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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一顆小太陽(嚴成理:請問,你的生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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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回到家時,嚴烈第一眼就是往她手上看。見她沒帶只殺好的雞回來,很是欣慰。

兩人收拾了一下東西,趕在下雨前回了A市。

A大食堂在周日晚上窗口就全開了。方灼四點左右去三餐換好衣服上班,六點半跟人交班。

天黑之後,嚴烈給她發了條短信,確認她已經回到寢室,將洗好烘幹的衣服送過來,順道還有他之前買的幾件秋裝。

方灼小跑著下樓,從他手中接過袋子。

因為附近還有不少學生穿行,嚴烈沒多說什麽,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方灼怕衣服沒幹透,回到宿舍將它們曬在小陽臺裏通風。處理完後靠在欄桿的邊緣出神,目光沒什麽焦距地在夜色中四望。

晚秋的風冰涼卻清爽,並沒有那麽厚重的肅殺氣息。

路燈將校園的小路照出明暗不定的區塊,行人拖著長影從昏黃的光線下路過,雖然看不清臉,打鬧的動作卻被襯得更加清晰。

方灼註視著那盞高懸的燈火,看著從暗處走來的人被照亮,又繼續歡欣地走向黑暗。

彼此交錯的人流中,一道黑影忽然在最明亮的地方停了下來,背靠著長桿,低頭按動手機。

方灼怔然地看著,隨即聽見於清江在裏面喊:“方灼,你的手機在震!”

她快步回屋拿了手機,看見嚴烈發給她的信息。

君有烈名: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君有烈名:我在路燈下面。

小太陽:沒有。

君有烈名:那我在偷看你。

君有烈名:【二哈傻笑】

君有烈名:現在出來了吧?

方灼握著手機回到陽臺,下方佇立著的人影擡手揮了揮。可能不知道方灼的寢室究竟在哪個方向,雨露均沾地轉了半圈。

方灼對著他的方向,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幾乎是同時,嚴烈給她發了張燈火通明的宿舍樓的剪影。

黑暗中的一切都很模糊,除了鏡頭聚焦處的那點燈火。顯得有對方在的地方,世界尤為明亮。

君有烈名:開心,睡覺去了。

君有烈名:【貓貓揣手】

在氣溫驟變的季節裏透徹地淋了一場大雨,嚴烈果然還是感冒了。

起初他還試圖用人類自身的免疫力去抵抗。結果兩天過去,不僅沒有好轉,還從鼻塞打噴嚏,惡化成了咳嗽喉嚨痛。

在室友的強烈建議下,他灰頭土臉地去醫院開了一副藥。

兩人一起上選修課的時候,嚴烈戴著口罩,坐在角落,不住悶聲咳嗽。

不巧的是另外一位生病的同學恰好坐在他的身後。二人一搭一合地低咳,引得講課老師頻頻朝他們這邊張望,為他們帶病上課的精神所感動,關切提醒道:“最近冷空氣,同學們一定記得註意保暖,就算平時身體好也要多穿兩件衣服,千萬不要小看感冒啊。”

“多穿衣服”這個叮囑簡直快成了嚴烈的心理陰影。

他心裏發虛,總覺得這是意有所指。

周末,魏熙和沈慕思幾個朋友得知嚴烈生病的消息,特意放棄大好假期,過來探病。

考慮到嚴烈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在公共場所吃飯,容易傳染病菌,沈慕思打包了幾份外賣,約在生活區的小花園裏聚餐。

幾人都在A大上課,雖然專業不同,平時還是有不少碰面的機會,只是畢竟不在一個班,交流沒以前那麽頻繁,路上見到都是打個招呼,匆匆而過。

嚴烈是校會的,開展社團活動時偶爾還能有業務相關的交流,方灼出現的場合,似乎僅限於食堂。

魏熙捧著炒面,好奇打聽道:“方灼,你最後到底加了什麽社團啊?”

“她沒有加社團。”嚴烈扯著沙啞的嗓子道,“她加了校隊。”

魏熙楞了一下:“啊?”

“是體育老師主動邀請我的。”方灼說,“開學第一場體育課的八百米,我跑了第一名,體育老師可能覺得我略有天賦,就順便邀請我參加校隊,說獎勵優渥,還不用參加每天的陽光長跑。我想想確實比社團更適合我,就答應了。”

A大的體育並不強,尤其是長跑田徑一類。校隊裏除了特招的體校生,還會招收部分興趣愛好者。

教練也知道方灼不可能吃體育這碗飯,所以對她的訓練強度並不大,只當興趣培養,她想退出隨時都可以。

自己這位朋友每次都走在她措手不及的路子上,魏熙敬佩道:“不愧是你。”

方灼依舊謙虛:“還行吧。”

幾人聊到近況。

魏熙選了工科專業,沈慕思選了文科專業。二人在那裏大倒苦水。

一個說班裏沒有女性朋友,全是一言難盡的直男。一個說僅僅只是因為自己的性別,就要以虛弱的體魄,承擔超過他負荷的勞動量。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對專業還是沒有足夠的認知。

魏熙想起件事,問嚴烈道:“你們班春節前有聯誼嗎?”

大一新生對待各種活動還是比較積極的,畢竟大二之後就沒有這樣的閑心和時間。嚴烈點了點頭。

魏熙了然道:“我合理懷疑你感冒就是為了逃避聯誼!”

她又轉身問方灼:“你們和誰聯誼?是本專業的嗎?”

方灼沒關註,隱隱記得班幹部似乎在群裏提過:“應該是會計學院的吧。”

魏熙一把抹去嘴上的油漬,煞有其事地道:“你們班男生已經那麽少了,結果你們還找男生是寶的專業聯誼。嘖嘖,你們班幹部存了不讓你們脫單的心啊。”

嚴烈悶笑兩聲,他感冒後的鼻音比正常情況下更為低沈,聽著有點憨氣,但也掩飾不了他語氣裏的欠揍:“脫單跟方灼已經沒有關系了。”

“差不多得了你!”魏熙大叫道,“我室友的爸媽還不認識你,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嚴烈大笑不止。

嚴烈的感冒在吃過藥後,兩三天就差不多痊愈了。嚴成理過了半個多月才知道這事,還是從別的家長口中得知。

高中幾位關系比較好的家長額外拉了個小群。元旦過後,幾人無意間聊起最近的市場行情。

沈慕思爸爸突兀地問了句,嚴烈的感冒好了沒有,嚴成理才知道嚴烈前段時間生了場病。

那一瞬間嚴成理是挫敗的,甚至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支吾地應付過去,仍舊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他關掉聊天軟件,翻出嚴烈的聯系方式,盯著屏幕中的聊天框悵然失神。

嚴烈上次給他發短信,是在元旦當天。正午時分給他留了條很樸實的節日祝福,讓他註意身體健康,少喝酒、少熬夜。

父子生疏地聊了兩句,最後斷在嚴成理的工作話題上。

整段對話,除了嚴烈開頭的“爸爸”兩個字,全是冷漠的交談,看不出親人的溫情。

嚴成理已經回憶不起來,他們是什麽時候變成這種關系的。在他有限的記憶裏,嚴烈小時候是個任性不喜歡跟父母交流的人。雖然聰明,卻很喜歡吵鬧,後來上了高中,逐漸成熟,不再需要他們的關註。

早些年,嚴成理曾為此覺得驕傲,對別人誇讚的“懂事”深以為然,覺得嚴烈是個不需要操心的良好模範。直到嚴烈突然間到了可以獨立的年齡,他才發覺有些不對味。

嚴烈並不需要他們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他更像是一個兼職崗位,在關鍵時刻,出場打個卡、露個臉,一年總次數不會超過五。

晚上下班後,嚴成理坐在書房裏。他看著電腦上的時間,估算這會兒嚴烈應該正有空,給對方發了一條他鄭重選擇過的短信。

嚴成理:烈烈,你們學校什麽時候放假?

嚴烈的回覆果然很迅速。

嚴烈:2月初。

嚴成理:來B市過年吧。你坐飛機過來,我去機場接你。買早點的票。

嚴烈:不用了,我要留在A市。

嚴成理:臨近年關,公司的年終總結太忙了,還有年度報表要審核,我回不去A市。

嚴烈:您不用回來A市。我這邊一切都好。

他的回答很體貼,嚴成理細看卻是有些受傷的。

他想直接撥電話過去,問他究竟是什麽打算。又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在正常對話的過程中說出讓嚴烈高興的話,於是忍住了,繼續逐字逐句地推敲問題。

嚴成理:你不想和爸爸一起過年嗎?

嚴烈:您忙工作,不用介意我。

他潦草的回答,隔著上千公裏的距離,已經有了具象的畫面。

嚴成理擡手抓了下頭發,從桌角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了,借著燃起的紅色火光醞釀後面的想法。

嚴成理:爸爸最近認真考慮了下,你已經成年了,應該有更多的自主權,包括對財產的管理和使用權力。

嚴成理:你看看什麽時候有空,去考個駕照。當是我給你的成年禮物。你十八歲的時候,我沒能趕回來,這次給你補上了。

沒有男人可以抵擋車的誘惑。

嚴成理覺得自己可以是個開明自由的家長。

屏幕隨著提示音亮了起來。

嚴成理呼出一口白煙,湊進去看內容。氤氳的霧氣散去,嚴烈的回覆冷靜得有點殘酷。

嚴烈:不用了,目前沒什麽需要。我在A大出行基本和同學一起。

煙氣從嚴成理的指間升騰而起,濃郁的氣味營造出莫名煩躁的氛圍,他的耐心也隨著煙灰成片地掉落。

他用手指勾過一旁的玻璃缸,用力在底部摁滅。

嚴成理:你和你女朋友還在一起嗎?你跟她一起過年?

嚴烈:?當然。

嚴烈:希望你沒有事情找她。

嚴成理哽了下。他就算有想法,也並沒有做什麽啊。最多只是在高三沖刺的關鍵時刻,讓老師幫忙調換一下座位而已,當時根本沒有人聽從。

難道他不是為了嚴烈好嗎?

嚴成理翻出被他存儲在通訊錄底部的手機號碼,手指徘徊在輸入框附近反覆遲疑。

半晌拿不定主意,他面露愁苦,又從紙盒裏抽出一支煙。

火光燃了一半,千頭萬緒後,嚴成理的手指終於落下了。

嚴成理:請問,你的生日是9月28號嗎?

方灼沒有存儲嚴成理的名字,因為她沒想到對方還會聯系自己。且這位叔叔每次的發言,都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外。

方灼對著短信閱讀了數遍,覺得這真是一個精妙的開場白。

方灼:您的問題真是冒昧又委婉。

嚴成理:“……”

方灼在電腦文檔上輸入下一個問卷的問題,設置完選項後,對方都沒回覆,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天給聊死了。

她又返回去加了一句。

方灼:請問您有事兒嗎?

嚴成理扭扭捏捏的。

嚴成理:你過年回家嗎?

方灼: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的。A大不允許學生在校過春節,宿管員要放假的。

嚴成理:嚴烈不回來。

方灼:他可以和我們一起過年。您請放心。此外還有很多同學也在本市。

嚴成理急了。

嚴成理:我不是那個意思!

嚴成理:他不和父母一起過年!

方灼:??

方灼:我也不和我爸爸一起過年啊。

嚴成理:你還有爸爸?

方灼:“……”

多新鮮的問題啊。

嚴成理:對不起,我以為你只有一個親屬,因為我只看見過他。

嚴成理: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父親的關系也很不好嗎?

方灼的眉頭無法舒展,甚至還有點窒息。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您的情況,應該不至於拿我做參考。

嚴成理精神了些,再一次擡手把煙頭摁滅。

嚴成理:烈烈跟你提過我?他是怎麽說的?我不會生氣,也沒有意見,請如實告訴我。

方灼:事實上,他基本上沒怎麽說過,我無法給您通氣。

嚴成理大感苦澀。嚴烈都沒有給方灼介紹過自己嗎?明明也見過幾次面了吧。

方灼:請問您想知道什麽?

嚴成理:我想知道的。

嚴成理:太多了。

這句話透露出來的情感還是挺厚重的,方灼警覺起來。

她內心的天平搖擺了陣,托盤上的砝碼快要超出她的可計量範圍。

不大擅長處理人際關系,尤其是長輩關系的弱點,在這時候無可避免地暴露出來。

她覺得嚴成理的水平跟她不相上下,否則也不至於要來尋求她的幫助。

方灼真誠而謹慎地進行回覆。

方灼:我應該問,您想得到什麽呢?

方灼:對不起,我說的話您可能會覺得冒犯,或許跟您的訴求無關,我只是說一點自己的看法。

方灼:就像許多父母無法控制自己的偏心一樣,孩子也無法因為信息的對等而忽然對父母變得貼心起來。尊重和理解是可以索取的,但是親近跟依賴或許不能。

方灼:所以您想得到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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