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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明修棧道暗渡陳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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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2)

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沈昕也來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緒,提步快跑。

今日梨園的宴席,乃是她辦的,若是在宴席上出了什麽是,難免爹爹還要責問她。

沈昕想到可能來臨的麻煩,不由有些頭大。

她快跑到玉湖邊的時候,卻見尉遲容的丫鬟正站在湖邊上,臉色都變了,“是她,就是她,她把我家小姐推入湖中的!”

36.你看我一眼什麽意思?

沈昕驚訝的看著尉遲家丫鬟手指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貼身宮女,春興。

“公主,不是婢子!”春興見沈昕來了,一臉急色的朝沈昕跪了下來。

沈昕微微一楞。

玉玳嚴厲冷峻的目光卻已經向她掃了過來。

沈昕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玉玳……”

玉玳一言不發,噗通跳入了水裏。

聞聲而來的宮人,會水的也都撲通撲通跳了湖。

“你為何要推我家小姐?為什麽?”尉遲家的丫鬟見有人救人,便撲上來揪住春興的衣領。

春興連連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推她!”

“我家小姐身體不好,她經不得風,受不得涼……你居然把她推入湖中,你好險惡的居心!”尉遲家的丫鬟,即便是在哭,卻仍舊吐字清晰。

春興推不開那丫鬟的撕扯,連連朝沈昕叩頭,“公主明鑒,婢子沒有推尉遲小姐!婢子與尉遲小姐無冤無仇,為何要推她?婢子乃是被人引來此處的!”

沈昕瞇了瞇眼睛,“誰引你來的?”

“婢子……”春興擡眼看了看沈昕,卻忽如被什麽堵了嘴一般,不說話了。

“你怎麽不說了?誰引你來的?”尉遲家的丫鬟大哭質問。

玉湖面積甚廣,水也很深。

他們趕來的時候,根本沒瞧見尉遲容人在哪裏。

現在水裏游著不少人,卻沒有找到尉遲容,鬧哄哄的,更是叫人心慌。

沈昕望著熱鬧的水面,心裏一陣陣發緊,她只記得玉玳跳水之前,看她的那眼神……冷冰冰的。

玉玳懷疑她了嗎?因為春興是她的丫鬟,所以玉玳以為是她要推尉遲容落水嗎?

沈昕心裏亂糟糟的,尉遲容的丫鬟哭泣的聲音惹得她心裏更亂。

她忽的上前,脫去外頭深衣,噗通一聲也跳下湖水。

“公主!”春興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已經有那麽多人下去了……”

“裝模作樣,欲蓋彌彰!”尉遲容的丫鬟恨恨的小聲說道。

不知旁人聽見與否,春興卻是聽的清楚,她惡狠狠轉過臉來,“你說什麽?你汙蔑我也就罷了,你還敢汙蔑公主?”

“當初茶會上,公主就對我家小姐有敵意,卻偏偏點了我家小姐入宮陪伴……她究竟是何居心?”丫鬟氣急之時,竟口不擇言起來。

春興聞言大為惱怒,撲上來與丫鬟撕扯。

小姐公主還沒上岸,兩個丫鬟便在岸上打了起來。

宮人們得下水救人,還得攔著岸上動手的兩人,一時間水裏水外好不熱鬧。

“出來了出來了!”岸上沒下水的人高聲嚷道。

岸邊打架的兩個丫鬟立即轉臉向湖面上看去。

玉玳渾身濕漉漉的,頭上臉上都在往下淌著水,他懷中正橫抱著已經昏迷的尉遲容,快速向岸邊而來。

“公主呢?”春興放開尉遲家的丫鬟,疾奔到岸邊。

玉玳走出湖面,把尉遲容放在岸邊平整的地面上,猛地擠壓她胸腹中的水,為她做急救。

“傳太醫!”他對著一旁驚慌失措的宮人厲喝一聲,威嚴盡顯。

在春興焦灼的視線裏,沈昕也從湖面上露出頭來。

“公主快回來吧,尉遲小姐已經找到了!”春興朝她大喊。

沈昕僵著臉朝岸邊游過來。

她也渾身濕透了,原本漂亮的發髻,狼狽的耷拉在頭上臉上。

玉玳卻只專註的搶救著尉遲容,根本連餘光都沒有給她。

沈昕緩緩從湖水中走出,可她原本清亮的眼睛,像是被深沈的湖水侵染了,也是一片黑沈之色。

旁的宮人都在看著被搶救的尉遲容,唯有春興大步跑入湖水中,攙扶著她的手,與她並肩走出來。

沈昕看了春興一眼,她的裙擺鞋子,也都濕透了,“春興,你說是誰引你來的?”

春興張了張嘴,尚未答話,便聽聽聞太監高聲唱喝,“聖上駕到——”

太醫和沈世勳前後腳趕來。

太醫接手搶救尉遲容,玉玳才從她身邊起身站直。

沈世勳瞪眼看著玉玳,“你……你是……”

玉玳的眉眼和當年的秦雲璋何其相似!即便是十幾年不見,沈世勳也斷然不會忘記。

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陸錦棠的孩子!

“你是玉玳?”沈世勳語氣輕輕的問道。

玉玳朝他拱手抱拳,他們臨行前,阿娘交代了,即便到京中也不可在沈世勳面前現身,不可以入宮……可惜,他都違背了。

玉琪遠遠趕來的時候,沈世勳的目光已經灼熱的快要把玉玳身上濕漉漉的湖水烤幹了。

“求聖上為我家小姐做主!婢子所見,正是她推我家小姐落水的!”尉遲容的丫鬟對著沈世勳跪了下來,擡手指著春興。

春興臉色微變,她彎身欲跪,沈昕卻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不是你做的,你不用跪!”

沈世勳瞇眼,盯著沈昕,“昕兒,怎麽回事?今日是你要辦宴席,你瞧瞧你惹出了什麽事!”

沈昕的目光落在玉玳身上,她徑直朝玉玳走去,停在離他兩三步遠的地方,“你相信是我的丫鬟做的嗎?你去救她的時候,看我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玉玳皺著眉頭,沒有看她,也未作聲。

尉遲容的丫鬟跪在一旁,看太醫救人,人卻不醒,她愈發焦急。

“求聖上責罰那宮女,為我家小姐做主!”丫鬟叩頭。

“不許罰!春興是我的貼身宮女,懷疑她,就是懷疑我!”沈昕挺直了脊背,“我相信春興沒有做過這種事,究竟是怎麽回事,等尉遲小姐醒來,一問便知!”

太醫急救之下,尉遲容已經咳出了水,也恢覆了呼吸,只是人卻仍舊昏迷不醒。

“不如先把尉遲小姐送回府上,換了幹凈的衣物,安歇休息以後再……”太醫說著,看了眼聖上的臉色。

沈昕也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正往下滴著水,“為何要送回府上,人是在宮裏出了事兒,自然要在宮裏養好,好好的姑娘來的,就這樣送回尉遲府上去,如何向尉遲家人交代?把人送回禧月閣。”

37.嫁禍

沈昕開口,語氣又沈又冷,配著她一雙黑沈沈的眸子,與平日的她判若兩人。

玉玳凝眸看著她,他嘴唇抿成一條線,“還是把人送回去……”

“如今尉遲家的丫鬟不是懷疑人是春興推的嗎?事情沒弄清楚,就把人送回去,春興的清白怎麽辦?我的清白又怎麽辦?”沈昕聲音越發冷厲,“不許回去!都去禧月閣!”

沈世勳的眉頭皺的緊緊的。

玉琪忙上前,在他身邊拱了拱手,“聖上。”

沈世勳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玉玳,隱約猜出他的身份,“你是他的兄長吧?”

“正是,頤和公主所言甚是,且在尉遲小姐留在宮中,更便與太醫來往照顧,還是趕緊送尉遲小姐過去吧,公主也得換了衣服才好,湖水冰冷,易受風染病。”玉琪說道。

沈世勳皺眉點頭,讓宮人送了其他世家的孩子們離宮而去。

不相幹的人也都打發走了,尉遲容和沈昕都去了禧月閣。

就連玉琪玉玳,也都跟去了。

適才湖邊人太多,此時到了禧月閣裏,沈世勳目光灼熱迫切的打量著秦雲璋的兩個兒子。

長子非他親生,但這一身的氣勢神態,卻十分肖似他。

次子玉玳,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倒是和他相似至極,但看這性情,卻只隨了他年少時的張狂,沒學會他後來的沈穩睿智謀略過人。

沈世勳與他們見了面,這身份彼此之間自然是心知肚明,“你們的爹娘,他們……”

敘舊的話題,似乎都有些沈重和尷尬。

玉琪面色不變,“多謝聖上掛懷,他們寄情山水,怡然自樂,過得很好。”

沈世勳神色怔怔的啊了一聲,眼目之中卻似乎找不到焦距。

他楞怔了一會兒,又寒暄了幾句旁的。

與沈世勳說話的只有玉琪,玉玳卻心不在焉。他面色焦急,目光一直在往偏殿裏瞟。

那裏如今正躺著尉遲容。

太醫指了醫女來為她施針,施針之後,再次請脈。

沈昕一直繃著臉,就在一旁看著,即便尉遲丫鬟盯著她脊背,目光灼熱的快把她的脊背燒著了,她也紋絲不動的。

“如何?”太醫擡手,沈昕就立即問道。

“昏昏沈沈,高熱不退。尉遲小姐本就有不足之癥,今日落水受驚,又染了寒邪。”太醫皺眉遲緩說道,“倘若明早之前,這熱能退了,人就能醒過來,應該無大礙了。”

“若是燒不能退呢?”丫鬟顫聲問道。

太醫吶吶不言,張了張嘴又趕緊閉上。

沈昕眼眸黑沈沈的,幾乎不見眼白,“不會的,她一定會醒過來。”

丫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老臣開一副藥,煎成兩劑,現下就服一劑,過了晚膳時候,再服一劑,看看再說。”太醫沈聲說道。

丫鬟謝過太醫,嬤嬤把他送了出去,去向聖上回稟。

沈昕卻仍舊站在尉遲容的房間裏,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人。

丫鬟看了她幾眼,她都恍若未覺。

“還請公主也去休息吧,小姐這裏自有婢子照顧。”丫鬟福身,對沈昕說話有些生硬,好歹還算客氣。

沈昕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外走,行至門口,又回過頭來,“有什麽情況,及時告訴我知道。”

說完她邁步出門,卻恰和玉玳走了個對面。

玉玳眉頭立時皺緊。

沈昕也猛然咬住下唇。

她的眼睛黑沈的更加厲害。

玉玳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沈昕側身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昕兒……”玉玳卻開了口。

沈昕腳步微微一頓,她沒回頭,垂在身側的手,卻握成了拳頭。

“我沒有懷疑你。”玉玳說道。

沈昕哼笑了一聲,提步而去。

玉玳低著頭,面色僵硬難看。

沈昕蹬蹬上樓,春興在她屋子裏候著,“公主!婢子沒有推尉遲小姐!”

沈昕關上門,疲憊的倚靠在門上,緩緩滑坐在地。

春興嚇了一跳,忙上前摸她的額頭,“公主怎麽也有些發熱?莫不是穿著濕衣服,在湖邊吹風吹的久了?”

沈昕拉下她的手,搖了搖頭,“我沒事。”

“公主的嗓音也有些沙啞,趁著太醫還沒走,婢子去叫太醫給公主看看!”春興眼中焦急。

沈昕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沒事,你不用著急。快與我說說,湖邊究竟是怎麽回事?”

“婢子瞧見一個宮女,穿得衣服竟和婢子一模一樣,在戲園子外頭鬼鬼祟祟的晃了一圈,婢子心下生疑,就悄悄的跟上她。她個頭、胖瘦,似乎都和婢子差不多。婢子覺得很是奇怪,就一直跟著,跟到了玉湖邊。”春興皺眉說道,“那會兒大部分人都在看武生的打戲,沒什麽人在玉湖邊,只瞧見尉遲小姐一個人在湖邊上左顧右盼,像是找什麽人,她連個丫鬟都沒帶。”

沈昕聽到此處,不由繃緊了臉色。

她已經預感到,事情變糟……就在下一瞬。她不由盯著春興的臉,連呼吸都摒住了。

“婢子瞧見,那個穿著跟婢子一樣衣服的宮女,從她背後沖上前去,猛地一推……”

春興的話音戛然而至,眼中出現驚慌之色,她的手都跟著抖了起來。

沈昕伸手握住她的手,“別慌,慢慢說……尉遲容不是沒帶丫鬟嗎?怎麽她的丫鬟一口咬定是你?”

春興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心神,才緩緩說道,“婢子見狀不對,趕緊跑上前去,一面跑,一面喊人,讓人抓住那個宮女。那宮女跑得快,婢子為了去拉尉遲小姐上岸,也顧不得追她……湖邊很滑,婢子沒能拉住尉遲小姐……但她也不至於沈下去的那麽快呀……”

“什麽?”沈昕瞇了瞇眼睛,似乎沒聽懂。

“就像是有一股力道,在水底拉著尉遲小姐似的,她根本浮不出水面,都沒能在水面上拍打呼救……就沈下去了!”

38.懸梁……

春興說道,“婢子嚷嚷著,尉遲小姐的丫鬟就跑了出來,她看見我抓不住尉遲小姐的手,又見我趴在玉湖邊,鞋子上還沾了許多泥,就咬定了是我推的!”

春興又急又慌,語速都快了很多。

沈昕瞇上眼睛,皺眉細想。

她背倚著門,門外卻停了一只手,正舉在半空,預備敲門,又堪堪停住。

玉琪收回欲要敲門的手,眸光沈斂。

沈昕忽然從地上爬起,轉身拉開門,正和門外沈思的玉琪擡眼視線撞在一起。

“玉琪哥哥?”沈昕楞了一下,聲音徒然轉冷,“你也覺得是我指使春興推她的嗎?”

玉琪瞇著眼睛,深深看她一眼。

沈昕黑沈沈的眼眸,更冷寒了幾分。

“你在這兒呆著,哪兒都別去,我水性好,我去玉湖裏看看!”玉琪卻突然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說道。

沈昕微微一楞,他卻已經轉身下樓。

玉琪沒有問她,蒙婷兒的事兒,沒有問她是不是為了玉玳把他給“賣了”,他什麽都沒問,他只想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在她身邊,永遠相信她,永遠幫助她。

玉琪去了湖邊,沈昕就在自己的屋子裏呆著,她聽到樓下有人進進出出,從窗邊看到她爹爹離開。

又過了一陣子,太醫也走了,玉玳卻一直沒有走。

“他還在樓下守著她吧?”沈昕喃喃說道。

春興悄悄端了果盤和點心上來,低聲說,“公主總是餓得快,吃些東西好好歇歇吧,今日公主也累壞了。”

沈昕回頭看了她一眼,腹中饑腸轆轆,她卻一點也沒有食欲。

她肚子已經餓扁了,看見點心瓜果卻心下煩躁厭惡。

沈昕擺擺手,叫春興下去。

天色漸暗,差不多晚膳的時候,太醫又來了。

沈昕這才趕忙起身下樓,看看太醫給尉遲容的診斷結果。

太醫說,這個時候差不多應該退燒了,燒退了,人就快要能醒過來了。

沈昕來到樓下尉遲容的房間門外,卻忽的聽聞裏頭尉遲家的小丫鬟壓抑的哭聲。

太醫也語氣不太對,“不應該呀……怎麽會這樣?不對……不對……”

沈昕皺眉,聽了一陣子,她到底是沈不住氣,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尉遲小姐怎麽樣了?燒退了嗎?”沈昕沈聲問道。

問完,她便瞧見,尉遲容躺著床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漲紅,嘴唇瑟瑟發抖,被蓋在厚厚被子下頭的她全身似乎都在不住的顫抖,亦或應該叫做抽搐。

沒等太醫回答,沈昕的眉宇就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她這是怎麽了?怎麽比敢回來那時候看起來還……”沈昕話沒說完,小丫鬟的哭聲就更大了。

她嚶嚶哭泣的聲音,擾得人心煩意亂。

沈昕柳眉倒豎想要呵斥她,但見她也是擔心她家小姐,沈昕忍了幾忍,方才忍住,“太醫,這是怎麽回事?”

“按說,尉遲小姐這會兒燒應該退了才是,已經行過針,也服了藥,怎會……”

有小宮女恰把煎好的藥送了過來。

太醫起身道,“且再服上一劑看看。”

沈昕皺緊了眉頭,心中卻忍不住想念嬸嬸,倘若是嬸嬸在這裏,嬸嬸定然有辦法,嬸嬸才是真正的神醫,藥到病除……

沈昕正皺眉琢磨著。

太醫卻猛然低呼了一聲,“等等!”

他這一嗓子,倒是把沈昕給嚇了一跳。

正要給尉遲容餵藥的丫鬟也驚了一驚,險些把藥碗都給扔了。

太醫上前,“拿來我看看!”

他伸手到丫鬟面前,丫鬟楞了楞,才把手裏的藥碗交給他。

沈昕見狀,眼睛立時瞇了起來,目光緊緊的盯在那碗湯藥之上。

太醫把藥碗放在鼻端嗅了嗅,他眼目微凝。

屋子裏的氣氛立時顯得有些緊張凝滯。

“太醫,這藥……”沈昕還未問完,卻見這太醫又抿了一口藥,親自嘗了嘗。

沈昕的話音都卡在了嗓子眼兒裏。

“這藥不太對勁……”太醫低聲說道。

尉遲家的丫鬟,立時又哭了起來。

沈昕再也忍不住,壓低聲音呵斥她,“閉嘴!太醫,這藥哪裏不對?”

“藥渣可還放著?我需得看過藥渣方能斷言!”太醫臉色凝重。

沈昕立即帶著春興轉身出門,去小廚房查看藥渣。

太醫也疾步跟了出來。

剛出了尉遲容的屋子,便迎面與焦急等在屋子外頭的玉玳撞上了。

玉玳眼睛裏都冒出了紅血絲,“她……”玉玳急道,“她怎麽樣了?”

沈昕看他一眼,冷漠的轉開視線,一言不發的從他身邊越了過去。

太醫不知他的身份,見頤和公主不理他,便也沒有搭理玉玳,快步跟著沈昕去了小廚房查看藥渣。

人還沒進小廚房,卻已經嗅到了濃濃的藥味兒,又苦又澀。

“藥渣可還……”沈昕話尚未問完,聲音卻戛然而止。

跟在她身後的春興卻抑制不住的高聲驚叫起來,“啊——”

太醫聽聞這驚叫之聲,抖了一下,快步上前,推開丫鬟,進得小廚房。

只見一個粗使宮女,穿著灰撲撲還沾著爐灰的衣裳,掛在半空,隨著窗口吹進的風,飄飄蕩蕩……

她的脖子系著一根繩子,懸掛在梁上,她的臉已經憋成了紫紅的顏色。

太醫也是臉色大變,好在他比春興冷靜的多,“來人,快把她取下來!看看還有救沒有!”

玉玳是被春興的驚叫聲招過來的。

他過來的時候,小廚房裏外已經圍了好些人。

懸梁自盡的宮女被人取了下來,但手腳都開始漸冷了。

太醫凝眸看著她,遲緩的搖了搖頭,又去查看那藥渣。

“果然……是藥被人換了!”太醫皺眉厲聲說道,“這藥再服一劑下去,尉遲小姐的命……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沈昕怒喝一聲,“是誰!誰要害尉遲容!”

她低吼完,卻見眾人的目光都偷偷的落在她身上,又似乎不太敢看她。

39.一!起!死!

她只覺自己背上盯著一道格外灼熱的視線,她皺眉回頭,卻迎上了玉玳的目光。

沈昕推開眾人,快步回到正房,尉遲容的丫鬟從房間裏出來,噗通跪在沈昕面前。

“公主……求求公主,叫我家小姐回家去吧!若是就這麽在宮裏……求公主給我家小姐一個活命的機會吧……”

她擋在沈昕的腳前。

“哭什麽哭!讓開!”沈昕冷著臉厲喝,“來人,去請父皇來!竟有那奸惡小人,在我禧月閣裏作亂!我定要抓出那奸惡之人來!”

“公主要抓人,尚需調查,需要時間,可我家小姐……她還能有這時間,等公主查清楚嗎?求公主大人大量,叫我家小姐回家醫治吧!”丫鬟痛哭流涕,涕淚橫流,好不可憐。

沈昕被她抱住腳,挪動不得。

她身子繃得直直的,臉色也繃的緊。

“你松開手,我必不能讓你家小姐在禧月閣裏出了事,如今太醫已經檢查過藥渣,換了藥,你家小姐就沒事了……”沈昕緩緩說道。

丫鬟卻不肯松手,“一次藥能出問題,哪裏能保證下次不會出問題,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若有人居心叵測,那便防不勝防……我家小姐向來為人低調,從不曾招惹什麽人,打從住進公主的禧月閣裏,才會……”

“你說什麽?”沈昕猛然低頭,冷冷的看著尉遲家的丫鬟,“你的意思是說,尉遲容這樣,乃是因我所害?”

小丫鬟抽抽搭搭的哭泣,卻並不開口否認。

沈昕臉色難看至極。

聽聞背後有熟悉的腳步聲,她甚至沒有回頭,就已經聽出,是誰走了進來。

“昕兒……”

聽聞玉玳熟悉又低沈的聲音,沈昕忽然有些想哭。

她輕輕的閉上眼,忍住眼眶裏的淚。

“還是……叫她回家去醫治吧,在宮裏到底是……”

“你說什麽?”沈昕猛然睜開眼,緊緊的盯著玉玳,她眼裏的淚,卻再也忍不住的滑落出來,“你說讓她回去?你自始至終都信不過我嗎?”

玉玳皺了皺眉,“不是,可是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在宮裏發生的,宮裏從來都不是個太平的地方。讓她回去自己家中,好歹都是貼心之人……”

玉玳欲言又止,目光深斂的看著沈昕。

沈昕卻冷冷的笑了,“玉玳……你真好,咱們這麽多年的相處,這麽多年的感情……你竟不相信我,不肯與我站在一起……”

“不是,昕兒,我不曾懷疑你,你怎麽會這麽說?”玉玳有些急,也有些生氣。

“讓開!我不同意尉遲容回去!她既是在宮裏出的事,必然要在宮裏治好了,醒過來!”沈昕冷聲果斷說道,“春興的嫌疑還未洗清,我的清白還沒證明,讓她回了家裏,也無法對尉遲家有交代!勸我送她回家的人,都不必開口了!”

尉遲家的小丫鬟抱著她的腳不放手,卻被她一腳踢開。

沈昕力氣極大,她真想走,小丫鬟哪裏能擋住她。

太醫重新調整了藥方。

沈昕接過藥方看了看,指著那太醫道,“你親自去禦藥房裏抓藥,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把藥煎好了,送到我手上,中間若是挨了旁人的手,或這藥再出了什麽問題,我唯你是問!”

太醫連忙拱手應了。

沈世勳被人請來之時,太醫已經在小廚房裏煎藥了。

玉琪也從外頭回來,他已經換過了衣裳,只是他束起的頭發裏,還有著未熏幹的水汽。

他大約是剛從玉湖裏潛水查看了回來。

“昕兒,你莫要固執,宮中藏著怎樣的魑魅魍魎,可待這件事情過去,朕著人仔細調查!”沈世勳看著沈昕說道,“尉遲家姑娘的性命安危,卻是刻不容緩,若是在宮中防不勝防,不如先叫人把她送回……”

“爹爹不必說了!”沈昕聲音冷硬,只是這會兒臉上卻已經沒了什麽表情。

玉琪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只覺她渾身泛著一股清冷孤寂之意,好似她在孤身作戰,身邊卻沒有一個能夠理解她,支持她的人。

她單薄的身影,在這燈火通明的殿中,看起來,蕭瑟極了。

“聖上,某也深以為,此時不當送尉遲小姐回去,當盡一切能力在宮中救治她!”玉琪忽而拱手說道。

他話音落地,沈世勳和玉玳都瞪眼看著他。

沈昕的目光,也遲緩的轉到他身上。

“人心叵測,但並非是防不勝防,但是這確關乎公主的清白。倘若尉遲小姐是如今這狀態,被送回了家中,京都人會如何議論公主?便是公主有百十張嘴,也說不清了!”玉琪緩緩說道,“但若留了尉遲小姐在宮中,在禧月閣裏脫離危險,第一時間問清楚她落水,究竟怎麽一回事,自然能證明公主的冤屈。”

沈昕咬了咬下唇,垂下視線。

玉琪深吸了一口氣,“如今最需要被醫治的是尉遲小姐,可最需要被信任支持的,乃是昕兒。”

沈昕的眼淚撲簌滑落,憋悶在心的委屈,似乎終於被人看見了,被人體貼到了。

“只要尉遲小姐能醒過來,她的清白遲早能證明了……這倒是小事……”沈世勳的話未說話。

沈昕卻忽然梗著脖子說,“我親自照顧她,她醒來以前,我片刻不離她身邊!倘若她真有什麽不測——我陪她一!起!死!如此,可以了嗎?”

沈昕話音落地,殿中立時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昕的身上。

恰太醫從外頭端了漆盤進來,裏頭正放著濃黑的湯藥。

沈昕說,他要不假旁人之手,出了問題唯他是問,他便是連端藥這小事兒,都不敢叫旁人去做。

“稟聖上,公主,藥煎好了。”太醫小聲說道,這殿裏的氣氛太怪異了,他如此之小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振聾發聵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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