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熹曾經問過大哥，為什麽不爭皇位。他的意思倒是非常接地氣，有些人喜歡權利，有些人喜歡奢侈生活，有些人，比如說他們兩個，喜歡隨心所欲的生活。如果生活中被太多的壓力困擾，再多的錢，再奢華的生活，都不能輕松起來。既然如此，何必去做皇帝這份容易過勞死的職業呢。

等那兩個家夥終於離開，秋詞去收拾屋子什麽的。大哥誠心誠意地致歉：“老婆啊，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陳熹瞇著眼瞥向那家夥：“老實交代吧。”

“除了被柱子砸到沒法第一時間來救你，出乎我的意料。其他，我都有布置。”

其他兩字，包含的東西太多了。比如，她差點被逼成神經病，比如秋詞差點死掉。陳熹不知道是不是臉色猙獰起來，反正大哥看上去抖了抖肩膀。

“我的打算是，和你成婚後，我們假死。然後就去度蜜月，不用管這些事情。憑我，不不，是你莊子產出，足夠我們吃幾輩子不愁。”

“大火你知道？”

“風家礦山要被毀，風細娘怎麽可能在我身邊等死。”陳德瞇了瞇眼，冷笑一聲，倒是把陳熹從他居家男人的身份上驚醒過來。這位仁兄是忍辱負重的大皇子啊，怎麽可能人畜無害。“我知道珩清會去挑撥，也知道教給霍勳的ZHAYAO會被試用。唯一沒想到，是我的受傷，會連累到你受了那麽多苦。”

陳熹深吸了口氣，如果大哥沒有受傷，確實，她也不會被珩清抓起來。現在說不定是按照大哥的計劃，遠離京城到處游山玩水去了。她突然發現，一旦喜歡上大哥之後，很容易被他說動。

這不是什麽好兆頭。陳熹心想，雖然她不是作天作地的姑娘，但如果她所有的砝碼都壓在感情兩字上，那他們兩個的婚姻不會平等。板著臉點了點頭，“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你現在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是為了什麽？”就她了解，這家夥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舊事重提。

“珩清受得苦，我能理解。”陳德臉色說著狠厲起來，“如果他單純沖我來，我不怪他。同室操戈，是皇家常事。但他不該對你這麽變態。還有玲瓏，自以為穿越就比你高一等嗎？當然，還有俞妃，自作聰明。”

好的，大哥的小本本果然有記下仇人的名字。

“之前你說，做什麽決定時要先和你商議。我這回是來不及，自作主張，你可不要怪我。”

“你打算幹嘛？”陳熹靈光一閃，“扶老四上位，把珩清打下去？”

“多虧他生了這場病。”大哥勾起嘴角笑了笑，“是不是天意？”

陳熹沒有和大哥講過，是她讓珩清病倒的。主要是因為她有點心虛，害怕大哥認為她是惡毒的女人。現在也沒打算講，不過大哥沖著她笑起來怪怪的，不會知道了吧。

“呃，其實……”陳熹的話被大哥搖頭打斷，便自動轉移話題，“你打算怎麽做？”之前陳熹有看過一部低成本電影，探討的就是夫妻情侶間該不該無所保留。看完之後的感觸便是，有時候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放在心裏作為秘密就好了。

“我打算幫皇後一把。”

四皇子的母親不明，是後宮鬥爭的產物。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光芒下，一直是隱形人的存在。只是，誰知道呢，有時候命運就這麽愛開玩笑。大皇子死了，太子昏迷了。論資排輩，就剩他和老五。

在剛開始時，是狂喜的，總算都死光了！總算輪到他了！就算做傀儡，也可以！可後來，俞妃娘娘帶著裝腔作勢的宣良人，挺著肚子給皇後請安，站在皇後身邊的他，明顯感覺到皇後那股殺氣。還不等消化要和未出世小孩子搶位子的事情，太子又醒了。

老四很害怕，會被皇後洩憤的痛楚，可能會被太子除掉的驚恐，交織一起，心慌意亂。他突然開始每日三餐，都在昏迷過去的皇帝身邊伺候。或許從未給過他關愛的皇帝，反而在此時能給他一點安全感。說不定，他心想，等皇後把宣良人弄死，太子是回光返照，而他做個幾年傀儡熬到皇後也老死了，那他就能做真正的皇帝了。

“老四。”

四皇子顫抖了一下，這個聲音溫煦柔和，就是他死去大皇兄的聲音。他站起身，裏屋皇帝還是沈沈睡著。再看外頭，小太監丫頭們躬身站在一邊，都低著頭沒有出聲。鬧鬼了。因為害怕，他反而往皇帝身邊跌跌撞撞跑了過去。父皇是真龍天子，一定能保佑他的。

“四弟。”

四皇子慌忙擡頭，是三哥的聲音。天，他也要死了嗎。

“四弟膽子小，你嚇唬他幹嘛。”

四皇子顫抖肩膀，終於能夠開口：“大哥？三哥？”不對，太子不是醒了，難不成之前是回光返照，現在死了。忽然看到床上父皇動了一動，身體稍微翻轉。床板就此掀開，大皇子和太子從裏冒出頭。

陳熹是換了之前皇子的裝束，聽了大哥的計劃自然是不能錯過的。一開地道，就看到父皇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楞了一下，眼眶立即紅了，咬了咬唇：“大哥，父皇能不能治好？”

陳德對皇帝的感情很淡薄，但他不會在陳熹面前表露出來：“等老四登上皇位，一定會好好孝敬父皇的。”陳熹深吸口氣，明白大哥是提醒她先做正事。聽大哥對老四溫和地笑道，“這些日子，四弟看上去清瘦了許多。”

老四楞住片刻，猛地開口：“皇兄，我，我從沒要搶皇位的意思。皇兄既然回來了，那快快跟我去見母後，母後必定會歡喜。”這句話說得確實真心實意，還帶著如釋重負的解脫。伸手去拉陳德，袖子擺動，露出小臂上幾排血痕。

陳德眼尖，“皇後的鳳翎。”他一下子抓住老四的手，卷起他的袖子，從小臂起至肩膀，一排排交錯的血痕，觸目驚心。沈默片刻，陳德緩緩放下老四的袖子，淡淡說了句，“皇後的鳳體，康健的很呢。”

四皇子慌慌張張收回手，藏在身體後，催促道：“大，大皇兄，快點隨我去見母後。”眼神閃爍，又落到陳熹臉上。猶豫猶豫，這人像極了太子，又不大像太子。

“我們進宮，只為見你。”陳德像是根本沒瞧見那些傷痕，略略側身遮住老四看向陳熹的視線。換了話題，“我只問你一次，你老實告訴我。你，想不想做九五至尊。”

陳熹和老四都目瞪口呆看著陳德，這家夥說這句話的口吻，就像在問“皇位大權了解一下”。

老四用力抿唇，薄成一條直線，原本略顯懦弱的臉孔，此時卻漸漸露出幾分瘋狂執著：“要！大皇兄，就算只讓我做一天，我都願意！”

“你還要將咱們西夜千秋萬代傳下去呢。”陳德笑得溫柔，像是一心只想自家兄弟好的大哥。“既然如此，你就根據我說得去做。我記得，嬋公主的那位侍衛還活著。啊，”他拍了記手，仿佛剛想起來，“當時，我可憐他們這對苦命鴛鴦，救了他放在我的別院。明天，我讓人送他進宮，四弟，你得幫幫他們團圓啊。”

陳熹聽大哥和四弟說話和風細雨，一副良師益友的假面，說出口的話，卻是細思極恐。等兩人說完，醬油熹和陳德繼續從地道出去。剛走一半，就看到有人在暗處候著，陳德點頭：“盯著老四。如果他倒戈，不用回稟，便宜行事。”

“大哥，你擔心四弟反悔？”

陳德摸摸她的頭發：“老四性格懦弱，原本是最不適合的皇位人選。可恰好這個性格，也是最好的皇位人選。皇後應該和我想得一樣，所以選了老四而不是老五。”

“容易操控。”陳熹點頭。

大哥又繼續說了下去：“這種性格的人，習慣於服從高位者。所以，我擔心，我一離開他就去跪皇後。”

“那如果他反悔呢？”

“我們不是還有老五嗎。”陳德笑笑，仿佛在說今天晚上買不到雞，就吃鴨子好了。“老五應該已經在等我們了。”

等一切安排妥當，陳熹心想，要是大哥想做皇帝，真是輕而易舉。可他不願意，就想和她一起過平凡的日子。心裏略有點不安，不知道這種甘於平淡會持續多久。

“大哥，如果我沒有出現，你會想做皇帝嗎？”

陳德有些奇怪地看向陳熹，動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這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如果。如果你沒出現，如果我後悔，如果我想回現代，哪裏有那麽多可以選擇。”他嘆了口氣，把她摟進懷裏，“我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陳熹笑了笑，伸手摟住大哥。胳膊擡起，卻抽筋似，帶著肩胛處疼得厲害。好在就刺疼了那麽一下，隨之而來就是麻麻木木的感覺。聽陳德問她怎麽回事，忙搖頭表示沒問題。現在關鍵時刻忍一忍好了，等一切平定下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醫生把她那處傷口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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