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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螳螂與黃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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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南坡大本營又渡過一個平靜的夜晚,第二天清晨,天上的雲層稀薄許多,還有放晴的傾向,至少不會再下雪。經過一夜的再適應,大家的肌體更加習慣高海拔和含氧量,留下來的人不僅沒有再出現高反癥狀,連早飯都吃得更多——吃得下飯其實一直是登山教練們口中是否適應海拔的重要標志。

登山教練規劃在傍晚到C1營地,可巴雲野並非要沖頂的登山客,行動自由得多,早飯後就帶著虎子四處活動,培養感情和默契。

這時,付星月與付迎濤一起走過來,問巴雲野對這裏的路熟不熟,能不能帶他們提前幾小時上去C1適應一下。換作前兩天,能隔開付迎濤和蔣奧航,巴雲野求之不得,但現在看到他倆避開蔣奧航要先上C1,心裏發怵。

她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建議你們這樣沒有豐富登山經驗的人提前去到海拔5600米的地方適應環境,幾乎沒有人會在那樣的海拔呆上大半天。況且,你們的行動最好跟幾個登山教練保持一致,不要私下決定行程。”

面對這種直白的拒絕,付迎濤顯得非常不高興,估摸著他在公司裏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上下打量她幾遍,“我聽說其他地方來的幾個男的,昨天雇傭大本營這邊的當地人,去了一趟C1先適應一陣,昨晚回大本營睡覺……”

“每批登山客的情況不同,登山向導和教練都有自己的一套帶隊習慣。”

“今天這一天就這麽浪費了?”付迎濤還是不太情願,“聽說C1風景不錯,能俯瞰可可西裏荒原。我們去的時候都天黑了。”

巴雲野蹲在地上摟著虎子,再次拒絕道:“大本營離C1很近,大家結隊慢慢走,半天就能到,何必提前折騰?那種海拔談不上適應不適應,就算是我,也不願意早幾個小時上去自虐。”

付迎濤似從她的話中聽出別的意思,“不然你說說看,帶隊一趟多少錢?”

又提錢?

“兩千。”她沒好氣地說。

從大本營就開始徒步C1,但是中間要過河,繞道而走就得爬冰川,不僅消耗體力,還存在一定滑墜的危險。現在許多人選擇在格爾木就找好商業登山隊或者在大本營雇傭向導一路護送,後者大約2000塊。巴雲野僅帶路去C1就故意開價兩千,之前打聽過行情的付迎濤勃然大怒,“嘖”了一聲,“你這是坐地起價啊!”

付星月及時制止她爸即將出口的其他話,聲音依舊輕柔謙順,好像在虛心求教:“正因為我們沒有經驗,提前適應一下不是更好嗎?”

說起這個,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帶著客人往西藏跑的巴雲野最是擅長,“人從低海拔地區去往高海拔地區,如果不是作死地又跑又跳,好好走路的話,有的人至少7小時之後才會因為體內的氧氣消耗完,又供應不足、缺氧而出現高反,當然,也有人在這幾個小時內已經適應氧含量的變化,任何不舒服都沒有。你們太早去到含氧量更低的C1,只會把供氧平衡打破,登頂時會更難受。”

“為什麽別人就能去C1適應?”付迎濤還抓著這一點不放。

“別人是別人,都是一幫二三十歲的大小夥子。”巴雲野伸手指著天,“想順利登頂就聽登山教練安排,如果只是想從高處看看可可西裏,C1我可以帶你去,兩千不還價。”

付星月不再堅持,和順地對付迎濤說,“爸,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跟大部隊一起去C1好了。”

“女人就是心眼小……”付迎濤依舊固執己見,扔掉手中燃盡的煙屁股,很憤懣地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這種沒個正經工作的人就是斤斤計較,一毛錢都摳得那麽緊。星月,你看見了?我當初叫你好好讀書、好好考大學,找個穩定的工作,為的就是不要變成這種人,在社會上還真是讓人看不起……”下一秒,他的肩頭被人重重一拍,身子一歪差點沒坐倒,他受到驚嚇,猛地轉頭,只見巴雲野目有厲色,直直瞪著他。

說真的,之前還沒人敢對巴爺說這種話。

“付迎濤!老子警告你——”巴雲野的匪勁上來,老一套的不管你是皇帝老子還是地痞流氓,現在就亮亮堂堂撕個逼,“不要以為你當個破經理就能在任何人面前耀武揚威,張嘴閉嘴錢錢錢,老子又不是乞丐稀罕你幾個臭錢?狗咬呂洞賓,給自己積點德吧!別閑著蛋疼動不動作死,一把年紀不好好在家呆著來爬什麽玉珠峰?你這麽有錢怎麽不直接登珠峰呢?死得比這次更快!”

付迎濤估計也沒被人這麽斥罵過,氣得眉毛都倒豎起來,揚起手就要扇巴雲野一巴掌。

巴爺要是那麽容易被人碰到,幾年都白混了。她手輕輕一擡,不僅擋住他的手,還順勢牢牢扣住他的手臂,身子一低,身形快得誰都沒反應過來,付迎濤就被她一個過肩摔,摁在地上。

她很快卸力,退開一步問:“還來不來?”

“你……”付星月大驚,急了,“你怎麽能對我爸動手呢!也……也太沒……”

攤在地上的付迎濤好像昏死過去一樣,臉色發紫。高海拔地區打架,輸家都這德行,巴雲野跑車幾年見得多了,輕描淡寫一句:“吸點氧就好,再不行今晚別上C1,放棄登頂,省得麻煩。”

“爸爸!!”付星月急哭起來,她的聲音終於引來其他人。

大家紛紛從登山大帳裏湧出來,經驗豐富的陸建毅給普蘭使個眼色,後者馬上拿來一瓶便攜氧氣給付迎濤罩上。相處幾天,他們都知道付迎濤是什麽性格,只是沒想到他會跟巴雲野起沖突,後者來的時候就說過,此行不是為了登頂。

“巴爺,怎麽了?”河馬第一個跑到巴雲野身邊。

“話說得難聽就摔得難看。”她難得言簡意賅。

刁琢看一眼倒地的付迎濤,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巴雲野,好像在問“這是你阻止他登頂的方法嗎”。她還沒作出回應,蔣奧航忽然像瘋狗一樣從人群中擠出來,不知是不是為了表忠心,不由分說指著她大罵:“潑婦!你怎麽可以這麽對待一個長輩?!有沒有家教?!”

話未說完,他只覺得身子一輕,眼前的景物一晃,好像被人一下子從一邊拎到另一邊,回神後眼前站著刁琢。他深吸一口氣,占了理似的,“你也不……”

“我什麽?”刁琢眉一皺,悍然。

刁琢這種結實強壯的男人不兇則已,兇起來也是怕人,尤其平時就不怎麽笑的嚴肅臉一放,冷峻盯著你的時候,好像多廢話一句就會挨揍,除了時不時鬧著要跟他幹一架的巴雲野外,似乎沒有其他人會覺得自己在幹架方面能贏過這樣一個壯漢。

好漢不吃眼前虧。蔣奧航抿唇認栽,只能幫著去扶老岳父。

吸了幾口氧氣,付迎濤醒過來,看著頭頂烏泱泱的人頭還有些懵,半天才回想起剛才發生什麽事,掙紮著坐起來,口鼻處罩著氧氣,說不了話,看得出來咽不下這口氣。

巴雲野摔他的時候還是保留了一番實力,並沒有下狠手,只求放倒,不求傷害,所以他除了過於激動腦缺氧暈了一會兒外,身上既沒有擦傷更沒有扭傷。可他覺得自己遭受奇恥大辱,恨不得沖上去再戰,無奈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他也不是強龍。

夫妻倆扶著他回到帳篷裏,巴雲野把剛才二人的口角經過簡略一說,跟她一樣跑車的河馬義憤填膺,“我們怎麽就沒正經工作?!他媽的!老子再去揍他一拳!”

“本想溜溜狗的,現在罷了。”巴雲野撫摸著虎子的腦袋,遺憾地說。

刁琢心裏有一番別的打算,因口袋裏沒帶煙,問大強他們要了一包,也走回帳篷。巴雲野在外頭拿小餅幹餵鼠兔玩,不知過了多久,大帳裏叫吃午飯,刁琢叼著煙走出來,帶她找個避風的地方,“我分別向老付和蔣奧航陪個不是,幾根煙套出他倆不少話。”

“你就是想抽煙。”巴雲野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刁琢摁滅煙頭,舉手投降,錚錚硬漢在心愛的女人面前乖得跟兔子一樣。

她噗嗤一笑,“說吧。”

“老付他老婆很多年前就被確診肝癌,手術後病情控制下來,那時小付還在上大學。小付跟蔣結婚後不久,他老婆就有覆發的跡象,醫生明言堅持不了多久。但蔣卻不知道岳母那次生病是肝癌覆發,以為發現時就是晚期,所以很快去世。”

巴雲野詫異地問:“這麽說,他岳母的癌癥其實跟他沒半點關系,只是病情控制失敗?”

“老付說,幾年前發現癌癥的時候醫生就不排除再次覆發的可能,只是時間早晚。小付婚前跟他說,怕丈夫覺得養母生病是個負擔,要求老付隱瞞病情。”

巴雲野冷哼,“怎麽還有人把這樣的屎盆子往自己腦袋上扣,以為是自己手持死亡筆記,讓誰得癌癥就得癌癥?”

“心理戰……”刁琢無奈地搖搖頭,遠眺玉珠群山,“記得他們一起吃的維生素E嗎?我猜,小付的同夥是個有醫學或者藥學背景的人,才能忽悠得蔣以為用下藥或者騙著吃藥的方法能將岳父母陸續害死還不被人發現。養母因病去世是必然,把這件事做得像人為,讓他有一次自以為成功的經驗,才會放心大膽做第二次,同時,使另外那個同夥更能夠得到他的信任。”

“處心積慮啊!”

“你終於用對一個成語。”

巴雲野覺得很困惑,“也不知老付做了什麽讓她厭惡的事,還有,她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刁琢想了想,“應該就在這次登山途中,尤其是出發沖頂到登頂前、太陽還沒升起的黑暗幾小時,她有把握‘一擊必中’,而且說不定還會借蔣奧航的手,至於他知不知情,我們不得而知。否則,前幾天鋪墊那麽多次等於白費功夫,老付一出事,她覺得我們都是可以證明是蔣心懷不軌的人。”

“只能說,她選錯了人。”巴雲野雙拳微微一握,“我們登頂時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時時留意她的小動作。我看,接下來再找機會跟老付幹架,最好把他留在大本營,不要登頂。”

“念頭不死,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難保以後不出事。”刁琢不太同意這種治標不治本的粗點子,“一定要想辦法讓付星月懸崖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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