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熹自然也跟著秋詞她們的眼神落到那處詭異的血跡上。先以為是大姨媽，轉念一想不對，姨媽還沒有拜訪呢。而且珩清那廝的表情不對，蕩漾的有點過分。靈光一閃，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性。忙轉過頭瞪大眼看著秋詞，呃，我可以解釋。

顯然珩清不打算讓陳熹有任何解釋的機會，他懶洋洋地從被子裏翻出揉成一團的衣服丟在地上，又想翻面具，這簡直就在跟所有人說，昨晚戰況有多麽激烈。

陳熹剛要走向秋詞，人被珩清往後一拉，安置在床上。他眉眼彎了彎，“你昨晚很好，我很滿意。”頓了頓，又不要臉的補充，“你先別動，說不定腹中已經有了皇家骨血。”

真是沒有常識。小腹被珩清輕柔又讓陳熹禁不住毛骨悚然地撫摸片刻，玲瓏已經忍不住了：“表哥，也沒那麽快吧。”

“我說有就有。”珩清手動了動，自有人從外推了輪椅進來。哈，怎麽腿又瘸了。

玲瓏扶著珩清上輪椅，轉過頭就瞪了陳熹一眼，又對珩清講：“我昨天收到宮裏來信，說俞妃娘娘讓我進宮。你說，我都好久沒進宮了，今天有大喜事，你也讓我進去熱鬧熱鬧唄。”

陳熹心裏祈禱，快點同意，快點同意。果然珩清點頭：“我跟你講玲瓏，你可以入宮，只要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陳熹略松了口氣，太好，這樣她就有機會和秋詞解釋。順便也不得不求助大哥了，這個瘋子說不定哪天就真的下手。倒不能硬說守身如玉，只是對沒有感情的來一發，實在沒什麽興趣。

誰能想到，珩清前腳走，玲瓏後腳又轉了回來。陳熹還來不及和悲痛欲絕的秋詞說上兩句，玲瓏叉腰抱怨：“你你你，上回就說好的，不要使手段！就算早上幾天又能怎麽樣。”身後有嬤嬤端上甜湯：“備下了，小姐。”

“喝了吧。”玲瓏倒是直截了當，“避子湯，喝了吧。”

秋詞身體動了動，猶豫了下轉過頭去看陳熹。陳熹無所謂啊，喝下說不定能讓玲瓏太平幾天。她快步接過湯碗，也不顧燙到喉嚨，直接仰頭倒了下去。

玲瓏咦了聲，秋詞也咦了聲，終於捂住嘴哭了出來。玲瓏挑了下眉：“蠻合作的嘛。你要是打算告狀的話……”話沒說完，就看陳熹搖頭，就見她指指碗，指指肚子擺擺手，做了個你有多少我喝多少的姿勢。

玲瓏唔了下：“不行不行，這個套路我懂的。你越反抗，那家夥就越會上心。”身後的嬤嬤拉了她下：“小姐，該進宮了。”眼神往陳熹身上瞥了眼，“俞妃娘娘說，帶她一起入宮。”

陳熹對玲瓏的那句套路預告，倒是有點兒心慌。看來她要改變策略，做一些傻白甜，不不，土肥圓的事情，讓珩清失去興趣。聽玲瓏嬤嬤說要帶她進宮，也不免期待了一下。說真的，她對俞妃還是有點感情，三年了，兩人相處得和真母女一樣一樣的。靠著這點感情，陳熹還是想去賭一把，看看俞妃能不能施以援手。

從三殿下府到皇宮不遠，這條路陳熹自認走了許多許多遍，今天的再次出發，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忐忑不安，就像賭徒壓了全副身家，不曉得結局是死路還是暴富。

玲瓏雖然有俞妃的入宮牌，但畢竟身份不夠，在內殿宮門處便要下馬車。玲瓏這回是領頭走到前面，後面跟著跟著幾個丫鬟婆子，陳熹混在丫頭裏面，低頭踩著前面人的腳印往前，而秋詞被丟在皇府。

玲瓏氣場自認有兩米八，到了俞妃宮外，先是吩咐眾人候在外頭，再自己去和俞妃講話。過了小會，才有小丫鬟出來叫陳熹進去。

陳熹進門就看到玲瓏依靠在俞妃身邊，坐在她之前的專座，和俞妃的親昵也是如出一轍。不免眼熱，別過頭調整情緒再是規規矩矩行了禮。等了半天，沒有等俞妃叫起，再看是玲瓏纏著俞妃在說什麽話，兩人似乎都沒看到陳熹跪在眼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也有差不多一碗茶的功夫，俞妃才慢吞吞說：“起來罷。”

陳熹心冷了一半，想想自己也是傻了。被調轉身份之後第一次來見俞妃，就知道她的態度已經和往日不同，她居然還寄希望於俞妃的幫助。俞妃端著茶，對陳熹上下打量，指甲刮著杯壁，幽幽問：“聽說，昨兒三殿下召你侍寢了？”

陳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最終還是模棱兩可地點頭又快速搖頭。俞妃嗤笑一聲：“你真的是厲害，當初耍得本宮頭頭轉，現在故技重施，又要來妨礙玲瓏了麽。”

陳熹做了個寫字的姿勢。俞妃一怔，猶豫片刻，她並沒有得到珩清的關照不準陳熹動筆，何況她也想和陳熹說個明白。這個姑娘做了她那麽多年的女兒，其實相處最愉快的時候，是三年前的落水後。女兒突然成了貼心小棉襖，會撒嬌會說些貼心的話，而不像之前一直畏畏縮縮，仿佛一直被人欺負。那麽多愉快的回憶，突然之間，被打破說都是謊言。她真的氣死，看著陳熹，真的是橫看不順眼豎看不順眼。

“明哥，給她紙筆，看看她能說什麽！”

陳熹看到明哥在她面前鋪上紙墨，就差激動的熱淚盈眶。她現在在外不能開口講話，只能用紙筆交流，這點還被珩清給剝奪了。

腦子裏的念頭在來的路上已經構思好了，落筆就不會停滯，洋洋灑灑數筆促成。大意便是，母妃，我之前也不知道我是被換錯的，之前和您相處真的是誠心誠意當您是親生母親孝敬。如今既然大家都回歸原位，我自認只要有我在三殿下怕不會和玲瓏好好相處。娘娘看在我們之前好歹相處一場，就送我去鄉下養老吧。

俞妃能經營後宮數十年，讓皇後束手無策，自然不是只會耍手段的蠢貨。她仔細想想就知道換孩子回來的時候，出了差錯。一場意外裏面，陳熹因禍得福，玲瓏倒了血黴了，她是白花了真心。要是沒有女扮男裝這段，她倒也不在意收養陳熹做幹女兒。

陳熹看俞妃猶豫，玲瓏想要說什麽，忙又寫，您也能殺了我，但萬一三殿下發火，留條後路也好吧。

“鄉下？你要去什麽鄉下。”

“眉州。”陳熹飛快寫下，“那邊還不太平，萬一三殿下後面不再追問，就說我被匪徒殺了，一死了之。”

玲瓏拉了拉俞妃：“母妃，就怕三殿下窮追不舍。”俞妃拍拍玲瓏的手背，露出慈母的笑容：“所以你要抓緊他的心。嗯，等今日大典之後，我算算……”明哥在旁邊插嘴：“娘娘，下月初三就是好日子。”

“來得及準備麽？”

“來得及，奴婢還擔心太晚。奴婢聽皇上身邊的朱公公說，三殿下已經同皇上求了幾次，說大典之後一定要和，”明哥嘴巴努了努陳熹，“她，快些成婚。”

“那不能拖。”俞妃看玲瓏不樂意，勸慰道，“嫁給皇家，就別介意這禮數。等將來的皇後冊封的典禮，那才是重頭戲。現在這些，都可以置之腦後。”低下頭看向陳熹，“你只要聽話，本宮自然會考慮你的請求。伺候三殿下時，就看你什麽時候讓他生厭。動作越快，你要去鄉下享福就越快。”

讓陳熹先滾出去，俞妃和玲瓏說些私房話。明哥送陳熹出去，回頭看了眼身後，再轉過頭輕聲說：“您別往心裏去，三殿下告訴實情時，娘娘幾晚沒睡。她心裏也難受，”看陳熹發楞，勸了聲，“今兒封太子大典，過會兒娘娘要等著三殿下進殿跪拜。您現在沒事，不如去梅拓苑走走。”

陳熹“嗯”了聲，確實，過會等大典禮成，珩清要先去給皇後請安，完了就得到這裏和俞妃請安。到時候，又是跪來跪去麻煩的很。看也沒人在意，她是熟門熟路就往梅拓苑去。

梅拓苑離禦花園頗近，因為種了滿場的梅花，一到寒冬，倒是比禦花園來的好看許多。暗香徐徐，花色雅致，又沒什麽人。之前陳熹到了冬天只要不那麽冷，也愛到梅拓苑裏逛逛。此時在裏面走著，心緒反反覆覆，悲傷難過憤慨幾個來回。

直到看到前頭，梅樹下有個許久沒有出場的人物，面對她背手站著，像是偶遇又像是等了她很久。各種情緒一下子被掏空，一顆心在半空中蕩來蕩去，最後安安穩穩落下，竟然是忽然間有了依靠的感覺。

“大哥，那麽巧，你也來賞梅。”嘶啞著喉嚨像是閑聊一句。陳熹笑了笑，突然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再之後，她手被人抓住，腳步跌撞，一下子撲倒在陳德懷裏。

心裏期待的各種甜言蜜語或者霸道發言沒有發生。陳德這家夥開口的第一句便是：“現在你知道，我和珩清誰好了吧。”

好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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