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想讓珩清講玲瓏的前世，可珩清講的卻像是陳熹的前世。陳熹坐得筆直，不知道珩清的用意，但是有點可以肯定的，如果珩清講得是她的事情，那珩清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她是女人了。

真是可怕啊，果然看上去笑嘻嘻的人，切開來都是黑的。

陳熹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她在表哥面前的掩飾，現在看來就像小醜一樣的。他就看著她小心翼翼藏著愛慕的眼神，再時不時撩她兩句。

“聽上去……”玲瓏沈吟，陳熹屏住呼吸。可玲瓏忽然翻了記白眼，“重男輕女！這個世界迫害女人最深的就是女人。”

陳熹捂著胸口，差點被玲瓏嚇死。她探究地看向玲瓏，不敢去看珩清的眼神：“表哥的故事實在嚇人，玲瓏，你進宮那麽久，都沒聽過你的來歷。跟我們講講。”

玲瓏一楞，她嘲諷地輕笑：“我被送進宮前，你們還不會把我查的底朝天嗎？”她撩起袖子，裝作無所謂的扇了扇，“有什麽好講的，就是普通老百姓。”

珩清笑瞇瞇地指著玲瓏：“你倒是偷懶。不過嘛，你的故事也簡單，三皇子想聽，我來講。”他稍微動了動，靠著舒服一點，瞥了眼陳熹，“你是丟掉的孩子，被人撿了去當童養媳。”

陳熹暗暗點頭，這段和大哥說的一模一樣。秋詞果然也露出淒涼的的神情，略帶同情地看向玲瓏。

“後來嘛，嫁人生子難產，被丟到亂葬崗。”珩清話題一轉，“我跟你講，”他眼神轉到陳熹臉上，“其實吧，玲瓏的親媽也找過她。可惜了，她媽還沒找到玲瓏就死了。”

死了？死了！陳熹仿佛松了口氣，又隱隱覺得不對勁。這兩位大哥說話，一貫的不會講廢話。陳德讓表哥說玲瓏的前世，必定有他的理由，也定會和她有關系。

珩清嘆了口氣：“我跟你講表弟，我之前把玲瓏放在俞家譜上，倒不是任性。只是憐她生來可憐，受盡了折磨。好不容易活轉過來，讓她能過幾天好日子。”

陳熹仿佛看到玲瓏翻了個白眼。她也是心想這句話說得好笑，想讓玲瓏過好日子，何必給她餵藥送她到大哥身邊。珩清倒是毫不在意，補充一句：“她的母親是我們俞家旁支，雖然遠了一點，但也算是有我們俞家的血脈。”

玲瓏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自傲地看了眼秋詞，輕笑：“俞公子，不，表哥倒是頭次和我講這些事情。”秋詞往陳熹身邊挪了挪，拉拉她的衣袖。陳熹點頭，這表哥兩字被玲瓏一稱呼，就顯得怪誕，讓她一點都不想再用了。

珩清眼神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先是冷下臉：“玲瓏，你是俞家也不知道多少遠的旁支，就算是血脈也稀少了。表哥兩字，這次我就饒了你，下次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叫出口。”

玲瓏冷哼一聲：“那你找到我做什麽？我一個人還自由自在，憑什麽現在要被關在你們身邊。”

“因為我不想之後，被人要挾。”珩清瞇了瞇眼，“你別忘了，當時遇到你的時候你在幹什麽。到時候被人發現你是俞家旁支，少不得要我們給你收拾殘局。”

陳熹看玲瓏縮了縮脖子，心裏好奇。珩清微挑了記眉毛：“當時，正在茶館裏高談闊論說是能改善茶館經營，給茶館賺多少錢什麽的。差點被人賣去春樓。”

哦，真是穿越者的專利啊，認為能靠一點現代知識就可以稱霸古代。

“休息一會兒吧。”陳熹打斷珩清的話，“路途漫長，慢慢講就是了。”就算玲瓏被珩清教訓，不允許她稱呼表哥兩字，可陳熹也不想將表哥說出口。她自覺有些矯情，仿佛叫出表哥兩字，就將她自己和玲瓏拉成一條線上。

玲瓏卻又是冷哼：“別的沒什麽，跟著就跟著你們。但我被隨便迫害，讓你們給我報仇，你幫我了嗎？”

珩清眼皮子撩了記，似笑非笑：“放心吧，這回說什麽也得幫你報了仇。”

玲瓏氣呼呼地靠在車壁，雙手抱臂：“好，說好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陳熹一怔，不知道為什麽想到王閬的告別。她看看珩清，卻問向玲瓏：“你是要報什麽仇？”

“哼，他們把玲瓏就是我，嫁給個大傻子。你知道嗎，我醒過來的時候，居然被丟在野地，傷痕累累。最關鍵的，居然還生過孩子了！”

“玲瓏姐姐，那孩子還在嗎？”

“我怎麽知道。”玲瓏翻了個白眼，“他們這麽欺負人，我讓俞公子替我殺了他們。可我都在這裏多久了，做丫鬟做得我都沒人格了。可對方呢，一個死得都沒有。”

珩清眼睛微張，又緩緩合攏，冷冷說道：“這次必能殺了他們。”

秋詞又拉了拉陳熹衣袖，咬著耳朵小聲說：“那孩子多可憐。”陳熹搖搖頭，讓秋詞不要多講話。這下幾人在車裏，營造出一股尷尬的氛圍，只能各自閉目養神。

陳德顯然是有什麽高興事，行到黃昏就吩咐人停車。掀開車簾看幾人也不說話，平淡的神情上又冒出幾分欣喜：“紮營，三弟，你來。”

陳熹跟著陳德下車，歪頭看著他，倒是直截了當問：“你讓表哥說玲瓏前世幹什麽？我聽上去也沒什麽特別。”

陳德笑了笑，“你也別急，你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不過我猜珩清不會說實話，你等幾天。”他似乎算了算日子，“等回京之後，我有人證帶給你。”

人證？陳熹嘴巴張了張，她大概是被柯南附身了。恨不得指著陳德鼻子叫，真想只有一個：“不會是玲瓏的養父母吧。”

陳德手指輕輕掠過她額頭碎發：“三弟真是聰慧過人。”

這位仁兄一定是熟悉溫水煮青蛙理論的。他一直動手動腳，專門挑陳熹洗澡睡覺衣服不整的時候拜訪，又時不時肢體接觸，讓陳熹都已經有些習慣了。

此時他親昵地將手指掠過陳熹臉頰，陳熹只是稍微躲了躲，並沒有什麽大反感。她心裏還有別的事情，珩清要幫玲瓏報仇去幹掉玲瓏的養父母，而陳德要把玲瓏的養父母帶到她面前做人證。這兩人是不是天生犯沖。

“大哥，我跟你說，剛表哥……”

“三公子，”玲瓏像貓一樣，悄聲無息地走到陳熹身後，叫了聲，“俞公子說他心口疼。”

“啊，不會是路途顛簸，傷口破了吧。快快，你去找區太醫。”陳熹來不及和陳德講人證的事情，匆匆往車邊跑，邊跑還記得晚飯，回頭揮手，“大哥，我餓了。”

她快速爬上車，果然見到珩清半靠著，捂著傷口，臉色煞白。陳熹嚇得心跳加快，跪坐在珩清身邊。一著急也不介意稱呼的事情：“表哥，你沒事吧。”

珩清眼睛直直看著陳熹半天，才彎了彎眼，“我跟你講，表弟，我以為你不認我這個表哥了。” 大概是仗著車廂沒人，語氣變得暧昧起來， “等咱們回京之後，就去別府泡溫泉吧。咱們三年前重逢，都沒好好單獨相處過。”

嗯，算上秋獵，溫泉，似乎要和表哥一起做的事情，在單子上越列越多。陳熹有些高興但也有些平淡。她沒有接話，眼神飄到車窗，因為放下了簾子看不見外頭。故意轉話題：“表哥，你先把傷口養好再說。”

珩清自嘲地笑了聲：“我跟你講表弟，我現在覺得還不如不出宮。原本咱們親親熱熱的，一出宮，你就似乎變了個人，對我也不理不睬起來。我是有哪些做錯了嗎？”

陳熹低下頭不言語。珩清的話讓她怎麽回答，哦，難道直接問，誒，表哥你剛說的前世是不是講我，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女的，知道的你還裝不知道，你是不是天然黑。

而且人與人交往吧，有時候就很奇怪。她能和陳德直截了當的說話，面對珩清時卻做不到。陳熹曾經也考慮過，為什麽會有截然不同的態度。

結論是，面對大哥她從來不曾想過要掩飾自家本性，無所謂在那位仁兄面前展示怎樣的自己。而面對珩清就完全不一樣，她害怕將狼狽的一面展示給珩清，也擔心讓珩清瞧見她性格中強硬的部分。歸根結底，大約還是因為心裏對珩清的迷戀，並沒有減少的緣故吧。

珩清在觀察陳熹的表情，他是多聰明的人。仔細想了一遍剛才說的話，立即就意識話裏透露出他早就知道陳熹是個姑娘的信息。那陳熹此時的沈默就可以解釋了。只是陳熹不像之前那麽容易忽悠，似乎成了不安定的變數。

珩清深吸口氣，眼睛瞇了瞇。兵行險著，手伸了過去，將陳熹的手握在手心。肌膚溫軟，小巧像是沒得骨頭。珩清覺得他受傷之後心臟沒治好，會時不時不受控制的加速。

看著陳熹仰起頭吃驚地看向他，他溫柔的回望不似作假：“表弟，我跟你講。我好像對你有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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