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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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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常人眼中恐怖的惡靈在巨大的怪物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卑微。

賀慈看不見, 只能通過聽力來感知這個世界。

為了保護賀慈,他們成群結隊的沖上去騷擾著怪物。

剩下的蟲子們帶著賀慈逃跑。

賀慈耳邊的蟲鳴減少,她似乎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你們都給我回來!”賀慈叫著, 臉色變得煞白,“不許離開我!”

而小蟲子們難得不聽話了, 賀慈身邊的蟲鳴越來越少。

她急躁擔憂, 只覺得五內俱焚, 眼淚從眼角滑出來。

對怪物來說, 這些小蟲子根本不能構成實質性的傷害,作用僅僅是惡心人罷了。它隨便揮動手掌都能拍死一片。

而這樣太麻煩了。

怪物張開口,吐出黃色的濃煙。

在這一片白茫茫的濃霧中, 黃色漸漸蔓延開來。

抱著怪物鱗片撕扯的惡靈們手腳開始焚燒,從怪物身上跌落,在空中飄飄蕩蕩最後落到地上, 連灰都不剩。像極了秋日脆而幹的黃葉, 在入土之前已經被冷風摧殘。

賀慈的掌心有如針刺。

那是她養的蠱,鬼蠱死亡消散, 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賀慈張開嘴卻無法呼吸,淚濕了滿臉, 在迅疾的風中刺骨無比。

“不許走!我不許你們走……”賀慈手腳都在顫抖,心臟好似被人不斷撕扯,發出撕心裂肺的哀求。

小蟲子們都沒有說話。

面對同伴們的死亡消散,他們不是不害怕。

可是他們是賀慈的蠱。

每一只鬼蠱都記得自己是怎麽被賀慈撿回來、餵養長大擁有實體。如果不是賀慈, 他們這些靈魂早就消散了。賀慈成長的一點一滴都被他們記在心中。她從來不會指使他們去幹壞事, 也沒有教過他們怎麽害人。在賀慈身邊,他們做的事僅有生活。

賀慈是他們的主人。

更是他們的朋友、恩人、小女兒。

哪怕鬼蠱們再怕,也甘願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命去爭取一點賀慈生還的機會。

賀慈越哭, 眼睛越痛,灼燒的感覺越來越強。占據著賀慈心臟的那只母蠱有些不耐煩了,它上下躥跳,讓賀慈的心臟跳得極快,賀慈快承受不住,血管暴起,在雪白的皮膚上無比顯眼。

“放開我,你們走……”賀慈一邊痛得抽搐一邊對小蟲子們下命令,“不然我就殺了你們……”

小蟲子們仍舊前仆後繼,為賀慈擋住後面怪物伸來的手。

怪物不耐煩極了,伸出尾巴朝著賀慈的方向甩來。

賀慈只覺得自己被重擊,全身的都快成了爛泥。

被甩上天空又極速下落的失重感使她心悸。但她沒有叫出來,而是緊緊咬著嘴唇,握緊手掌。

手掌上的刺痛冷酷地向她傳達信息。

抱著她逃跑的那個鬼蠱也死了。

她也會摔死。

賀慈來不及多想,腰間忽然重現了一股力量,纏繞著她,把她拖起來。

紅線從小小一根迅速生長,它拖著賀慈的腰,小心翼翼地比過怪物的視線。

她喘著氣,四肢下垂,無神的眼睛對著白霧,宛如一具屍體。

林嘉年他們趕到,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們的心都碎了。

姜婆立刻將賀慈摟入懷中。

感受到熟悉的體溫,賀慈的腦袋動了動。

她的眼淚流得更多了,哽咽地不成樣,渾身都在抖。

姜婆緊緊的抱著:“沒事了,我們小崽沒事,阿婆和大家都來了,不怕……”

賀慈揪著姜婆的前襟:“小蟲子……死了……他們都死了……”

“是阿婆的錯,我們來得太遲了。”姜婆心痛無比。

可以親近信任的人一來,賀慈渾身脫了力。

林嘉年低頭,撫摸著賀慈的額頭。

“睡吧,慈寶,我們會去解決一切的。不要擔心。”林嘉年的手指點在賀慈的眉心。

賀慈的神志開始模糊。

她仍是不肯放手:“你們不要走……”

女孩的聲音是那樣的微弱不可聞。她根本不想睡,可是身體已經超過了負荷。在林嘉年的咒術下,她合上了沈重的雙眼。

宋佳凝強忍淚意。

她背著賀慈,躲到附近安全的建築物中。

剩下的玩家朝著怪物的方向走過去。

……

賀慈醒來的時候,是在病房中。

王朔坐在她的病床邊。

“小觀主,終於醒了。”他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賀慈的喉嚨沙啞,她看著王朔:“王叔叔,我的家人呢?”

王朔:“……你還病著呢,眼睛怎麽樣?和叔叔說一說。”

賀慈:“我家人呢?”

王朔不再笑了。他沈默著,不敢對孩子說出真相。

賀慈仿佛猜到了什麽,她的臉一下沒了血色。

王朔連忙握住賀慈的手:“以後王叔叔就是你的家人,好嗎?我會替你師父照顧你的,特殊行動部的人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賀慈的身體忽然註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她掀開被子,摔開王朔的手,跌跌撞撞,光著腳往病房外跑。

邊跑,她邊哭著喊叫。

“裴姐姐!”

“師父!”

“何老師!”

“阿婆!宋阿姨!小澤!”

“你們在哪裏!”

“你們不要慈寶了嗎!”

王朔苦澀地在後面追逐。賀慈那麽小,即使用盡全力奔跑也跑不過他。

被抓住的賀慈踢打著王朔:“你放開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何老師!我要裴姐姐!我要我的家人……”賀慈哭得無比慘烈,王朔的眼淚也出來了。

“好,好,王叔叔,帶你回家,”他死死按住賀慈,“別哭了,你的身體好沒好。等你養好傷,王叔叔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賀慈被王朔和他帶來的人帶回了病房。

知道掙紮無用的賀慈,最終沒有反抗。

她努力照著醫生的囑咐,想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她只想回家。

這些日子都是王朔在照顧賀慈。

他看著原本活潑的賀慈,她已經很多天沒有講話了。

賀慈總是怔怔地盯著窗外,好像在期盼有人來接她。

想到行蹤全無的林嘉年,王朔嘆了一口氣。

“我的家人是不是都被殺死了?”

賀慈轉過頭,忽然問。她的表情冰冷,可眼神卻透露著脆弱。這麽多天了,她一直不敢問。

她害怕。

可是害怕敵不過思念。賀慈太想見到家人們了。所以哪怕死了也好,讓她去墓前見他們吧。她可以重新找到他們的靈體,把他們變成自己的蠱,再一次相聚。

王朔想了想,開口:“沒有死。只是我們現在暫時沒有辦法找到他們。”

這比賀慈想得好。

“我想回家。”賀慈又說。

這一次,王朔終於同意帶她回去。

他們來到了天苑。

天苑大門緊鎖。

裴家痛失愛女,將這一座別墅視為禁地。

王朔打開鎖,帶著賀慈進去。地上落了一層灰,賀慈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家如此冰冷。

她每個房間都找了一遍,還是沒能找到家人的蹤影。

賀慈不相信家人會拋下她。

他們明明說好了,她在家裏等著,他們會盡快回來的。

怎麽可能不留只言片語就消失呢?

“大家都愛慈寶,”賀慈呆呆地站在一樓,“不會離開慈寶。”

王朔不忍心看,走到門外抽煙。

賀慈在每個人的房間裏翻找著,想要翻出能指引她找到家人的東西。

過了很久,她都沒有出來。

王朔見天色晚了,碾掉煙頭,進去找賀慈。

可他怎麽叫,都聽不到賀慈的回應。王朔慌張地找起來,結果發現賀慈在林嘉年的房間。

她看著抽屜的一堆銅錢,低著頭。

……

回到休息室。

各個玩家都很疲憊。沒有人立即離開,他們坐在沙發上,誰都沒有說話。

系統果然發出彈出玩家的警告。

而他們也沒有拖到最後一秒。

在宋佳凝把賀慈送到安全地帶之後,玩家們自主離開了。

只有他們離開了,這場恐怖的日食才會結束,要讓那樣恐怖害人性命的怪物離開,也只有這麽一個辦法。

何其仰倒在沙發上,目中空空,面無表情。

湯元踩著茶幾問系統有沒有煙。

系統彈出了禁煙提示。

湯元一下就把茶幾掀翻了。

“你們是不是人!設計出這樣的情節你們就開心了!自己做不好游戲就不要外發!”湯元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他們怎麽可以留賀慈一個人在世界中呢?

等她醒來,發現最愛他人都不見了,會有多絕望無助?!

湯元甚至不敢想,每當腦中出現賀慈的名字,湯元就會感受到心臟上密密麻麻的刺痛。

暴躁的湯元一邊流淚一邊痛罵系統,瘋了一樣在休息室摔摔打打。

系統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林嘉年雙手環臂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麽。

裴宜彬楞楞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找宋佳凝去問,旁邊的何其出聲,將事情覆述了一遍。

“不可能。”裴宜彬呆滯地叫著,“不可以!”

宋佳凝一把把裴宜彬摟進懷中,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別想了。”宋佳凝的聲音僵硬,可臉上已經濕潤,“別想這件事了。”

裴宜彬大叫著哭嚎,捶打宋佳凝:“賀慈!我的賀慈!”

宋佳凝難得沒有還手。

小小的宋澤仰頭看著眾人。他沒有哭,但是神情也不好。

“我先走了。”他不想再留在這裏。

他和賀慈相處的時間沒有別人多,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對賀慈的感情會少。賀慈對他和對別的玩家都不同。

賀慈知道別的玩家在養育她,而她認為自己是在養育宋澤。

宋澤以小孩的身份和賀慈一起成長,有收獲的不僅僅是賀慈。

還有宋澤。

很多時候宋澤都恍惚地覺得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好了。

可是他們還是回歸了現實。宋澤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頑劣,更多的感情他不會對外人吐露。

這些天的經歷,這些悲慘又可笑的故事,最好能消失。他寧願自己沒有經歷過。

宋澤退出了游戲。

休息室中少了一個人,剩下的玩家也陸陸續續離開。

只剩下了何其。

沒了其他人,何其才捂著自己的臉哭出來。

沒有了他們,商追也決定去死,那麽賀慈要由誰來照顧。

她自己一個人,那麽小。

她那麽害怕孤獨。

可是他們還是拋下了她。

他們進去到底改變了什麽呢?劇情還是和之前那一樣輪轉。賀慈的小蟲子死了,她還是孤身一個人。

何其的嘴角扯動,伸手抹掉眼淚。

他也該離開了。回到他本該在的世界。

……

男人張開了眼睛。

何其在游戲中待了太久,手腳有些酸軟。爬起來看了看墻上的屏幕,原來距離他剛剛開始接觸游戲,才過了四天。

他覺得自己已經過完了一輩子。

可自己的生活還是要繼續。

請的年假也快過了。

他洗了個澡,刮掉胡子,從衣櫃中拿出衣服。

“何老師為什麽老是穿格子。”

賀慈的聲音忽然在腦中響起。

何其楞了楞。

他關上了衣櫃,痛苦的閉上眼睛。

何其離開房間。在營養艙中躺了這麽久,雖然又營養液,可是腹中還是空的。他需要進食。

才拉開冰箱,何其看著裏面的切片面包,不禁又想起來賀慈喜歡吃帶提子幹的白面包片。每次都能吃個四五片,像個小倉鼠,把兩頰塞得鼓鼓囊囊。宋佳凝特意囑咐過不能給賀慈吃,不然她晚飯就吃不下了。

何其沒了胃口,關上冰箱。

坐在沙發上,想看點電視節目打發時間。

何其卻又想起引.誘賀慈看法制節目的事。

賀慈好像無處不在。

何其擡了擡手,用手臂遮住濕潤的眼眶,牙關緊咬。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若無其事像之前一樣生活。

那是他們的賀慈,是他的女兒。

他要想辦法再回去。

何其打電話給自己的教授,請教了一些事。

五天後,《鬼途》中玩家都收到了一封郵件。

發件人,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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