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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出了什麽意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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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了什麽意外? (1)

秦雲璋卻握著她的手,笑了,“別緊張,大約是老天都在幫你,她的來歷沒有問題,倒是頗有潛力。”

陸錦棠挑了挑眉梢。

“她父親是夜朝人,母親是漠北胡人。母親早亡,父親和舅舅一起養她長大。她舅舅希望她留在漠北,可是她受父親影響,一直向往夜朝。所以在她父親亡故之後,她借著要把父親送回故土,落葉歸根,這才從漠北來了夜朝。”秦雲璋緩緩說道。

陸錦棠聽聞漠北,不由生出幾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感慨,“漠北長大的姑娘,在那樣天高地闊之中,心胸定然也寬廣得很吧?”

“這我可不敢說,”秦雲璋笑了笑,“不過我知道,漠北有很多狼群,她父親是儒商,儒商敢在漠北來往貿易,沒有些真本事可不行。”

陸錦棠怔了怔,記得她給餘葉梅針灸之時,她說她身上的傷,有些就是狼咬的。

陸錦棠一時間說不出心裏是疼惜,還是敬佩,她只盼著餘葉梅所求的,都能得到。既是她自己的勝利,也是大夜朝變革的勝利開頭。

這一個月的時間,京都裏議論紛紛,有些地方甚至開了局,賭餘葉梅能不能贏。

賭她贏的賠率極高,說明百姓們雖然當初呼聲很高,可到了真刀真槍見真知的時候,並不十分看好這位女將軍。

陸錦棠常常叫人送軍營裏的消息回來,只聽說餘葉梅領兵訓練很是辛苦,她往往身先士卒,且和底下的兵將們一口大鍋裏吃飯,凡有軍令,她以身作則,對自己的要求比對其餘將領更為嚴苛。

“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太緊了,人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木蘭一面看玉玳打拳,一面低聲說道,“她這才相處一個月,滿打滿算不過二十多天。可與她對陣的,都是老兵老將了。”

玉玳手裏的小木劍拿不穩,咣的掉在了地上。

“就好像二皇子,雖說天賦極高,但畢竟比大皇子年幼一歲有餘,如今二皇子連馬步都紮不穩,若是和大皇子對壘,豈能勝過?”木蘭只是打個比方。

她卻沒瞧見陸錦棠臉色徒然一變。

木蘭還想繼續打比方,喬木立即上前,猛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木蘭這才回過神來,娘娘擔心大皇子和二皇子日後會因為皇位而起爭鬥,甚至兄弟之間手足相殘,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木蘭暗暗扶額,她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陸錦棠的目光落在玉玳的身上,好半天,才緩緩說了句,“孩子的成長,沒有捷徑,也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慢慢來。打仗可就不一樣了,不然還有那麽多兵法書,有那麽多人研究兵法,是做什麽用的?”

喬木趕緊附和,木蘭也連連點頭。

一個月的時間眨眼而逝。

對陣這日,連秦雲璋都親去了軍營。

陸錦棠原想隨聖駕一起去,可玉玳突然腹瀉,讓她沒能前往。

秦雲璋安撫她說,“我已準備了許多傳令官,有任何戰況,都第一時間叫你知道。”

陸錦棠這才答應,她只覺自己沒去現場,不能親眼看,都這般的緊張,若是親臨軍營,看到練兵場的真是戰況,豈不是更緊張嗎?

當年戰場廝殺之時,她尚且沒有這般忐忑呢!

鳳棲宮裏眾人都感染了皇後娘娘的情緒,屏氣凝聲的等待著。

日頭很快從東移動到了正中,又從正中漸漸偏西。

可聖上準備的傳令官,卻一個也不見回來。

“這是什麽情況?聖上不是說,第一時間叫我知道的嗎?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了?”陸錦棠漸漸開始坐立難安。

不好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她開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起來。

一開始是擔心餘葉梅出了什麽意外,後來竟開始擔心,會不會是秦雲璋出意外了?

難不成練兵對陣是幌子?有哪位大將趁此機會,是要謀反嗎?

陸錦棠這麽想著,卻又覺得自己荒唐,真是自己嚇自己。

眼看天色都要黑了,腹瀉的玉玳也好了許多,安然睡下了。她甚至想自己換上騎裝,親去風河谷看一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木蘭,聖上不在,你能調派的人手有多少?”陸錦棠是真的坐不住了。

木蘭嚇了一跳,“婢子不能調派軍營,娘娘親衛不過千人。京都有事兒,可命金吾衛出動,但沒有聖旨,能動用的也不過千人。”

陸錦棠道,“那就叫這兩千人與我一起,前往……”

她話還沒說完,忽聽外頭熱鬧起來。

這會兒太陽已經落山,略顯黑沈的天幕上,隱約可見月亮的輪廓了,何人還敢在宮中這般喧嘩?

陸錦棠楞了一瞬,立即反應過來,“是聖上回來了!”她提著裙子就跑了起來。

皇後娘娘在宮中奔跑,還真是有失儀態。可這會兒,她哪裏顧得上那些,疾步奔出鳳棲宮的宮門。

遠遠的在宮道上看到一溜燈籠,燈籠映照之下,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格外的溫暖耀眼。

陸錦棠松了一口氣,又不免生氣。

秦雲璋瞧見她,也是疾步上前,“錦棠,喜訊!”

“你沒事吧?”陸錦棠問了一句。

秦雲璋低頭看看自己,“我?我能有什麽事?”

“沒事就好。”陸錦棠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的進了鳳棲宮。

秦雲璋莫名其妙,但習武之人的直覺告訴他,皇後娘娘生氣了!

他立即提步追上,想去拉陸錦棠的手,竟被她敏捷的躲過了。

兩人入了正殿,陸錦棠連一個好臉兒都沒給他。

“錦棠這裏可有吃的?我都餓了。”秦雲璋揉揉肚子,故意湊在她身邊,“對陣的結果,你不想知道嗎?”

陸錦棠冷哼一聲,也不理他。

“喬木,誰惹了你家娘娘了?”秦雲璋沖喬木道。

喬木躲在木蘭身後,探頭說,“聖上不知,娘娘一直等著聖上的傳令官來報,可生生等了一日,連一個消息也沒傳回來,娘娘還以為……還以為聖上您被人造了反呢!娘娘都準備親率人馬去救駕了!”

462 什麽時候來接我回去?

一群宮女忍俊不禁。

秦雲璋揮揮手,叫她們都退了出去。

他這才小意討好的捧起陸錦棠的手,“害你擔心了,實在是我不對!”

陸錦棠哼了一聲,卻又忍不住心中好奇,“你說喜訊,是餘葉梅獲勝了?”

“錦棠不生氣了?”秦雲璋笑的討好。

“你想得美!我還氣著呢!你快老實交代,戰況如何,為何一直沒有消息送回來?”陸錦棠斜他一眼。

“沒有戰況送回,實在是變化應接不暇,局勢一變再變。”秦雲璋忍不住唏噓,“餘葉梅真不是一般人,她用的兵法,招招試試似乎都與兵法書上的並無不同,可卻又處處變幻無窮。她分明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可是她領兵之時,卻老練的猶如身經百戰的老將一般。還是那種特別滑,將兵法了熟於心的老將。”

陸錦棠不由聽的出神,到忘了生氣了,她目光灼灼看著秦雲璋,“當真這麽厲害?”

“她那一手虛虛實實玩得,楞是讓我們站在城墻上,居高臨下的人,都琢磨不透。”秦雲璋笑的添了些愧疚之色,“看的入迷,且戰況一直在變,所以我就忘了……”

忘了傳信回來給她了。

陸錦棠哼了一聲。

“你知道餘葉梅為何這麽厲害嗎?”秦雲璋忽而神秘兮兮的說道。

陸錦棠瞪大眼睛,手裏卻已經捏上了一跟金針,“聖上已經良久沒嘗過針灸的滋味了吧?若是栽賣關子,臣妾這針可就忍不住了!”

秦雲璋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聽說她在漠北有一群狼。她打敗了狼王,成了新的狼王!”

陸錦棠驚訝的吸了一口氣。

“赤月族一直在西北橫行,擄掠過往的客商,她母親就是在跟著她父親行商的路途中,被赤月族所傷,後不治身亡。”秦雲璋唏噓說道,“她剛二十歲那年,就率領著她的狼群,襲擊了赤月族,取赤月貴族首級五百餘個。”

陸錦棠聽完,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狼群是什麽樣子,她是見過的,當年去襄城接祖母來京的路上,她一行也遇了狼。

狼兇狠殘忍嗜血……可餘葉梅竟然能成為狼王,帶領群狼為兵?!還以狼為自己的部隊,打敗赤月族為自己的母親報了仇?

陸錦棠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她的故事若是寫成話本,定然比現在任何一個話本都好看吶。”

連狼都能馴服到為她所用,帶領人取勝,似乎也不算什麽讓人震驚的事情了。

“她率先鋒營對陣三萬大軍,並且成功攻下守軍城池。”秦雲璋一字一句的說道。

陸錦棠不住點頭,原以為她自己就是挺傳奇的一個人物了,楞是從被人踩在塵土裏的陸家二小姐,翻身成了皇後娘娘。可今日一看,還有女子比她更厲害!

“真是人外有人,我與她相比,也算不了什麽了。”她不由感慨。

秦雲璋輕笑,“餘葉梅攻下城池後說了一句話。”

“嗯?”

“她說,她最佩服的人,就是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給了她勇氣,也給了她機會,讓她可以站在這裏證明自己。守護她想守護的父親的故土。”秦雲璋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陸錦棠心頭一時溫暖如春,滿是鳥語花香。

餘葉梅取勝之後,立時就被認命為先鋒軍首將。

內閣裏反對的聲音,已經銷聲匿跡。甚至以蔡同等人為首的頑固老臣,一個個引咎請辭。

秦雲璋給各地舉薦來的女子封官入士,阻力明顯小了很多。

他趁勢再提,打今年開始允許女子科舉考試。

像餘葉梅那般厲害,能夠從軍的女孩子,畢竟是少數,但若論文,女子未必出於劣勢。就好似如今民風開放,許多女子出來做生意,開店鋪,許多人也成了頗有名氣的商人,一點不必那些男商賈差一樣。

“諸位大臣,可還對女子參與科舉,參與朝政有何異議?”秦雲璋笑瞇瞇的問。

底下大臣靜默一片。

聖旨政令立時頒布,今年秋試,允許女子參與考試。

大臣們雖不敢反對了,卻還是議論紛紛,“十年寒窗苦讀,方才敢盼望著考出個名堂來,今年就讓女子參與考試,先前沒有一點兒鋪墊,能考出什麽?怕是她們連考場的規矩都不懂,一進考場就嚇哭了!”

大臣們嘻嘻哈哈的,不反對似乎並不是因為女將軍的事兒,讓他們打了臉,反而是因為他們本就不看好這件事。

大臣們的鄙夷輕視,並不影響天下女子的喜悅之情。

不管是有本事考試,還是沒本事的,都跟著高興。

“小花,你大字不識一個,你跟著瞎高興啥?”街坊鄰裏的男人,抄著手笑話那姑娘。

那姑娘把腰一恰,“日後你們這些游手好閑的男人可要當心了,不好好讀書,回到家裏什麽都不幹,還亂挑毛病!嘴裏吐出個之乎者也,就把自己當人物了!等女人也能讀書,也能考科舉,做大官,你們不會洗衣做飯,就等著餓死吧!誰還來伺候你們?”

看熱鬧笑話她的男人們被她說的一楞,不由生出一股子危機感。

不年不節,京都裏卻因為餘葉梅大獲全勝,女子可以科舉為官,而普天同慶,爆竹一個接一個的放。

劈劈啪啪的,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這是什麽時候了?提前到了年節嗎?”李杜英被送回娘家以後,就一直被養在公主府,連家門都沒邁出過一步。

公主府地大庭院廣闊,外頭的喧鬧一般裏頭聽不見。

可如今這爆竹聲太響亮了,她也聽聞了,她歪著腦袋,想不出如今這是什麽重要的節氣。

“不是過年,是女子要翻身做主啦!”丫鬟滿臉喜氣。

李杜英楞了楞,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陸郎可曾說了,什麽時候來接我回去?我想清楚了,他不就是喜歡燕玉嗎?我容下燕玉就是了。反正燕玉多半不能生了,不就是養個不下蛋的雞嗎?我還養得起。”

丫鬟怔怔看了李杜英一眼,不由皺眉長嘆一聲,“小姐,您若是得空,真的應該到街上去走走,看看。如今,世道都在變了!”

李杜英神色恍惚的搖了搖頭,“陸郎不來接我,我哪兒也不去。”

李杜英擡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憐愛輕撫。

463 徇私舞弊

李杜英擡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憐愛輕撫。

燕玉不能生了,可是她能呀!燕玉的孩子沒了,可是她回了娘家以後,驚喜的發現,自己的肚子裏有了喜呀!

她要等,等著陸依山回心轉意,她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了,他豈能不回頭嗎?

丫鬟搖了搖頭。

夏去秋來,秋試在即。

今年的秋試,備受關註。進京趕考的男子,皆是經過了院試鄉試一輪輪選拔上來的,可女子則是直接進京赴考。連院試鄉試都省了。

京都秋試本就熱鬧,今年更是格外熱鬧。

試題由內閣商議命定,一共出了十二道題。由聖上抽出其中一道,作為今年的考題。

聖上抽的是那一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其餘試題,直接焚毀。

秦雲璋確定了考題之後,京都裏的氣氛都緊張起來。

連宮裏的氣氛都變了。

“如果秋試順利,待明年或者後年,宮中也要改制。”陸錦棠信心滿滿的說道,“宮女和太監,都要改為聘用制。太監本來就是變態的東西,日後閹割要廢除……”

陸錦棠的雄心壯志還未說完,秦雲璋便沈著臉來了。

陸錦棠笑著起身,向他迎去,“我怎麽覺得,今日的氣氛好似格外緊張?是因為秋試近了嗎?”

秦雲璋幽幽看她一眼,“是因為秋試的考題,朕已經定了。”

“哦?是什麽……”陸錦棠沒問完,連忙捂了下自己的嘴,“這是要保密的,對吧?”

秦雲璋眸色沈沈的點了點頭。

“那我不問,你自己知道就成。”陸錦棠笑了笑。

秦雲璋卻嘆了口氣,“女子讀書,多讀什麽書?”

陸錦棠楞了楞,“那可就雜了,我喜歡讀醫書,野史話本的也愛看,雜記詩詞略讀一點。”

“治國興邦的書,你看嗎?為君為臣之道,你讀嗎?”秦雲璋皺了皺眉,“這些個老匹夫,若從小處命題,以民生民計著眼,倒是好答。可他們的命題卻很大,討論的是治國之策。”

陸錦棠楞了一瞬,繼而笑起來,“聖上也不必憂心太過,我看了歷年的史卷,雖要求文辭華麗,卻也不是苛刻的八股文。治國與治家,也有雷同之處,大處命題,小處提筆,以小見大,女子未必不行。”

秦雲璋看她信心滿懷,不由笑了起來,“怕你期待過高,結果倘若不盡如人意,你會失望,再受打擊。”

陸錦棠主動握住他的手,秦雲璋不由驚喜的將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有你這般支持我,背叛自己性別的幫助女子,我若再失望消沈,也太對不起你了。”她眼眸清亮,如繁星墜入眼底。

他看的動容,連那句“背叛性別”也不計較了,不由輕輕攬她入懷,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鳳棲宮裏的宮女不由都羞紅了臉,卻也都替皇後娘娘高興。帝後的感情,如今是越來越好了!

陸錦棠信心滿懷之時,言明自己不怕打擊之時,打擊簡直是從天而降,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留給她。

“娘娘,婢子在外頭聽聞,今年的試題洩漏,花高價可買。”木蘭從宮外回來,神色嚴肅,“而且這試題似乎只賣女子。”

陸錦棠眼睛倏而瞪大,“不管哪朝哪代,舞弊案都是朝廷打擊的重點。”

“是啊,秋試在即,如果查出來女子舞弊……可真是大大的不利。”木蘭皺緊了眉頭。

“消息確切嗎?”陸錦棠心下懷疑,“試題也未必是真的吧?十二道試題,聖上抽選一道,其餘試題皆毀,就連內閣大臣都拿不準聖上選的是哪道題。”

“婢子也盼著這件事不是真的,可今年才剛剛允許女子參與科舉,若是真鬧出舞弊來……會不會日後又不讓女子參與科舉了?為官之事,是不是也得黃了?”木蘭憂心忡忡。

陸錦棠蹙眉想了一陣子,片刻之後,她眉頭漸漸舒緩,“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們去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陸錦棠叫木蘭悄悄去打聽,哪裏能買到試題。

舞弊案可大可小,若惹惱了朝廷,抓住了現行,掉腦袋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賣考題的人,不但有門路且還十分謹慎。木蘭也是廢了好大力氣,才從一位考生那裏得知一點線索。

陸錦棠軟磨硬泡,讓秦雲璋同意她便裝出宮,不帶那麽多侍衛,可暗中卻派了不少暗衛保護。

陸錦棠與木蘭皆扮作赴京趕考的考生。為了逼真起見,她先出了京都城門,又覆往京都而來,據說這些賣考題的,自打考生進入京都那一刻起,就已經盯上了他們的目標了。

什麽人能買得起試題,什麽人是他們的目標客戶,他們早有準備。

陸錦棠和木蘭下榻在一家門頭很大的客棧裏,又到了木蘭說的那家專門售賣考題的茶館。

要了靠窗僻靜的位置,兩人一坐下來,就把桌上的茶杯拿起,倒扣在桌子邊沿上。

“這是暗號,看到暗號的人,會有人來接頭。”木蘭小聲說道。

陸錦棠微點了一下頭。

可是等了半天,除了上茶的小二,沒人多看那杯子一眼,也沒人來和她們說話。

陸錦棠皺眉,“是不是聖上派的暗衛跟的太近了,叫人覺察了?”

木蘭正欲起身,卻有一個八字胡瘦削的男人上前來搭訕,“兩位姑娘是進京趕考的嗎?”

陸錦棠對木蘭擺擺手,讓她坐下。

“正是。”陸錦棠信手放下自己捧著的書冊。

“敝人是前來趕考的舉人,女子直接參與京都科舉未曾經過院試、鄉試想來兩位姑娘考場上的規矩比較陌生吧?”小胡子拱了拱手,禮數周全。

陸錦棠垂眸,“先生能成舉人,定是身經百戰,經驗多多,不賜可否賜教一二?”

“我約了幾位好友,一起讀書作文,兩位若有興趣,不妨一起來?”小胡子笑瞇瞇的指了指二樓雅間。

陸錦棠和木蘭交換了視線,這人是不是賣考題的?

若不是,她們這麽跟他走了,不就錯過了賣題之人?

“難得先生相邀,您請。”陸錦棠起身說道。

464 丟鍋

“先生這稱呼不敢當,”小胡子拱手而笑,“我年長幾歲,姑娘稱我兄臺吧。”

木蘭低頭想笑,讓皇後娘娘喊他兄臺,還真是有面子。

“請。”

陸錦棠跟他到了二樓雅間,這裏哪有什麽讀書作文的其他人?只有一壺茶,幾個杯子。

陸錦棠看了小胡子一眼,“兄臺這是……”

“姑娘莫急,請坐。”他仍舊客客氣氣,彬彬有禮。

有木蘭在,陸錦棠倒是也不擔心,且不遠處就藏有暗衛,他若有什麽險惡居心,木蘭吆喝一聲,也是幫手無數。

陸錦棠微微點頭,提步在茶案旁坐下。

小胡子笑看了她一眼,“姑娘打算中個什麽名次?”

陸錦棠詫異看他,“自然是盡我所能,盡人事,聽天命。中什麽名次,豈是我能說了算的?”

“事在人為嘛,姑娘不在考試前就下足了功夫,那就真的只能聽天由命,我看姑娘不像是毫無準備而來的人呀?”小胡子說著,把桌子上的一只空杯子拿過來倒扣在桌角上。

陸錦棠一看這暗號立時明白過來,“原來兄臺就是我要等的人。”

小胡子擡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十年寒窗苦,不如買本書。”

木蘭繃不住又想笑。

陸錦棠卻是慢吞吞的點了點頭,“不知兄臺,這書哪裏有售?”

小胡子手伸進懷裏,輕輕摸了一把,露出一張紙的一角來。

陸錦棠眸光聚斂。

“這個數。”小胡子伸出手指比劃一下。

陸錦棠眉頭微蹙。

“姑娘可別嫌貴,今年是姑娘能下場的頭一年,若是能賜個同進士出身,說不定都能得到朝廷的重用。”小胡子笑瞇瞇說道,“可是等以後,下場的女子越來越多,女官也越來越多的時候,朝廷就不會對女子有優待了。所以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今年還真是頂頂重要,異常關鍵的一年。”陸錦棠語氣幽幽的說。

那小胡子以為她上道,立即點頭,“可不是嘛,單考題,是這個數。若是您還要請人作答,加了答案的,我給您個優惠,這個數。”他又比劃了一下手指頭。

陸錦棠的目光落在小胡子的臉上。

小胡子被她盯得略有些不自在,“您別這麽看著我,看您的衣裳打扮,也不像是缺錢的人,不管是家裏人指望著姑娘光宗耀祖,還是姑娘自己心氣兒高,眼前這不都是個機會嗎?舍得下本錢,才能見著利益。”

陸錦棠點了點頭,“你這題靠譜麽?我倒不是舍不得錢,但你說的也不是個小數目,我若給了你錢財,買回來的卻是假的試題,我也很虧呀,不僅虧了錢財,還耽誤我的大事!”

“這您可以放心,我這試題乃是保真的!”小胡子信誓旦旦。

“實話跟您說了吧,”陸錦棠笑了一下,“我來買題,不是沒打聽過。”

陸錦棠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

“聽說今年的考題,乃是內閣商議,出了好些道題,再由聖上選取一道,廢去其餘。也就是說,連內閣大臣都拿不準究竟是那道題……”

她目光意味悠長的落在小胡子的胸前的衣袋上。

小胡子瞇了瞇眼睛,又打量了她好幾眼,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似得,“我看姑娘是要成大事的人,我也不瞞你。”

小胡子湊近過來,還用手放在臉側擋住嘴,聲音極低的說,“內閣大臣當然不知道考題,聖上自然也不可能洩漏考題,但還有一人知道考題!”

陸錦棠眼眸一凝,“是誰?”

“當今的皇後娘娘!”小胡子信誓旦旦。

陸錦棠登時楞住,哭笑不得。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還知道考題呢?

她胸膛起伏了好幾下。

小胡子似乎是怕她不信,還為她解釋分析,“讓女子下場入試,本來就是皇後娘娘的意思。可是前來考試的男子,那都是讀書多年滿腹經綸的。而女子呢,也不知道識得幾個字呢,《論語》、《孟子》、《詩經》、《禮記》、《左傳》等考試必讀之書能倒背如流嗎?若是女子們考的成績不理想,皇後娘娘這臉面掛不住呀!所以皇後娘娘就把這考題給透露出來,而且指明了,只賣女子。”

小胡子說完,呷了口茶,悠然看著陸錦棠。以為這下子,她肯定要買了。

陸錦棠卻瞇了眼睛,在分析這裏頭究竟是這賣題的人信口胡謅,還是有人在背後故意給她丟鍋,想攪黃了讓女子下場入試的事兒?

“誒,兄臺我還忙著呢,姑娘若是沒考慮好,那就回去再好好想想。時間可是不多了。”小胡子起身要走。

陸錦棠輕哼一聲,“來人!將這販賣考題,徇私舞弊的人給本宮拿下!”

她忽然變臉,叫那小胡子一楞,“什麽……”

木蘭上前扭住他。

這人竟還會幾下子,在木蘭手裏掙紮了一陣子,見自己實在不是對手,且還有暗衛出現,他才老實了。

“你……你不是今年的考生?”他驚訝的看著陸錦棠。

“娘娘,此人如何處置?要送交京兆府嗎?”木蘭問道。

“娘娘……”小胡子眼睛急轉,“這天底下能稱之為娘娘的,只有……”

小胡子霎時間臉色蒼白,腿都禁不住抖了起來,他剛剛還讓這位稱呼他兄臺,還一本正經的跟她說,這考題是皇後娘娘透露出來的……他一定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吧?怎麽就撞上正主了呢?這得是多背運啊?

小胡子欲哭無淚。

“不送京兆府。”陸錦棠看了他一眼,“把他押進宮裏,此事事關重大,非他一人能為,必須要徹查!”

小胡子一聽就蔫了,哭嚎著求饒命。

陸錦棠卻是把人直接帶上了金殿,縱然還有數十位大臣在與聖上議事,她也沒有回避。

倒是把議事的大臣們,都給嚇了一跳。

“稟奏聖上!”陸錦棠讓木蘭把小胡子丟在地上。

秦雲璋看陸錦棠不茍言笑,與他拱手說話的樣子,不由眼前一亮。許久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了,以往在軍營,她在軍醫處的時候,常常就是這樣。

她這般嚴肅,這般認真,褪去了女子的嬌柔軟弱,通身英氣,偶爾這麽一看,還真是讓人眼前一亮,頗為驚艷。

“此人在茶館之中販賣考題,”陸錦棠話音落地,大臣們就是一片吸氣之聲,可她的話還沒說完,“且此人聲稱,考題乃是從臣妾這裏洩露出去的!說臣妾乃是為了自己的臉面,故意幫著下場考試的女子徇私舞弊!”

金殿之中霎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465 昏君

幾位大臣都有些傻眼了。

秦雲璋的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有怒氣漸漸浮起在他眼底。

“可聖上知道,臣妾從未看過考題,也未曾從聖上口中得知考題!臣妾如何洩題?”陸錦棠義正言辭,“科舉乃是為了給朝廷選拔人才,為了治國安邦!此事往大處說,攸關社稷,往小處說,也關乎聖上與臣妾的名聲人品。”

陸錦棠忽而拱手彎身,稽首到底,行了大禮,“求聖上徹查此事!”

秦雲璋砰的拍了下禦案。

他手勁兒大,拍下去禦案都被震的嗡嗡作響。

“試題呢?讓朕也看看!”秦雲璋冷笑一聲。

小胡子早就嚇軟了,約莫是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麽多大官,還見了聖上本人,他神情恍惚跟做夢一樣。

侍衛從他懷裏掏出那紙來交給太監。

太監又呈於聖上。

秦雲璋低眸一看,他臉上的肌肉都似乎顫了一下。

“呵,呵呵,真是好,好樣的!”他擡手一扔,那紙飄飄忽忽落在地上。

陸錦棠還沒看過那紙,十多位大臣也是好奇,眾人都探頭去看。

秦雲璋卻已經下令,命刑部徹查此時,因此時涉及重大,他又掉了軍隊來控制局面。

所調軍隊正是餘葉梅統領的先鋒軍。

殿上的十幾位大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連軍隊都調過來了,那這事兒聖上是準備一查到底,不管牽涉了多少大臣,都不打算放過了?

一時間京都裏人心惶惶,大臣們人人自危。生怕洩題這件事會牽涉到自己。

“那題是真的?”陸錦棠在內宮,私下裏和秦雲璋單獨相處的時候,不由問道。

秦雲璋瞇著眼睛,緩緩點了下頭,“我也想不明白,這題明明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為何會洩漏出去呢?難不成是我自己說夢話,把題洩漏了?”

陸錦棠斜了他一眼,“這話可不敢亂說,能在你睡覺時,還呆在你身邊的人可就這麽幾個!我可從沒聽見你說夢話!”

秦雲璋苦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發,“玩笑話,這麽當真。習武之人警覺高,便是睡覺都警醒著呢,朕從不說夢話。”

陸錦棠也皺了眉頭,“此事能查出結果來嗎?”

秦雲璋拳頭收緊,“都牽扯到你身上來了,想把一盆子臟水往你身上潑,不論如何都要查清楚!”

案子查辦之中,陸錦棠不便過問案情發展,後來只聽說,案情牽扯極大,朝中閣老重臣,似乎都被牽涉其中。

想來也是,不是隨隨便便哪位大臣都能接觸到皇帝的,能在皇帝的書房裏,有機會接觸到考題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陸錦棠還真是有些擔心,倘若此事涉及面過大,秦雲璋又硬下手腕會不會觸及國之根本,引起朝堂動蕩?

七八天的徹查,就連秋試都往後推了幾日。

揪出涉案官員數百人!單是內閣老臣就有兩位,其中一位正是當初唱反調唱的厲害的王京之。

原以為蔡同蔫了,至今還告假在家,王京之也會消停了。沒曾想,他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想出這種法子來破壞此事!

“王京之,王閣老,王大人……”秦雲璋坐在禦案後頭,眼目沈沈的看著眼前的這位老臣,老臣的須發都花白了。

王京之緩緩跪在地上,“臣在。”

秦雲璋看著他,好半晌只幽幽嘆出一口氣來,“朕知你不讚成此事,朕怎麽也沒想到……你多年在朝中為官,三朝元老,你不知道徇私舞弊是何等罪嗎?你也是讀書人,是天下學子的先生,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就不怕被天下人嘲笑嗎?你叫你以往的學生,日後還如何擡起頭來做人?”

王京之老淚縱橫,手按著地,額頭貼在手背上,他蒼老的聲音都哽咽了,“老臣知道……”

“這試題當中,也有你所出之題,你為何……”秦雲璋長長嘆出一口氣來。

文臣把榮辱看的比命還重,他們的氣節比武將還硬,寧死不肯受辱,這般小人行徑,他們應該最是不齒才對。

“老臣寧可自己受辱,寧可自己淪為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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