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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俱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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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四面八方毫無規律地刮來,腳下一個沒踩穩,就容易被吹得東倒西歪、失去平衡。好在之前經過多次拉練,大家手裏緊緊握著登山杖,根據風向偏移身體的重心,勻速行走著。

刁琢一邊走,一邊繼續往後看,巴雲野以為他在看自己,可留意一下他目光的方向,似乎是山下。“嘿,你看什麽呢?難道我後頭跟著個沒穿衣服的美女?”

他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好像有所發現,又走了一陣,他忽然停下來,看看身後,走幾步,轉身一看,幾秒後,對巴雲野說:“是這裏。”

巴雲野本一心在想付迎濤的事,猛然一聽,不明所以。

“照片拍攝地,在這裏。”他又說。

“什麽?!竟然是在大本營去C1的路上??”巴雲野趕緊掏出手機,指著屏幕說,“你確定?”

“看背景。”他指著山下廣袤開闊的荒原,“……從我這個位置往下拍。”

照片拍攝角度是從上往下,背景大多是人身後的亂石,只有約莫五分之一是更遠處的荒原,何況又是黑白照,清晰度實在有限,在普通人看來根本難以分辨具體位置。

聽他這麽篤定,巴雲野幾步跑過去,跟他一起往下看。褐色荒原盡頭是連綿的群山,一寬一窄兩條河在荒原之上蜿蜒,荒原並不平坦,在陽光的照射下,起伏處有陰有明。巴雲野認真看一看照片,人站立的位置不同,俯瞰荒原的角度也不同,恐怕只有刁琢才能精準地判斷出方位。

“真……真是這裏?!”她驚訝道。

河馬站的位置比他倆高,一眼就看到他們的動作,急忙下撤幾步,恰好看見刁琢正在定位這裏的經緯度。他眼疾手快,馬上掏出手機查看一眼現在的坐標,截圖一張,心裏長長地舒一口氣,擡頭就見巴雲野直直盯著自己。

他喜道:“你們找到那張照片的拍攝地了?”

“找到了。”巴雲野擡腳跺一跺,說,“就在我們站的這裏,你下來看一看?”

“確定了就好,我下去幹嘛?”河馬開啟拍照功能,“這麽有紀念意義的地方,我幫你們拍個照吧。”

“也好。”巴雲野說,從包裏掏出一臺微單,對河馬說:“多拍幾張。”

河馬樂呵呵的接過,“你這次應該帶一套婚紗來!”

“穿那玩意我遲早被吹到山下去……”很少拍照的巴雲野大大咧咧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見刁琢一動不動,就用手肘頂他一下,“要跟我合照就認真點,至少比個‘耶’。”

刁琢忽然彎腰橫抱起她,“你看這樣好不好?”

巴雲野手不知道往那兒擱,只能圈住他的脖子,“不好,我要騎你身上拍。”

“來。”他放她下地,她腿一擡,跨上他肩膀,他一手一邊扶著她小腿,長舒一口氣,一用力,猛地站起來。“哇哦~”視野一下子變高,她歡快地尖叫一聲,高舉雙手,“我!最!高!”

河馬趕緊抓拍下來,對刁琢豎起大拇指,說:“唉!就你願意陪她胡鬧!縱著她,以後她上房揭瓦!”

幾個人聲音太大,付星月跟蔣奧航都轉身看著他們,對視一眼,只聽付星月輕笑一聲,好像在自言自語:“呵呵,刁琢看著挺穩重,也願意陪巴爺這麽瘋狂一把。我還真羨慕她。”

蔣奧航微微一怔,“星月,你為什麽忽然這麽感慨?他們感情再好,畢竟還沒結婚,未來如何誰都不知道。我聽河馬說,巴爺雲南、四川、西藏到處跑,而那個刁琢在喀什那邊一個什麽地方做項目,十萬八千裏的異地戀啊!在我的印象中,異地的都沒有好結果。我們……我們倆不比他們好?”

異地的都沒有好結果。

這句話好像錐子紮進付星月心裏。聽說蔣奧航談過兩個女朋友,前任毛睿睿大學畢業後因為異地最後與他離心,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毛睿睿走出象牙塔後意識到房子和車子比山盟海誓重要。

蔣奧航不是個買得起車和房子的男人,而且他一直自認為有一套得到車子和房子的便捷通道,那就是到城市裏找一個家庭條件不錯的獨生女。

他的想法,付星月早在他追自己之前就註意到了。公司高管的獨生女不止她一個,但她是最好攻陷的,即便只是“看上去”而已。

蔣奧航是個莫名自信且很容易受人鼓動的男人,他相信自己的一切判斷,並且認為自己的聰明可以替自己達到目標。他就像只眼裏只有蟬的公螳螂,揮舞兩只大刀,躲在樹葉後面,以為誰都看不見他。

但他似乎忘了,公螳螂遇到母螳螂也好,黃雀也好,都是食物。

“……我們當然比他倆好。”付星月笑。

“快走吧,他們體力好,一會兒會趕上咱們的。”蔣奧航揉揉肩膀,招呼著。

付星月望著他的背影,目光漸冷,直至毫無溫度。

巴雲野鬧夠了,大笑著從刁琢身上翻下來,喘得厲害,一個勁兒擺手,“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我還總是叫人家不要亂跑亂跳,輪到我自己完全忍不住……一會兒肯定高反!”

刁琢拿著相機四處拍照,好像要把這裏所有的景物都裝進去似的,河馬不再當他倆的電燈泡,快走幾步趕上隊伍。

巴雲野原地站了一會兒,喘勻之後說:“就算我們知道這裏是拍攝地,可是具體哪一年拍的,這兒也沒寫。照片中除了你能認出的饒教授之外,其他幾個人看不清楚臉,根本不知道是誰。饒教授的日記中有沒有寫過?”

“青海他來過5次。90年代來過的那次可以排除,彩色照片那時已經普及。其他4次他記錄得不是很清楚,沒寫具體年月,只知道是在7、80年代,他的工作重心顯然不在青海。”刁琢心中似有什麽打算,“照片中的河道跟現在有些不同,而且,少了些什麽,似乎是湖……”

“嘿!你倆跟上!!”陸建毅在高處喊。

刁琢擡手示意自己馬上來,偏頭看著巴雲野,“我們回去再說。”

她緊張地追問,“有把握?”

他沈默幾秒,“有。”

一行人徒步約3個小時,傍晚前到達C1營地。C1位於玉珠峰西南山脊與南坡相接的鞍處,是一塊開闊的空地。站在C1營地往下望,是神秘又迷人的可可西裏大荒原,不遠處,玉珠峰頂端線路清晰可見,看著甚至僅有幾步之遙,純白的冰雪將C1以上的斜坡完全覆蓋,冰坡與平地的夾角約莫30來度,果真十分平緩,就像個毫無難度的小丘陵。

沒有山和巨石的遮擋,勁風肆虐,雲從營地飄過。海拔近5600米,比大本營寒冷許多,只要靜止不動,就能感覺徹骨的寒意從外往內鉆進身體,即便戴著厚厚的手套,手指一會兒就被凍僵。

寒冷外加高反,大家幾乎是一到達C1就鉆進帳篷不願出來,標示著-20°的睡袋都難以讓他們的身子感覺溫暖,高海拔那硬邦邦的寒冷,只有你親自來了才能感受。風並沒有因此放松對外來客的捉弄,它們劇烈拍打在帳篷上發出巨大的“劈啪”聲,像什麽東西飛快跑來又不斷撞擊,隨時會把帳篷整個掀翻。

隨著海拔上升而出現的頭疼和反胃幾乎折磨著每一個第一次來玉珠峰的登山者,即便常年奔走於各種進藏線路的巴雲野,也難免感覺胃部總頂著東西,頭也隱隱作痛。之前陸建毅賣關子的事,大家現在都一一了然——之前的登山客確實留下不少食物,什麽桶裝泡面、面包、壓縮餅幹,甚至還有自熱小火鍋,前提是你得吃得下去。大家的胃在如此高的海拔之上都停止工作,似乎進入休眠狀態,強壯如刁琢,也僅能勉強喝完一盒熱牛奶。

C1沒有自來水,水源全依靠那些附近取之不竭的積雪。普蘭取來幾桶雪,用自帶的便攜煤氣竈幫大家加熱。

保溫壺被統一收走時,付星月有一瞬間的失神。陸建毅則按照巴雲野的吩咐,將每個人的保溫壺內部細細用水沖過,灌進新燒開的水,付迎濤等三人的保溫壺,他更是裏外沖洗三遍才倒進開水。

普蘭把熱葡萄糖水分給大家,順便鼓勁,說如果能睡著就盡量睡一下,淩晨三點開始沖頂。

付迎濤依舊挑剔,“雪水到底能不能喝?萬一被人踩過幾腳,你們還拿來煮開水?”

普蘭解釋道,“我們知道哪裏的雪比較幹凈。”

“你們難道沒帶幾瓶礦泉水?”

“水太重,而且上來之後凍成冰塊,既不能喝又不好加熱。”普蘭說。

“爸,將就將就。”蔣奧航勸道,他總算作罷。

付星月也被高反折磨著,喉嚨裏好像堵著東西,咳不出來、咽不下去,就算時不時深呼吸幾下,也總感覺氣短。跟她相比,蔣奧航好上許多,幫他倆去取更多的開水進來。

“明天天氣怎麽樣?”他站在帳篷外大聲問陸建毅,聲音被呼嘯的大風蓋過。

“好天氣!”裏頭的人說,“適合登頂,你們放心!”

“汪汪!”虎子附和主人,它依舊神采奕奕。

蔣奧航若有所思,然後笑了笑,風將他的表情吹得有些扭曲,笑容些許詭異。他道聲謝,回到帳篷內繼續殷勤照顧著岳父和妻子。

營地提供的是單人帳篷,河馬出來撒尿,回頭發現他們三個人擠在一個帳篷裏,有點擔心,悄悄跟陸建毅說了聲,陸建毅馬上提醒夫妻倆到別的帳篷去,讓付迎濤一個人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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