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對張樹國這個老頭還是挺感興趣的。而且聽過林有的分析後，他對空間通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如果真如林有所說，個人意志決定了這個人在空間通道中能看到景物，那他的星辰和極光又代表了什麽？

所以沒過幾天，一聽說張樹國被召回信使團，安東就想去旁聽，但被十五無情地拒絕了，“你不是信使團成員，沒資格列席。”

安東有點搓火，“用著我的時候隨叫隨到，用不著了就扔一邊？”

十五在電話裏平靜地說：“你只是普通公民的身份，知道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行，以後信使團再有事別找我。”

過河拆橋的家夥！他就不信那幫A級能折騰出花兒來。只看之前林有見到他那個崇拜的樣子，早晚他們還得來求他這個“破表”的S級。

“等一下。”十五在他摔電話前叫住他。

嘿嘿，我就知道。

安東得意地拖著聲音，“怎麽啦？”

十五：“周末別忘了來我家吃飯。”

安東：……

十五：“我去開會了。”

安東：“你特麽……餵？餵？”

衛陶淡淡地說：“你也有被人掛電話的一天。所以說，做人不能飄，你最近膨脹了。”

安東掀起眼皮，“來把上一圈的賬結了。”

衛陶嘴角一抽，“急什麽，這圈還未分輸贏，等完了咱們一起算總賬。西風！”

“杠！”安東探手從牌尾撈起一張，“衛先生勇氣可嘉，到時候輸的只剩褲衩你可別哭。”

衛陶強作鎮定，“這才南風圈，慢慢來吧。”

然而，牌桌上的胖子和小太子都露出憐憫的眼神。

“衛先生，保重。”

“衛陶啊，看在多年老友的份兒上，一會兒我把大衣借你。”

三天後的周末，安東按照十五給的地址來到一個居民小區。

沒想到堂堂信使團指揮官竟然住在這麽普通的地方。綠化和配套設施跟雅蘭小築完全不是一個檔次，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很近，臨近晚飯時間，不算寬敞的公共空間裏停滿了私家車，流動菜販用大喇叭循環播放著：“青椒土豆大茄子，洋蔥蒜薹圓白菜！”

安東找到11號樓1單元，搭電梯到11層，敲了敲1111的門。

來開門的是十五。

安東還記著他掛他電話的仇，張嘴就懟，“你這門牌號單身的挺徹底啊。”

十五的臉瞬間就黑了，正好在廚房備菜的檀無因也走出來，聽見安東的話就一邊迎他進屋，一邊嘮叨：“我正發愁這事呢。閔閔都快二十七了，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東東啊，你那要是有合適的姑娘，給你表哥介紹介紹。”

安東都驚了。這對話也太家常了吧？另外，“東東”是什麽鬼？

“東東先坐一會兒，菜馬上就好。”然後檀無因又喊十五，“閔閔來幫媽媽剝點蒜。”

十五木著臉走了。

安東趁機打量他家的客廳。家具擺設都很普通，看得出有些年頭了，不過保養的很好，打掃的也幹凈。

十五拎著一袋大蒜和一只碗回來，拖了個小馬紮坐到安東對面，“過來幹活！”

安東這時才註意到他穿的居家服上全是大嘴猴，拖鞋上也有兩個卡通猴子頭。

“你屬猴的？”

“閉嘴！”

安東就默默地剝蒜，不一會兒兩人已剝了滿滿一碗，但看十五的架勢竟然還要繼續剝，“今天晚上吃全蒜席？”

十五：“讓你剝你就剝，哪兒那麽多廢話！”

安東發現他鼻翼旁邊起了個痘。這哥們怕不是上火了吧？

“要不我給你找點資源，你喜歡哪個老師的風格？”

十五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一反應過來就把蒜全扣他腦袋上了。

檀無因聽見動靜從廚房匆匆跑出來，眼睛一瞪，已經互相揪著脖領子的表兄弟就乖乖地趴在地上撿蒜瓣。

何必呢！

這頓晚飯吃的有點低氣壓，好在檀無因手藝不錯。家常菜吃的就是家常味，別的菜不提也罷，一道燉魚做得是真好吃。安東和十五剝的大蒜有一半在這道菜裏，還放了不少幹薄荷和五花肉片，略重口，但特別香。

飯後，安東一看十五那個死樣子，略坐了一會兒就要走，但被十五叫住了，跟檀無因說：“媽，我陪安東到陽臺抽根煙。”收獲老母親責怪白眼兩枚。

安東跟著十五來到陽臺，心想這和貪杯的人借著有客人來多喝幾口是一個道理吧？但他知道十五肯定還有別的事跟他說。

“那邊出了點事故。”果不其然，十五開門見山，“前天實驗結束後，江逸直接被送進了醫學院。倒不是遇見了什麽危險，要怪只怪他自己太心急，過於頻繁的進入通道。”

未開啟的扭曲空間通道也是很厲害的，別說是江逸這種經過“再修覆”的人，就算初八那種天生體能S級的牛人也不能連續進出。

這個安東深有體會，“我送還大使團存儲球那次也很兇險，一出來就流鼻血。”

十五有點驚訝，“那後來這次你怎麽一點事兒都沒有？我聽我媽媽說你當時的各項指標完全正常。”

安東：“因為我牛。”

十五：“你飄了。”

安東：“飄也是靠我自己的實力飄，不服的話你飄一個我瞧瞧。”

十五皺起眉毛，“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油嘴滑舌了？整天跟小太子他們在一起果然學不出什麽好來。”

安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也覺得我是個沒志氣的東西吧？”

十五臉色一變，“為什麽要說‘也’，還有誰說過你是沒志氣的東西？”

他的表弟只有他能懟，別人不行！

之前就知道信使團和大使團都有護犢子的光榮傳統，今天算是親眼所見了。雖然剛被十五嫌棄過，但不得不承認，看見他這麽護著自己，安東還是有點小感動的。

“你很擔心江逸？”

十五狠狠地抽了口煙，“他從小就是個非常倔犟的孩子。因為身體不便，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知識上。聽信使團的前輩說，有時為了弄懂一個問題，他會閱讀到深夜，即使第二天尿血也滿不在乎。我以前很佩服他這種執著不服輸的勁頭，但現在……”

“但現在你怕他被自己的倔強和執著給害了。”安東在花盆裏掐滅煙頭，“說吧，你希望我做什麽？”

十五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只是最近的一些情況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似乎哪裏不對勁，但毫無頭緒。”

“是林有又發現什麽新問題了嗎？”安東問：“前幾天你們跟張樹國聊出點什麽沒有？”

十五揉著眉心，“那老頭說的東西都太玄乎，我覺得沒什麽價值。”

安東看出他另有煩心事，就沒再多問。

十五掌管著信使團，大事小情林林總總，要對付的何止一個它空間？現世界有管轄他們的部門，暗中還有制約他們的勢力。另外，信使團中的滲透組，這幫在初八嘴裏“行蹤詭異的特務”安東到今天一個也沒見過，那這些人在哪裏？他們又帶著什麽樣的使命？

就比如秦關cos秦醫生那次十五提到的初七，這個臥底明顯已經打入大使團，那初七現在又在幹什麽呢？能讓十五產生不好的預感，是否因為有初七遞回的情報？

在明處要跟各種對手正面剛，暗中又要運籌帷幄，想想都替他累得慌。

“這樣吧，”安東說：“我一個普通老百姓也幫不了你別的，明天我過去探望一下江逸，看看能不能勸住他別太較勁。”

十五驚訝地看向他，一直看了好幾秒，然後眼底逐漸浮起笑意，那笑意越來越濃，最後化為一個真正的，發自心底的笑容，“謝謝。”

安東拍拍他肩膀，“別客氣，咱們都是好兄弟嘛！不過我空著手去不太合適，咱是不是應該給江逸帶點土產，比如農研所的水果？”

十五：……

安東：“我聽說你們還有畜牧場，搞點牛肉羊腿之類的也不錯。”

十五：“滾！”

雖然最後十五把安東罵跑了，但在去探望江逸時，他還是讓初八帶了不少水果過去。

他們現在穿越用的就是朝內79號的通道，安東聽說各種水果每樣都帶了十公斤，立刻把初八拐到相鄰的小洋樓裏。

“六樣水果，每樣十公斤，十五是想撐死江逸嗎？而且你這麽拿出來也不好看。”趁著初八一臉懵，安東建議：“不如咱們選最好的果子做成一個大果籃，我再從庫房搞點零食過來，裝個零食大禮盒，又漂亮又體面。”

初八的表情有點詭異，“指揮官知道你會惦記水果，所以他讓我告訴你，只要老老實實的去探望江逸，等回去之後他就給你特種經營的批文，允許你們過客限量收購信使團出品的果蔬和肉類。”

神特麽限量收購！

安東心裏MMP，臉上笑嘻嘻，“真的嗎？那可不錯，我回去得好好謝謝指揮官。”

靠的，今天晚上就把你們藍莓全薅了！

初八哪兒看得出安東的心思，只覺得這小子最近變好了，不僅知道替指揮官分憂，還聽教聽話，就親親熱熱攬住他肩膀，“走，早完事早回去，晚上我買肉，去你家吃火鍋。”

他們到江逸的病房時，陳早櫻正坐在床邊給他削蘋果。

江逸看到安東很驚訝，眼神中既有驚喜又有疑惑。

初八把帶來的六十公斤水果一股腦的倒出來。他覺得這樣才能表現出信使團熱情實在，完全沒註意堆成小山的水果把原本還挺寬敞的病房差點變成庫房，還帶起一波灰塵。

陳早櫻立刻翻臉，讓他把東西拿出去。

初八不幹，“這是我們指揮官送給江逸的！”

陳早櫻就叫大使團的哨兵過來清場，初八趕忙追出去跟她理論。倆人在走廊裏爭吵，引起一堆人圍觀。醫生和護士過來阻止，但初八和陳早櫻穿著一黑一白兩種制服，無論哪邊都不好惹，醫護人員也是無奈得很。

安東關上病房門坐在之前陳早櫻的椅子上，“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江逸的眼神有點閃避，“你……不生我氣了？”

生氣？

“哦~”安東反應過來他是指之前拘禁他的事，“都過去八百年了，再說咱倆誰跟誰啊？”

是啊，他們本是同一個人。

江逸露出微笑，“雖說不應該自己跟自己較勁，但我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安東一揮手，“對不起就免了。你也知道不應該跟自己較勁啊？”

江逸剛有些放松的表情就又變得嚴肅起來，“有些事不較勁不行，為了解決即將到來的危機，我這點犧牲又算什麽？”

“是不算什麽，就怕一不留神你真把自己給犧牲了，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沒柴燒嘛。”安東從地上撈起一串葡萄，“我洗點你嘗嘗，這都是信使團農研所種的，據說很甜。”

葡萄很快就洗好了，安東翻起病床一側的小桌板，和江逸你一顆我一顆地吃了起來。

這葡萄真不錯，皮薄多汁，還有一股玫瑰花的香味。

安東默默在今夜的掃蕩列表裏添加了葡萄項目。

江逸原本胃口不佳，但不知為什麽，看安東吃得那麽香，他也有了食欲。

一連吃了十幾顆，江逸突然問：“你在扭曲空間通道裏看到了什麽？”

安東一楞，“江肅沒告訴過你嗎？”按說不能啊，這種信息江肅不可能隱瞞。

“我指的是在那道光之後。”江逸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執拗，仿佛安東不說實話他就要跳起來揍他的樣子。

安東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他在光芒中遇到了另一個“自己”，他本能的想守住這個秘密，即使現在面對江逸，他依然遵循本能，“我見到了一些場景，但並不確定，因為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這些都是記錄儀中拆解出的畫面。

江逸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最細微的表情。

安東淡定自若，眼神坦蕩的接受他的凝視。

末了，江逸似乎判定安東沒有隱瞞什麽，繃緊的肩膀不由松懈下來，“你看到了別的平行空間，而我只看到了自己。”

安東：！！！

“自己？”

江逸似乎很恐懼，放在桌板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確切的說，我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當扭曲空間即將開啟的那一瞬，我有三個影子，但每一個的動作都不同，除了我本身的影，另外兩個似乎在掙紮，張牙舞爪的，像是要擺脫我，又像是要鉆進我的身體。”

這特麽……簡直跟恐怖片似的。

安東立刻問：“你告訴江肅了嗎？”

江逸痛苦地撐著頭，“哥哥最近要應付的事太多了，我不想給他添麻煩，只告訴了空間研究院的林教授。”

“是林有嗎？”

“不是，是林淵教授。”江逸依然在顫抖，“說真的，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怕那兩個影子突然變成人，抓住我，把我永遠留在扭曲空間。”

安東心說：幾個破影子有毛好怕的，換了他直接一腳踩死！這可不是他站著說話不腰疼，畢竟江逸只是看到影子，他見的是真人，而且那人還彈了他一個腦崩兒。

“那你以後就別進通道了。”

“不！”江逸倔犟地說：“為了找到挽救空間的方法，只要體能允許，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一闖！”

看你這個熊樣，還闖呢？手先別抖了再說吧！

江逸突然鄭重地坐直身體，“安東，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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