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 你現在才來跟我說有問題？”生意被打壓、背負這巨額抵押，積壓在秦向明身上的怒氣如火山爆發一般。

他臉色鐵青，一拳擊中了桌面, 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張師傅, 這塊香料可是你親自去看說了沒問題，我才會花費十五萬兩銀子買下。”

“因為這筆銀子, 秦家已經被逼到了絕境，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

“如今這塊香料都在秦家待了兩個月，調香都已經制成，現在你來跟我說有問題？”

那張師傅也是滿頭大汗, 臉色青黑：“少爺，這次確實是老夫看走眼了。”

“這香料並非龍鱗香，而是一種極為特殊的香料，它……”

秦向明卻立刻打斷他的話, 冷冷說道：“看走眼, 一句看走眼能值十五萬兩嗎？”

張師傅臉色一青，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這個世上已經無人見過龍鱗香, 你說它是，它就是！”秦向明的聲音無比誘惑。

“張師傅, 香料好與差都在人心，只要大家都說好，自然就是好的, 珍貴如龍涎香不也依舊有人不喜歡, 可絲毫不影響這香料的價格，你說是不是？”

張師傅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咬牙說道：“若只是如此的話，老夫怎麽會來掃少爺的興, 只是那香料怕是不大好。”

秦向明對外慣來脾氣溫和，尤其是對秦家手底下的調香師十分尊敬，這一刻卻顧不得了，怒氣沖天的喝道：“只要香料沒毒，是不是龍鱗香有什麽區別？”

張師傅臉色一苦：“少爺，那香料，只怕是真的有毒……”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中了秦向明！

秦向明臉色驟然一變：“張師傅，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張師傅當了一輩子的調香師，這會兒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少爺有所不知，那香料十分特殊，一開始老夫也並未發現異常。”

“老夫懷疑，這種香料長時間浸泡在海中，甚至可能被大魚吞噬過，所以改變了一些特性。”

“龍涎香不也如此，這不算什麽。”秦向明打斷他的話。

張師傅搖了搖頭：“少爺，你先聽我說，在調香過程中，屢屢有調香師癡迷這種香料，一日不聞便渾身上下都不舒坦。”

“老夫心底覺得不對，私底下多般摸索之後，才發現那香料容易使人上癮……”

秦向明心頭一跳，盯著他問：“除了上癮，可還有其他害處？”

張師傅搖了搖頭，卻又說道：“暫時還沒發現，不過但凡讓人成癮的東西，都絕不是好東西。”

秦向明的眼神卻暗了下來，低聲問道：“張師傅，此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

張師傅忙道：“老夫知道事關重大，傳出去對秦家不好，便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秦向明眼神一閃，嘆了口氣：“罷了，此事我會處理。”

不等張師傅說話，秦向明又說道：“張師傅您就先回去吧，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

張師傅見他臉色堅定，也沒有再勸。

這位一心一意為了秦家的老師傅卻不知道，自己前腳剛踏出秦家的大門，後腳便有人要殺滅口。

秦向明不由自主的在房間裏頭來回踱步，眼神變得越來越亮，最後化作一絲狠厲。

“上癮？上癮好啊，上癮，才能讓人真正的沈迷。”

香料說到底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可若能讓人上癮卻不同了，一旦上癮，那個人便成了秦家的傀儡。

只是這香料怎麽用還得計較計較，這件事決不能讓旁人知道，否則的話官府不會放任不管。

這般以來，香料就不能擺在店鋪裏頭零碎出售，得賣給出得起價格的少數幾個人才更好，神不知鬼不覺絕不會讓人發現！說不定還能成為秦家的殺手鐧。

秦向明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野望在心底攀升，讓他的雙眼變得通紅，當下讓人出去打聽消息。

秦家內宅，秦老爺卻不是那麽舒坦，前段時間他生了一場重病，將家裏頭的事情交給了親兒子打理，誰知道這才多久就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來。

知道來龍去脈之後，秦老爺連忙讓人將兒子叫道跟前來。

“爹，您有事找我？”秦向明急急忙忙的走進來。

秦老爺還未說話就咳嗽起來，瞧見兒子孝順的幫自己順背才好了一些：“向明，你跟我說實話，秦家是不是遇到大麻煩了？”

秦向明壓下心底的煩躁，笑著說道：“爹，您放心，龍鱗香已經制成，只等賣出去秦家現在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秦老爺皺了皺眉頭，問道：“已經制成了？那你讓人送一些過來，讓我品品。”

秦向明下意識的皺了眉頭。

秦老爺又說道：“怎麽了？”

秦向明笑著說道：“爹，您這不是還病著嗎，還是好好休息不要操心了。”

秦老爺卻搖頭說道：“我是病著，但總不至於連品香都不行了，你待會兒就派人送過來吧，若是那香好，秦家這一次便賭贏了。”

秦向明眼神閃爍不定。

秦老爺咳嗽一聲，又說道：“向明，即使這一次賭贏了，但你確實是太冒險了一些，徐家不肯松口，你大可以集合幾家一起買下，分攤風險。”

“再者，張家那邊多求求，多勸勸，先給一部分也不是不行，何必為了爭一口氣鬧成這般，後頭還做不做生意了？”

秦向明忍不住辯解道：“爹，不是我不願意求他們，而是張爺爺那邊……”

秦老爺不想聽解釋，繼續說道：“再者，你貿貿然跟錢莊借下這筆錢，實在是太過冒險，當時你就該來找我，說不定還能想出別的辦法。”

秦向明臉色一黑，心底顯然並不認可秦老爺的話，雖然都是親生兒子，秦老爺顯然不如廣家老爺那般早早放手。

秦向明硬生生壓下心底怒氣，不管他做了什麽，爹總能找到壞處。

從正院離開，秦向明的臉色更加難看。

榮親王的消息就是在這個時候送到了秦向明的面前。

稟告的小廝原以為能看到秦向明興高采烈的模樣，誰知道上報之後，秦向明臉色陰沈沈的，眼底醞釀著風雨。

秦向明眉頭緊鎖，心底天人交戰。

小廝戰戰兢兢的問道：“少爺，榮親王要來，這不是好事嗎？”

秦向明瞥了他一眼，忽然露出笑容來：“確實是好事，傳信下去，讓人好好收拾，準備迎接親王殿下。”

小廝這才松了口氣，轉身正要出去。

“等一下。”秦向明摸索著自己的扳指，擡頭說道，“父親想品一品龍鱗香，你讓調香房那邊送一份過去。”

“是，少爺。”

榮親王要來品香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雖說這一位親王殿下的名聲實在是不好，但到底是皇家，一時之間還在旁觀不肯出手的諸多調香師都來到了秦家，想要先睹為快。

秦向明卻把自己的姿態拉高了，對上門而來的人都是婉拒，即使對方出的價格一日日攀高他要咬死了不松口。

消息傳到廣家的時候，廣豐忍不住說了一句：“秦向明有賭性。”

若是他，在明知道香料有問題的情況下，趁機私底下處理了才是正事。

可是秦向明不但沒有處理，甚至還派人要把那位秦家做了許多年事情的調香師殺人滅口，可見此人的心狠手辣。

趙卿點了點頭，也說：“若是贏了，便能名滿天下，若是輸了，便是功敗垂成。”

廣豐看了她一眼：“一個月後，秦家為迎榮親王舉辦品香大會，到時候我會在會上指出香料有異。”

趙卿眉頭一皺，下意識問道：“榮親王為人不堪，會不會遷怒於你？”

廣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頭瞧著她。

趙卿咳嗽一聲，又說道：“我的意思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比起讓你以身犯下險，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廣豐看向趙卿，眼神微閃，卻是讀懂了她眼底的意思。

隨著品相大會越來越近，秦向明心底的焦躁不安也愈發明顯，以至於脾氣暴躁，甚至幾次當著外人的面下了徐慧娘的面子。

即使已經把張師傅處理掉，秦向明自己也明白這是在走鋼索。

他一次次的檢查那香料，確定除了張師傅之外無人發現異常，但品相大會上調香師眾多，尤其是廣豐號稱狗鼻子，聞香的本事一流，想到這裏秦向明心底也忍不住焦躁起來。

不行，其他人可以參加，但廣豐絕對不能來參加品香大會。

驀然，他眼神冷厲，嘴角勾起一道冷笑。

“來人，將這個盒子送到廣家，親手交給表妹。”秦向明說道。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食盒，裏頭卻放著他的制勝法寶。

趙卿擡手打開盒子，果然在食盒的夾層之中看到了熟悉的小瓷瓶，比起上一次，這一次的瓷瓶足足有三大瓶，足夠送廣豐一命歸西。

她嗤笑一聲，將瓶子一個個擺在桌上，看向坐在對面的人：“看，他先把借口送來了。”

廣豐眼神冰冷：“邪門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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