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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盆臟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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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盆臟水 (1)

秦雲璋眉頭微微皺起,他臉上有些不耐和煩悶。

前朝有許多大事等著他處理,國計民生哪一樣不重要?他正在和大臣們議事,宮人急匆匆來請。

他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過來一看,又是女人之間的爭執……

陸錦棠看出他臉上的不悅。她不想讓他為難,讓一個男人夾在自己的母親和妻子中間,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吧?

陸錦棠上前一步,“太後娘娘莫生氣了,臣妾這就準備暖轎,把玉琪抱上轎子,回去睡。”

太後冷笑一聲,“承認自己理虧了吧?你那點兒小心思,旁人看不透,可是騙不過哀家!”

陸錦棠連爭辯都懶得爭辯了,太後討厭她,自然會討厭她所做的一切。

陸錦棠剛剛把玉琪抱過來。

太後看著孩子黏膩的窩在她懷裏的樣子,冷哼一聲到,“皇後的教養對玉琪影響不好,還使得紫英今日受傷,日後,就不要讓玉琪來鳳棲宮了!”

陸錦棠不由一楞。

太後使了個顏色,玉坤宮的嬤嬤立即上前,把皇後懷中的孩子給奪了過去。

許是她動作太猛,又許是玉琪眷戀母親懷抱裏的味道,立即大哭起來。

太後冷冷看著皇後,又看向皇帝,“皇帝答不答應?”

“雲璋……”陸錦棠咬著下唇,心有不忍,什麽叫不要讓他來?她一個做母親的,居然不能看自己的孩子了?

秦雲璋臉色黑沈,像是已經氣惱,“太後覺得皇後品行不端,那如何才是品行端正?太後口口聲聲說,紫英摔倒崴傷,乃是皇後謬算,說的那般確定,可是親眼所見?”

秦雲璋語氣太嚴厲,太生硬。

玉琪剛醒,一時又被嚇住了,在嬤嬤懷裏哭鬧掙紮,想找陸錦棠。

陸錦棠也急切上前,欲抱自己的兒子。

太後龍頭手杖一伸,將她擋住,冷冷的看著她,“別假惺惺了,哀家就說你擅蠱惑人心吧!哀家養大的兒子,哀家照養的孫子……為了你,跟哀家吵吵嚷嚷!”

陸錦棠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又急又怒。

自打太後來了,她一直都在隱忍,可太後卻沒有息事寧人,反而將事情鬧大。

她忽的笑了一聲,指著哇哇大哭的玉琪,“太後的孫兒在哭,太後娘娘絲毫不關心他是不是害怕了,受驚了。卻一味的要和我這個做母親的搶孩子!我倒想問問太後娘娘,您搶孩子,究竟是出於愛這個孩子,還是出於您自私自利的目的?!”

陸錦棠此言一出,太後娘娘的臉色便尷尬起來。

玉琪哇哇大哭的聲音,更顯得刺耳。

太後僵硬的看了秦雲璋一眼,臉色微變。

“您一再說我蠱惑人心,可您有沒有想過,您的兒子,他是我的丈夫!您的孫子,那是我的孩子!他們都是我至親之人!”陸錦棠眼裏略微含了淚。

太後娘娘卻捂著胸口,急喘起來。

老嬤嬤見狀嚇了一跳,剛剛大呼一聲,“太後!”

太後娘娘便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殿中的人都驚住了。

秦雲璋臉色極其難看,他讓嬤嬤抱玉琪到偏殿,又叫人宣太醫。

陸錦棠看太後娘娘臉色極差,若是就這麽捱到太醫趕過來,還不知有什麽變數呢!

她此時哪裏還顧得上避嫌,拿了金針就要上前。

木蘭一把拉住她,“娘娘,您可想清楚,如果您動了針,但是沒能救得了太後……那可就是您……”

一盆臟水,都不用旁人潑,她自己就淋得透透的。

陸錦棠穩了穩心神,“我不出手,她也是被我氣倒的……這鍋怎麽都得背上了,不如搏一把!”

木蘭拽不住她,她疾走上前。

太後身邊的嬤嬤,卻忽然撲在太後身邊,擋住陸錦棠,“聖上,求您救救太後!皇後心懷怨憤,要對太後不利呀!皇上!”

她哭聲淒厲悲切。好似陸錦棠拿著金針,不是要救太後娘娘,而是要紮死太後一般。

秦雲璋看著陸錦棠,眼眸沈凝,不知在想些什麽。

“木蘭,”陸錦棠臉色一凝,不再看他,“把這礙事,擋著我救太後的嬤嬤,給本宮拉開!”

木蘭猶豫一瞬,但還是聽命上前,一把拽開那嬤嬤,死死拉住。

其他人不敢上前放肆。

陸錦棠摸了脈,皺著眉,把太後的領口略拔開一些。

她急速下針,太後這種情況,得需急救,再耽擱一會兒,若是運氣好,還能救回來,但四肢也會變得不靈便。

若是運氣不好……那真就是無力回天了。

若是傳出去,皇後娘娘把太後給氣死了……秦雲璋就算是再偏袒她,再有心維護她,這次也都保不了他了。

說不定,連著他也得被人唾棄。

陸錦棠穩住心神,清除雜念,專心施針。

待太醫來的時候,太後娘娘的臉色,已經恢覆了些許,陸錦棠正在依次取針。

太醫上前號了脈,對陸錦棠拱了拱手,“幸而娘娘及時出手。”

陸錦棠擺擺手,真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更是沒有精力去客套。

太後在鳳棲宮裏歇了一個多時辰才醒過來,一醒,她就鬧著要走,還要把林紫英和玉琪都帶走。

“皇帝,哀家再問你一遍,哀家不許玉琪再到鳳棲宮來。也不許皇後去玉坤宮探望,你許是不許?”太後問的嚴厲。

她過高的音量震的她身子都有些顫顫巍巍。

其實在她醒來以前,秦雲璋一直沒有離開。

他與陸錦棠相對而坐,兩人中間只隔著一張小幾,可那會兒卻像是離著很遠。

兩個人費盡了力氣,卻誰也靠近不了誰。

木蘭領著眾宮女退走,以為,他們會商量大皇子的問題。

可兩個人就那麽相對枯坐著,沈默不語,一句話也沒說。

“許。”秦雲璋垂眸,點了點頭,“都依太後的意思。”

太後娘娘得意的看了眼陸錦棠,還微微擡了擡她蒼白的下巴,“聽見了嗎,皇後?”

“臣妾遵旨。”陸錦棠面無表情,蹲身說道。

太後擺駕離開,玉琪坐上暖轎,林紫英被人擡著,浩浩蕩蕩都走了。

鳳棲宮安靜下來。

秦雲璋伸手去拉陸錦棠的手。

她退了一步,他的手只抓握到冰冷的空氣,及幾片飄落的雪花。

422 道旁的冰,是你做的?

“太後娘娘的身體,需得好生調理,不能再動氣了。”陸錦棠福身說道,“聖上前朝必然也有許多要務需得處理,臣妾這裏沒事了,恭送聖上。”

“你在怪我。”秦雲璋頂著紛揚的落雪,垂眸看她。

“沒有。”

他笑了一聲,“你心裏有怨氣,我看不出來嗎?”

陸錦棠嘆了口氣,“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我只是……累了。”

她伸手招了木蘭上前。

木蘭百般不情願,聖上站的那麽近,明顯是夫妻兩個說話的時候,讓她上前……聖上的眼神,還不得把她給淩遲了?

可陸錦棠固執的朝她招手。木蘭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

陸錦棠斜倚在木蘭身上,又說了一遍,“恭送聖上。”

秦雲璋抿著薄唇,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那裏酸澀無比,卻無話能說。

“好,朕走!”

他一揮衣袖,闊步離去。

“娘娘,您為何要趕聖上走……”木蘭還沒問完,陸錦棠卻腿一軟,往地上滑去。

木蘭立即一把撈起了她,“娘娘,去……去請聖上回來!”

“不必!”陸錦棠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剛剛給太後行針,陸氏十三針,太過耗費精力。”

陸氏十三針,是救命的針法,太後娘娘鳳體尊貴,不能把衣服全脫了行針。

這本就考驗她的本事,可況她那會兒心思有些亂,氣息不穩,耗費精力太大,這會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木蘭把她抱到床上。

陸錦棠拽過被子,面朝裏,闔目休息。

木蘭見她疲累至極,不想說話,只好悄悄退出了屋子。

她站在門廊外,垂眸道,“我怎麽一直沒看見喬木?她去哪兒了?把她給我叫過來!”

喬木被叫到木蘭面前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師父找我?”

木蘭卻陰著臉,“道旁的冰,是不是你做的?你又自作聰明了?”

喬木微微一楞,“什麽就是我做的了?徒兒今日不當值,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裏!”

“哼,別讓我知道是你!讓我知道,我不會放過你!”木蘭語氣重重。

喬木遲疑且委屈。

她背在身後的手裏,藏了她新打好的絡子,上頭挽著一個極其覆雜,卻漂亮的同心結。

這絡子她是打算送給師父的,師父的佩劍上,什麽都沒掛,掛上這絡子一定好看……

可是她絡子還沒送出去,木蘭就把她罵了一頓。那種懷疑,防備的語氣,讓她心裏憋悶著疼。

陸錦棠還在床榻上歇息的時候,喬木卻沒閑著。

她先是去詢問,林紫英帶著大皇子來的時候,都有哪些宮女在殿前院中伺候。

問清楚了,又問大皇子在娘娘那兒的時候,外頭的宮女們都幹了什麽?可曾瞧見誰去過林紫英摔倒的地方?

秦喬木去那兒看過了,那地方已經偏離了正道,平日裏應該鮮少有人會走到那斜道的地方去,更何況還下著雪。

那厚厚的冰,打磨的很光滑,這倒春寒冷雖冷,卻是結不了那麽厚的冰。

“不曾記得誰去過那兒……”宮女們在喬木的詢問之下都連連搖頭。

喬木皺了眉,胸口憋著氣。

“你一直詢問這個做什麽?是娘娘叫你問的?”宮女們疑惑看她。

喬木瞇了眼,皇後娘娘沒有叫她問。

但她定要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好在木蘭面前還自己清白。

“我們踢毽子來著。”有個宮女忽然說道,“下了雪,大家都高興,說都快春日了,還能有雪,便嚷嚷著打雪仗,堆雪人兒。”

“可是玉坤宮裏,跟著林姑姑過來的宮女說,打雪仗,把手弄得又紅冷的,萬一等會兒伺候主子,叫主子瞧見了不妥,不如在廊下踢毽子。”

“對對,接著咱們就踢毽子去了。”

秦喬木哦了一聲,“打雪仗,會滿院子跑。而踢毽子,就在廊下,人都聚在一起,會註意院子的人就少了……那她就可以趁著這個時候,趁人不備……”

“喬木姐姐說什麽?”宮女們問道。

秦喬木扯了扯嘴角,“還記得是哪位宮女提議的嗎?”

“記得,原以為她提議踢毽子,是她踢得好呢,誰知到,她那麽差勁,沒幾下就被罰下去了!”

秦喬木輕哼一聲,“她當然會被罰下去,不然哪裏有機會……”

“喬木姐姐在懷疑什麽?”

“沒什麽,你們把她的名字告訴我。”秦喬木打聽到了這些,卻並沒有直接去稟報,或是找木蘭解釋。

她冒著雪在院子轉。

她還專門走到玉琪突然跑開那個地方,蹲下來看。

這麽一看,叫她心中起了疑。

她在院子裏轉了好些圈,後來就縮在自己的房間裏。

一直到陸錦棠晚些時候,睡起來,她才稟明要求見。

陸錦棠有些精神不濟,正喝著牛乳杏仁露。

喬木進得殿中,便往地上一跪,“打攪娘娘,婢子有一物要呈給娘娘。”

“什麽東西?”木蘭問道。

喬木看了她一眼,忽的從背後拿出了一根樹枝。

陸錦棠瞧著那樹枝,臉色微變,“那裏找到的?何人所為?”

那樹枝不是一般的樹枝,是枝椏虬曲的臘梅花枝。

樹枝上還黏著幾片絹紗做成的花,紅艷艷的絹花,看起來就像是盛開在枝頭上的紅梅花……

“這枝子是在鳳棲宮南側的林子裏發現的,婢子把它撿回來的時候,枝頭的絹花已經被人扯掉了。婢子又重新黏了上去。”喬木緩緩說道,“南側的林子與宮道之間,隔著幾株木槿樹。木槿樹的葉子掉光了,可樹枝密集。若是這小枝子插在地上,從宮道上看過去。”

喬木先是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左手側,“成人的視線,會被木槿樹的枝子給擋住,看不見這一支小小的紅梅花。”

她說著又蹲了下來。

“而大皇子的視線低,不受木槿樹枝的遮擋,剛好可以見看!”

木蘭倏而瞪了瞪眼,她還疾奔出殿門,親自去看了一看。

這會兒天色已然黑透了,宮燈能照到的地方並不遠,但她視力極好,喬木說的,她隱約能分辨。

木蘭從外頭,裹著一身寒氣回來,“當真呢娘娘!誠如喬木所說!”

陸錦棠點了點頭,臉上卻並沒有什麽表情。

喬木又把踢毽子的事兒也說了。

“所以,婢子以為,定是玉坤宮裏的人,自己演了這麽一出苦肉計!”

423 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所以,婢子以為,定是玉坤宮裏的人,自己演了這麽一出苦肉計!雖然林紫英的腳斷了,但換得娘娘再也不能見大皇子,想必她們也覺得值了!”喬木神色有些激動的說道。

木蘭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有些覆雜。她一直懷疑喬木,可如今看來,喬木似乎並不像她想的那樣?她還是可信的?

木蘭轉身對陸錦棠拱手,“娘娘,您舍不得對玉坤宮動手腳,可人家卻已經算計到娘娘頭上來了,憑白讓娘娘受這麽大委屈!當告訴聖上知道!”

喬木也叩首,“是啊娘娘,把這些告訴聖上,聖上必……”

“不用了。”陸錦棠臉色淡淡的,似乎已經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木蘭與喬木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睛看到了意外和震驚。

“娘娘……”

“莫不是娘娘太累了?”木蘭低聲問道。

陸錦棠點點頭,“是累了,而且即便查清楚了又能怎樣?是我暗算她也好,是她暗算我也好。對結果都不會有改變,不如糊塗一把。”

“娘娘……”木蘭還想說什麽。

陸錦棠卻咕咚咕咚喝完了牛乳杏仁露,輕輕放下了碗,“太後娘娘身體不好,我若再咄咄逼人,要孩子。即便我占著理……到最後,也是理虧的一個。你們沒見,今日聖上臉上有多少不耐煩嗎?是我逼他太甚了,罷了吧。”

陸錦棠擱下碗,起身去看二皇子。

二皇子中間換了三次尿布了,這會兒許是餓了,陸錦棠還沒走近,他就哇哇大哭起來。

她忙把孩子摟進自己的懷裏,孩子有吃的,大口大口的吮/吸,立時就不哭了。

木蘭與喬木退出殿門,立在廊下。

師徒兩人,四目相對。

“師父,不是我。”

“我知道了……”木蘭眸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可我覺得,這也不像太後的主使。”

喬木沈吟片刻,“師父要繼續往下追查嗎?”

木蘭向殿門看了一眼,棉簾子遮擋了她的視線。

“娘娘無意繼續查,可是我卻覺得……”木蘭吸了一口氣,“查清楚為好。”

喬木微微一笑,“我有線索。如果此事乃是太後指使,倒也罷了,太後不過是爭搶大皇子。可若是旁人所為……其目的就不得不防了!”

木蘭重重的點頭。

“你還有什麽線索?”

“那踢毽子的宮女,有獨處的時間,如果她離開眾人的視線,偷偷的在林紫英路過的地方鋪了冰……這宮女是不是很可疑?”

秦喬木的話沒說完,木蘭提步就往宮道上走。

喬木立即跟上她,“師父要去哪兒?”

“去尋那宮女問話!”

“就這麽去?”秦喬木瞪眼。

木蘭皺眉看她,這麽去怎麽了?她堂堂皇後娘娘身邊第一女官,找個宮女問話的權利都沒有嗎?

“太後正和皇後娘娘鬧別扭,師父就這麽去盤問玉坤宮裏的宮女……萬一太後得知了,捂著胸口說疼,師父打算如何向皇後娘娘交代?”喬木說。

木蘭立即停下腳步,臉色凝重。

她這麽做,非但幫不了皇後娘娘,反而會給娘娘帶來莫大的麻煩。

木蘭長長籲了一口氣,“真是太平日子過得太久,我都大意了。”

她叫自己的小徒弟們去留意玉坤宮的輪值休息時間。

遇著那小宮女獨自在屋裏休息時,她悄然的尋上門。

喬木定要纏著她一起去,木蘭一開始不肯帶她。

“師父若是不叫我去,我就去告訴皇後娘娘,您要到玉坤宮繼續追查此事!”秦喬木說。

木蘭齜牙,“敢威脅師父了?你去說一個試試?”

喬木還真有膽,轉身就去。

木蘭一把攥住她的手,“我不是怕你,能不能不再給娘娘添堵了?”

喬木微微擡著下巴,挑著眉,“那你帶我一起去!”

木蘭無奈,只好攜著她,一起躍過宮墻,悄悄尋到了那宮女翠竹的房間外頭。

翠竹剛值過夜,似乎在屋裏睡著了。

宮女的屋門是不鎖的,以免主子有事兒,還得開鎖耽誤時間。

木蘭輕輕一推,那屋門就開了。

她和喬木進去,把屋門插上鎖,蹲在翠竹的枕頭邊。

四只眼睛,盯著翠竹,目光灼灼的看。

翠竹原本在睡夢中,卻忽的驚醒過來。

猛地睜開眼睛,只見兩張放大的臉,就在自己眼前。

她驚慌的張嘴就要叫。

木蘭卻一把將她的叫聲都捂回了肚子裏。

“噓——”喬木把手指放在嘴邊比了比,“不出聲,就放開你。”

宮女的胸膛一起一伏,臉上帶著驚慌。

“問你幾句話,老實交代,我們就離開,不會為難你。”喬木笑瞇瞇的說。

翠竹驚了好一陣子,才遲緩的點點頭。

木蘭放開手。

喬木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林紫英崴傷的那天,有人看見你去讓她滑倒的地方玩兒了!那地方偏離宮道,你去那玩兒什麽?”

喬木盯緊了她的臉。

那宮女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她看的清清楚楚。

“我……我沒有!”

“別說沒有了,我都打聽清楚了,人家看的真真的!”喬木說。

“我沒有!”宮女矢口否認。

“師父,她不老實怎麽辦?”喬木仰臉,一派無辜的看著木蘭。

木蘭輕哼一聲,握住腰間佩劍,“你閃開,我來問!我以前可是去過多趟刑房,戰場之上,我也沒少來往!”

翠竹看她一身煞氣,她手中的佩劍都要拔出來了。

立時張嘴就要喊。

“你喊呀?”

哪裏知道,木蘭的劍,比她的嘴巴還快,唰的一聲,劍尖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尖銳的刺痛感,好似隨時都能劃破喉嚨。翠竹渾身發顫,臉色煞白一片。

“婢子說……婢子是去了。”

翠竹伸手,似乎想把木蘭的劍挪得遠一點。

“老實說話!刀劍無眼你聽說過吧?”木蘭冷冷一哼。

她立時嚇得不敢動了。

眼看翠竹被嚇得崩潰,就要和盤托出。

院子裏卻突然傳來拐杖聲。

太後娘娘來了?

這把木蘭和秦喬木都嚇了一跳。萬一讓太後知道,皇後身邊的人,來了玉坤宮,這般盤問宮人……那可了不得。

必然會給皇後招惹大麻煩!

木蘭收劍,一把捂住翠竹的嘴,“別出聲!不然我一樣能弄死你!”

喬木瞇眼道,“這拐杖聲,不像是太後。而且太後不會來宮女住的院子。”

“翠竹?翠竹你在嗎?”院子裏傳來呼喊聲。

屋裏兩人一聽這聲音,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424 不怕偷聽

翠竹就是這宮女的名字,很明顯來人就是來找這宮女的。

一旦讓她進了屋,木蘭和喬木必然會暴露。

這宮女得了機會,跑到太後面前告上一狀,那就徹底完了。

拐杖聲緩慢的向屋門靠近。

屋裏的兩個人幾乎急出了一身汗。

喬木回頭對宮女翠竹耳語道,“你別亂說話,今日就當沒有見過我們,我們也沒見過你。當日的事情就算了。如果你亂說,太後和皇後都不會放過你,誰又能護著你呢?那個命你做此事的人,只怕更是想讓你死!”

翠竹惶恐不安的看著她。

“能不能答應?”喬木壓低了聲音,“你要是不答應,我師父手上一用勁,立時就能把你的脖子給扭斷了——哢嚓一聲,你這大好年華,可就沒有了!”

翠竹連連點頭,淚都快下來了。

喬木沖木蘭點點頭。

木蘭緩緩松開手。

那宮女大口大口的喘息,卻當真沒有喊叫。

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木蘭看了喬木一眼,攜著她縱身一躍。

翠竹緩過神來,只見後頭的小窗晃了一晃,卻不見人影。

她吸了口氣,踢上鞋子去開門,“是、是紫英姑姑啊?”

林紫英住著拐杖,笑瞇瞇的看她。

“紫英姑姑腳上傷的重,怎麽還起來了呢?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白日休息不許鎖門,你怎麽把門鎖上了?”林紫英問。

翠竹一驚,臉色都白了,“啊,我……這……”

“許是你一時忘了?扶我進去。”

翠竹看她似乎沒有深究的意思,立即把她攙扶進屋子,又不放心的四下看去。

可哪裏都沒有人影,她有些惶惶不安。

“你不到我面前去,我可不得主動過來看你麽?”林紫英笑了笑,“怎麽,你怕我呀?”

翠竹連連搖頭,“我母親的病,哥哥欠的債,都是紫英姑姑給我了錢,救了我的急,婢子感激紫英姑姑。”

“是不是看我摔的太重了,所以有些怕了?”林紫英這麽一問。

屋子裏的空氣似乎立時冷了幾分。

翠竹哇的一聲,就要哭。

林紫英拍了拍她的肩,“沒事,雖然比預計的,摔的重,但我不怪你。想要達到目的,總要付出些代價嘛!”

“您別說了!”翠竹繃不住,忙打斷她,嚶嚶的小聲啜泣。

翠竹覺得心裏不安得很,好像那兩個厲害的女官並沒有離開,她們就在這屋子裏,暗戳戳的聽著!

“你怎麽了?翠竹?哪裏不舒服?”林紫英皺眉看她。

“沒……沒有……昨夜值夜,今日又沒睡好。”翠竹急惶說道。

林紫英笑了笑,“別怕,在這件事情上,除了我,並沒有人受害,你沒有害人,我這傷,我不怪你。太後娘娘昏厥……那是太後身體一向不好,皇後娘娘又說了幾句重話,不關你的事兒,你別怕。”

“可是皇後娘娘那兒……若是追究起來呢?”翠竹極其不安。

“太後已經被氣倒了,皇後娘娘再不甘,也不能來逼迫了。”林紫英看她臉色不對,立即解釋說,“不是我要和皇後娘娘作對,而是娘娘太慣著大皇子了,事事都由著大皇子的性子來。這樣怎麽行呢?大皇子可是嫡長子,未來的儲君!未來的陛下!若是不好好教養,怎能成器?慈母多敗兒,皇後娘娘會把大皇子給養歪的!”

未來的陛下?這還沒立太子呢!

翠竹驚得不敢接話,她覺得有人似乎在暗處聽著。

林紫英起身,猛地擡頭向上看了一眼。

房梁上站著的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特別是喬木,她站在房梁上,低頭往下一看,眼前都是暈的,暈騰騰的她直往下栽。

若不是木蘭緊緊的抱著她,她定然早一頭栽下去了。

木蘭倒是穩穩當當的,連呼吸都放的極其的輕微。

喬木在她懷裏,都聽不到她的呼吸聲。

林紫英擡頭往上看的那一眼,可把喬木嚇壞了,不由往木蘭懷裏鉆了一下。

房梁也就一只手那麽寬。

她這麽一動,木蘭險些重心不穩。

“黃天在上看著呢!”林紫英的視線沒往房梁上凝聚,“我做著一切,都是為了聖上,為了聖上的嫡長子!為了大皇子殿下!絕無私心!我無愧於天!我必為聖上教養出一個優秀的繼承者!”

翠竹跟著她擡頭往上看。

不巧的是——她一眼就看見了房梁上的人影。

外頭的光照不到房梁,人看不清,隱在那陰影裏頭,但隱隱約約能看見影子。

翠竹險些“啊——”的一聲叫出來,她猛地捂上自己的嘴,汗和淚,一起淌了下來。

“你今日……”林紫英皺眉看著翠竹。

翠竹忽而噗通跪了下來,“紫英姑姑,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太後,對不起皇後娘娘……我不該讓你摔倒,不該……不該……”

林紫英彎身拉她起來,“瞧把你嚇得,沒事兒!說了,我不怪你,過幾個月,我這腳就好了!大皇子殿下的教養,那是一輩子的事兒!不可大意。”

翠竹使勁兒的吸吸鼻子。

待她把林紫英送走,砰的關上門,噗通朝房梁跪下來的時候,屋裏卻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她再擡頭往房梁上看,哪裏還有什麽影子?

木蘭和喬木,早就離開了。

“娘娘!”木蘭師徒兩個尋到陸錦棠面前。

她正抱著二皇子逗他玩兒。

二皇子吃飽了,喜歡四處亂看,不哭也不鬧。陸錦棠笑瞇瞇的,沒理會師徒兩個。

“婢子們去查清楚了,這件事就是林紫英聯合那丫鬟故意演的!”木蘭壓低聲音,焦急說道,“她居心叵測啊娘娘!”

陸錦棠淡淡的嗯了一聲。

木蘭越發著急,“娘娘,如今已經真相大白,只要抓了那宮女過來,讓她在聖上面前說實話,聖上必然能理解娘娘!”

陸錦棠點點頭。

木蘭忽的起身,似乎這就要去尋聖上的時候,陸錦棠微笑喊住她,“你們既偷聽了林紫英說話,可曾聽到她說,她為何要把自己害的那麽慘,演了這麽一出苦肉計?”

木蘭怔了怔,眉頭不由輕輕皺起。

一旁的喬木仍舊跪在地上,“她說了,她說皇後娘娘縱容太過,嬌養著大皇子,會把大皇子養歪的。”

陸錦棠笑看著木蘭,“你明白了麽?”

木蘭皺著眉,搖了搖頭。

“即便你去找聖上,揭穿了這出戲是她策劃,到時候太後來,問她為何如此,她將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說。非但不會遭受責罰,反而會讓我輸的更是徹底。”陸錦棠笑了笑,“所以,她未必沒有發現你們偷聽,只是不怕你們聽罷了。”

木蘭倒吸了一口冷氣,“林紫英……竟這麽厲害嗎?”

425 樹大招風,低調做人

陸錦棠擺擺手,“別自己嚇自己,我也只是說說而已。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皇後娘娘為大皇子也傾註了無數的心力……如今說算了就算了?”木蘭有些楞怔。

“不是說算了就算了。太後娘娘身體不好,我摸了她的脈象,氣虛體弱,經不得氣,倘若因為大皇子的事情,我把她給……那是聖上的母親,豈不加深我與聖上之間的隔閡嗎?”陸錦棠輕嘆一聲,“說到底,我還是自私的,從今往後,我只想守著二皇子,好好過日子了。”

陸錦棠看著二皇子天真的小臉兒,深深體會到人自私的本性。她對二皇子的心,到底是強過對玉琪。

倘若是二皇子被人奪走,她定不惜一切代價,把孩子奪回來。

而對大皇子……她卻在極力避免不可挽回的矛盾。

“那萬一……”木蘭跟上前來,小聲說道,“萬一林紫英教養大皇子,就是為了借著大皇子親近聖上呢?”

陸錦棠手上動作一頓。

“畢竟她和聖上是有過那麽一段過往的,如果她的心思又起來了,想重拾那一段關系,大皇子無疑是最好的接近方式。”木蘭看了喬木一眼,示意她也上前說話。

喬木規規矩矩的垂首道,“娘娘不想破壞和聖上之間的關系,可倘若這關系裏插/入了別的女人,始終是要被破壞的。”

陸錦棠嗯了一聲,“我相信聖上。”

她臉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師徒兩個被噎的無話可說,再說下去,就變成挑撥離間了。

陸錦棠當真如她所說,一心照顧二皇子。

以前她不會做的換尿布,給這麽小不點兒的孩子穿衣服……現在她通通學會了。

秦雲璋下了朝會,過來看她的時候,她正在給二皇子換尿布。

這孩子不知是不是故意,給他打開包被,剛鋪上了新的幹爽的包被,他忽的又尿了!

這次是敞著的,沒有尿布遮擋,他的一股清亮的童子尿正好澆在秦雲璋剛剛踏上前來的龍靴上,更有些濺在了龍袍上。

秦雲璋低頭一看,哭笑不得,“這是皇兒給父皇的見面禮嗎?這禮,朕收下了!”

鳳棲宮的一眾宮女忍俊不禁,待二皇子又換好了幹爽的被褥,就把他抱去前殿裏曬太陽玩兒,一群宮女圍著他,就算不見娘親,他一時也不哭鬧。

“二皇子也要滿百天了,宮中正在籌備百天宴。”秦雲璋握住陸錦棠的頭,拉她在他身邊坐下,“你辛苦了。”

陸錦棠笑了笑,“不苦,看著自己的孩子每天健康成長,是做母親最幸福的事兒了。”

秦雲璋眼眸微凝,不知她這話,是不是話裏有話,是不是還在怪他不讓她去見玉琪。

“我取了幾個名字,又命司天監測算占蔔吉兇,你看看喜歡哪個名字。”秦雲璋拿出一張錦帛,要抖開給她看。

陸錦棠卻說,“我已經想好名字了,這次就讓我給孩子取名,可以嗎?”

秦雲璋笑了一聲,“什麽名字?”

“玉玳。”

秦雲璋楞了楞,“玳?”

“玉琪,玉玳。既是有玉,有王,我想玳也可以。”陸錦棠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下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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