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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叫你受委屈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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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叫你受委屈了? (1)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殿中伺候的宮女都傻了眼。

秦雲璋卻還不解氣似得,又上前一腳踢在那箱子上。沈香木原是最結識的木質,木質沈如金,於水不浮,會沈入水底。

可他這一腳不知灌入了多少內力,竟聽見喀嚓聲,那沈香木的小箱子,被他踢的撞在墻上,墻面凹陷些許,箱子也裂開了。

“聖上許多日不來,一來就發這麽大的脾氣,是誰惹了聖上嗎?”陸錦棠站直了身子,目光平靜的看著他。

木蘭害怕小床上的二皇子會受驚,一直擋在小床前。

秦雲璋皺眉正欲說話,看見了那小床。

木蘭一驚,死死擋住。她心裏琢磨著,二皇子百天,聖上都沒來,這會兒該不會是有氣要沖二皇子撒吧?

木蘭防備的姿態,讓秦雲璋面色更為僵硬,“把二皇子帶去偏殿,朕與皇後說後,莫驚擾了他。”

木蘭松了口氣,又擔憂的看向陸錦棠,“娘娘……”

聖上這是要沖娘娘撒氣了?

陸錦棠擺擺手,讓她們把二皇子的小床擡去偏殿,宮女們也都退在殿外。

“你有什麽氣,現在可以撒出來了。”陸錦棠緩聲說道。

“呵,你倒是知道朕心裏有氣啊?”

“聖上一來就踢東西,看樣子還想打人,我又不瞎。”陸錦棠說。

秦雲璋提步逼近她,“那你當我是瞎的?你與沈文柯私相授受,考慮過我嗎?朕已經給他太守之位了,他還不滿足嗎?”

陸錦棠皺了皺眉,“他送玉玳百天賀禮,這就叫私相授受?”

秦雲璋冷冷看著她,眸中有受傷之色。

“大臣們都說,你是個兢兢業業,不驕不奢,克己寬仁的好皇帝,”陸錦棠看了他一眼,“可你在沈世勳的問題上,總是表現的狹隘小氣,斤斤計較。”

秦雲璋眉宇驟然蹙起,“你覺得我是狹隘小氣?”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你不相信我。”陸錦棠眸光平靜,“對吧,你覺得我和他之間不清不楚?”

秦雲璋氣息有些重,胸膛一起一伏。

“我並不覺得自己有行為不端之處,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就因為他救過我,我也救過他?”陸錦棠認真的問起來。

“你沒有行為不端之處?今日/你叫你的貼身宮女與他私會,下次,你是不是要親自出宮與他私會?呵!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不過朕裝作瞎子看不見罷了!”秦雲璋冷笑著說。

陸錦棠嘆了口氣,“我從未懷疑過你,給你全部的信任。沈世勳是我舅舅,他救過我,也救過你,你為什麽不信他,也不能給我應有的信任呢?”

“陸錦棠,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你說他是你舅舅,他對你的心思,我就是瞎也看的出來!我知道他救過我的命!還為我差點死了!我欠他一條命,怎麽還他都可以,除了用你!”他面色漲紅,顯然氣得不輕。

他最後一句話,讓陸錦棠險些繃不住笑了。

但看他是真的生氣的樣子,她又斂起神色。

“你不懷疑我,信任我,那是因為我行得正坐得端的!你說你小氣,容不得和旁的女人共侍一夫,我頂著天下的壓力,不要一個侍妾!”秦雲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你呢?你卻接受他的禮物,他的示好!”

陸錦棠抿了抿嘴,“你是覺得,我叫你受委屈了?沒有一個侍妾太過遺憾?”

秦雲璋微微一楞,他深深的看著陸錦棠,倏而放了手,松開了她的下巴。

他眼眸裏的神色太覆雜深重,濃郁的讓人看不清。

陸錦棠原本是玩笑話,看他這樣子卻忍不住有些心驚。

她伸手想抓他,他卻轉身就走。

他行至殿外,忽然低頭對殿外的孫一說,“召集花鳥使。”

殿前驟然一靜。

陸錦棠的腳步也頓在殿中。

“命花鳥使準備采選良家子。”秦雲璋說完,提步離開了鳳棲宮。

皇帝離去許久,鳳棲宮正殿內外還是一片安靜。

烈日灼目,分明是初夏快來,風裏都帶著熱氣,可偏偏殿前蕭瑟的像秋日一般。

倒是陸錦棠先笑出來,“你們都哭喪著一張臉做什麽呢?”

木蘭安置好了二皇子,從偏殿裏出來才知道聖上剛剛說了什麽,她忙上前安慰陸錦棠,“娘娘,您別放在心上,聖上只是一時氣話!”

陸錦棠點點頭,“我知道,二皇子睡了麽?我去看他。”

……

相比較陸錦棠的平靜,玉坤宮裏的氣氛可是熱烈的多。

太後娘娘聽連枝這小丫鬟從鳳棲宮裏過來,說的這消息,臉上笑的如菊花一般燦爛。

“當真?聖上當真說要采選良家子入宮?”太後連問了三遍。

連枝跪地俯首,“婢子是粗使宮女,不敢離得太近,遠了便沒聽清楚,但聖上說‘花鳥使’‘良家子’婢子聽的真真的!”

太後拍著腿笑容滿面。

花鳥使可不是尋花捉鳥的,花鳥使乃是宮裏專門為聖上尋找民間貌美女子的官職。尋來這些民間女子,那都是為了充盈後宮的。

“璋兒這是終於開竅了!”太後欣慰的長嘆一聲,“他是男人,是皇帝,整日沈湎於兒女私情像什麽話?他早該如此了!也好為皇家開枝散葉!這是好事,好事啊!”

“太後娘娘,大皇子剛剛睡下。”林紫英瘸著腿,拄著拐杖,柔聲說道。

太後娘娘聽聞她的聲音,不由心頭大喜,“對了,紫英你……”再擡頭看見她胳膊底下還架著拐杖,太後的話音就咽了下去。

林紫英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照顧好大皇子,不論是哀家還是聖上,都紀念著你的功勞。你下去吧,腳上的傷得好好養。”太後眸中的亮光隱去,揮手叫她退下。

林紫英一向反應很快,今日卻沈默了好一陣子,才福身道,“婢子告退。”

她剛走,嬤嬤就上前在太後身邊說,“老奴瞧著,林姑娘這心思,還在呢……”

“怎麽會不在?當年她做聖上的教引姑姑,那會兒她也才十六七歲,比聖上年長幾歲,聖上可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迄今唯一的男人……能不念著嗎?”太後哼了一聲。

嬤嬤狐疑道,“那先前太後娘娘也不是沒給她機會,她怎麽就硬是往後退呢?”

432 萬一又和好了呢?

“紫英是個沈得住氣的,要不然哀家怎麽第一個想到她?”太後嘆了口氣,“原先她往後退,是她念著皇後對她有恩,而且皇帝與皇後感情甚篤,她那個時候往前頭站,聖上一早把她攆出宮去了,璋兒脾氣起來的時候,那哀家也無可奈何呀。”

嬤嬤哦了一聲連連點頭。

“如今機會來了,璋兒自己要納妾了,只可惜……她腳傷著。”太後搖了搖頭,“時運不濟呀。”

林紫英並沒有走遠,她正在殿門一側,偷偷聽著。

聽到“時運不濟”幾個字的時候,她恨不得把手中的拐杖給砸了!

如果她腳是意外摔成這樣,那真就是一句“時運不濟”,可偏偏是她自己……

林紫英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看見桌上的東西,呼啦一下全拂了下去。

杯盞花瓶乒乒乓乓掉在地上,花瓶子裏的水,淌了一地。

與她同屋的宮女回來的時候,猛然嚇了一跳,“紫英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呢?”

林紫英竟丟了拐杖,在練習走路!

“可不敢如此大意,皇後娘娘和太醫都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腳傷……”

林紫英笑了笑,“沒有那麽嚴重,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踝骨上上了板子呢,走著一點也不疼!你快幫我看看,我走路和常人一樣嗎?會不會顯得怪異?”

同屋的宮女幹笑了兩聲,看她丟了拐杖一瘸一瘸的走。

“我盡量不讓這只腳使勁兒,似乎也差不多,你說呢?”林紫英問她。

宮女僵硬的笑著點了點頭,“差不多。”

當晚林紫英的腳疼就加重了些,她忍著沒說,次日太醫給她換藥的時候,提醒她,不可操之過急,不可讓這只腳沾地,更莫說使勁兒了。

林紫英當面答應的很好,可去太後面前請安的時候,連拐杖都沒帶。

太後訝然,但轉瞬間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紫英的腳好些了?”太後問她。

林紫英忍著疼,笑瞇瞇說,“是,已經大好了。”

太後點點頭,“去,請聖上身邊的內常侍孫一過來。”

林紫英吸了口氣,面上有些激動。

“哀家一直覺得,你是個沈得住氣的孩子。”太後輕嘆了一聲。

林紫英垂眸,她心裏有些委屈。她都等到現在了,還能等下去嗎?她本就比聖上年長,聖上如今正是青壯的時候,連皇後娘娘似乎都因為連生兩子,身體衰老而愛馳了。

一旦民間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入宮,還有她什麽事兒呢?她只有眼前這一個機會了呀!

“罷了。”太後點點頭,沒再多說。

孫一被請了過來。

“見過太後娘娘,給太後請安。”

“孫常侍,乃是聖上身邊的第一人,聖上的事情再沒有誰比孫常侍知道的更清楚了。”太後說道。

孫一剛忙躬身,“不敢當,太後言重了。”

“誰的孩子誰操心,聖上的一點小事,哀家都放在心上,不敢大意。聽聞聖上要采選良家子,這是好事呀,宮裏要熱鬧了。”太後一面說著話,一面盯緊了孫一的臉色,“是不是皇後伺候的不如意,哀家就不過問了,既然聖上想到這兒了,又何必舍近求遠呢?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能解悶兒的人嗎?”

孫一微微一楞,擡眼就看見太後娘娘手邊坐的林紫英。

林紫英今日特地描眉抹唇,甚是美艷。

孫一趕忙低下頭去,“聖上的心意,做奴才的哪裏敢猜?”

“不用你猜,你只消在聖上面前提一提舊人舊事,就成了。”太後娘娘見孫一耍滑,似乎不想答應,不由加重了語氣,“哀家使喚不動你了是不是?這麽一句話的事兒,你應是不應?哎呦,這心口……”

孫一看情況不對,太後娘娘都捂著心口了,他立即頷首,“應,奴才定會提的。只是聖心難測,聖上理不理這一茬,奴才就不敢保證了。”

太後笑瞇瞇的把手放了下去。

孫一從玉坤宮裏出來的時候,裏衣都有些沓濕了,貼在背上。

他還真怕太後捂著心口,兩眼一翻,不管是真的裝的,他這一條小命肯定是要丟在這兒了。

孫一悶頭走著,走著走著一擡頭,他猛然發現自己竟沒走上回承乾殿的路,反而繞到了鳳棲宮的宮道上。

孫一駐足皺眉,心下徘徊不定。

太後娘娘的心思,是不是也該告訴皇後娘娘知道呢?

聖上下令的時候,分明是存著氣呢,萬一聖上又和皇後娘娘和好了,那他今日這事兒,豈不把聖上和皇後都得罪了嗎?

孫一想到這兒提步就往鳳棲宮宮門走。

“幹爹!”宮道上猛然有人喊他。

孫一腳步一頓,回頭看,是自己的小徒弟也算是認來的幹兒子孫小九朝他快走過來。

“幹爹怎麽往鳳棲宮來了?”孫小九問,“是聖上叫您傳旨來的?”

孫一遲疑了一陣子,搖了搖頭,“沒有。”

孫小九一把攥住他的袖子,“那您還敢往這兒湊啊?幹爹您是聖上跟前的紅人,連底下的人都知道了,聖上惱了皇後娘娘,大家走宮道的時候恨不得繞著鳳棲宮走,您怎麽還往這兒湊呢?”

孫一又皺起了眉頭,他心裏琢磨,果真是無可挽回了嗎?若是叫太後娘娘知道,他前腳從玉坤宮裏出來,後腳就給皇後通風報信……他倒吸了一口氣,估計太後絕不會放過他。

“我在宮裏伺候多年,竟然也有走迷了路的時候!”孫一呵呵一笑,拉著孫小九的袖子快走而去。

“幹爹哪裏會走迷路,幹爹定是一時被風沙迷了眼了!馬王爺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孫小九笑嘻嘻的說道。

宮道上一塵不染,連片樹葉子都沒有,哪裏有風沙。

孫一卻連連點頭,“是,迷了眼了。”

木蘭恰在這會兒回鳳棲宮,迎面見著兩人,她張嘴要和兩人打招呼。

孫一卻拉起孫小九,風一般的快步跑走了。

木蘭生生一楞,這是怎麽了?

“幹爹您何需跑呢?這不是叫她起疑嗎?”孫小九跺腳道。

孫一的臉色卻平靜了,“我也算是提醒過皇後娘娘了,後事如何,各自憑運氣吧。”

孫小九歪了歪頭,顯然他的心思度量與幹爹比起來,還差了一段距離。

孫一回到聖上面前伺候的時候,不知怎的,一向機靈的他,竟頻頻走神。

還一不小心,在聖上邊踱步邊看書的時候,一頭撞在了聖上的背上。

聖上一回頭,孫一就嚇的跪爬在了地上。

“求聖上責罰,聖上降罪,小人有罪!”孫一慌忙說道。

433 就這麽擡過來了

這若是換了明宗,孫一定然小命不保。

秦雲璋卻饒有興致的在他跟前蹲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降罪?什麽罪?讓朕聽聽這罪至不至死?”

孫一連忙叩首,“小人……小人今日沒當值的時候,被太後娘娘傳喚過去了。”

秦雲璋哦了一聲,“太後啊。”

“太後娘娘身邊還坐了姑姑,打扮的花枝招展。太後娘娘跟小人說,遠水近渴,舍近求遠……這些話小人也聽不懂,正在這兒琢磨呢,就撞上了聖上!小人該死!”孫一啪啪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秦雲璋瞇眼笑看他,等他打完,他才戲謔開口,“你不懂?你都快成人肚子裏的蛔蟲了,是太後叫你在朕面前提及的吧?”

孫一嘆了口氣,“聖上,小人不敢提,怕惹您生氣。卻又不敢不提,怕惹太後娘娘生氣。您就饒了小人的自作聰明吧!”

秦雲璋哼了一聲,“是林紫英?”

孫一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她的腳好了?”

“小人去的時候,林姑姑是坐著的,小人也不知道。”

孫一說完,去看秦雲璋的神色。

卻見他凝望著窗外,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孫一也拿不準,聖上究竟是怎麽想的。

“可以,讓她來吧。”

秦雲璋隨口一說,便又去讀書了。

孫一卻生生楞了好一陣子。他糾結了那麽久,尋思了好些遍,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話,聖上就一句“可以”?

聖上不怕皇後娘娘生氣?以前來伺候的汪瀅瀅,陸倩倩那都是小打小鬧,鬧著玩兒的,前些時候聖上把她們都打發走了。

這林紫英一來,可就不是鬧著玩兒了!孫一又看了一眼聖上。

卻見聖上看書看的投入,一點沒理會他站在那兒的糾結心思。

孫一嘆了口氣,慢吞吞挪到殿外,“小九,擡著轎子去玉坤宮裏,把人接過來。”

孫小九眼前一亮,“多謝幹爹!將這討賞的美差留給孩兒。”

“謝什麽!”孫一輕嗤一聲,“還不知道是喜是悲呢!”

“人都要擡過來了,這事兒能有差錯嗎?”孫小九一副篤定的樣子,孫一卻眼目幽深。只盼著鳳棲宮那位,有點兒反應吧?

木蘭遇見孫一跑走之後,就心下狐疑,她命自己的小徒弟去打聽。

黃昏時候,便有消息傳進了木蘭的耳朵了。

木蘭聽了消息,神色一楞,這話……她到底是該告訴娘娘的?還是該瞞著?

她一時拿不定主意,在殿外急的團團轉。

陸錦棠卻在殿裏抱著二皇子玩兒,殿門內盡是母子的笑聲,真是其樂融融。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木蘭叫來了喬木,“你說,我該不該去說?”

喬木挑了挑眉,笑意盈盈的看她,“師父問我啊?”

“可不是問你麽?這裏還有旁人?”

“師父遇著了急事兒,怎麽就想到了問我,沒去問旁人呢?”喬木不答反問。

木蘭想踹她一腳,“沒看見我著急上火,你怎麽啰啰嗦嗦?”

“師父問我,是相信我,心裏有我!”喬木的語氣怪怪的。

木蘭皺眉看了她一眼,“我心裏有你?”這話味道怪怪的。

喬木垂眸斂色,哼笑了一聲,“師父說不說都成,娘娘不會管這事兒的。”

“嗯?”木蘭看天色漸晚,這人說不定都在擡去承乾殿的路上了,“說話怎麽磨磨唧唧的?一口氣說完成不成?”

“明擺著聖上與娘娘賭氣。聖上想讓娘娘後悔,娘娘等著聖上自己覺悟。”喬木搖了搖頭,“師父不信,就去說說試試。”

木蘭不是擔心陸錦棠沈不住氣,對林紫英做什麽。

她只是怕陸錦棠太過傷心,憂思傷身,喬木說的這麽肯定,倒是給了她不少安慰,木蘭尋到殿中,“娘娘,聖上讓人擡了林紫英去承乾殿。都這會兒了,天都要黑了,她去承乾殿……”

“無非就是侍寢。”陸錦棠拿著搖鈴的手微微一頓,繼而語氣淡淡的說。

木蘭立即擡頭,“娘娘,婢子這就去踹翻林紫英的轎子,讓她摔入荷塘,滾她一身泥,看她還怎麽去!腳摔瘸了,反倒不安分了!”

陸錦棠搖搖頭,“不用去。”

木蘭皺眉,怎麽真讓喬木給說準了。

“這說不定還是個好事呢。”陸錦棠慢悠悠說道。

“好事?”木蘭忍不住擡手按住陸錦棠垂在床榻邊的衣裳,心說,娘娘該不會是氣糊塗了吧?這事兒何來好一說?

陸錦棠只說了句,“等等看。”就繼續和二皇子玩鬧去了。

二皇子才四個月,卻已經能翻身了。

把他平放在床上,他腳一蹬手一按,砰的就能翻過來,麻利得很。

且他最喜歡的就是沈世勳送的那只金光灑灑的蛋,他趴在床上懶得很,放什麽東西在前頭逗他,他都不往前爬,甚至看都不看你一眼。

可若是放了他那寶貝金蛋在他跟前,他手腳並用,攢滿力氣的往前挪。

陸錦棠總是拿金蛋逗他,樂此不疲。

木蘭看這對母子玩鬧的開心,自己愁眉苦臉的,實在和這愉快的氣氛格格不入,只好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

她站在殿外,仰望暗沈下來的天幕。有幾顆明亮的星辰在天幕上閃爍,待天色完全黑下來,今晚的星空一定很漂亮吧?

可惜了,這麽美好的夜,聖上卻不在娘娘這裏!

秦雲璋正在承乾殿閱古卷。

轎子擡過來有好一陣子了,孫一站在殿門口,並不通稟。其餘人自然誰也不敢開口。

聖上猛一擡頭,看見孫小九在殿門前探頭探腦,“那是何人?”

孫小九嚇了一跳,連忙把腦袋縮了回去。

孫一上前稟道,“回稟聖上,林姑姑擡過來了。”

秦雲璋沈默了一陣子,他倏而笑了一下,“就這麽擡過來了?”

孫一怔了怔,不然哩?敲敲打打擡過來?像納妾那樣?宮裏沒有這樣的規矩呀……

“送去沐浴吧。”秦雲璋揮了揮手,放下古卷,起身向寢殿走去。

孫一吐了口氣。

孫小九高興不已,“幹爹怎麽樣?都送去沐浴了,這接下來侍寢,還不是順理成章的?”

孫一滿臉的不懂,難不成聖上真對皇後娘娘冷了心?他怎麽原來越看不懂聖上了呢?

林紫英忐忑極了,宮女給她洗澡,碰到她腳踝的時候,她疼的汗都出來了,卻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沒讓自己驚叫出來。

洗去了藥的腳踝,還泡了熱水,疼的厲害。

434.這棋,只有皇後能陪朕下

林紫英的腳踝疼的厲害。

但她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心裏有欣喜期待,竟一點不覺的苦。

被宮女攙扶著,她盡量讓自己不那麽跛的走入寢殿。

嗅到寢殿裏龍涎香的味道,看著明黃的幔帳,她的心都酥軟了。

“啪嗒”一聲。

林紫英擡眼看去,見聖上並沒有在龍榻上等著她侍寢,反而衣著整齊的坐在棋案旁,兀自一人,左右手對弈。

“聖上,婢妾來伺候您歇息了。”林紫英溫柔的聲音,忍不住的輕顫。

這一日她盼了多久?她自己都算不清楚,盼到絕望,盼到不敢再盼……盼到她心都死了的時候,竟然忽的盼來了。

當她聽說聖上要采選良家子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驟然覆蘇了。

林紫英等了半晌,秦雲璋卻並沒有理會她。

仍舊枯坐著下棋。

林紫英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兩步,“啟稟聖上,婢妾在襄王府做教引姑姑的時候……也曾學過下棋,倘若聖上要下棋,不如讓婢妾陪您。”

她向棋案靠近,還故意提及了襄王府的過往。

秦雲璋哼笑一聲,沒看她,“你?這棋,只有皇後能陪朕下。”

林紫英聞言一驚,錯愕的看著眼前似乎遙不可及的帝王。

他不是招她來侍寢的嗎?這又是什麽意思?

秦雲璋啪嗒又落下一子後,忽而側臉,目光落在她跛著的那腳上。

林紫英微微蹲身,用薄紗裙擺遮住了腳。

“朕有一事不明,需你來解惑。”秦雲璋的目光從腳腕挪到她臉上,“你在鳳棲宮摔傷,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林紫英心頭一驚,臉色微變,“聖上……回稟聖上,正如聖上當日所見,婢妾……婢妾去追大皇子的時候腳滑,不甚……”

“那麽巧呢,半張席子大小的冰,偏偏叫你踩上去?”秦雲璋笑了一聲,“好巧不巧,就像朕當年,忽然在太宗皇帝面前發了狂一樣,是不是?”

林紫英一聽這話,嚇得噗通跪倒。

原以為是侍寢,她沐浴之後,身上只穿著單薄輕柔的紗裙。這麽往地上一跪,連地毯都顯得又冷又硬,她膝蓋生疼。但這都不及她心裏的惶恐讓她難以忍受。

“婢妾也不知……怎麽會那麽巧,偏偏那裏有一塊冰,”林紫英顫抖著嘴唇,一字一句的說,“也許是婢妾倒黴,也許是有人蓄意為之……但不管怎樣,婢妾認了!只要能讓內宮和睦,婢妾什麽都可以不追究,什麽委屈都可以受。”

秦雲璋把玩著手裏的一顆雲子,似笑非笑的看她,“哦,這麽說來,你也懷疑,自己摔成這樣,是被人所害?”

林紫英垂著頭,沒作聲。

“朕也覺得,那冰顯然是人為!會是誰害你呢?你可是太後眼前的紅人,在這宮裏,就連朕,也得尊崇太後。誰敢害太後眼前的紅人呢?”秦雲璋臉上在笑,聲音卻透著清寒。

林紫英猶豫片刻,慌忙說道,“聖上不要追查了,不要追究了。不論是誰,她為何要害婢妾,婢妾都甘願領受。”

“嗯,”秦雲璋點點頭,“好一個忍辱負重,善良寬容的品質,就像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林紫英臉上浮起一些紅暈,“婢妾不敢。”

“那你心中以為是誰呢?”秦雲璋哈的笑了一聲,“是皇後害你?”

林紫英低著頭並不說話。

秦雲璋看了她一陣子,忽然擡頭問孫一,“皇後這會兒在做什麽?”

孫一立時就答道,“剛回稟,說娘娘在哄二皇子睡覺呢。”

秦雲璋點點頭,又去看著棋盤。

林紫英跪在地上,心裏驚疑不定,臉上也藏不住疑惑之色,她偷偷擡眼看向聖上。

他比當年在襄王府裏的時候,更英俊了,歲月和經歷淬煉了他的氣質,他就這麽單單坐在那裏,就有一種渾厚的帝王之氣。

林紫英不敢凝視太久,看著他的身形,他的側臉,她的心跳就會不受控制的加快。

她慌忙低下頭來,踝骨那裏的傷,讓她難以跪的端正。

過了一兩盞茶的時候,聖上竟又問,“孫一,皇後在做什麽?”

孫一張口就答,“二皇子剛睡下,娘娘倚在床頭看書呢。”

“還是昨日那本醫書?”秦雲璋又問。

“昨日那本娘娘已經翻了三遍了,今日是《小兒雜病論》。”

秦雲璋揮揮手,孫一立即躬身退出去。

跪在地上的林紫英卻不由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麽意思?聖上讓人盯著皇後娘娘?聖上對皇後娘娘不信任到這種程度嗎?

她在心裏琢磨,可是為何他聽到皇後娘娘消息時,那張冷峻的臉上會露出那麽溫情的神色?那不是懷疑不信之色,那是以解思念之苦的欣慰吧?

林紫英心裏仿佛掀起了驚濤駭浪,孫一過來回稟的時候,甚至不用再叫人去打聽,且似乎也習慣了聖上隔一會一問的情形,他回答時,沒有一絲詫異,好似本該如此。

所以說,即便這許多日子,聖上未曾駕臨鳳棲宮,卻是一直在用這樣的方式關註著皇後娘娘?

“皇後是怎麽樣的人,朕心裏很清楚,”秦雲璋忽然說道,安靜的殿裏,他低沈的聲音幽幽回蕩,“倘若不是怕太後身體不好,不是怕惹怒太後讓朕背了不孝的名聲,她硬奪,早就把玉琪奪回身邊了,沒人會把她怎麽樣。”

林紫英聞言,不由緊張的咽了口唾沫。

“她手腕太軟,心也軟,她做不來這硬奪的事情。卻又不屑做陰私的算計,這才讓一些人得了便宜。”秦雲璋笑看著棋盤,“可朕卻不是心軟的人。”

林紫英幾乎跪不住,她歪倒在地上,那只崴傷的腳腕這會兒忽然間好似疼的很厲害,疼的她一身的冷汗都出來了。

秦雲璋沒看她,也沒計較她的跪姿。

夜風從偌大的窗戶吹進殿中。

林紫英輕紗的衣裳都被吹了起來,她窈窕的身段在薄紗之下,若隱若現。

可秦雲璋眼睛裏卻只有他的漆盤,和那黑白交錯的棋子。

安靜的殿裏,只聽得見啪嗒、啪嗒的落子聲,靜謐的讓人心慌。

每一次落子,都像一道催命符。反覆在林紫英的耳朵裏回響。

435 竟留了三日?

“想吧,等你想清楚究竟是何人害你,就起來。”秦雲璋一點兒也不著急。

他只是隔一陣子,就問,皇後在幹什麽?

每次聽到孫一來回稟的時候,他溫和的表情,都讓這清冷的大殿恍如突然春暖花開。可他的視線掃過她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清冷肅殺的寒冬。

林紫英繃不住忽然嚶嚶的哭起來,“是婢妾……是婢妾自己設計的苦肉計。”

他分明是什麽都知道了,故意逼她自己承認。

林紫英在這安靜的只有啪嗒落子聲的大殿裏,已經被逼得精神崩潰了,她嚎啕大哭,重新跪正,“可婢妾真的是一心為了聖上,一心為了大皇子呀!聖上也許沒見,皇後娘娘待大皇子有多麽縱容!慈母多敗兒!那是聖上的長子呀!”

秦雲璋並不理她。

林紫英哭訴了一陣子自己的委屈和好心,卻莫名覺得殿裏更冷了。

再偷偷看聖上臉色,見他眉宇都輕蹙起來,似乎十分不悅,更不耐煩。

林紫英靜了一陣子,又哭訴道,“其實……婢妾也是有私心的,婢妾看皇後娘娘驕縱大皇子,又看大皇子喜歡親近皇後娘娘……婢妾害怕大皇子被皇後娘娘奪去,大皇子那麽依賴皇後娘娘,日後如何還會記得婢妾呢?婢妾沒有聖上的寵愛,卻也希望有個依靠。”

秦雲璋這才呵的笑了一聲。

林紫英胸口一滯。

“你不是願意去京郊的莊子上住著麽?怎麽,如今反倒在宮裏找起了倚靠?”秦雲璋說。

林紫英臉色一僵。

“這才是你的心裏話吧?你看太後年紀老邁,朕獨寵皇後,所以想把大皇子緊緊的抓在手裏。免得將來被逐出宮闈?”秦雲璋臉上分明在笑。

可看在林紫英眼裏,卻那麽的駭然可怖。

她咬了咬下唇,忽然叩首,“婢妾原以為,對聖上的思念之情,可以忍住……可是在婢妾心裏,一直切切愛慕聖上,婢妾放不下啊……”

秦雲璋楞了一下,“你說,你做這一切,是出於愛慕朕?”

林紫英手按在地上,以頭貼地,哭得嬌柔可憐。

秦雲璋不由連連點頭,“這真是個好理由,叫朕都不忍心罰你了。”

林紫英吸了口氣。

“跪著多難受,起來吧。”秦雲璋隨意說道。

夜已經深了,他卻還沒有就寢的意思。

林紫英現在已經完全被繞暈了,她全然猜不透,聖上究竟是想做什麽。

那麽一翻質問,她以為聖上是不想讓她活了。

可聖上居然輕飄飄的說了句,“起來吧。”

讓她沐浴了,卻又沒有讓她侍寢的意思……不讓她侍寢,卻又不趕她走,就這麽留在寢殿裏,這?

秦雲璋下了一夜的棋,勝負林紫英都記不清了,反正不管左右手哪個勝,最後贏的都是聖上。

她就那麽忐忑不安,心裏七上八下的看了一夜。

看的最後她困頓的直往地上栽。

晨鼓聲傳來。

聖上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林紫英長長吐了一口氣,是死是活,也該給她的答案了。

這麽熬了一宿,她反而期待著給她個幹脆利索,也比這樣耗著她要強。

“去軟榻上睡吧。”秦雲璋忽的說道。

林紫英一楞,詫異的向他看過來。

“留在承乾殿裏睡。”秦雲璋說完,就去洗漱,更衣,預備早朝。

孫一進來伺候,發現林紫英還是昨晚沐浴後的那一身打扮,一點兒沒動過。

“小人這就叫人把林姑姑送回去。”孫一低聲說。

林紫英臉上尷尬,羞愧低頭,這麽一來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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