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膳，殷玖重新將目光投向墨懿，喚了一聲“陛下”。

墨懿微微擡手，按著她的侍女便自動退下。

他目光覆雜地看著她，斟酌片刻道：“你已經欠了朕一年俸祿了。”

殷玖眨了眨眼睛，“臣不懂。”

墨懿沈默良久，道：“你回來的時候朕說了，只要你再呆一年，朕就允許你辭官。”

殷玖眸中的驚喜毫不掩飾：“多謝陛下！”

墨懿看著她這幅模樣，只覺心中湧出苦澀之意。他垂著眸，眸中流光閃逝，“之前朕扣了你一年的俸祿，就是說，你要付清這些賬，才能走。”

殷玖點頭。

不就是走的時候沒有俸祿罷了，不算什麽。

墨懿眸中的笑意轉瞬即逝，他語氣放緩，悠然道：“以及，昨日的杖八十，你僅僅受了三十。”

殷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聞他帶著笑意接著道：“剩下的五十，看在你是七品以上，減一等為四十。即贖銀四斤。”

“你一年俸祿加上職田等，大約為七十七兩，即四斤八兩多(古代一斤約為16兩)，差不多可以相抵。”

“就是說，你本來是可以明年就走，但因你的失誤，必須延至後年。”

殷玖：“...臣可以選擇繼續受刑嗎？”

本朝刑罰不重，重的是用來贖的是銀而不是銅。若是銅，僅僅二兩銀子。

墨懿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不可以。”

毓兒多犯點錯，就可以多留一段時間。

早知道昨日直接讓毓兒直接贖了，毓兒就可以留到後年夏季了。

墨懿表示很遺憾。

殷玖默默地看著他，良久長長一嘆。

墨懿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笑道：“在想什麽便說罷，朕赦你無罪。”

殷玖幽幽道：“您不當商人可惜了。”若不是陛下說赦免，她也不敢說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墨懿微微笑著，溫和道：“身為下臣窺視聖顏，大不敬。”

殷玖絲毫不懼，笑容溫和地看著他：“大不敬屬於十惡，是不能贖的，陛下。”

就是說，要俸祿沒有，要命一條。

墨懿笑容一頓，隨即雲淡風輕地移開目光。他起身，殷玖也站起身來，看著他。

墨懿輕咳一聲，道：“最好再留一會兒，朕讓人給你再上一次藥。”

殷玖微微笑道：“那真是多謝陛下了。”

......

接下來的幾日，墨懿明顯地覺察到了殷玖態度好了。於是，他的心情也好了，幾□□議都是和顏悅色的。

故而，朝堂之上想作妖的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知否？”

及冠男子深情款款地念著情詩，看著面前可稱昳麗絕色的少年，眸中情誼不似作假。

他面前的少年因著良好的家教保持著溫韶柔和的笑，對著他的告白吐出世界上對官員而言最為致命的話：“閣下是覺得大理丞不會彈劾嗎？”

男子面色頓時灰暗了下來，他哀傷道：“殷弟，我對你是真心的...”

殷玖抱著一打的宗案只覺手酸，卻還要耐著性子陪他在這浪費時間才不算崩人設，面上笑容溫和其實心裏想把宗案都摔到他的臉上，“請閣下先把律疏背熟再找本官來背誦情詩罷。”

男子眸子頓時亮了，“殷弟的意思是只要我背完律疏你就答應嗎？”

殷玖微微笑著，不語。

男子卻以為她默認了，立刻鬥志昂揚地去奮鬥了。

殷玖看著他的背影，長嘆一聲，“蠢貨。”

樂霽從一旁走出，蹙著眉，極其厭煩：“這是這幾天第幾個了？”

今年的學子真奔放，這才剛被授官幾日，就開始向殷玖告白了。

雖然本朝男風蔚然甚至眾人引為佳話，但這也太過分了吧？

看殷玖長得好看就告白，有本事去對陛下告白啊！不就是欺負殷玖性格好嗎！

殷玖輕輕嘆息一聲，“第七個。”

真麻煩。

其中兩個是大理寺的，一個是戶部的，剩下四個都是翰林院的。

翰林院的那四個，還沒有官職就想追她了，該說是妄自尊大還是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呢？

殷玖抱著宗案往儲存歷代案件的閣院趕，丟下一句話：“雲銷你先去等著我，我待會兒就來。”

樂霽應了一聲，往她辦公之處去。

走到半路，突然一個仆役走來，看到她，眸子一亮：“樂大人，殷大人在哪兒？”

樂霽皺了皺眉頭，道：“她去送宗案了。你找她有何事？”

仆役連忙把懷中的包袱遞上，道：“宮中送來的，指名給殷大人。”

樂霽微微頷首，接過，“好的，本官會交給她。”

她甫一接手，即使隔著包袱布，也能感覺到冰涼的觸感。

她楞了楞，心中帶著幾分疑惑：宮中送了什麽東西來？

殷玖回去的時候，就看到樂霽對著一個包袱苦大仇深的模樣，不由有幾分好笑，“怎麽了？”

樂霽點了點那個包袱，道：“宮中送來給你的。”

“宮中？”殷玖微微訝然，打開包袱，看到瓷盒中躺著的酒釀餅，不知為何內心突然平靜下來了。

一個個酒釀餅被做成三寸長寬，還是溫熱的。

殷玖將包在包袱內的瓷盒取出，放在桌上，招呼樂霽一起吃：“還是熱的，一起吃罷。”

樂霽也不客氣，取出一塊幹凈的帕包起酒釀餅，送入口中。

僅僅只是最簡單的豆沙餡，就如此細膩，果真不愧是宮中的東西。

殷玖也拿出錦帕，包著酒釀餅開始吃，享受地瞇起眼來。

熱的豆沙餡的味道真好，陛下有心了。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就這麽你一塊我一塊把酒釀餅吃的只剩三塊。

正當兩人準備對剩下的三塊下手的時候，一道輕斥聲響起：“你們在幹什麽！”

殷玖和樂霽頓時身體一僵。

少卿...

襲弭看著她們兩個不務正業，卻又不忍心斥責樂霽這個從授官開始就成績優異的，只能怒斥殷玖：“莫要帶壞後生！”

殷玖弱弱道：“是...”

“大人要吃嗎？”樂霽很冷靜地開口，襲弭本想說不用，但看到是自己所喜愛的酒釀餅，沈默片刻答道：“辦事之時三心二意，沒收！”

殷玖立刻又拿一條幹凈的錦帕包了剩下三塊遞給他，把瓷盒默默收好。

要是她打碎或者弄丟了這個，估計她又要折一年的俸祿了。

襲弭冷哼一聲，還是接著酒釀餅走了，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警告：“再這般莫要怪本官手下不留情！”

他離開，才走幾步，便看到了樓遐。

襲弭想了想，遞出一塊酒釀餅。

樓遐受寵若驚，反應過來笑道：“多謝你了，徽之。”

謝謝你的酒釀餅，同時也謝謝你對大理寺這麽盡心盡力。

襲弭移開目光，微微頷首。

雖然樓遐不務正業，但是如果沒有他，自己一個人是掌控不了這個大理寺的。

樓遐剛吃了一口，面色便帶了幾分詭異。

他默默地吐出口中的酒釀餅，從剩下的餡裏找出一張布絹。

上面僅僅只有三個字：“好吃嗎？”

但樓遐感覺有幾分腿軟。

這不是陛下的字跡嗎...

襲弭看著一臉快崩潰表情的樓遐，微微挑眉，把酒釀餅送入口中。

味道很好啊，為什麽樓遐的表情會這麽奇怪。

樓遐看著他，斟酌片刻，幽幽問道：“徽之，這是何處取來的？”

襲弭把酒釀餅吞了下去，這才回答道：“從殷玖那邊拿的。怎麽了？”

樓遐語氣沈重：“不，沒什麽。”

嗯，很顯然就是陛下移情別戀，從殷黎移到殷玖身上了。

作為臣子，他還是別亂說話罷。

他以後一定不敢吃殷玖的東西了！如果再吃出一張寫著“朕做的”的紙條，他估計他可以自裁謝罪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墨懿：好吃嗎？

殷玖：好吃。

墨懿：朕做的。

殷玖：真是多謝陛下了。

樓遐：Σ(?д?|||)??

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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