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先生……”

小唐緩緩轉身, 神色凝重。

桓白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你可能離開助理位置太久了，離我女朋友位置這麽近，不太好吧？”

雙方對視時, 小唐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初羽擋在身後。

劍拔弩張, 一觸即發。

空氣凝重得無法呼吸，初羽張嘴, 卻發現無從開口。

她該說什麽，勸架嗎？桓總和小唐助理有矛盾？

可是她清楚地記得, 小唐說是桓總讓他來的。

莫非有兩個桓總？這個桓總是假冒的？

初羽一驚，後背涼涼的, 像針刺一樣。

她悄悄地看著桓總身後。

甲板和宴會廳就隔著兩道玻璃門，她能清楚地看見裏面觥籌交錯。

能不能有人來阻止一下……

許多人在走動, 有不少人的視線都投向這邊。

然而他們像是什麽都看不見, 視線穿過了他們，落在遠處的夜色上。

初羽焦躁起來。

“林小姐。”

小唐像是察覺到她想喊人，輕聲阻止了她。

初羽一楞。

“等下, 如果你有機會的話，請你一定要趕快離開。”

這裏會變得很危險。

小唐停了一下。

“你應該能認出淩先生。”

初羽不懂他為什麽會稱呼桓總“淩先生”。

她下意識想到了簽合同那天，在她店裏神色悠悠的男人。

與此同時, 這個“桓總”給她的怪異感越來越重。

——有兩個“桓淩”。

這個認識越來越深刻。

小唐神情凝重，桓白卻視若無睹, 悠悠擡頭，看著漆黑的天空。

他笑了笑，“到了。”

初羽聽不懂, 小唐卻驚呆了。

他感到不可思議，“你居然……把船開到大陣裏來？你瘋了嗎？！”

七十二道天雷，能把白龍劈成奄奄一息的白鯉。

游輪上都是普通人, 有誰能比東海龍王修為更高？七十二道天雷下來，會被劈得灰都不剩。

這些人都是風銳多年的合作夥伴，不能有半點損失。

就因為要把這些人拖下水，桓白才沒和長老們商量嗎……

小唐心裏拔涼的。

初羽聽不懂，只是當她看見有人來推玻璃門時，她終於高興起來。

終於有人能打破這個困局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眼睜睜看著那人和同伴說說笑笑，像游戲穿模一樣，穿過了“桓總”身邊的保鏢。

他們在說話，初羽努力想聽清，卻像隔著厚厚的墻壁，什麽都聽不清楚。

太危險了，要趕快離開。

她渾身的第六感都在瘋狂吼叫，可是腿腳發軟，動彈不了。她想對小唐說話，喉嚨卻在顫抖，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頭頂忽然有些涼意。

下雨了？

初羽錯愕地擡頭，發覺圓月不知何時隱去，頭頂陰雲密布，開始刮風了。

她今天穿著禮服，被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

這還沒完。

亮得駭人的閃電從頭頂滾過，悶雷仿佛壓在頭頂。

初羽嚇壞了，下意識蹲下，豆大的雨點已經落了下來。

游輪的發動機仍然在轟鳴，初羽卻覺得船身仿佛靜止了，沒有再移動過。

雨越來越大，風也在呼呼地刮。兩個路人沒多久就回宴會廳去了，裏面依舊一片太平。

她忽然覺得眼前一閃，一陣劇烈的失重感後，她已經換了個位置。

好像是在四層的走廊上？

“……小唐？”

初羽驚訝地瞪大眼睛。脫離了“桓總”附近，她總算能正常開口說話了。

可是一眨眼跑這麽遠，瞬移嗎？

初羽覺得自己還是少問兩句比較好。

小唐忽然在她眉心輕按一下。初羽一恍神，感覺眉心燙燙的。

“林小姐，請你不要離開這裏，除非淩先生親自過來。”小唐停頓一下，“你應該能認出他，對嗎？”

初羽慎重點頭。

眾多大片告訴她，這時候就該原地不動，不要到處亂跑作死。

而且這麽大個游輪，她能跑去哪裏。

小唐笑了笑，眨眼就不見了。初羽扶著欄桿，手有些抖，聽到底下甲板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打鬥聲。

初羽深呼吸，雙手合十。

不管是什麽神仙，請保佑她安全回家。哥哥還沒醒，她不能掛在這裏……

風浪越來越大，她渾身濕透，被風一吹就哆嗦。然而這時候沒法跑動，她也不知該去哪裏休息，只能坐在地上，靠著欄桿，抱著雙膝瑟瑟發抖。

“林小姐。”

身後陡然有桓總的聲音，初羽回神，看到來人的第一眼，就判斷出這是剛剛那個有打算的“桓總”。

她下意識想跑，可理智告訴她跑了更糟糕。

她僵住了，看著桓白越走越近。

桓白一手鉗著她的胳膊，像提溜小貓似的，把她拎起來，與他平視。

船體在風浪中起伏，初羽站不穩，驚恐地看著他。

他他……他要做什麽？！

桓白一改之前的溫柔，露出讓她陌生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初羽，像是看一個毫無生命的洋娃娃。

“我很不懂我哥，天上地下，要什麽樣的沒有，偏偏看上你這種……人類。”

初羽一怒，下意識要反駁，鉗著胳膊的手忽然換了位置，捏著她的脖子。

“你放……手……”

初羽想踢他，桓白卻冷笑著，輕而易舉捏著她，讓她雙腳離地。

渾身重量壓在脖子上，初羽呼吸困難，使勁拍打他的手。

她怎麽都沒想到，桓總居然是個大變態。

“上次七十二道天雷沒劈死他，我很想知道，這次一百零八道，能不能把他劈碎。”桓白靜靜地看著她，“他難得喜歡什麽，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那麽喜歡你……”

初羽漲紅了臉，眼睜睜看著他把自己提溜出欄桿，懸空在外。

然後，松手。

她甚至來不及尖叫，就在風雨裏墜落下去。

桓白冷眼看著。

她臉上什麽表情都有，不可置信，恐懼，掙紮……

桓白閉眼轉身，聽到身後沈悶的落水聲。

然後，他看到走廊的另一端，站著另一個他。

隔著這麽遠，他都能感受到哥哥濃重的怒氣。

桓白扯扯唇角，聳肩，“你來晚了。”

普通人從這麽高的地方落水，大概率會摔暈過去。

也好，就這樣暈死在水中，永遠沈下去，感受不到痛苦。

桓淩沒有說話，慢慢朝他走來。

桓白看了一眼時間，聽到頭頂緩慢堆積起來的雷聲，“還有一分鐘，你來不及了。”

桓淩恰好走近，他看見哥哥的眼神，霎時失語。

——像是在看傻子。

“你大概是和楓長老他們待太久，腦子都老化了，不好用。”桓淩嗤笑，“你不會真以為能成功吧？”

“你懂個屁！”

在哥哥面前，桓白溫柔冷靜的面具終於產生了裂痕。

桓淩懶得和弟弟辯論。

他捋起衣袖，明明穿得人模狗樣的，偏偏做出這種不修邊幅的動作。

而且還很好看。

桓白不得不承認，哥哥的氣場收放自如。

他做不到。

他一個恍神，哥哥的拳頭已經到了。

而且專門往臉上招呼。

巨大的力道直接將他擊飛出去，游輪欄桿都被打穿了。

桓白堪堪停在半空中，抹著嘴角的血，眼神陰鷙。

桓淩緩步從欄桿缺口走出來，在半空中閑庭信步，完全沒把頭頂的天雷當回事。

“我看你這張臉不順眼很久了。”

他甩甩拳頭，覺得弟弟的臉太硬了，手感不好。

“明明是個廢物，就愛頂著我的臉，什麽都搶我的。你是不是有病？”

“你……”

桓白只來得及說一個字，下一個拳頭又到了。

他這才意識到，他真的低估了哥哥。上次能暗算成功，真的是走了狗屎運。

哥哥的動作快得根本看不清，他只有挨打的份。

桓淩不光在打他，還在算打了他多少拳。

離被暗算過去了多少天，他就還了弟弟多少拳。

沒把他當場打成一條黑魚，桓淩已經夠給東海龍族列祖列宗面子了。

桓白被揍得像一塊破抹布，在半空中甩來甩去的。

他想反抗，可是他連哥哥的影子都看不清。

哥哥的實力有這麽恐怖？不可能吧。

桓白下意識想到了初羽，可是初羽已經落海，問不到理由了。

“……！”

又一個走神，他的腹部挨了重重一拳，被打得更高了。

“哎呀。”桓淩微笑著，露出惡劣的微笑，“時間到了。”

不好！

桓白悚然，終於想起了頭頂還有個天雷陣。

他想逃跑，可是亮若白晝的雷比他更快。

驚雷像一條銀白色的巨龍，氣勢洶洶從天而降，精準地打在了桓白頭上。

桓淩很不正經地輕吹口哨。

他把弟弟打到陣法中心，弟弟居然全程都沒發現，真是個廢物。

不過，只要不劈在他頭上，保持近距離吃瓜圍觀，這天雷還挺好看的。

天雷還在隆隆地響，雷光接連落下。被天雷包裹的人形漸漸化出黑龍的形狀，在天雷裏痛苦地扭動。

桓淩雖然沒有感化弟弟的聖母心，但是他也沒有變態到全程圍觀。

片刻後，巨大的白龍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兩周，倏地紮進了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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