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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你為誰不開心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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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為誰不開心呢 (1)

沈世勳被她堅決的聲音震了一震,錯愕的看了她一眼。

“還請舅舅速速離宮吧!”陸錦棠起身,緩步向後殿而去,“日後,都不必再相見了。”

殿中似乎還回蕩著她的聲音,卻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

沈世勳被宮人請出了鳳棲宮正殿,又被送出宮。

他大約沒有想到,一場“鴻門宴”還真叫他渡過了,真能平平順順活生生的出來了。

他離宮之前,沒能再見到聖上,但臨走見了陸錦棠,又聽了她那一番話,他約莫也能明白,自己平安離開,定是她向秦雲璋求情了。

為何她如今貴為皇後了,他卻覺得她分外可憐呢?那個孩子……他心知不是她的,她竟要放棄生下自己孩子的機會?

沈世勳心裏如堵了棉絮一般難受。

站在高高的宮宇欄桿處,憑欄遠眺沈世勳馬車離開的秦雲璋,臉色也不好看。

“孫一,”秦雲璋喚他身邊那大太監,“什麽叫單靠一個孩子,是彌補不了的?我與她之間,還需要彌補什麽嗎?我對她的心意,還不夠嗎?”

大太監抿著嘴,低著頭,躬身退了一步,一言不發。

這樓宇欄桿甚高,呼呼刮過耳畔的風,都比別處更冷。

陸錦棠還沒做好準備當一個母親,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孩子,她分外的不適應,不過所幸,她也並不用親自做什麽。

餵奶有乳母,給孩子換尿布,換衣服有嬤嬤和宮女。

她甚至不必親自抱抱孩子,只用在一旁看著就成。

那麽小,那麽柔軟的身體,她偶爾抱起來的時候,甚至有些僵硬,生怕弄壞了這麽嬌弱的身體。

抱個孩子而已,她竟覺的比當初讓她學習陸氏十三針的時候,還要困難。

滿月之前,秦雲璋不許任何人來鳳棲宮探視。

大約就是怕旁人看出什麽來。

她是“早產”生子,這孩子卻康健活潑,哭聲嘹亮的能掀翻屋頂,一點都不像是早產。

與孩子相處多日,陸錦棠心裏卻越發的空落。

她發現自己完全不能把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她抱著他的時候,總覺的,這是別人的孩子,看著他小小的眉眼,她沒有那種發自心底的親昵。

這種感覺很不好,她不喜歡。

“啟稟聖上……”海桐偷偷尋到了承乾殿,表情很是誠惶誠恐。

“皇後怎麽樣了?恢覆的還好麽?”秦雲璋沈聲問道。

海桐越發顯得緊張,“娘娘不……不太好。有經驗的嬤嬤說,剛生了孩子的婦人,多會出現這種心緒不寧的狀況……須得身邊人多細心寬慰。”

海桐偷眼看了看聖上,其實嬤嬤說的是,需要丈夫多體貼安慰,可她不敢說啊。

聖上原本多麽寵愛皇後娘娘?那是足矣叫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寵愛呀!可自打娘娘生了孩子以後,聖上反而有些冷落娘娘的意思?不僅不許旁人去鳳棲宮探視娘娘,連他也去得少了。

“嬤嬤說……”

“她如何不開心?”秦雲璋哼笑了一聲,“為誰不開心呢?”

海桐微微一楞,皺起眉頭,心下奇怪,這話她怎麽有點兒聽不懂呢?

但聖上還是很在意娘娘的吧?不然怎麽會聽了這話,就起駕往鳳棲宮去呢?她是現在就告訴聖上,娘娘出了什麽事?還是等著聖上自己去看?

“稟奏聖上知道,娘娘她……她這會兒心緒不寧,她……”海桐追在禦駕之後,欲言又止。

秦雲璋皺眉看了她一眼,擔心陸錦棠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他不由加大了步伐,速度極快的趕到鳳棲宮。

陸錦棠獨坐偏殿,殿門緊閉。

奶娘,宮女,嬤嬤……都在正殿裏,圍著那小小的皇子打轉。

她一個人,把自己關起來,倒像是不相幹、置身事外的人,一點兒不像是個母親。

“你在幹什麽?!”秦雲璋冷喝一聲。

他推開偏殿的殿門,就只覺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他黑著臉,反手用掌風把門又給關上了。

陸錦棠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和酒杯,“喝酒啊,看不出來嗎?”

秦雲璋闊步上前,劈手奪過她手中的酒杯,砰的砸在桌案上。

“你是個未出月子的產婦,還是早產!你能在這裏喝酒麽?!”

但凡一個不留神,讓這消息傳出去……旁人難道不會懷疑生產之事?

他的聲音隱忍著怒氣,怒氣之餘,或還有些悲傷之意。

“你這是為誰買醉呢?你心裏有什麽不痛快?朕做的不夠好是麽?朕對你不夠體貼是麽?”

秦雲璋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著隱忍的味道。

陸錦棠仰頭看著他,怔怔看了一陣子,她忽而扔了手中的酒壺,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撲進他懷裏,抱住他的脖子。

秦雲璋身形猛然一僵。

她在他懷裏,嚶嚶的哭了起來,小聲啜泣,如同一只無助的小奶貓。

她鮮少有這麽脆弱無助的時候,想當年,她簡直宛如女將軍一般,在戰場上臨危不亂。

可如今,她似乎連哭都不敢大聲……

“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最困難的時候,你我都並肩站在一起。現在,你皇權在握……為什麽我覺得離你那麽遠?好像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和你並肩攜手,和你同仇敵愾?”陸錦棠枕在他胸前,貼著他的胸膛,悶悶的邊哭邊說。

秦雲璋抿緊了薄唇,臉色凝重。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你因為我和他走得近,就要殺他……”

聽聞她話裏的“他”字,秦雲璋的臉色立時又冷了不少。

他剛剛撫上她頭頂的手,也僵了片刻,又放了下去,“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旁人,這世上,除了我,任何人都會背叛你。沈世勳是個隱患,他會害了你。”

“他不會啊……為什麽不能相信他……”

“呵,”秦雲璋笑了一聲,“你這麽相信他?為什麽?你憑什麽這麽相信旁的男人?因為他……喜歡你?還是你也有些……”

陸錦棠在他懷裏搖頭,眼淚鼻涕蹭在他衣袍之上。

秦雲璋眉心緊蹙,呼吸都帶著一股莫名的憤怒和灼熱之氣。

“你相信我麽?”他忽而語氣沈沈的問,“你能體會我心裏的痛苦麽?你能體會,你相信旁的男人,對我是怎樣一種……”

他悶悶笑了笑,笑聲讓他的胸腔微微震動。

陸錦棠從他胸前擡起頭,醉眼迷蒙的看著他。

“我相信你呀,當然相信了!”她喝的舌頭都有些大,說話口齒不清的。

372 男人真幼稚!

秦雲璋看了她一陣子,“相信?相信就好。”

陸錦棠瞇了瞇眼,為何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似乎藏了什麽東西?

“相信就好”的背後,似乎還有著特殊的含義。

不知是不是她酒喝的太多,大腦都被麻痹了,一時竟判斷不出他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陸錦棠當夜在偏殿睡了。

她記得自己睡著的時候,秦雲璋還在身邊,她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袍。

他坐在床邊看她,吩咐自己的親信把偏殿裏的酒,悄悄撤下去,為遮掩酒味兒,還熏了許多香。

他處理收拾好她折騰出的爛攤子,還給她背詩詞,哄她入睡。

他沈沈的嗓音,輕緩的念著詩詞時,特別的好聽,抑揚頓挫的讓人不自覺沈浸其中。

陸錦棠宿醉醒來,發現自己還在偏殿躺著,可是身邊早沒了秦雲璋,床榻上也沒有他躺臥過的痕跡。

“海桐,我隱約記得,聖上昨夜來過了?”陸錦棠以為自己的記憶出了錯。

海桐忐忑的看了她一眼,“是來過了,天不亮,聖上就走了。”

陸錦棠點了點頭,她按了按自己有些發痛的額角,嘆了口氣。她極少把自己喝醉,來到這世上,這還是頭一回。

記得上次喝醉,還是戰友離別聚會上。昨日真是失態了。

“我昨日行為不當,實在是不應該。聖上面前,也不知我失禮沒有,我去承乾殿,給聖上賠罪吧。”陸錦棠嘆氣說道。

海桐立即看了她一眼,“娘娘,聖上交代了,說您滿月以前,不必離開鳳棲宮,昨日之事,聖上並不計較。”

陸錦棠微微一楞,這是把她關在鳳棲宮的意思?

秦雲璋應該不會這麽對他,不過既然不許旁人來探視,那就說明她身體很不好,她自然也不該主動走出去。

“也好,那就滿月再去賠罪吧。”陸錦棠揮揮手,叫海桐下去。

奶娘和嬤嬤似乎得了吩咐,開始有意的指導陸錦棠應該怎樣做個母親。

她抱孩子的機會多了起來,也親自餵了那孩子喝水。

以往她甚至沒有細看過這孩子,如今看著小小的臉兒依偎在自己懷裏,她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那孩子會對她笑,偶爾甚至能笑出聲。

當然也會哭,哭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交給奶娘。

“娘娘,這可不是一個母親會有的反應……”奶娘有時候拒絕伸出援手。

陸錦棠也漸漸摸索出哄孩子的辦法,比如起身晃他一晃,這孩子還是很好哄的。

不好哄的是大人。

陸錦棠坐滿月子,立即收拾好自己,往承乾殿去尋秦雲璋。

那晚她醉酒之後,他竟然一次也不去看她,還把她禁足在鳳棲宮,這明顯是鬧脾氣呢。

陸錦棠心下好笑,男人有時候就像孩子,還得哄著來。

她到了承乾殿外,卻見殿外的內侍,侍衛,臉色都有些奇怪。

“娘娘留步,待小人通稟。”大太監孫一躬身說道。

陸錦棠楞了楞,“有大臣在裏頭?”

“那倒……沒有。”孫一臉上的笑容透著尷尬。

陸錦棠心下疑竇叢生,沒有大臣在裏頭,她來還用格外通稟?

且孫一不是一直是貼身伺候秦雲璋的麽?這會兒他守在殿外,那殿裏誰伺候聖上呢?

孫一進殿通傳,過了片刻才來請陸錦棠入殿。

陸錦棠掛了微笑在嘴邊,張口就想說,“我來給你賠不是了,那日喝酒是我不對……”

話還沒出口,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溫溫柔柔的立在禦案旁,安靜的垂首研墨。

秦雲璋端坐在禦案後頭,專心致志的批閱著奏章。

陽光從偌大的窗戶灑落進來,一時間竟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只可惜,這畫面已經滿了,陸錦棠一時沒找到自己呆的位置。

她心頭一滯,忽而覺得那低垂著腦袋的小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給聖上請安。”陸錦棠福身說道。

秦雲璋擱了筆,擡頭看她,“皇後來了,過來。”

他沖她招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陸錦棠走上前去,目光卻一直落在那小姑娘臉上。

小姑娘面容白皙,青澀稚嫩的像一只未熟的水蜜桃,讓人不由得想啃上一口,嘗嘗究竟是甜是酸……

十三四歲在現代是小了點兒,才上初二吧?

可放在這時代,早早嫁人的也不是沒有。

陸錦棠盯著她的目光太過灼熱,小姑娘擡了擡頭,又立即低下頭去,退了兩步,“婢子給娘娘請安。”

這麽一擡眸,一低頭,陸錦棠總算想起她是誰了!

“喬郡主?”陸錦棠滿是錯愕。

“大夜朝早沒了喬郡主,婢子喬木,乃禦前宮女。”秦喬木恭恭敬敬的說道,聲音平和緩慢。

陸錦棠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喬郡主是她買回去的,讓木蘭給安置在武館之中。

如今秦雲璋卻是能把人弄來,讓她到禦前伺候……也就是說,她做了什麽事,全然都在秦雲璋的耳目之中?

“退下吧。”陸錦棠揮揮手,驚疑不定的看著秦雲璋。

秦雲璋笑瞇瞇看她,他臉上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他甚至親昵的伸出手來,把她鬢邊的碎發給別到了耳後。

“剛出了月子,就迫不及待的過來,很想念朕啊?”他語氣輕佻暧昧。

陸錦棠卻笑不出,“你是什麽意思?把喬郡主安排在禦前伺候?”

“她是先太子的女兒,朕聽說,你叫木蘭盯著她呢。”秦雲璋笑了笑,“木蘭如今不在京都,朕把她叫到身邊來,可以替你盯著她。”

“哈,聖上還真是貼心,事事處處為臣妾考慮的這麽周到!”陸錦棠諷刺。

秦雲璋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麽?我身邊沒有女人也好,有了環肥燕瘦各種姿態的女人也好。你相信我心裏只有你一個,永遠不會變心麽?”

他問的很認真,眼裏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他誠摯的看著她,好似迫切的在等她的答案。

陸錦棠遲疑了好一陣子,還是重重的點了頭,“我相信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心。可是,我不並相信旁人……要知道,拒絕誘惑的辦法,就是不要給誘惑可乘之機……”

“你不相信旁人?”秦雲璋笑容明媚而燦爛,“朕,也一樣。”

陸錦棠楞怔一下,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她說她相信沈世勳,他就立刻弄個女人在身邊!男人怎麽這麽幼稚?

373 環肥燕瘦

陸錦棠一時間,哭笑不得。抱怨他吧,她似乎沒有立場,跟他生氣吧?似乎也劃不來。

“你喜歡成熟有魅力的,還是喜歡青澀天真的?”陸錦棠抽出自己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反掐了他一下,揶揄問道。

秦雲璋低聲笑,“只喜歡你這樣的,你青澀時候我喜歡,成熟了我仍舊喜歡。你挖了坑,朕才不跳。”

他把她攬進懷中,卻絕口不提要趕走秦喬木的事情。

陸錦棠暗示了幾次,他都置之不理。

好似這是她為沈世勳求情的代價一般。

陸錦棠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容忍了秦喬木。

陸錦棠坐滿了月子之後,鳳棲宮的戒嚴也跟著松懈了。

汪瀅瀅又回到她身邊伺候。

“娘娘,”汪瀅瀅請了安,就彎膝跪行大禮,“婢子有個不情之請。”

她說完,左右看了看,似乎要說私密之言。

陸錦棠深深看她一眼,那夜裏,她與秦雲璋的對話,讓陸錦棠不敢對她掉以輕心。

“海桐留下,其餘人伺候皇子,到內殿歇息。”陸錦棠吩咐道。

汪瀅瀅看了海桐一眼。

海桐是聖上派來陸錦棠身邊的人,陸錦棠雖說對她信任不及木蘭,卻總好過汪瀅瀅。

殿中安靜下來,汪瀅瀅輕笑一聲,叩了頭緩緩說道,“娘娘,婢子乃是沈老夫人的表親,也算半個沈家人,如今在這北境,在皇宮,與娘娘可謂自家人了吧?”

陸錦棠笑了笑,自家人?

“娘娘也許心中不屑,但婢子覺的娘娘待婢子,比待旁人更親厚。”汪瀅瀅停了片刻,遲疑說道,“婢子聽聞,聖上身邊一直沒有宮女伺候,以往的宮女都遣送到了別處,只留了太監……可娘娘誕下皇子之後卻……”

陸錦棠深深看了汪瀅瀅一眼,“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汪瀅瀅也不辯解,“且那女孩子,是先前被貶為庶人的安樂王嫡女……這樣的女子留在聖上身邊,當真是後患無窮。”

“怎麽,你還想把手伸到聖上身邊,連聖上用誰做宮女,都要管麽?”陸錦棠笑瞇瞇的,她尚且管不了呢。

“婢子哪有那麽大膽子,娘娘自當規勸聖上,可聖上若是不聽勸,娘娘說的多了反而惹聖上不高興。婢子從小也算是學過女則女戒,豈敢有犯上的心?”汪瀅瀅又朝陸錦棠磕了個頭,“婢子願為娘娘分憂。”

“哦?你打算如何為本宮分憂?”

“那安樂王嫡女伴駕聖上身邊,與聖上相處的時間,甚至要多過娘娘,如此……娘娘心寬,但婢子卻忍不住替娘娘擔憂。婢子也算是娘娘的娘家人,願為娘娘分擔,只要娘娘能叫婢子也去……去盯著安樂王嫡女,她定會有所收斂。”

汪瀅瀅說完,就低著腦袋不做聲了。

她跪的端正,多少有些緊張。

陸錦棠呵呵的笑起來,“盯著喬木?你是要本宮也把你打發到聖上身邊伺候呢?”

汪瀅瀅面色一緊,“婢子是娘娘的人。”

“嗯……與喬木來說,自然是你跟本宮更親近。”

汪瀅瀅臉上立即顯出些喜色來。

“可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你心裏如何打算呢?”

汪瀅瀅擡頭,看了眼陸錦棠的臉,又忙低下頭去,“娘娘,婢子是沈老夫人送進宮裏來的,說是沈老夫人的表情,可自打五歲起,就養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與我就是至親。

實不相瞞,老夫人十分想念娘娘的母親,那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兒,老夫人看娘娘與陸校尉,就如同看著自己親生的孫子孫女,哪裏當做外孫了?”

汪瀅瀅挪動膝蓋,往前跪行了幾步,壓低了聲音說,“沈公子並非老夫人所生,十八姨娘又是個有心計的,老夫人極不喜歡沈公子,有意將家業留給陸校尉!”

陸錦棠深深看了汪瀅瀅一眼,她這會兒竟抖出底細來。

“將來陸校尉成了沈家的家主,那就是婢子的主子了,娘娘與陸校尉關系密切,娘娘信不過婢子,難不成還信不過陸校尉嗎?”汪瀅瀅一頭磕在地毯上,發出悶悶的咚的一聲。

殿中又安靜下來,陸錦棠垂眸看著跪在她腳邊的汪瀅瀅。

汪瀅瀅保持著以頭帖地的姿勢,良久未動。

“起來吧。”陸錦棠語氣輕輕的說。

汪瀅瀅遲疑,仍舊跪著沒動。

陸錦棠輕笑一聲,“我瞧那喬木穿的很是漂亮,頭上身上的飾品雖不多,卻有點睛之效,你就這麽一身過去,還不立時就被她比下去了?”

汪瀅瀅這才擡起頭來,臉上有些喜不自勝,“娘娘……答應了?”

“喬木看起來十三四的年紀,青澀稚嫩,但心思內斂,頗有城府。你年歲比她大,可千萬不要被她比下去了。”陸錦棠笑著叮囑。

汪瀅瀅連忙磕頭,“多謝娘娘恩典!多謝娘娘!”

“海桐,把我妝奩裏,那只白玉簪和羊脂玉鐲子,給瀅瀅取來。”陸錦棠隨意說道。

汪瀅瀅頷首拜謝。

海桐撅了撅嘴,不情不願的去取了首飾。

陸錦棠當真把汪瀅瀅打扮一翻,又派了幾個宮人,把她送去了承乾殿。叫她和秦喬木一樣,禦前伺候。

“娘娘,您看那汪瀅瀅可信麽?婢子愚鈍,卻是覺的她滿眼都是精明算計,卻是沒瞧見一星半點的忠誠……”海桐知道自己不得重用,不該多說,可還是忍不住。

陸錦棠點點頭,“不意外呀,她說自己是打小養在沈家的,看多了商賈之間的往來,會算計不奇怪。”

“那娘娘還把她打發到聖上身邊?”海桐狐疑。

陸錦棠笑瞇瞇看她,“難不成你也想去?”

海桐噗通跪了下來,“娘娘饒了婢子吧!婢子是專門伺候娘娘的,婢子哪兒也不去!”

“她不是想去會會喬郡主麽?本宮何必攔著她?”陸錦棠瞇眼,不知道秦雲璋看見身邊又多了一個美人伺候,會是什麽反應呢?

陸錦棠出了月子,這鳳棲宮說熱鬧便熱鬧起來。

就連陸家的老夫人,都請旨探望。

陸家是她的娘家,不管實際上關系怎樣,她都得客客氣氣的。

陸老夫人可是她的親祖母,要看她,她也不能攔著不見不是?

陸錦棠原以為,她能見著薛姨娘,可薛姨娘到底是身份低微,入不得宮門。和老夫人一起來的是她的嬸娘,陸二老爺的嫡妻袁氏。

還有一個臉兒熟的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

374 摔死了

“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陸老夫人領頭給她行禮問安。

陸錦棠忙伸手虛扶了一下,她擁著被子,在床榻上坐著。

奶娘抱著皇子,在一旁哄著。

“祖母快別多禮,海桐,扶祖母坐下!”陸錦棠按著床榻,倚靠在枕囊上,沒有外人的時候,她早活蹦亂跳了,有人來看她,她才躲在床上扮虛弱,“我早產,身體弱,不能給祖母問安了……”

“娘娘快別客氣,您好生躺著!”陸老夫人就著海桐的手,從地上起來,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了。袁氏和那小姑娘都垂手立在她身後,安安靜靜的。

“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娘娘福澤深厚,雖是早產,母子俱安就是莫大的恩典了!”陸老夫人表情親昵的唏噓長嘆。

陸錦棠笑著和她客套。

陸老夫人被陸錦棠接到京都以前,一直是和陸二老爺住在襄城的,其實和陸錦棠算不上親厚。

這會兒演起親厚慈愛的祖母,也不知她心裏別不別扭?

陸錦棠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倒是沒從陸老夫人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不自在來,人生在世,還真是全靠演技呢。

陸錦棠心知,陸老夫人這會兒忙著進宮,還帶了袁氏和那小姑娘,一定是有用意的。

陸老夫人不提,她也不停。看陸老夫人能按捺到幾時?

“婢子鬥膽,”海桐上前,福身,“皇後娘娘雖出了月子,卻還是身子弱,陸老夫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還請……”

陸老夫人立即起身,拽過那小姑娘的手,“稟娘娘,這是娘娘嫡親的堂妹,倩倩。倩倩,還不給皇後姐姐磕頭請安?”

皇後姐姐?這稱呼真是……

陸倩倩屈膝蹲身,“娘娘金安,娘娘雖誕下麟兒,卻還這般風姿綽約,真真是羨煞人也。”

陸倩倩聲音清亮。

陸錦棠笑了笑,“你年紀還小,等你將來嫁人生子,不會比本宮差。”

陸倩倩面上一紅,趕忙又屈膝道,“臣女鬥膽,若有娘娘十之一,臣女也心滿意足了,人說臣女略有些肖似娘娘,只盼這福澤也能沾了娘娘的一星半點。”

她說話間看了陸錦棠一眼,下巴微微擡起了幾分。

陸錦棠打量她的五官,眉眼都不像,唯獨這臉型略有些相似。

也難怪,她和陸二小姐是堂姐妹,血裏還帶著親呢。

“是有幾分相似。”陸錦棠輕笑,這下該說今日進宮的重點了吧?

陸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可不是,都說倩倩有福氣,是沾了娘娘的光了!如今娘娘剛出了月子,正在辛苦的時候,倩倩既沾了娘娘的光,也該為娘娘分憂!”

陸錦棠挑了挑眉梢,“為我分憂?”

“聽說沈家老夫人送了她家表親來伺候娘娘,又被娘娘派到聖上身邊去了?”陸老夫人還沒說話,一直安靜的袁氏卻是忍不住了,機關槍似的說道,“沈老夫人的表親,那哪兒有娘娘自己的堂姐妹親呢?倩倩可是在家裏的時候,就時常念著娘娘,得了娘娘留在娘家的字畫,她稀罕的跟寶貝一樣,碰都不許旁人碰!她說娘娘的字,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字,專門買了娘娘以往出的書,天天在家臨娘娘的筆體!”

陸錦棠垂下了視線。

陸老夫人立刻橫了袁氏一眼。

“若是能伺候堂姐,那真是倩倩修來的福氣!”陸倩倩福身說。

“不懂規矩!”陸老夫人假作呵斥,“皇後娘娘身邊什麽樣得用的心腹沒有?需得你們在這兒多言?”

“到底還是自家人親厚,旁人豈會想自家人一般用心嗎?”袁氏撅嘴爭辯。

“娘娘恕罪,”陸老夫人顫顫巍巍就要往地上跪,“是老身管家不嚴,叫她們一個一個如此不懂規矩……”

“海桐。”陸錦棠擡了擡下巴,讓海桐去攙住老夫人。

這是在她面前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呢。

她的目光落在陸倩倩身上,她還在娘家那會兒,陸家二房住西院兒,鮮少和陸家長房來往,她與陸倩倩不算熟。且那會兒陸倩倩年紀還小,也沒有出落的亭亭玉立,印象裏的她還帶著點兒嬰兒肥。

如今卻是長成了窈窕淑女的模樣,她眼睛裏是年輕驕傲的光,微擡的下巴,和當年輕狂的自己還真有那麽點像。陸錦棠笑著點頭,“倩倩願意留下來伺候本宮啊?”

陸倩倩一喜,“是!臣女願意!”

“恰巧瀅瀅去了聖上身邊,本宮這裏還真缺一個貼心體己的人。”陸錦棠看著她道,“你可聽清楚了,是留在鳳棲宮,伺候本宮。可不是去承乾殿。”

陸倩倩怔了一怔,不待陸老夫人和袁氏給她提醒,她就忙蹲身說道,“臣女曉得!臣女願意!”

陸錦棠點點頭,年紀雖小,看來也沒有被袁氏給養傻。

陸老夫人連忙謝恩,袁氏嘴唇蠕蠕的,似乎還想說些什麽。陸老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她這才不甘不願的閉了嘴。

陸錦棠原先許多嫁妝鋪子,都是交給陸二老爺打理,陸二老爺為人忠厚,拿著她的錢,卻並沒有生出歪心思,所以陸錦棠對陸家二房印象也不差。

陸倩倩跟著陸老夫人一起進宮,卻沒有跟著出宮。

她在鳳棲宮留了下來,陸錦棠還把海桐的房間騰出來給她了。

海桐對此到沒有不滿,畢竟是娘娘的堂妹嘛,沖娘娘的面子,她也該屈居人後的。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道,“娘娘,您生孩子之前,不論是您還是聖上,都堅決的不容任何一個女子插足您和聖上之間……您和聖上都成了天下有情人的楷模了!可如今,您誕下皇子之後……”

“海桐,有個故事,不知你聽過沒有。”陸錦棠一面拿小銀叉,叉著海桐給她剝好的金桔,一面緩緩說道,“說有個人,買了一雙新鞋,剛穿上要進城,忽而下了大雨。他心疼自己的鞋子,一點泥濘不肯走,小心翼翼的,惟恐把鞋子弄臟。”

海桐瞪眼聽著,連剝金桔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而他進城以後呢,發現路上的泥濘卻越來越多,防不勝防……噗通,他一腳踩進了泥坑裏。一只鞋子徹底臟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兩只鞋,索性不再小心翼翼,泥不泥坑也不管了,不再看路,大大咧咧的走。”

陸錦棠的話音驟然停下。

海桐詫異的看著她,忍不住催促道,“而後呢?結果呢?”

陸錦棠抿嘴笑了笑,“這個人走得太肆意,最後一不留神上臺階的時候滑了一跤,摔死了。”

海桐驚詫的張了張嘴,“這前後的反差也太大了……”

忽而她面色僵住,瞪眼看著陸錦棠。

陸錦棠臉上的笑意略清冷下來。

375 皇後真是大度

海桐得了機會,從她面前退走,忙不疊的去了承乾殿,把這故事,轉述於聖上。

“婢子愚鈍,以為娘娘這故事……意有所指。”海桐說話間有些忐忑的瞟了聖上一眼。

秦雲璋眼目沈沈,“朕知道了,退下吧。”

一開始小心翼翼,不使鞋子沾泥,最後卻因大意,腳滑摔死在臺階上?

這是暗示他,人一旦失足,就會沒了原則,變得肆無忌憚?

她這般暗示他,說明……她也會在意,也會吃醋,是不是?

秦雲璋似笑非笑的提步去了鳳棲宮,逮著這機會,他得好好去揶揄她一翻。怎的許她相信沈世勳,與沈世勳那般親密,而他連防備都不能有?他身邊不過多了個伺候的女子,還是他的親侄女,她就這麽大醋意?

秦雲璋擺駕鳳棲宮,陸錦棠正逗小皇子玩兒,聽聞他來,忙起身到前殿相迎。

原以為她娘家堂妹,陸倩倩是沈得住氣的小姑娘,不想她卻是急躁得很。

秦雲璋剛拉著陸錦棠的手坐下,話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陸倩倩就忙著奉茶上前了。

陸倩倩捧著漆盤,欲把茶盞往聖上手邊的小幾上放時,卻不知腳下被什麽東西給絆了。

她一個踉蹌,漆盤上的茶碗就歪了。

茶水濺出一些來,正落在聖上錦袍之上。

陸倩倩嚇了一大跳,噗通跪下,擱下漆盤伸手去擦錦袍上的茶水。

她一雙柔軟的小手,按在秦雲璋的大腿之上,不輕不重的撫去那水珠。

“聖上息怒!婢子笨手笨腳……”

秦雲璋冷笑一聲,“既是粗手笨腳,如何能伺候在皇後身邊?來人,把這愚蠢的婢女拉出去杖斃!”

他隨口說道,卻沒有半分開玩笑之意。

陸倩倩立時一驚,偷偷擡眼去看聖上的臉色,碰灑了一杯水而已,罪不至死吧?

直到有宮人架著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拖,她才愕然驚醒,君無戲言!聖上是真的要杖斃她!

“聖上饒命!皇後娘娘饒命啊!婢子並非有心,求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陸倩倩這會兒是真的慌了神,在宮人的手中不斷爭紮踢騰。

宮人嫌她聒噪,緊緊捂上了她的嘴,她連求救都喊不出來,眼淚決堤一般往外湧。

“慢著,”陸錦棠擡了擡手,微笑看向秦雲璋,“這是我陸家的堂妹,聖上能否給我幾分薄面,饒她一次?”

秦雲璋似笑非笑的回看她,她講那個“雨天臟鞋”的故事,不是為了提醒他?不是告誡他不要失足嗎?

“即便是你堂妹,禦前失儀也是大罪,更何況,朕的衣袍,豈是她可以碰的?”秦雲璋沈下眼眸看著她,“皇後就縱容自己的宮女,在你面前這樣親近朕嗎?”

陸錦棠抿了抿唇,“若是他人自然不敢,她剛進宮,還不懂規矩。聖上念她是初犯,就饒了她吧?不然我娘家還不得記恨我?”

秦雲璋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他眼底渲染的陳墨又濃郁了幾分,他瞇眼看她良久,揮手讓人退下,“既是皇後為你求情,朕就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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