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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尋物啟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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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琢隨口應一聲,註意力全在傳單上。他這次來,特地找出上次搜救行動時警方提供給救援隊的幾張照片,那是張晨光失蹤前跟同行游客一起拍的,其中一張的背景裏,張晨光手裏一個白色的保溫水壺,從花紋上看,像極了尋物啟事中這個。

照片不太清晰,辨認兩者是不是同款,需要集中註意力。

“抽煙、喝酒……”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肩上,熟悉的女聲,“小日子過得不錯?”

巴雲野?!

刁琢擡眼,只見她笑吟吟地站在跟前,一只手插在沖鋒褲的口袋裏,歪著頭看他。他下意識在桌腿上摁滅煙屁股,站起身,發出了鋼鐵直男的經典一問:

“你怎麽在這裏?”

巴雲野摘掉帽子,也是嘴硬,“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幫你一把。”

他眉一挑,“應付誰?”

她環視一圈,他的哥們無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個個精悍的模樣,算是物以類聚。

刁琢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尖,“多一個你,我才是真的應付不來。”

其實心裏驚喜。

她顯然不同意這種說法,“我給你添過麻煩?”

河馬搬兩張椅子過來,跟他們湊成一桌,其樂融融。刁琢握一下巴雲野的手,熱的,看來不冷,但還是交握著塞進上衣口袋。常年開車,巴雲野的手不算細嫩,經常與方向盤接觸的地方好幾個繭子,她掌心和他相抵,他的手心粗糲,虎口和指根遍布厚厚的繭,都是經過風霜洗禮的手,互相溫暖著對方。

她壓低聲音說:“刁琢,我覺得你現在對我跟剛認識那時完全不一樣。”

這不是廢話麽。

但他還是虛心求教,“哪裏不一樣?”

“當初那會兒你看我的目光裏80%都是殺氣,我一靠近你,感覺你不是想揍我,就是想把我拖到外面去剁了。”巴雲野以手為刀,做個砍頭的動作。

“另外20%是什麽?”

“20%開車看路。”

刁琢被她堵得沒話說。敢情老子除了開車就是看你?

“現在?”

巴雲野的手在口袋裏暧昧地撓撓他的手心,眼神分明在反問——你說呢?

這時,有對男女進來。男的一眼看到普蘭,箭步走過來,招呼女的:“老婆!這裏!”

巴雲野一瞅,看他們那打扮,正是下午時被傳單小哥撞翻的男女。男的長相周正,短短的平頭,臉色白凈,十分陽光開朗。他老婆長得倒沒有他那麽出挑,放在人群裏很快就埋沒,圓圓的臉,眉毛彎彎淡淡,看著和和氣氣的。

同來的那個“領導”呢?

普蘭介紹說,這是跟他們編入同一個登山隊的一對小夫妻蔣奧航、付星月,因航班取消,才比他們晚到一天。付星月說,父親付迎濤好像身體不適,就沒叫他來吃飯,一會兒打包點熱乎的面條上去。

看得出來,蔣奧航對老婆極好,忙前忙後的照應著,提著熱水壺,泡好一杯茉莉花茶給付星月,一時間,滿屋子都是香氣。

付星月話不多,坐定後就顧著玩手機,不知道是高反,唇色發白,也不愛動,懶懶的什麽都不管。

普蘭勸他倆,如果付迎濤的高反一直沒有緩解,不宜挑戰登頂。付星月這才慢吞吞地說:“我媽去世後,他一直郁郁寡歡,這回跟我們出來登山散心也是想放松一下心情。看情況,如果實在不行,我們會勸他的。”

刁琢接過旁人遞過來的一杯熱茶,又端給巴雲野,“成都過來的?”

她點點頭,“下一期客人從德令哈出發,順路。”

“青藏線。”

“對。”

刁琢頷首,叮囑道:“去年,唐古拉那段大雪封路,很多車子被困三四天,武警沿路發礦泉水面包,還傳言說有人挨凍喪命。你多打聽一下,留點心。”

巴雲野低頭笑一下,“你說的跟來前龍哥說的一模一樣,你倆之前商量過?”她看到刁琢手裏一直拿著尋物啟事,傾身過去問:“怎麽,最近缺錢?爺包養你,一個月給你3000。”說著,手很不老實地放在他大腿上一捏,硬邦邦的緊實得很。

大強搶著回答:“500就行,拿走拿走。”

冬柏:“什麽500?50塊你就帶走。”

刁琢:“50塊就能讓你們見利忘義?”

大強:“免費送不要錢!”

冬柏:“先嘗後買,100年無理由退貨!”

巴雲野一副從善如流狀,“那我就不客氣嘍!”

普蘭說:“也不知是誰,保溫壺都找了好幾個月沒找著,雇那小兄弟發傳單,一個月還得給1000。”

刁琢折好傳單放進沖鋒衣的口袋,“什麽時候開始發的?”

“大半年是有的,好像五月份……”普蘭回想著,“開始大家很好奇,打聽過一陣,說是已去世的老母親曾經送給失主的生日禮物。既然有獎賞,我們帶隊登山,也特別留意過。給你們講個好笑的,有個小兄弟想過個歪點子,買個一模一樣的,故意放在地上踩、還使勁往石頭上摔,弄得臟不拉幾還舊舊的,好像山上撿回來的,聯系那個失主,寄過去,結果失主說不是這個。”

巴雲野覺得好笑,“白花300塊。”

普蘭許是覺得好笑,捂著嘴笑了好一會兒,“你別說,這種保溫杯還挺難買。”

河馬不以為然,“淘寶一搜一大把。”

普蘭擺擺手,“這個牌子不多。”

大強不信,真的拿出手機要找給他看,誰知,搜了一圈,頭幾頁還真沒找到同款的。“奇怪!你看,白色的保溫壺挺多,可還真沒找到跟尋物啟事上那個一樣的!”

河馬依舊不信:“淘寶是萬能的,按照價格篩選一下……”

刁琢問,“那小兄弟是怎麽買到的同款?”

普蘭撓撓頭,回想一陣子說:“我記得他好像說過是一個什麽衣服牌子,不專門賣保溫杯……又說什麽美國……”

就冬柏這下子有點認真起來,撿起一張尋物啟事打量好一陣子,拍拍腦門,“哦”了一聲,好像有點靈感。“我認得這個Logo!在我們雜志登過幾期廣告——美國很小眾的一個潮牌,唉!就是因為太‘潮’,打入國內市場失敗,做不到幾年滾回老家去了。鞋、帽子、書包、水壺……這些服裝的附屬品他們也出,不過,代購的話,還是衣服好買。”

巴雲野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一個老母親,代購一個美國小眾潮牌的保溫壺送給兒子。哈,這老太太夠時尚的,比咱們還潮。”

普蘭滿不在乎地說:“傳單他們天天發,反正我沒聽說有人真找到。”

刁琢沈默著,心想,如果能證實張晨光攀登玉珠峰時攜帶的正是這潮牌保溫壺,那麽尋物啟事的發起人以及他的目的就很值得深究。

“你們在這裏……”後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大家循聲望去,一個身量不高、帶著黑色毛線帽的老者夾著煙慢慢走來,蔣奧航忙不疊站起來讓座,顯然這人就是他的老岳父付迎濤。

只見付迎濤抿著唇,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環視一圈,在刁琢和普蘭身上掃視一下,最後不得不坐在蔣奧航讓出的一個位置上,冷著臉,垂著眼,似乎有一絲倨傲。

大家都挺莫名其妙,巴雲野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看看付迎濤,又看看普蘭和刁琢,心中一下子釋然——他倆恰好坐在圓桌主陪和主賓的位置上,而蔣奧航夫妻倆本來就來得晚,坐在上菜口,讓出的位置自然也在那邊。雖然不知付迎濤到底是什麽“領導”,但他既然這麽以領導自居,這樣的座次他心生不滿也正常。

大家出來旅游,你是總裁我是賣西瓜的都無妨,搭夥吃飯就講個熱鬧,沒人這麽講究座次。

“怎麽不叫我一聲?”付迎濤語氣淡淡地問,臉色很是威嚴。

“我敲了敲您的門,沒人應,以為您在睡覺。”蔣奧航笑臉相迎,把煙灰缸放在他面前。

“以後要註意,我沒說不下來。”付迎濤說。

蔣奧航點頭如搗蒜,忙應答道:“好的好的。”

付星月用一次性杯子裝了杯茶給付迎濤,只聽他又問:“菜都點好了?”

“我點的。”普蘭這會兒也看出付迎濤在端架子,舉手打圓場,“既然我是大家的登山協作,就得負責讓大家吃飽吃好。這邊基本都是川菜,怕有人吃不慣,我都點不辣的,如果是誰要吃辣椒,他們還有辣椒醬。”

付迎濤頷首,一副“你們都得聽我的”的官老爺架子,“嗯,我吃什麽都可以,不挑,就是叫他們油少放一點,口味輕一點,我不喜歡太油膩、太鹹。”

“沒問題。”普蘭說著,起身叫住服務員交代著。

深谙其道的巴雲野揚揚唇角。普蘭這小伎倆就是做給付迎濤看的,一路上的館子沒有什麽少油少鹽,你交代也罷不交代也罷,他們該什麽炒還怎麽炒。

蔣奧航比較活躍,問大家的老家、職業,幾乎每個人都給誇上一誇。刁琢同行那幾個都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有的是醫生,有的是健身教練,有的是雜志編輯,問到巴雲野和河馬時,他倆隨口說來自拉薩,是做導游的。從付迎濤的表情上看,除了醫生外,其他人的職業沒一個能讓他看得起,始終淡淡的,眼神中總有那麽一絲優越感。怪不得有人說,在這些長輩眼裏,只有教師、醫生和公務員是正經工作,其他都是無業游民。

巴雲野心想,難道老付真是級別非常高的領導?

從蔣奧航的自我介紹中大家得知,他和付星月來自同一個國企,而付迎濤是副總經理,算是高層的領導,年薪比同桌這些事業起步沒幾年的年輕人多得多。他這麽一說,大家不免猜測,蔣奧航跟付星月結婚有沒有除兩情相悅之外的原因。想來,他們企業裏這樣的猜測也挺多。

普蘭“交代”後沒過幾分鐘,一大桌子菜全部上齊,除了果盤外,沒有哪一盤是不油膩的。普蘭笑呵呵地解釋說:“大家盡量多吃點肉,多喝水,才能盡快適應海拔。”

吃的一來,大家哪裏有講究,筷子一抽,這個夾走一塊紅燒排骨那個夾走幾片回鍋肉,桌上的酒紛紛開瓶,已經幹起來了。巴雲野瞥一眼付迎濤,他板著臉摁滅煙頭,果然非常不高興,估摸著平日裏有飯局的時候,他不動筷子,就沒人敢先動。

有什麽了不起的?巴雲野不屑地想。

每個人的職業都是一個劇本,許多在劇本裏扮演成功人士的人物,在八小時之外總是沈浸在角色裏抽不出身。巴雲野帶客人吃第一頓飯的時候,就會跟大家強調一個問題,那就是出來玩別顧及身份,該吃吃該喝喝,開心最重要。

據她觀察,蔣奧航和付星月還算好相處,飯吃得不多,但也是有滋有味。付迎濤本來就不太高興,吃到一半就跑出去吐光,最後還是只能叫後廚煮一碗清湯面帶回房裏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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