提前問一問緣由。
“你不用管，我肯定會還給你的，你借不借？”
兩個人此刻距離很近，郝佳偉清晰的看到，董悠悠的一側臉頰上，爆出五根手指印。
年根底下，除夕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董悠悠臉上帶著傷？
404父母也是要哄的
曾經那個，不亞於高向陽一樣炮筒子的性格，曾經喳喳呼呼，一定要跟自己比個數學成績的高低，比輸了就請客請吃飯的那個小姑娘，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此刻，眼前，只有一個，被生活打磨的失去了光彩，雙眼空洞的行屍走肉……
郝大公子覺得自己還應該想一想，或者再問一些其他的問題，但是，董悠悠已經迅速的失望了，從她的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呵，舍不得就算了。”
最後這六個字，董悠悠說的痛徹心肺。
她繼續向樓梯下走，眼裏沒有淚，郝佳偉卻覺得自己聽到了她痛苦的哭泣聲。
“你等等。”
郝大公子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伸手揣進羽絨服的兜裏，把李小梅給他的那一摞大額鈔票，分出一半兒來，塞到了董悠悠的手裏。
“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郝大公子不善於請別人喝雞湯，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董悠悠的身子已經迅速挪到了樓梯口，甚至一個閃念間，就不見了。
郝佳偉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他慢吞吞的慢吞吞的上了樓，支棱著耳朵，想要聽清楚董悠悠家裏有什麽動靜。
可惜，並沒有聽到什麽。
他敲自己家的門，看見母親的笑臉，和正紮著圍裙，跟母親一塊兒包餃子的父親，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很幸福。
這段時間，沒少聽見，從董家屋子裏傳出來的，爭吵，摔倒的聲音，相比起來，他真的很幸運。
“爸，媽，這是我孝敬給你們的錢。”
郝大公子完全出於本能似的，說著話，手裏把自己的羽絨服四個兜兒，都掏了個幹凈，一小摞大額鈔票，一大把不等額的零碎鈔票……
他這一刻就是非常沖動的，想要把自己的所有，都捧給父母，都孝順給父母。
“傻兒子，連零錢都給我們呀？你自己留著。都是談了對象的人了，這兜拾掇的比臉還幹凈，小心女朋友跑掉了……”
郝家媽媽只把幾張大額鈔票，往眼前攏了攏，其餘的零錢，又都推回了郝佳偉面前。
做父親的一手一臉的面粉，笑出了一口白牙，那笑容，特別驕傲，特別有成就感。
“我們郝家的遺傳基因就是強大，看我兒子，多棒啊！”
郝家媽媽不樂意了，挑著眼角斜睨了丈夫一眼，爭辯道“那還不是我會生？當初，我聽人家說，懷孕的時候要是吃藥，容易把孩子給吃傻了，我那時候感冒，發燒，燒到39度多，不也生生忍著，蓋被子出大汗熬過來的？楞是一片藥沒吃，一針沒打……”
“是是，謝謝老媽，要不是老媽英明神武，沒準你兒子就真成了二傻子了呢？”
郝佳偉按著母親的兩側肩膀，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大人哄小孩子。
他的眉眼裏面都是溫柔，不但是因為面對著自己的父母，而且從“二傻子”這個稱呼，他又想到了女朋友，李小梅。
小梅最喜歡說他“傻”了……
還是母親的驚呼，打亂了郝大公子的思緒。
“佳偉，你給了我一千多塊錢呢！”
原本打算要態度非常淡定的，郝家媽媽到底沒有忍住，親自數了數兒子甩給自己的孝敬錢的數目。
這個年，過的也太棒了吧？兒子給錢，未來兒媳婦給買衣服……
郝家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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