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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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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張老三原來不叫張老三,他姓張,排行老三,家底雖然不厚實,但也算得書香世代。人稱:張三郎。

他讀書那會兒,日出和日落之間的時間仿佛總是過得很漫長。庸城的煙花地雖多,但是他從不涉足,對於他來說,什麽脂粉都沒有聖賢書來得香。他的十年寒窗都只為了金榜題名那一刻的輝煌。

也有幾個玩得比較好的同窗。

但是他從來不願意與他們出去鬼混,一來是沒有那個財力,二來,他從來都是不屑那些紙醉金迷的玩意兒的。

但是張三郎不知道,他所謂的同窗們最看不慣的,就是他自命清高的樣子。明明家世還沒有他們那麽好,卻總做出一幅潔身自好的君子樣,憑什麽?

於是一個晚上他們商量好了要灌醉張三郎,帶他到棲芳居,就等著明天一早,看他出醜。他們的計劃十分周詳,買通了老板,找了個姑娘,讓姑娘帶著他回房行歡。

計劃進行地很順利。

如果他沒有醉得太厲害然後吐在了綠腰的裙裾上的話,一切都是完美的。

綠腰當時剛灌醉了一個腦滿腸肥的院外,正慶幸今晚得以好好休息一場了:“啊!你這人怎麽回事?”

“我……我……”張三郎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我不管,你得賠我的裙子!”但是當綠腰說完這句話,張三郎就直直地倒進了她的懷裏。

最後,綠腰不得已,照顧了張三郎一晚上。

當她擦拭他的眉眼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這個人的眉目清俊,溫文儒雅。綠腰是見慣了燈紅酒綠的,逢場作戲的規矩她知道的比誰都多,以至於人人都道她無情,但人們卻都忘了,她終究是個少女。少女的心是最經不住撩撥的,只要你找到了敲開她心門的那塊敲門磚。

兜兜轉轉,久經沙場的綠腰,卻栽在了一個不谙風月的書生手裏。

三月的春風吹綠了江南兩岸,她依偎在他懷裏,問:“你真的會愛我一生嗎?”

書生不會說情話,起身提筆寫下了這首詩:“半世浮塵佳人恨,十年寒窗聖賢恩。弦罷一曲鳳求凰,一生薄幸葬庸城。”

綠腰一生以色侍人,沒有讀過書,對於這首詩,卻一世不忘。後來她被惡霸強占,每當遭到毒打,她便會帶著一身的傷,在無人的角落吟誦這首詩,等著她的三郎衣錦還鄉來娶她。

這念頭,便是在她死後都沒有改過。

可她等了一生,沒等到她的三郎,只盼來了張老三。

綠腰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不願相信自己看見的。犀照和重華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只聽到她的喃喃:“他負了我,他終究還是負了我?他根本沒有去考功名!他竟然辜負了我的一生!”

重華暗念一聲:“不好。”手上已結了破魔印,一掌拍在了綠腰的天靈蓋,沖著犀照大喊:“她要成魅了,快攔住她,否則,只能魂飛魄散!”

魅,自然比鬼還要低一等。是指人死後為鬼卻因生前的執念刺激,定不住自己的魂魄,道行高的可以成魔,道行低的,只能為魅。綠腰讓張老三激了一激,驚覺一生的等待付之一炬,竟然魂魄不穩,幾乎欲化為魅。幸而犀照在她的手掌裏畫下了鎮魂的符咒,才沒有釀成大禍。

犀照見重華的表情便知定是大事不好了,趕緊把右手的十指和中指咬破定在了綠腰的眉心,渡了道法過去,借以鎮魂。

犀照嘴裏忙著勸:“他雖然長殘了,也不至於醜到把你嚇得要化魅吧。”

說完,犀照又想了想當日看到的張老三的模樣,道:“好吧,確實有這麽醜。”

合了犀照與重華二人之力,終於算是止了綠腰的魅化。

還沒喘上一口氣,就聽得一陣琴音傳來,犀照擡頭一看,是阿離的演出開了頭。說實話,其實阿離根本不用跳,光光站在臺上就能鎮得住場。

犀照擡眼看了一眼,正見著了人群中的顧太初。印堂發黑,步履虛浮。犀照暗罵:“溫柔鄉裏待得舒服吧,再舒服幾天就能毀了你這麽多年的修為!”

正在此時,重華道:“不能就這麽放著她不管,得列個陣為她鎮魂,趁著還沒散魂,趕緊送去投胎。”

犀照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顧太初,心想:“我的儲備糧食,不能便宜了別人。”

犀照都沒有用道術,一記手刀,直接就把顧太初給拍暈了。她接下了癱軟的顧太初,然後扛上了肩。緊接著快走了兩步,和已經出發重華集合,道:“走吧。”

重華有點暗暗吃驚:“你就這麽把他帶走了?”

“有什麽問題?”

“不不不,就是覺得你這招高妙啊,傾世元囊也無能為力。”

自然地,你能蠱惑人的心魄,犀照哪裏管你自願不自願啊。

臺上的阿離本來正笑著勾人呢,見了這一幕,僵硬了嘴角,卻又不好下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犀照的一系列動作,目眥欲裂。

兩個人一人扛一個,擡腳就走,匆匆出了城門,尋了一處荒野。打算趕緊趁著無人,陽氣弱的時候,聯通陰陽兩司,送人輪回。

重華布下了四張招魂幡,在地上畫上了晦澀難懂的符文,道:“趁天亮之前,趕緊送綠腰的魂魄去投胎。”

道法用了一半,忽然四面風起,把招魂幡吹得獵獵生風。起先犀照以為不過是陰差到此導致的一陣陰風。誰知,沒多久便起了霧。

重華一瞧,道:“這是山嵐。”

山嵐起,狐妖現。

顯然是阿離不滿自己看中的人就這麽被簡單粗暴地搶走了,來算賬要人了。

山嵐四起,滿眼的迷蒙。重華對犀照道:“你惹的禍,趕緊擺平,不然這兩個人,一個都保不住!”

十萬火急中,千萬不能動了招魂幡。

犀照不滿地咂了咂嘴,朝四周朗聲高喊道:“要戰便戰!你贏得了,顧太初就讓你帶走;你若輸了,乖乖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

“好!”空中傳來一個空靈的女音。與此同時,本來濃稠的霧氣,漸漸地消散,本來如布一樣粘稠的山嵐,不多時便僅僅是像煙一樣地籠在四野。而一下便舒朗的視野中,能看見的,是一輪如血般殷紅的月亮。

血月,不詳也。

在這樣的月光下,阿離浮在空中,衣袖獵獵,無所憑依。

別以為這只是個反派出場的必要手段,事實上,無論是昆侖還是天下其他的修道人,所用的,無非是道法和仙法兩種,均是借了天地的靈氣,說白了就是從野獸的牙縫裏,扣下來一點殘羹冷炙,肉末末而已。而飛天之術,只有當體內的靈氣與天地同等充盈之時,才可借由靈氣隨處翺翔的。神妖皆是靈氣的載體,自然不在話下。但修道人,本質上終究是人,想要無所顧忌地飛翔,得要修煉上百年。否則,只能禦劍。

狐妖用這個方式宣告著實力的差距。

犀照挑了眉,側目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顧太初:“算你小子運氣好,讓老娘為你出頭。”

擡手便是一張火符,送到了阿離面前。與前幾日的場景一樣,那火符,才至狐妖面前,就讓一堵無形的墻擋住了。

烈焰之中,阿離露出了一個冶艷的笑,道:“你就想用這點小本事從我手裏搶人?琉璃火對付對付孤魂野鬼或許管用,對付我?哈哈哈哈哈,笑話。”

而在地上,犀照露出了一個笑容,道:“你站的這麽高說話,我怎麽聽得見呢。”轉而自信滿滿,道,“不如讓我先把你從天上拉下來吧。”

“拉下來?”阿離覺得這話很好笑,“你以為,你敵得過我這周圍的護體罡氣嗎?”

“要是你沒時間顧上你的護體罡氣,還怎麽防我的琉璃火?”

阿離本來並沒有當真,聽到這句話,瞇了瞇眼睛:“哦?你以為,你還能活到那個時候?”說罷自天上俯沖而下,直往犀照的面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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