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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遠水與近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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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回到酒店,巴雲野迫不及待把今晚的“戰果”給他,“這兩人……認不認識?是誰家的親戚?”

刁琢接過手機,擡眼深深看著她。在街頭剛找到她時,她背影蕭瑟,就像易水邊的荊軻,一身孤膽與孤勇。抱緊她時,她渾身緊繃,雙手和雙唇都是冰涼。她從不叫苦叫累,甚至不常撒嬌,純爺們的性格,什麽事都獨自承擔,好像從來沒有過後路和依仗。

“別看我,看手機!”她急了。

“某豪彰……”刁琢重覆一遍,“某凡是不是……宋凡?”

“我的第一反應也是他。”

刁琢思忖幾秒,瞄了眼掛鐘,給阿拉善公安局一個給他和老王做過筆錄的警察發去信息,詢問宋凡的手機號。這一大早,想必人家還沒起床。

昏昏欲睡的巴雲野泡了兩盒方便面,等待的過程中差點睡著,刁琢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手在她肩頭拍了兩下,她揉揉眼睛,下意識筷子夾起面條在湯裏攪動兩下,吸溜一口,好燙!

“你也搞忽然襲擊……”她長長舒一口氣,嗔怪地瞥一眼刁琢,他一言不發撕開兩個創可貼,貼在她輕微磨破皮的手背。

逼供這樣的力氣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相比於松懈後波濤洶湧的困意,手背的小疼痛根本不算什麽,她忍不住打個大大的哈欠。刁琢看到,她的眼底赤紅,眼白還有明顯的紅血絲。

他嘆口氣,心尖處幾分柔軟,“胡鬧,以後不能這麽亂來。”

“我怎麽就亂來了?”

“他們中只要有一個報警,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群混混,還報警?”她不屑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本想到麗江給你個驚喜,你卻給我個驚嚇。”刁琢前幾天騙她自己沒有假期,訂了到麗江的機票,休工的日子恰好是她跑車生意的淡季,兩人不必再隔空聊騷。誰知道一到麗江,得知她回了普洱,而且“回勢洶洶”。他馬不停蹄又趕到普洱,她一夜未歸。

“我才是被你驚嚇到的人。”巴雲野白他一眼,“也不知會一聲就從後面沖過來,我還以為那些混混找了打手來報覆,乍一看你那體格,我以為是一場硬仗……還好是你。”

“你終於承認跟我對打沒有勝算?”他似笑非笑。

“前提是你舍得動手。”她也不懼,反將一軍,說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叫囂要跟他打一架,心裏多半吃準他不會真動手。

“其實我倆之間分出勝負,不需要對打。”

“不對打怎麽分出勝負?”直來直去的巴爺拳頭一握,依舊嘴硬得很,“別以為我真怕你。”

“把那群騷擾你們院的混混聚集起來,分成兩夥,我們一人對一夥,誰先把他們全打趴下,誰贏。”他看著她,話中有深意。

她卻沒馬上聽懂,眼睛一亮,“好主意!”

刁琢無奈,他的意思分明是——以後有什麽事別一個人出頭,至少知會他一聲。

又聊了一會兒,刁琢去洗澡。巴雲野再次拿起叉子想吃泡面,發現早已涼透。她也不講究,再燒一壺開水,加進去拌兩下,味道變得很淡不說,面也糊得毫無口感可言。她嫌棄地扔到一邊,心裏頭還糾結“*凡”的事,無奈阿拉善那邊還沒回覆。

刁琢從浴室走出,上身發達的肌肉使白色T恤緊緊繃著,沒有花紋、沒有特殊設計的普通T恤硬生生被穿出大牌模特的感覺。他坐在巴雲野身邊,見她難得心事重重的樣子,就輕輕搭著她的肩膀。

“睡一會兒?”他低聲問。

“千裏迢迢來找我,就是為了睡一覺?你怎麽跟孟小愛似的!”她原形畢露,又開始變得油嘴滑舌。

刁琢扶額,無言以對,她大笑,“我倒希望孟小愛多去找你幾次。”

他眉一皺,“還嫌我不夠忙?”

“她去一次你就覺得虧欠我、主動來找我一次,多去幾次,你也多來找我幾次……”巴雲野話音剛落,自己又覺得不妥,摸著下巴道,“不行,她多去幾次,你沒準就被人家堅定不移的毅力感動,到時候不是你找我,是你倆一拍即合了。”

哪來的一拍即合?刁琢輕輕捏住她耳垂揉兩下,“到底誰欠誰?”

“你欠我。”奸商模樣。

行,巴爺說什麽都對。

他一巴掌拍在巴雲野屁股上,“既然不打算再睡,帶我去看看舊址。”

“走著。”巴雲野起身。

等公車的時候,阿拉善的警察給刁琢回電,並把他們掌握到宋凡的兩個號碼發了過來,跟巴雲野拿到的號碼比對。

“是宋凡。”刁琢告訴警察,警察們說會將這個線索上報,看看能不能挖出其他的東西。

又聊了一會兒,刁琢掛掉電話,“宋凡之死,那邊成立了專案組,看來這個人果然不簡單。不過,具體消息警方還不能透露。”

“瘋了吧他!真是該死!”巴雲野如同個炮仗一下子被點燃,當下跳起來大罵,“當初說我姐當小三的就是他!派人去我們院裏鬧的居然也是他!我猜他就不是個半路上車的游客!整這麽多事到底想幹嘛!我操!”

“冷靜。”刁琢摸摸她的發頂,就像安撫一只炸毛的公雞。

舊址在市郊,轉公車還有好一段距離,兩人坐在車上隨著車身的晃動而輕輕晃動,窗外,層層梯田上的茶樹一片新綠。巴雲野跟刁琢十指交握著,她低聲說:“要是巴奶奶還在就好了,跟我不同,她是個很有文化的老太太,年輕的時候還出國留學過,會說英語。跟你沒準還能聊上幾句。”

“她享年……”

“82。”巴雲野說,“睡夢中走的,很平靜。”

刁琢輕輕點了點頭,她性格中的獨立、剛強和開朗,可能一半源自這位令人尊敬的老太太。

越到郊區,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最後一站路時,除了司機外,只剩下他二人。

“以前我一邊跑車一邊暗暗找照片中的景物,覺得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沒想到自己現在離真相越來越近,我預感裏頭有大事,但不知從何下手。”巴雲野沮喪地說,“如果我是警察就好了。”

刁琢篤定地說,“河馬、張晨光、宋凡還有這個厲豪彰,平時看上去毫無聯系,但用三張照片就能將他們全部串聯在一起。車禍過去那麽多年,他們還沒有罷休,恰證明有些東西他們還沒掩蓋住,或者還沒得到。如果是掩蓋,車禍是一場意外,這麽多年從未翻案重新調查,即便我們手裏有遺言遺物,都不能算鐵證。”

一提起河馬,她咬著後槽牙,“別讓我逮著河馬,不然打死他!如果是想得到什麽東西……含鈹礦物帶的資料?咱們老百姓就算拿到了,難不成還能扛著鋤頭去挖?據我所知就算你房子底下埋著金礦,亂挖出來賣都是犯法。”

他挑眉揶揄:“你還懂法?”

“我一直是守法好公民!”

終點站到了,巴雲野下車,帶著刁琢繼續往前走。兩側是漫山的梯田茶園,白雲浮在綠色的群上之上,一陣風吹來,都仿佛夾帶絲絲茶香。

周圍的景物對巴雲野來說十分熟悉,“搬遷後,這兒就沒什麽人來了,清靜。我以前還想著多賺點錢,把這片都買下來,蓋個別墅。哈哈,現在覺得自己真幼稚。”

腳下的路確實不太好走,刁琢跟著走了一會兒,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鬧事的明知巴老師跟我父親沒有婚外關系,為什麽至今盯著孤兒院舊址不放?”

“吃飽了撐的。”

刁琢看住她,一陣見血,“跟張晨光的保溫壺同一個道理——鬧一次給五千,這麽多年也花費好幾萬,舊址裏有什麽價值超過萬的東西吸引著這群人?”

明明不冷,巴雲野的背後卻感覺一陣涼意,“一開始,孤兒院不是個公益機構,是巴奶奶拿自己的錢出來辦的。她自己不能生育,一輩子都沒有結婚,但是很喜歡小孩。收養的小孩子一多,經費就緊張,巴奶奶為了撫養我們,幾乎把所有有價值的家當都賣掉,我從沒見院裏頭有什麽特別名貴的東西,連彩電和大冰箱都是我幼兒園大班的時候才買的。後來,收歸管理之後,舊址那片地說是要征用,但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沒有動工,就荒廢著,要說裏頭有什麽能賣錢的東西,估計就是一些破舊的桌椅床架,當柴火賣大概有……一兩百塊?”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憋不住笑出聲來。

“不是這個。”刁琢很快否定,“也許跟巴老師有關?”

“她去上大學後,個人物品留在我們那兒的很少……”巴雲野想了想,“書被巴奶奶捐到圖書館,電腦……”

刁琢一怔,“電腦?”

“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院裏頭唯一一臺,我們當時多想玩,巴奶奶不讓。”

“在哪裏?”

“這……我還真不知道,外頭有網吧,沒人稀罕院裏那臺不能上網的舊機子。後來也許被巴奶奶捐了,或者賣了……”巴雲野聳聳肩,“我不記得了。”

刁琢說,“如果當年考察隊發現含鈹礦物帶,一定有大量的解譯圖、實測剖面資料和樣本照片,資料數量龐大,比起成箱成箱搬運,最便捷、安全的方法是掃描儲存。也許,巴老師的電腦中也有備份?”

“所以他們幾次三番騷擾,是為了我大姐的電腦?”巴雲野詫異道,“可孤兒院早幾年就荒廢了,有點腦子的都應該知道即便有電腦這種東西也不可能存放在裏頭。”

“你回憶一下孤兒院搬遷前後,來騷擾之人的態度和做法有什麽變化?”

“鬧的最兇的時候就是要放火燒房子,被你這麽一提醒,我覺得他們更想做的是沖進每個人的房間翻找東西。他們很怕警察,巴奶奶一說要報警,他們跑得比猴子還快。”巴雲野信步走著,職業病使得她看到漂亮的景色就忍不住指給刁琢看,“荒廢後他們確實消停點,就是在門口噴幾個字,我每年回來這裏的最大原因就是買漆重新粉刷門和墻,有時能撞見他們,警告他們幾句,可能因為我對他們太客氣,才有恃無恐。現在我決定了,誰再敢來,逮誰揍誰。”

幾次前往玉珠峰卻不登頂的張晨光、死在巴丹吉林裏的宋凡、玉珠峰上無人認領的外國人屍體、古怪的保溫壺尋物啟事、盜走保溫壺失蹤的河馬、接替宋凡派人大鬧孤兒院的厲豪彰……如巴雲野所說,拿到含鈹礦物帶資料對於非專業人士而言沒有價值,為什麽他們如此前仆後繼?驅動必然是——錢。這時,刁琢心裏隱隱有個猜想,他們瘋狂找鈹礦資料不是為了開采,而是為了轉賣?

為軍事目的服務的水文、地質資料屬於國家秘密,尤其資源戰略分析資料更是機密,是絕對不能買賣的,對這種國家秘密感興趣並前赴後繼的只有一種人——

刁琢剛參加工作時,聽說某項目組一個負責人忽然失蹤,更高層的領導對此事閉口不談,也沒有報警。後來同事傳言他不是失蹤,而是被國安部門抓獲,因從事“鉤子”勾當。“鉤子”區別於間諜,是各國倒賣消息牟取私利之人的統稱。刁琢想,那些人是“鉤子”嗎?進而他又想,同是事故的幸存者之一,何政韌到底扮演什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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