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方嫂還在廚房裏忙活著早餐，她是從小看著小蘇長大的，把小蘇當成眼珠子一樣疼愛，就像她明明不用親自下廚，畢竟廚房有人專門做飯的，但是她怕小蘇吃不慣，畢竟廚師不可能只考慮小蘇一個人的口味，但是她可以。將小米粥熬得糯糯的，權志龍靠在廚房門口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遲疑了一會兒，權志龍來到方嫂身後，方嫂見是他，不由得打趣道，“平常不是要睡到自然醒嗎？現在這才什麽時辰。”權志龍一曬，訥訥道，“早睡早起對身體好。”

方嫂斜睨了他一眼，不打算拆穿他，繼續熬粥煎雞蛋，權志龍手扶在一邊的流理臺上，裝作不經意問道，“小蘇好像以前身體不太好？”小蘇其實現在和常人無異，只不過稍微瘦弱一些，方嫂點點頭語氣裏充滿了對小蘇的疼惜，“我們小姐啊，剛出生就挺虛弱的，如果不是在督軍府，是在尋常人家，估計也活不到現在了。”權志龍想想也是，在這個年代，孩子生點小病都可能夭折，還好現在小蘇身體雖然說不上多麽健康，但是也不至於太虛弱。

權志龍和方嫂七扯八扯了一些其他事之後，這才問道，“那……小蘇小時候有沒有什麽玩伴青梅竹馬之類的。”他昨天想了好久，小蘇平常基本不出督軍府，只有在天氣很好的時候由方嫂還有一些士兵的看護下，到處轉轉，應該很難和外邊的人有什麽關系，那麽，只有可能是和經常來督軍府的人了。最大的嫌疑就是那位逸之。

方嫂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非說什麽玩伴的話，那就是逸之少爺了。”權志龍點點頭，心裏只覺得膈應得很，瞬間對這位素未謀面的逸之無好感了，繼續試探問道，“但是……我好像很少聽到小蘇提起他呢。”這也是讓他比較安慰的地方了，畢竟他幾乎從來沒有聽小蘇主動提起過這位逸之，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難過所以不想再提，想到這裏權志龍的臉色有些黑。呸了個呸！那位逸之去英國也有四年了吧，四年前小蘇才十二三歲，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唆使什麽都不懂的小蘇，渣！

“小姐其實對逸之少爺也沒什麽記憶了，雖說是唯一的玩伴，但是還不如身邊的傭人親，逸之少爺那個時候要去上學，再加上成天也只想著跟四少他們出去玩，陪著小姐一起玩的時間很少，現在離開了四年，小姐自然是不大記得了。”想到那段時間，方嫂就不由為小蘇心疼，從懂事以來就只能趴在窗戶那裏看著其他人瘋玩，她只能抱著洋娃娃當成朋友。“所以說啊，阿龍，你算得上是小姐唯一的一個朋友，不是玩伴。”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方嫂才會對權志龍那麽好。

權志龍聽了只覺得全身心都無比舒服，咧開嘴笑開顏，哼著小調走出廚房門，他上樓去找小蘇，走到她房門口的時候，她的那位傭人剛出來，權志龍小聲問道，“小蘇醒了嗎？”傭人小菊笑著點點頭，“小姐已經梳洗好了。”權志龍這才放心走進去，小蘇正站在陽臺上伸著懶腰，她今天穿著白色印杏花的短旗袍，她個子比較嬌小，皮膚也很白，穿這種旗袍特別適合，聽到聲響，她回過頭來，耳垂上是圓潤的珍珠，揚唇一笑，權志龍只覺得今天的清晨更美了。

“今天天氣真好，城北湖邊一定有很多人劃船。我們可得趕緊過去找個好點的地方。”小蘇在離開房間時正好小菊進來，捧著一束剛剛摘的鮮花遞給小蘇，小蘇滿臉笑容接過來輕嗅了一下，嘴角微微揚起，權志龍撇過頭掩飾眼裏的悸動，“喜歡花啊？那我明天去給你摘。”小蘇擡起頭笑道，“不，不是的，是三姐喜歡，以前三姐最喜歡打理小花園的，但是她嫁人之後就沒空了，我想將這些花放在她房間裏，她看著心情應該會好很多。”權志龍撇撇嘴，跟在她身後嘟囔著，“真的不喜歡花麽。”

他以前可沒那閑功夫給女人買花，還是讓助理去花店訂的，現在他說早上親自去小花園摘花啊，親自啊！小蘇居然不給面子？哼，鐵定是這督軍府的小花園的花種太少，花也太俗了，小蘇肯定不想讓自己太過勞累，這樣自我安慰著，權志龍很快又高興起來。只覺得小蘇就是為了他好才說不喜歡的。

兩人來到三姐的房間，她和之前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也不再呆呆的看著窗外。她也總算願意吃點東西了，小蘇將花瓣上還有著露珠的鮮花插/在桌子上的花瓶裏，然後來到床邊，坐了下來，握著三姐的手笑道，“三姐，昨天我問過信之哥哥了，他說寶寶很好，所以我們今天出去轉轉吧，外面天氣可好了。”

三姐現在面對其他人都沒有什麽情緒和表情，包括慕容灃，但是她對著小蘇還有權志龍，還是有些表情的，她怔怔的看著兩人，輕輕點了點頭。小蘇和權志龍相視一笑，三姐現在正在慢慢恢覆中，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慢慢解開心結，不說回到從前那個爽朗的三姐，至少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小蘇之所以要帶三姐去上海，其中原因並不只是三姐說過想去看看上海灘夜景，更是因為程信之說如果按照三姐目前的狀況下去，她的孩子也很難保住，畢竟孕婦要保持愉悅的心情對於寶寶來說才是最好的。

慕容灃在陽臺上看著小蘇和權志龍扶著三姐上車，眼神有些淡淡的落寞。小蘇當時說的那句話真的應驗了，他，小蘇還有三姐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尹靜琬披著披肩，臉色還很蒼白，她站在他旁邊，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陪他站著。

“小蘇說，要帶著三姐去上海。”慕容灃面色平靜道，“我答應了。”

尹靜琬笑了笑，原本蒼白的臉生動了許多，“三小姐一定會好起來的。”慕容灃轉過頭對她笑了笑，是啊，有小蘇在，三姐一定會沒事的。

中午時分，方嫂為難的看著權志龍遞過來的生菜，“生的可以吃嗎？不會吃壞肚子吧？”小蘇看著權志龍將烤肉包進生菜，然後津津有味的吃著，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三姐坐在一邊特意帶過來的躺椅上，因為天氣的關系，她胃口稍微好了一點，喝了一些從家裏帶過來的燕窩粥就瞇著眼睛打盹了。草地上鋪著餐布，權志龍包好一個烤肉之後遞到小蘇唇邊，示意她張開嘴巴，“放心，不會有事的，這樣吃不會那麽油膩。”小蘇沒有辦法只好張開嘴巴，其實有些怪怪的，方嫂吃了一個之後就沒有再包著生菜吃了，油膩有什麽關系，別吃壞肚子才是真的。

“不想吃就吐出來……不用勉強自己的。”權志龍看著小蘇那副像是在吃黃連的樣子不由得開口道，小蘇艱難的吞咽下去，笑著搖搖頭，“這是你給我包的，再難吃我也要吃的。”無心的一句話倒是讓權志龍感動不已。經過半年多的相處，他發現小蘇和以前的那些女人真的不一樣。和她在一起，會覺得非常舒服。

“還剩不少牛肉，晚上回去給你們做牛肉火鍋吃。”在權志龍心裏，沒有方嫂不會做的東西，聽到晚上有火鍋吃，權志龍看著眼前的烤肉也沒什麽興趣了，但是這是自己想出來的點子，要給自己面子，於是繼續奮力解決剩下的烤肉。三姐看著他們，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

吃完之後還是按照在督軍府的規矩，消食，小蘇扶著三姐在湖邊走著，權志龍則和方嫂一起收拾東西。“三姐，過幾天…我們去上海，你說好嗎？”小蘇琢磨了一會兒問道，如果三姐不想離開這裏，上海之行只好作罷。三姐聞言，輕聲問道，“去上海？”小蘇點了點頭，繼續開口，“我記得以前三姐你說過想要去看上海灘的夜景，前些日子父親的結拜兄弟杜叔叔也發電報過來說希望我們過去做客，我覺著不錯，三姐你說呢？”

三姐陷入了沈默中，良久才落寞開口，“你姐夫…以前說過，等我生下寶寶，我們一家三口就去上海玩玩的。”失去親人那種錐心的痛，一輩子都好不了，特別是這些親人還是因為自己的至親而死，如果不是想著肚子裏面還有寶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就像小蘇說的，她現在是母親的身份。

小蘇挽著她的手臂，親昵的搖了搖笑道，“我和志龍陪你去，如果覺得上海好的話，咱們可以買一個小院子住下來。”三姐側頭看了看她，點頭答應了。

回到家之後，小蘇就吩咐傭人們幫忙準備行李了，也讓管家出去買火車票。晚上吃完飯，權志龍和以往一樣去了琴房彈琴，順便練下舞蹈還有Rap之類的，雖然他知道在這裏用不到這些，可是依然無法忘記骨子裏就存在的信仰，也無法忍受自己因為到了這裏而漸漸懈怠，他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麽，他只知道，他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自己是誰。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發現自己即使來到了沒有YG的民國半年多了，自己的實力依然沒有退步。甚至可以這樣說，在沒有練習室的束縛下，他可以在即使沒有音樂節奏的情況下，依然可以說屬於自己的Rap更加嫻熟。在這裏沒有夜生活，早睡早起，他的身體比以前更加健康，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還有跳舞時的舞步更加有力了。他隱隱覺得，自己即使沒有專業的訓練下，實力也在一天一天的加強。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又在預料之中。

小蘇和平常一樣去看望尹靜琬，她正躺在床上捧著一本書在看，看到小蘇，很高興的樣子。小蘇坐在旁邊，替她拉了拉被子，“今天感覺怎麽樣？胸口還會覺得疼嗎？”尹靜琬合上書籍，放在床頭櫃上，想要起身，小蘇制止了她。

“我感覺好多了。”尹靜琬是個和她相處，你會覺得非常自在的人，她不尖銳，但是也不軟弱，你說話的時候，她會認真傾聽。是個非常有教養的人，小蘇平常也喜歡和她說話，尹靜琬的外表就是典型的烏池女子，但是她的性格又比誰都堅韌。

和尹靜琬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小蘇看著她也有些顯疲態了，於是道晚安準備離開。

尹靜琬突然叫住了她，“小蘇。”小蘇手放在門把手上，回頭疑惑的看著她。

尹靜琬自嘲著笑了笑，雖然覺得問還是小孩子的小蘇有些傻氣了，但是她真的搞不懂目前的狀況了，搞不懂自己的心了，現在能和她說上話的人，也只有小蘇了，“真正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呢？”這句話她也問過爹，只不過，當時自己還懵懵懂懂的，現在似乎有些懂了，只不過不敢確認。

小蘇眼瞼低垂，笑道，“當靜琬姐姐你問這個問題時，腦海裏想到的那個人，我想，那就是你喜歡的人。”然後帶上門離開。她不會再攙和到其他人的感情裏，即使是哥哥。一次已經足夠了，謹之姐的那次已經夠了。

在回房之前，她去了客房，發現權志龍還沒有回來，只是讓方嫂幫忙泡了一杯牛奶，還是燙的，放在他的書桌上，然後離開。

權志龍累癱了回到房間時，看到還溫熱的牛奶，心也跟著溫熱了。

1933年5月6日。

喝牛奶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這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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