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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沈世勳是去見太後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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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世勳是去見太後的? (2)

她伺候飲食起居呢?”海桐這沈默寡言的人,都憋得沈不住氣。

陸錦棠笑看她,“那又怎樣,她也害不了我。”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萬一起了歹心,那是防不勝防!婢子一個勁的盯著她,也難免會有疏漏的時候。”海桐焦急。

“你不必一直盯著她。”陸錦棠拿著大剪刀,修剪著燦爛的芍藥花。

芍藥入藥,連芍藥花的香氣裏,都有股讓人喜歡的藥香。

“對了,今晚聖上會過來的晚一些,不在鳳棲宮裏用飯,”陸錦棠瞧見汪瀅瀅在屏風外頭晃了一下,料想她應該能聽到的自己說話,她笑著吩咐海桐,“叫小廚房早些開飯,我如今,不經餓。”

她擡手輕撫著肚子。

海桐見她不聽勸,悶悶的應了一聲。

晚膳陸錦棠用的很慢,每一道菜她似乎都有細看過了才會動筷子。

她對藥很敏感,但也怕自己會有疏漏的時候,飯菜的香味濃郁,有時候很容易遮蓋藥味。

但一頓飯吃下來,她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莫非汪瀅瀅真的不是打算借著在鳳棲宮的機會接近秦雲璋?還是她正圖謀著長遠之計,不急在這一時?

陸錦棠正思量之時,海桐又端上一碗湯,“禦膳房那邊兒送來的養血參芪粥,婢子先試湯。”

海桐把海碗放下,給自己先盛了一碗兒。

陸錦棠瞧見汪瀅瀅的眼睛,一直盯著那湯碗兒。她立時明白過來,海桐說她盯著汪瀅瀅,看來不只是說說而已,汪瀅瀅當真在小廚房裏插不上手,所以她走了禦膳房的路子,一桌子菜都是小廚房做的,唯有每日的安胎粥是從禦膳房送來。

且海桐會親自為她試菜,汪瀅瀅不得不慎之又慎。

海桐試過那湯,停了片刻,才又拿了一只白玉碗,重新盛了給陸錦棠。

第一口湯入口,陸錦棠就明白了,這是慢性的安神湯。藥材在湯裏,本就是藥膳,多用了一兩味藥材既不算毒,也不易察覺。

陸錦棠假作喝湯,卻趁汪瀅瀅沒看見的時候,把那湯倒掉了。

她倒要看看汪瀅瀅究竟是做什麽打算?打算等自己睡的昏昏沈沈了,好爬秦雲璋的床?她未免想的太簡單了吧?

“海桐,你看起來精神不好,且值夜好幾日了,今晚叫瀅瀅留下,你去睡吧。”陸錦棠目光落在汪瀅瀅臉上。

她連忙低頭,遮掩住嘴角笑意。

陸錦棠也笑了笑,晚膳撤去,她就說困,“我先躺一會兒,派個人在宮道上守著,聖上快到鳳棲宮的時候,就叫我起來。”

“娘娘安心睡吧,不會耽誤的。”汪瀅瀅服侍她脫去華服,躺上鳳榻。

陸錦棠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呼吸調整的又平順又綿長,當真如睡著了一般。

“娘娘?皇後娘娘?”汪瀅瀅一會兒過來給她掖被角,一會兒過來吹熄兩盞燈。還試探的喊了她兩次,她沒理,汪瀅瀅就不再退出殿外,反而在殿裏尋了坐榻坐了下來。

366 家主玉

秦雲璋來的時候,汪瀅瀅果然沒有叫醒她。

陸錦棠閉眼聽著她的動靜。

“你怎麽伺候在寢殿?皇後已經睡了?”秦雲璋的聲音沈沈的,不含一絲親昵。

“回稟聖上,娘娘睡熟了。”

“她向來睡覺很輕,你莫說話打攪了她,退下吧。”

“今夜娘娘睡得沈,一是不會被吵醒的。”

“什麽意思?”秦雲璋的聲音徒然一冷。

“聖上安心,只是一般的安神湯,於身體沒有妨害……”

陸錦棠卻聽的心裏一驚,她居然敢在秦雲璋面前承認下藥?那她和秦雲璋究竟是什麽關系?

陸錦棠心裏有些亂,惟恐呼吸也跟著心神被擾亂了,連忙掐著自己手心勞宮合谷穴,以酸沈之感安穩自己的心神。

“你好大的膽子!朕是答應幫助沈老夫人,可朕從沒有說過,允許你們對錦棠下手!膽敢動錦棠一根汗毛,朕要整個沈家陪葬!”秦雲璋的聲音並不高,但威嚴與怒氣卻充斥著整個殿宇。

“聖上寬心,不會有害的,否則禦膳房也不敢做,只是叫娘娘睡得踏實些。”汪瀅瀅輕嘆一聲,“聖上如此癡情,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只可惜,我沈家公子也是個癡情的種子,沈老爺子一早把沈家的‘家主玉’偷偷給了我家大公子。沈家的家主玉不但可以號令沈家,但凡與沈家有過往來的大商,甚至海外的皇室,貴族,見了沈家的家主玉,也會給幾分面子的……

可聖上知道嗎?我家大公子把那家主玉給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一直放著呢!沈公子身邊有許多道士,先前是為了給沈家看風水供養的。可是如今,老夫人卻是聽說,這些道士在查皇後娘娘的什麽事兒。

且不說大公子究竟是癡心一片為娘娘,還是要謀算娘娘什麽……聖上當真能容忍這麽一個賊心不死的情敵在世上嗎?”

陸錦棠心跳的很快,汪瀅瀅讓她熟睡,竟然不是為了爬床,而是激怒秦雲璋,讓他對付沈世勳。

沈家老夫人究竟是多討厭沈世勳啊?雖不是她生的,好歹也叫她一聲母親呢?

還有,那塊玉竟然是家主玉,聽起來似乎很貴重的樣子。沈世勳就那麽輕飄飄的送給自己,且送出手後,就再也不提?他什麽意思?

“朕要怎麽做事,不用你來提醒。讓你家老夫人耐住性子,不該是沈世勳的,朕不會讓他得到。”秦雲璋語氣沈沈的,“你退下吧。”

“聖上是怕皇後娘娘傷心吧?既想要除掉情敵,又擔心娘娘恨您,世上豈有兩全其美的法子?”汪瀅瀅輕笑了一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愛惜娘娘,才更應該把沈家的家業留給小山少爺呢,畢竟小山少爺是娘娘的親弟弟,就算日後改了姓沈,也是血脈相連……”

“退下。”秦雲璋揮揮手。

汪瀅瀅沈默的僵持了一陣子,見聖上的目光根本不往她身上放,他眼裏似乎只有屏風後頭,床上躺著那人。

汪瀅瀅嘆息一聲,悉悉索索的退了出去。

陸錦棠覺得有腳步聲靠近,她心頭發緊。

她聽到他脫衣服的聲音,而後脊背一暖,他溫熱的胸膛貼了上來,他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一下一下,撫著她肚子裏塞的東西,好像真撫著嬰孩一般。

陸錦棠耳邊卻是那句“就算日後改了姓沈……”,原來沈老夫人打得是這主意,也難怪小山不敢跟她多說,小山是料定她不讚成他改姓吧?

“把家主玉都送給你,”身後的秦雲璋像是囈語一般輕聲說道,“留著一個在你身上花了如此多心思的男人,朕,真的可以安心麽?”

陸錦棠聽得心驚。

他卻忽而又喊了一聲,“錦棠。”

陸錦棠險些就應聲了,以為他是發覺自己裝睡。

可他又兀自說了下去,“你是朕唯一在意的,朕可以不要皇權,不要江山,甚至不要皇嗣……朕不想讓你受他人利用,為他人所害……不管他究竟是算計還是……愛意!”

陸錦棠一夜都未能安睡,雖然他的懷抱溫暖而又舒適。

她總是隱隱約約覺的有事情要發生,那種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

“本宮要招沈公子入宮來見,見外男,乃須得聖上同意,”陸錦棠看著海桐問道,“你替本宮去問問聖上的意思吧。”

她鮮少用“本宮”自稱,雖貴為皇後,卻和鳳棲宮的一眾宮女都很親昵。

海桐偷偷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會兒這麽說話,就是下指令之意,也表明了她態度堅決。海桐沈默了一陣子,終是沒有相勸,躬身退了出去。

陸錦棠沒有親自去問秦雲璋,而是叫海桐轉述,頗有些公事公辦的意味。

秦雲璋準了,陸錦棠立時就叫人下懿旨宣沈世勳覲見。

沈世勳匆匆而來,剛一見面,請了安就著急說道,“紫陽道長說,那符箓對娘娘不利。”

陸錦棠嗯了一聲,卻叫宮女拿了一只錦盒給他。

沈世勳楞了楞,打開錦盒一看,是那塊他在風鈴渡送給她的玉。

沈世勳咧嘴笑了笑,笑容卻沒什麽溫度。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收回。”

“這是沈家的家主玉,對麽?”

沈世勳詫異的看了陸錦棠一眼。

陸錦棠輕嘆一聲,“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還請舅舅拿回去。”

沈世勳眼底暗流湧動,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冷硬。

“並沒有別的意思,在你眼裏,我是一個重利的商人,我看重的只有一個利字。我可以尋來世上罕有的珍寶,可……那不足以表達我對娘娘的忠誠,唯有這塊玉,算是幹凈。”

他說的語氣沈沈的,平靜的面色之下,是怎樣的心情,陸錦棠無從揣測,她也不想揣測。

“我當你是我舅舅,也當你是我可以信賴求助的朋友,所以才請你把這塊玉拿回去。如今的形勢看來,你比我更需要這塊家主玉。”陸錦棠叫海桐上茶。

沈世勳看了她一眼,眸中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領會她所表達的意思。

海桐把茶奉上,陸錦棠對她揮揮手,叫她退到殿外。

海桐看了沈世勳一眼,腳步緩慢僵硬,她不想走,殿中沒個人守著怎麽行?

陸錦棠深深看她一眼,“你在殿門口守著,殿門敞開,本宮叫你一直看著如何?”

海桐聽這語氣,知道皇後娘娘是有些生氣了,這才忙退了出去。

殿裏沒有旁人,陸錦棠低聲開口。

“我不知道你和我外祖母究竟是有怎樣的齟齬,以至於她想讓你死。汪瀅瀅在聖上面前挑唆,我想……唯有破解了這符箓,讓我盡早為他生下孩子,才能讓他安心。”陸錦棠說著話,從袖中拿出一疊畫了符箓的紙張。

367 出門大兇

陸錦棠說著話,從袖中拿出一疊畫了符箓的紙張。

沈世勳微微楞了楞。

“外祖母拉攏親厚小山,希望他能取你而代之。可她並不相信我,所以我兩邊都不靠,我不會幫她,只怕也幫不上你。那日龍舟之上,你與太後娘娘說的話,不慎叫我聽見了,所以……我以為,你也不相信我,只是利用我。”

陸錦棠笑著看了眼那塊家主玉,這塊家主玉似乎可以證明,當初她是想錯了,他對太後說的話,未必是真心話。

“但我又沒有其他的人可以相信,沒有其他人能提供道士幫我,唯有你……所以我想賭一把,賭你不會害我、出賣我。”

沈世勳猛然站起身,捏著那一疊符箓的手都微微泛白。

他緊抿著唇,好半晌,忽而鄭重拱手行禮,低頭說道,“多謝娘娘信任,沈某不會讓娘娘賭輸,定快查清楚此事。娘娘亦可放心,那紫陽道長與沈某,是過命的交情,娘娘的秘密,就是沈某與他的秘密。”

沈世勳看著她推向自己那塊家主玉,苦笑不已。她願意冒險,願意繼續相信自己,乃是因為,她迫切的想為秦雲璋生一個孩子,以安秦雲璋的心。

她對秦雲璋用情至深,已經讓她不懼冒險了。

她對自己說的這樣坦誠,拒絕他的家主玉,更是拒絕了他所有的心意。她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心裏已經裝不下旁人了。

“你還當我……是舅舅吧?”

“那是自然,”陸錦棠笑起來,笑靨燦爛如花,“沈家舅舅永遠都是我的舅舅。”

“嗯……”沈世勳把那塊家主玉和符箓一起揣進了懷裏。

他沒有逗留,似乎多留一刻,都叫他心裏越發的別扭難受。

沈世勳前腳離開,秦雲璋後腳就到了。

“不是召見沈家公子麽?”秦雲璋邁步入殿,四下看了一眼。

“聖上來的不巧,舅舅已經走了。”陸錦棠朝他笑,忽覺有些累。

秦雲璋眸色暗沈的擁著她坐下,“你今日召他來,所為何時?他是個商賈,縱橫許多地界的大商賈,野心很大,你可不要……”

秦雲璋似乎覺得再說下去就顯得自己小人了,他笑了笑,沒往下說,卻是把她抱的更緊了。

“我知道,所以我把去襄城路上,他寄存在我這兒的東西還給他了。”陸錦棠看著他的眼睛,想讓他明白自己眼底的真誠。

自打他做了皇帝以後,兩個人的交流似乎變得比以往困難了。

秦雲璋往一旁的小幾上看了一眼,沈世勳拿走了那塊玉,可裝玉的匣子還在那裏放著。

他眉頭輕輕皺起,“若是好東西,何不送給小山呢?”

陸錦棠聽聞出他話裏有話,不由長嘆一聲,“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自己有的已經足夠好,何必惦記旁人手裏的東西?”

“錦棠一向大方知足,可是怕有些人不知足,得寸進尺。”

陸錦棠不由長嘆一聲,他不相信沈世勳,全然不信。他怕沈世勳不滿足與現在的地位?他難道是擔心沈世勳還會造反嗎?

“旁人怎樣,我不想論斷。可是沈家舅舅,當初襄王府落於危難,其他人都忙著巴結太子的時候。他卻是出手幫了我,幫了眾人都不看好的襄王爺!”陸錦棠不想繞來繞去,索性把話說白了。

秦雲璋眸色深深的看著她,好像早已料到她會這麽說似得,“朕沒有忘記他幫過朕!朕也沒有忘,當初朕能取勝,他從中出了多少力!朕的軍費,糧草,物資……沒有沈世勳的幫助,朕要取勝也許難如登天!這些朕都沒有忘!”

陸錦棠聽出他生氣了。

“但這不也表明了他的野心嗎?他為何支持當時並不被人看好的襄王爺?乃是太子身邊支持者眾多,他去投靠不過錦上添花。於當時的朕來說,他就是雪中送炭!雖然要冒更大的風險,所收獲的不是也更多嗎?

朕沒有過了河就拆橋的意思!他想要的榮寵,地位,機會……朕都給他了!但這是朕與他之間的事情,而不是皇後你與他的事!”

他是真生氣了,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生硬的語氣跟她說過話。

陸錦棠楞楞的看著他,仿佛重新認識了他。他是這樣的愛吃醋,這樣的多疑。

他們不是夫妻一體嗎?他相信沈世勳,和她相信,有什麽區別?

為什麽男人之間可以有信任,男女之間就不能有呢?

陸錦棠覺得眼前的秦雲璋,並不理智,且有些不講理。明明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問題,他卻越繞越覆雜。

她無奈的閉目,長嘆一聲。

秦雲璋眉頭緊蹙,伸手輕揉著她的眉心,“錦棠,皇後之位,是不是讓你很辛苦?宮裏的生活會不會讓你厭倦?我知道……有時候我對你約束的太多了。可身居高位,原本就高處不勝寒,我得保護好你……”

陸錦棠想說,她能保護好自己,可更有些懶懶不想言。

她窩在他的懷裏,反覆告訴自己,生個孩子就好了。只要他們之間有了愛情的結晶,信任必定能得到升華。

陸錦棠耐心的等待著沈世勳給她帶來好消息,卻是沒想到,有些人卻沒有耐心等待下去。

“借皇後娘娘的名義,宣沈世勳入宮覲見。”秦雲璋對身邊的太監吩咐。

太監微微一楞,“聖上哪裏需要假借皇後娘娘的名義,您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唯有這樣,他才會放松警惕,不那麽設防。”秦雲璋瞇眼說道。

太監怔了怔,不設防?聖上要對沈世勳做什麽?

沈世勳接到傳召時,恰在玉紫陽道長就那變化的符箓研究著。

為了破解陸錦棠的符箓,沈世勳生生快把自己逼成了半個道士了。如今道家許多東西,他也深入的了解了。

“錦棠不是沈不住氣的人,這次怎的這般著急?若是有消息了,我豈會不主動傳信與她?”沈世勳搖頭失笑,“真是關心則亂,她怕是太想為那人生個孩子了。”

紫陽道長皺眉看他,“沈公子今日不宜出門,出門大兇……”

368 胎死腹中

“既然符箓的事情,已經有所進展,我還是入宮告訴她一聲,也免得她著急。”沈世勳按了按紫陽道長的肩。

紫陽道長面上盡是不讚同,“公子還是不出門為妙!”

沈世勳搖了搖頭,“人生在世,哪有萬全的平安,凡事都要冒風險,看只看這風險冒的值不值。”

他笑了笑,隨前來宣他的宮人一同入宮。

鳳棲宮的路,他已經走了好幾次。

可這次的路,卻頗為陌生,沈世勳停下腳步,他身後立時出現了一行侍衛。好似要堵住他的退路似得。

沈世勳面上微微一怔,嘴角不由苦笑,到底是沒聽紫陽道長的勸,步入了這大兇之中。

是以見到秦雲璋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一絲意外。

“沈某以為,所謂兔死狗烹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明君身上,也不會發生在沈某身上。”他呵呵笑了笑,“到底是沈某看走了眼。”

秦雲璋也笑,“朕容不得她冒風險,便是要做忘恩負義的惡人,也讓朕來做吧。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

陸錦棠正在宮中與李杜英說話,卻有個嬤嬤急匆匆跑來。

那嬤嬤看起來分外慌亂,在殿前平坦的水墨紋地板上,竟把自己絆了一跤。

陸錦棠生怕她這麽大年紀,再摔出個好歹來,趕忙叫宮女扶了她進殿。

“給娘娘請安,老奴是玉坤宮的奴婢,老奴有幾句話,想單獨與娘娘說,還望娘娘……”這嬤嬤說話極快,像是後頭有狗追著。

“這不是太後娘娘身邊的蘇嬤嬤麽?”李杜英似乎記得她,狐疑問道。

太後娘娘身邊的人?與自己有什麽私密的話說?

陸錦棠疑惑不解,但還是依言屏退了眾人,並且悄悄捏了金針在手,惟恐這嬤嬤是來使壞的。

但宮人一退出去,嬤嬤噗通向她跪下,“娘娘救命,聖上借娘娘名義,召了沈公子入宮,設下一場鴻門宴在承乾殿,殿中有刀斧手。娘娘若不去救命,沈公子必死無疑啊!”

陸錦棠一時都沒繞過這個大彎來,怎麽太後娘娘身邊的人,跟她說的卻是沈公子的事情?

“你是沈世勳的人?”她愕然問道。

“不敢欺瞞娘娘,老奴……正是。”嬤嬤白著臉磕頭。

陸錦棠瞇眼,心中卻驚如擂鼓,那日她與秦雲璋不是把話都說開了麽?他說他沒有忘記沈世勳對他的幫助,還說那些幫助都是雪中送炭。

秦雲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怎麽可能會殺了曾經對他雪中送炭之人呢?就因為他吃醋?就因為自己和沈世勳走得近了?他以前也不是不知兩個人走的近,怎麽如今突然起了殺心?

果然是皇位使人涼薄?使人自私自利嗎?

那她與他共奪天下,還有什麽意義?

陸錦棠咬牙,一時又生氣又無力,還莫名的想哭。可這會兒,真是連哭都哭不出。

“蘇嬤嬤放心,我不會袖手旁觀。蘇嬤嬤先離開,別叫人懷疑了你!”

蘇嬤嬤叩首,殷切看她。

陸錦棠朝她擺擺手,叫她趕緊走。

“杜英縣主。”陸錦棠喚了李杜英進來,攥著她的手,目光灼灼看她。

“娘娘的手怎麽這麽冷?”

她一緊張,就會手冷,“杜英,木蘭不在,我可以相信你麽?”

李杜英微微一楞,重重點頭,“娘娘待我情同姐妹,娘娘但有吩咐,莫敢不從。”

“你去禦膳房,給我尋一碗血來!不拘什麽血,鹿血豬血……像人血就行!”

“啊?”李杜英嘴張的能塞下個饅頭。

“不要叫人看見,特別是汪瀅瀅與海桐,背著人,知道嗎?”陸錦棠把她的手都攥的發白了。

李杜英連連點頭,“明白了,娘娘放心!”

陸錦棠深吸一口氣,拍拍她的肩。

看她離開後,陸錦棠便到內殿,在床上半躺下。

不是她不肯去承乾殿,她是怕自己當面求情,更會惹惱了秦雲璋。她沒有忘記,當年她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秦雲璋處罰李元鶴時,她只說了一句求情求的話,秦雲璋便拿著馬鞭把李元鶴給狠揍了一頓。

秦雲璋做了皇帝以後,這樣肆意跋扈的性子已經收斂了不少,沈穩持重多了。

唯獨在沈世勳的事情上例外。

“娘娘……”李杜英一腦門兒汗的翻窗進來,手裏還攥著一只瓶子。

陸錦棠拔開瓶子,一股子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兒,從瓶子裏逸散出來。

“娘娘要這血幹什麽……”

李杜英話音還沒落地。

陸錦棠已經掀開被子,把那瓶子裏的血倒在了她兩/腿之間,霎時血腥味彌漫。

高聳著肚子的孕婦,身子底下一片血……這畫面怎麽看,怎麽嚇人。

李杜英瞪大了眼,雙手捂住嘴才沒叫自己驚叫出來。

陸錦棠把瓶子塞回她手裏,“把瓶子處理了,別叫人看見。”

李杜英不知她究竟要幹什麽,臉色驚疑不定。

“快去!”陸錦棠冷了臉,頗有些駭人之色。

李杜英連滾帶爬的翻窗出去。

陸錦棠又蓋上被子,“哎呦……哎呦……”的叫喊起來。

海桐在殿外隱約聽見喊聲,慌忙告罪闖進來,掀開被子一看——

一片血跡,她的臉當即就煞白了。

“快!快傳太醫!快去告訴聖上!”海桐叫喊道,“罷了,婢子速度最快,還是婢子去吧!”

海桐叫人守著陸錦棠,腳下生風的直奔承乾殿。

秦雲璋正與沈世勳喝酒,算是“踐行酒”吧,畢竟當初一同進攻京都時,兩人也算是默契的隊友。

“聖上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海桐沒站穩就往下跪著稟報,險些把自己摔了個大跟頭。

殿中宴飲的兩個人霎時一楞。

沈世勳沈不住氣,豁然起身。

秦雲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竟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酒。

殿裏殿外這氣氛,真是異常詭異呀?

秦雲璋很清楚,陸錦棠肚子裏的“孩子”不可能出任何意外。好好的更不可能會大出血。

再者,她自己就是了不得的大夫,她自己的身體,她很有把握,一向強健。

偏偏在他宴請沈世勳這時候“大出血”,她是在向他傳遞信息呢。

倘若他要沈世勳死,她就要他們的“孩子”胎死腹中,是麽?

369 你還要瞞著朕麽?

“聖上一向關愛皇後,這種時候,聖上不去看看麽?”沈世勳瞇眼問道。

秦雲璋緩緩起身,“朕自然是要去的。”

秦雲璋的拳頭垂在身側,攥的緊緊的,他在生氣,也在猶豫。要沈世勳死,眼前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簡單的。

若放了他出宮,就是魚入大海,再想撈進網,就不那麽容易了。

秦雲璋猶豫片刻,讓人把沈世勳看在承乾殿中,提步往鳳棲宮去了。

他到鳳棲宮時,殿門外已經恭候了許多太醫,太醫們面色焦急,跪了一地,砰砰的磕頭,求娘娘叫他們進去。

可殿門緊閉,裏頭隱約能聽見宮女焦灼的哭泣,卻就是攔著,不讓太醫看診。

這情形,不知內情的,還真是要急死。

太醫們瞧見聖上來了,如同看見了救醒一般,轉而對他叩首,“聖上,快勸勸娘娘吧,讓微臣等人進得殿中,也好看看娘娘究竟是個什麽情形?娘娘自己就有過人醫術,更不該諱疾忌醫呀!”

秦雲璋的臉色黑沈的可怕,他提步到殿前,守在殿前的宮人連忙推開殿門,讓到一旁。

屋子裏一股血腥之氣。

秦雲璋那一瞬間當真是慌了神,雖然知道孩子是假,但……會不會是她真出了什麽問題?這一股子血腥味兒,怎麽聞都叫人心慌。

他快步繞過屏風,步入內殿。

陸錦棠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長長的睫羽在她白皙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青灰的陰影,看起來孱弱又可憐。

秦雲璋這下是真慌了,他來到床邊,還險些被腳踏給絆倒了。

“錦棠!”

陸錦棠睜開眼睛,揮揮手,叫宮女們都退出去。

殿裏只剩下兩人,四目相對,呼吸都帶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我沒事……”陸錦棠緩緩說道。

秦雲璋松了口氣,面帶輕嘲的笑了一聲,“朕看出來了。”

“我聽說,你在承乾殿宴請沈世勳?”

“皇後的消息倒是靈通,是一直關註著朕呢?還是一直關註朕宴請那人?”

這話的口氣可是太不對了,混合著殿中的血腥味兒,叫人越發覺得不舒服。

陸錦棠不由皺起了眉頭,心裏也泛著別扭,“看著像一場鴻門宴似的,你為何容不下他?你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知你重情重義,那日/你也說了,大戰得勝,他功不可沒……難道就是因為,我和他走的近了?”

她這麽直白的說“走的近了”,讓秦雲璋的臉上微微一楞。

“皇後也知道,你和他走得近了?”秦雲璋深吸一口氣,“即便他是你沈家舅舅,他也是個男人,且是與你年紀相差不大的男人……所謂人言可畏,你就不怕受人議論嗎?”

陸錦棠笑了笑,緩緩搖頭,“我受人議論的還少麽?自從我大婚當日從岐王府離開……京都關於我的議論,何時停歇過?若人議論什麽我都要在意,大約我早已沒勇氣活到今日了。”

陸錦棠忽而發覺,他說這話不對。他又何曾不是京都人熱議的話題?關於他的話題,也從不曾停歇。他怎麽可能是在意非議之人?

陸錦棠瞇著眼睛看他,“這不是你容不下他的緣由!”

秦雲璋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

“因為……吃醋?”陸錦棠猜測道,“我對旁人沒有心思,秦雲璋,你當相信我,也當對你自己有信心呀?”

她這話跟半開玩笑似的,說話間嘴角還略帶笑意。

秦雲璋卻閉著眼睛,沈默了半晌,“你真的想知道,朕為何容不下他嗎?”

他的神情太嚴肅,陸錦棠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兒。

“朕容不得你的秘密握在旁人手裏,但凡知道的人……都必須死!”殿裏空曠安靜。

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凝重。

陸錦棠心裏咯噔一下,“什麽……秘密……”

他倏而睜眼,目光灼灼的看她,“你還要瞞著朕麽?”

陸錦棠的嘴唇動了動,心裏驚疑不定的閃過許多個念頭,有個聲音一遍一遍在耳畔響起,“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朕前些日子,已經找陸雁歸確認過了,也派人去陸家,探過了你身邊伺候過得人。”秦雲璋說的很慢,這些話說出口似乎讓他也十分掙紮,“你先前並不會醫術,陸家也從未給你請過教醫術的先生。你身邊那楚嬤嬤,莫說推拿點穴了,她連穴位都不清楚。”

陸錦棠的心底一片寒涼。

“而且,有個疑問一直在朕心底。”他看著她的眼睛,“當年你嫁於秦致遠的那一晚,朕剛被引到你的婚房時,你躺在床上,已經停止了呼吸——可突然,你的呼吸變得紊亂,你再睜眼時,眸中帶著堅定果斷,退婚的過程中,也沒有半分猶豫。”

陸錦棠抿了抿唇,對了……她想起來了,他曾去陸家試探過她。可後來他不再提及此事,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經瞞天過海……原來他從沒有放棄懷疑,不過是按捺不說。

陸錦棠仰面躺在枕囊上,呵呵笑了兩聲,“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你給朕講女鬼的故事,試探朕的時候,朕的態度就是告訴你。這個世道容不下你的秘密,不管你曾經做過多少利國利民的好事,一旦你的秘密暴露,就會被衛道夫的道義所不容。”秦雲璋看著她,“朕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沈世勳召集了道士,拿著你的生辰八字,一直研究測算,他知道了多少?又能守住多少秘密?朕不敢賭。”

陸錦棠閉了閉眼,原來是她害了沈世勳。

“稟奏聖上——齊太醫來了!”殿外突然傳來小太監的聲音。

“宣齊太醫進來!”秦雲璋揚聲說道。

陸錦棠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我還沒做好準備……”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秦雲璋已經從床邊起身,“沒關系,朕已經做好準備了。”

齊太醫背著個沈甸甸的藥箱,身後還跟了一個中年的仆婦,像是接生的穩婆。

齊太醫把藥箱放在床邊就退到了屏風外頭,那穩婆倒是留在內殿,跪在腳踏邊,兀自說道,“娘娘……用力!用力啊!”

陸錦棠驚訝的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這是演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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