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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醺擔心的。

“肅靜。”

柳姑子仍舊是一身不僧不道亦僧亦道的打扮,她開口,眾人不再言語,她在香案前洗手凈面,準備開始。

假大閨女一邊伺候著,滿臉的得意,因為他和柳姑子是今晚的主角,對於一個處於社會底層的人,這是他第一次揚眉吐氣,他感覺自己光宗耀祖了。

柳姑子轉頭對沈老太太道:“女檀越,今日做法所為這只妖孽,念她只是為了報恩並無害人之心,我就只抽離她的元神,此後她就會歸於凡俗,不在為妖。”

她稱呼沈老太太為女檀越,是還把自己當個出家人,綁在柱子上的洛醺嘴被堵住無法開口說話,目光中露出鄙薄之色,不知非僧非道的柳姑子會不會讓如來佛和元始天尊傷腦筋,她究竟該是誰的弟子。

沈老太太幾十年煙不離口,如此莊重之地不能吸煙,她嗅著煙草的味道都能滿足,是以仍舊拿著煙袋,告訴柳姑子:“大仙,這種事情我們凡人又不懂,您可自行作主。”

柳姑子點點頭,指揮假大閨女拎著那只肥壯的蘆花大公雞走到大堂門口,騎在門檻上一刀隔開公雞的脖子,把雞血接了滿滿一碗,之後端給她,柳姑子把雞血放在香案上,自己端坐在面前的蒲團上念念有詞。

其實,她剛還俗下山時房無一間地無一壟,迫於生計,靠給受驚嚇的小娃收收魂混口飯吃,後來發現這些鄉下人非常好糊弄,就把法術越演越甚,把佛經中描述的有關鬼怪地獄因果輪回之說,經過加工修改,成為其獨一無二的驅鬼看病的手段,本著一條,看著越奇特越會讓人相信,又從別的大仙那裏學到一些皮毛,她口中誦的是佛經,也不想想真正修佛的人怎麽能殺生。

誦經完畢,她拿起桃木劍挑著畫滿符咒的紙幡在屋子裏走了一圈,然後端著那碗雞血走到洛醺面前。

洛醺瞪大了眼睛看她,連連搖頭嗚嗚說不出話來,雖然知道這都是柳姑子的封建迷信,但也感覺非常害怕,那是對血的恐懼,比之前被打都恐懼。

柳姑子道:“妖孽,我本不想如此對你,怎奈你不知悔改,昨晚竟然逃離,為了不讓你繼續害人,我唯有抽離你的元神,此後你才能喪失所有修行,一心做個凡人。”

洛醺使勁搖頭,她是怕這雞血罷了,誰知這樣一來,那些圍觀的人都以為她是怕柳姑子抽離她的元神呢,當下更信她是狐貍精。

柳姑子剛想把雞血潑去她,突然有人高喊:“等等!”

是顧芝山,他分開眾人疾步奔進來,對沈老太太道:“老祖宗,哪有什麽狐貍精之說,倘若就因為少奶奶長的漂亮就被稱為狐貍精,您說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哪個不漂亮,這是封建迷信。”

李香韻被誇讚,得意的攏攏梳得油光鋥亮的頭發,黃織秋亦是偷偷的笑,周靜雅卻安然不動,葛玉秀聽顧芝山沒有提及自己,不高興道:“難道我不漂亮嗎。”

沈老太太啪的一拍桌子:“滾一邊去!”不知她罵的是葛玉秀還是顧芝山,卻同時把葛玉秀和顧芝山嚇了一跳。

周靜雅心知肚明沈老太太是不愛聽顧芝山的話,看似罵葛玉秀其實是在罵顧芝山,她之所以不敢明明白白的罵顧芝山,是因為顧芝山是沈稼軒的朋友,沈老太太不想兒子在顧芝山這裏落下什麽埋怨。

“顧先生,您還是不要管了,柳姑姑在金水灣可是家喻戶曉的活神仙,她不會害洛醺更不會害沈家。”

周靜雅開口道,洛醺本以為她是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應該明白柳姑子這是迷信,不料聽她竟然尊柳姑子為柳姑姑,心裏真是一絲希望也無。

顧芝山看著是新派年輕人,其實膽子非常小,更不想在沈家惹禍上身自己無立足之地,唯有規規矩矩的退到一邊,偷偷摸摸的看著洛醺,心疼是真,無奈也是真。

沈老太太對柳姑子道:“大仙您繼續。”

柳姑子得令,再次想潑洛醺,又有人高喊:“等等!”

沈老太太就奇怪了,孫猴子和老杜都趴在炕上不能動彈了,這又是誰來給洛醺求情。

跑進來的是麥子,她護在洛醺面前道:“你們不要害少奶奶。”

對顧芝山沈老太太有所顧忌,對麥子她就一聲令下,夥計們上來抓著麥子就拖了出去,毫無懸念的是一頓暴打。

沈老太太怒吼:“我看誰還敢阻止大仙做法!”

大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柳姑子再次把血碗朝向洛醺,叨叨咕咕幾句,手一揚潑了過去,從洛醺頭上澆下,紅色的血滴滴答答沿著洛醺的頭頂流過鼻子、嘴巴、脖子,一直流到胸前,她瞪大眼睛看著,驚恐的都不知叫喊。

挨打痛的是肉體,這種做法是摧殘人的靈魂,想洛醺一個僅僅十七歲的小姑娘,平時連一只螞蟻都沒有撚死過,這陣仗讓她驚駭。

“你這個妖孽……”

“你這個妖孽!”

前一句是柳姑子說的,她本想再來一段結束語,然後拎著那只大公雞回去燉了吃,這可是額外的好處。

後一句說的竟然是沈稼軒,他跨進大堂,橫眉立目的看著柳姑子。

葛玉秀一直不受他待見,存心討好他,看他走路一瘸一拐忙過來問:“大表哥你的腿……”

“滾!”沒等說完,沈稼軒一聲怒吼嚇得她一哆嗦,就連周靜雅和李香韻並黃織秋都是花容失色。

沈老太太明白兒子定然是從盤龍山返回,當然也就已經了解自己設下的詭計,故意裝糊塗道:“兒啊,縣裏糧棧的事可解決了?”

沈稼軒步步逼近她,說答非所問:“如果還當我是你兒子,就帶著人離開。”

他聲音很低沈甚至有些嘶啞,知子莫若母,沈老太太明白假如自己再多問一句,只怕兒子就要發怒,那樣自己沒了臺階下,此事慢慢解釋給他聽才好,於是屏退眾人,她也帶著周靜雅、李香韻、黃織秋和葛玉秀離開。

顧芝山過來道:“老爺……”

剛開口,沈稼軒即疲乏的道:“你也出去。”

只等大堂裏只剩下他和洛醺,看著滿頭滿臉血紅的洛醺,模樣狼狽且淒慘,他走過去給洛醺解開繩子,並無說一句話。

洛醺掏出口中的手巾,定定的看著他,突然沖上前一頓劈裏啪啦的猛打,邊打邊哭,邊哭邊道:“你答應我爹好好照顧我的。”

沈稼軒知道她委屈,看她打的呼哧帶喘,戲謔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完全沒感覺痛,你自己卻累的如此,好了好了。”

洛醺抹了把臉上的血,狠狠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好,就動口。”她說著抓起沈稼軒的胳膊,張口就咬了下去,就這麽死死的咬著。

沈稼軒皺起眉頭,分明是痛,心裏卻滿溢著幸福。

半天,洛醺哇的哭出撲在他懷裏。

037章 糊塗的愛

洛醺得救,不顧自己身體上的傷痛,回房洗漱幹凈就忙著去看孫猴子和老杜,而沈稼軒沒來得及換下臟兮兮的衣服,即往母親的住處而來。

幾個奶奶還有葛玉秀都在,正被沈老太太訓話,說府裏最近傳言她們之間有人不幹不凈,假如被自己發現,那是比洛醺還淒慘的下場。

這不幹不凈的意思大家明白,不過是偷漢子的隱晦說法,都急著替自己澄清,見沈稼軒來了更是個個喊冤叫屈,李香韻的話最多葛玉秀的嗓門最高,各有理由,就連一向端莊的周靜雅都忍不住要替自己辯解,上升到女人的貞潔層面誰都不能漠視,你一句我一句,最後發展到互相指責,沈老太太喊了幾次都按壓不住,爭吵隨著一聲杯子的碎響而歸於安靜,伴著沈稼軒淡淡的話語:“都下去吧。”

幾個奶奶無一例外的懼怕他,紛紛落荒而逃,沈老太太房裏的馮婆子趕緊去拾撿沈稼軒腳下的碎瓷片。

沈老太太在打算對付洛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一旦兒子得知會和自己鬧,是以也不驚慌,吧唧吧唧的抽煙等著沈稼軒興師問罪。

馮婆子重新給沈稼軒換了杯茶,躬身想退,謹慎的開口道:“大少爺,老祖宗也是為了您好。”

自從沈稼軒從北京回來接管沈家開始,沈老太太命令家裏所有的人都管他叫老爺,這表明自己退居幕後,家裏是兒子做主,但馮婆子在老祖宗面前還是習慣這樣對他稱謂。

沈稼軒沒有吱聲,沈老太太對馮婆子道:“吩咐廚房做飯,再燒些洗澡水,沒看見我兒渾身上下臟兮兮的。”

馮婆子領命而去,屋內只剩下沈家母子,沈稼軒茶都沒喝一口,啞著嗓子問:“您為什麽這樣?”

沈老太太也不用辯駁,因為這次所謂的盤龍山土匪打劫縣裏的沈家糧棧,都是她一手策劃的戲,那些土匪是自家的鄉勇假扮,糧食拉走不過是暫時藏在別處,掌櫃的當然無恙,這一切是為了能把沈稼軒引開,好讓柳姑子順利的給洛醺做法。

只等不明就裏的沈稼軒上了盤龍山找到大當家的龍獨眼質問,對方矢口否認,要知道這些土匪行事從來囂張,殺人放火沒有不承認的,這不僅僅是所謂的江湖氣概,更因為這是他們揚名立萬之事從來都是敢作敢當。

另外,沈稼軒和龍獨眼打過交道,了解他的個性,他雖然為匪,當年也是被逼無奈才落草為寇,壞事也做了不少,搶劫的卻多是地主老財,對窮苦人還是網開一面,並且當年他們搶劫沈家糧棧後被沈稼軒找到山上,兩個人不說是一見如故那也是有了交情,龍獨眼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再滋擾沈家,所以這次被冤枉他叫苦不疊,還讓沈稼軒在自己的山頭搜。

沈稼軒沒有搜,他信龍獨眼,當時就想,金水灣附近最大的土匪就是龍獨眼一夥,除了他沒有敢與沈家抗衡的,誰都知道沈稼軒的威名,更因為沈家有私家兵團,並且從糧棧被搶劫的現場看,夥計們安好糧棧也沒有被糟踐,這種文明的搶劫讓沈稼軒突然想起,這,會不會是一個局?

他其實還沒有想過母親會對付洛醺,而是想起老杜和麥子即將成親,只怕母親利欲熏心會把麥子還給張老悶而換來那兩畝地,他從盤龍山下來往家裏趕,心裏著急快馬加鞭,然後就是馬失前蹄他被甩了下來,忍痛到了家才發現洛醺被綁在大堂做法的一幕。

話說回來,沈老太太面對兒子的質問,只道:“都是為了你,柳姑子說洛醺是你曾經救過的一只狐貍精,她來沈家報恩勢必要和你發生不倫之情,我不能讓你丟臉,不能讓沈家丟臉。”

沈稼軒豁然而起,怒火中燒:“一派胡言!”

老太太啪的一拍火炕:“你在罵娘嗎?”

沈稼軒當然罵的是柳姑子,也不解釋,眉頭高高擰起望著母親問:“這種鬼話您也信?”

沈老太太發現兒子站起時腿抖了下,知道他身上必定有傷,心下不忍,柔聲道:“兒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都是凡人,很多事情你沒看見不代表沒有,你可著金水灣還有金水灣附近看看,哪有像洛醺這樣俊的閨女,都是肉眼凡胎,為啥她長的這麽好看,這裏面有說道。”

沈稼軒真是哭笑不得了,一個姑娘長的美貌都是錯,但也理解母親,她這樣目不識丁的人擅長把一切弄不懂的現象歸結在迷信上,想著母親也是為了自己好,耐著性子解釋:“洛醺的娘也好看,假如是什麽狐貍精,那麽好看的女人怎麽會過早離開人世,娘,洛醺來沈家不是什麽狐貍精報恩,而是她父親托付我照顧她。”

沈老太太吃驚道:“你早認識洛醺的爹娘?洛秀才為何把女兒托你照顧?天啊!洛家難不成有大難臨頭?親娘!他該不會也是革命黨?兒子,這可是砍腦袋的大罪,你千萬不能和革命黨交往,不行,得把洛醺趕走。”

沈老太太果然聰明,一番演繹就理清了頭緒,她就想下地,被沈稼軒按住:“洛秀才一介書生哪是什麽革命黨,他,他是因為病重無法照顧女兒才讓洛醺來的沈家。”

沈老太太半信半疑:“真的?”

沈稼軒裝著不高興的反問:“你連我的話都不信?”

老太太立即道:“我兒子就是我的皇帝,我兒子說話就是聖旨,娘信,娘當然信。”

沈稼軒松口氣,略微思忖下突然跪在炕前的地上,唬的沈老太太急忙哧溜下炕來攙扶:“我的兒,你這是幹啥?”

沈稼軒鄭重道:“娘,您雖然不識字,但我從小您就給我講岳飛的故事,要我做個正直善良之人,兒子銘記在心,受洛秀才托付照顧他女兒,可是洛醺屢次被折磨,兒子對不住朋友,兒子沒臉留在金水灣,我想離開,沈家就交給你管了。”

沈老太太知道兒子這是在威逼自己,無可奈何道:“都因柳姑子說洛醺是為了對你報恩,要和你發生一段不倫之情,娘害怕才請她做法,假如娘錯了,那也是為了你。”

沈稼軒仍舊跪著,握住母親的手問:“娘,您難道不信兒子的為人?”

老太太使勁往起拉扯他:“娘信娘信,兒子你快起來,地上涼,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沈家地下的祖宗會一起出來掐死我的。”

對於沈稼軒,沈老太太清楚他不僅僅是自己的兒子,還是沈家這一輩的長子,他的重要不僅僅是要打理這偌大的家業,還負擔著為沈家延續香火,是以不敢為難兒子,唯有妥協,對兒子左一條右一條的規定頻頻點頭。

沈稼軒雖然不能完全信任母親,關於洛醺之後還想跟母親好好談談,只是眼下惦記洛醺,忙著別了母親過來看她,她卻不在房裏。

原來,洛醺擔心孫猴子和老杜的傷勢,因離老杜的住處近先過去看他,卻見麥子也被打的遍體鱗傷,夫妻兩個都趴在炕上動不能動。

洛醺氣沖牛鬥,咬牙切齒的罵沈老太太,很想找老妖精拼命,但當務之急是給老杜和麥子療傷,是以轉頭出了房門去找郎中。

麥子支撐著追了出來:“少奶奶!”

洛醺回眸問:“有事?”

麥子道:“少奶奶,回來的車上你說,一天後你要和那個救我們的歐少爺私奔,這是真的嗎?”

洛醺左右看看,走到麥子身邊低聲道:“他會對我明媒正娶。”

麥子遲疑著:“少奶奶,你確定你喜歡他?”

洛醺滿臉幸福:“當然。”

麥子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洛醺以為她懷疑自己和歐陽的感情:“你不信?”

麥子不置可否,憋了半晌才道:“我只是奇怪,見到那位歐少爺時,你的反應和見到老爺時不一樣。”

洛醺狐疑的問:“麥子你想說什麽?”

麥子低頭不再言語。

洛醺推搡著她:“你究竟想說什麽?”

麥子終於鼓足勇氣:“你見到那位歐少爺只說了句‘怎麽是你’,你見到老爺時卻抱著他哭,我在外面都看見了,我覺得你喜歡的不是那位公子而是……”

話到這裏麥子說不下去了,慌慌的看著洛醺,而她的話卻如悶棍打在洛醺腦袋上,怔怔的望著她不知該如何狡辯了。

038章 壓寨夫人

洛醺出了老杜的院子本想回去找沈稼軒,金水灣的郎中她不認識,唯有請沈稼軒幫忙去請,卻在外宅通往內宅的路上遇到,本來正低頭琢磨剛剛麥子的話,猛然聽見沈稼軒喊她的名字,手中提著的紗燈啪嗒落地,裏面的燭火摔得歪倒瞬間點著了緋色的薄紗,接著是一片黑暗。

父親曾說大上海的夜是華麗的,省城的夜是豐富的,縣城的夜是暗淡的,而金水灣的夜卻是靜謐柔和的,這條外宅通往內宅的狹窄之路上一絲風也無,她感覺自己的喘息像被兩邊高墻擠壓似的憋悶。

“嚇到你了?”沈稼軒慢步上前。

她下意識的後退,莫名的慌亂起來。

“是我啊。”沈稼軒嘆息似的道,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還是能分辨出她的動作,若說她掉落紗燈是因為自己突然的呼喚,現在她這樣局促不安卻是有些反常,忽而想起母親所說洛醺是什麽狐貍精來報恩,將要和自己發生一場愛戀,他猜測難不成是洛醺得知了這件事?如此就尷尬起來,被洛醺倚靠過的胸口溫度仿佛還在,她那句責備在沈稼軒聽來卻是透露著什麽信息,什麽呢?似懂非懂,或者是想懂不敢懂。

“叔,我要離開沈家。”

正想解釋幾句,洛醺突然的一句讓他驀然楞住。

“歐陽來接我,我要同他走。”

沈稼軒當然知道歐陽是誰,開口想說那個男人不可靠,假如現在自己挽留洛醺,會不會是因為私心?如此一想他不敢開口了。

“欠你的錢歐陽說會替我還。”

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洛醺一再的糾纏欠錢之事讓沈稼軒來了脾氣,肅然道:“除非你爹同意,否則你休想離開沈家。”

“叔!”

沈稼軒沒了耐性:“好了,我去看看老杜,郎中已經讓顧先生去請,這件事明天再說。”

他頭也不回的往老杜那裏而去,洛醺楞楞的站了半天,夜鳥兀然的鳴叫把她嚇了一跳,踏踏的慢行,神思恍惚的回去自己房裏。

麥子沒有說完整的話讓她輾轉反側,她反覆的問自己:我看到沈稼軒為什麽委屈的哭?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看到沈稼軒委屈的哭,那是因為他疼愛我,自己把他當做長輩而已,看到歐陽而驚喜,那才是因為喜歡,對,就是這麽回事。

她找到了答案心裏輕松,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她就夾著包裹溜出沈家,給門房的理由是去看受傷的老杜,一路飛奔往縣城而去,按約定的時間地點去見歐陽,歐陽說假如自己一天後不去找他,他就會殺來沈家。

太陽掛在樹梢時她已經遠離了金水灣,心裏想著假如沈稼軒突然不見了自己他會怎樣?

管他會怎樣,我要與喜歡的歐陽比翼雙飛,扭頭就走,忽而扭頭回望,扭頭再走,扭頭再回望,折騰來折騰去,不停的原地打轉,驀然間隱隱傳來“駕、駕”的喊聲,岔路上塵土飛揚,幾匹馬飛馳而拐入她這條路,她急忙閃在路邊躲避。

那幾匹馬從她身邊掠過之後突然有一人折回,是個穿暗紅色綢褂的男人,把她好頓打量,然後喊道:“大哥,這小娘們不錯。”

另一匹馬聽了奔來,馬上之人四十多歲,穿著長袍馬褂,盯著她看了有一陣問:“丫頭,這麽早你為何一個人趕路?”

洛醺看他們打扮像是商賈不像胡子,雖然怕還是壯膽道:“進城。”

那紅褂子的男人著急道:“大哥你何時娘們唧唧起來,管她幹啥,來人,把這小娘們給我抓了送回山上,給大哥做壓寨夫人。”

壓寨夫人!洛醺猛然醒悟這些人是胡子,撒腿就跑,怎能跑過人家的馬,須臾便被追上,一人俯身把她撈起橫放在馬背,嚇得她大喊大叫。

那胡子頭,也就是大當家的道:“老二,這樣不合適吧,我們還有事情辦。”

紅褂子男人,也就是二當家的道:“沒什麽不合適,先讓兄弟們送美人上山,咱們該去幹啥幹啥,晚上回來就給大哥你辦喜事。”

那大當家的還猶豫:“也沒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

洛醺立即叫嚷:“我不願意!”

二當家的冷冷哼了聲:“這可由不得你。”轉頭對大當家的道:“大哥你想想,何謂壓寨夫人?但凡一個山頭的當家人若是沒有夫人,您家不像家,山頭也人心不穩,有了壓寨夫人我們盤龍山才像一個王國。”

盤龍山!洛醺聽聞沈稼軒和盤龍山有些交往,急忙喊:“龍獨眼,我是沈家少奶奶。”

對,這個大當家就是盤龍山的頭領龍獨眼,可是他雙目炯炯並沒有瞎,說來他這個諢名講的是他的機智而與瞎眼無關,表示他眼光獨到之意,想當年他落草為寇,選來選去選中了盤龍山作為自己的據點,盤龍山之前其實叫牛犄角山,他覺得牛犄角沒有震懾力,自作主張把一座山改了名字,因為他姓龍,所以就叫盤龍山,此後他憑著盤龍山的特殊地形穩穩站住腳,不斷壯大自己的山頭,下山搶奪必定留下名號——盤龍山,久而久之百姓也就跟著把牛犄角山稱呼為盤龍山了。

洛醺知道沈稼軒即使和龍獨眼沒什麽交情,沈稼軒的名諱還是非常響亮的,才說自己是沈家少奶奶。

二當家叫馮一槍,也是個綽號,此人槍法好,至今無人能出其右,聽洛醺叫喊他道:“拉倒吧,沈家少爺才幾歲,怎麽能有你這麽大的媳婦,你少用沈稼軒來嚇唬人,二爺我就沒怕過誰,送到山上,今晚辦喜事。”

兩個胡子應聲想走,龍獨眼攔著道:“我看還是算了。”

沒等馮一槍開口,那押著洛醺的胡子道:“大哥你不要給我。”

馮一槍呸了口:“去你娘的,你的臉沒有我屁股好看,也配娶這樣的美人,兄弟我今日就替大哥做主了,把她當壓寨夫人。”

他說著指揮那兩個胡子押著洛醺上了盤龍山,他和龍獨眼外出辦事直到傍晚才回。

此時的盤龍山張燈結彩,歡聲笑語響徹夜空,幾個做飯的婆子把洛醺打扮一番,無非是大紅的衣服大紅的鞋子大紅的花朵戴頭上,大紅的臉蛋大紅的嘴唇大紅的蓋頭蒙著腦袋,捯飭完畢就把洛醺押著送到盤龍山的聚義大廳,龍獨眼人到中年還沒有媳婦,雖然覺得這樣強搶民女的做法不妥,但美人當前他還是半推半就的換了喜服,馮一槍充當司儀一聲吆喝:“一拜天地!”

洛醺明白一旦自己和龍獨眼拜了天地就算是夫妻了,拼命掙紮不肯把身子彎下,兩個婆子於是就使勁去按她的腦袋,她用力跺腳,踩得一個婆子嗷嗷直叫,又側踢過去,踹倒另外一個婆子。

馮一槍大怒:“臭娘們敢在我盤龍山撒野!”他過來就把洛醺按下,力道大了洛醺不是躬身而是徑直趴在地上,他再把洛醺拎起,繼續喊著:“二拜高堂!”

第二次按下洛醺,為了不使她到地,馮一槍把腿橫著伸出擋住洛醺的身體,接著喊:“夫妻對拜!”

洛醺知道假如這第三拜下去,她即使能逃出名義上也是龍獨眼的媳婦了,拼勁全力的撞去馮一槍,然後聲嘶力竭的喊道:“我是沈稼軒的女人!”

突然,整個聚義大廳鴉雀無聲,沈稼軒的名字在這附近還是人盡皆知的。

馮一槍楞了稍許,鄙夷的笑著:“少拿沈稼軒嚇唬人,從沒聽說他新娶奶奶。”

洛醺這也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策,說是沈稼軒的兒媳他們不信,唯有如此,再道:“可以去沈家問問。”

馮一槍火爆脾氣,揮拳打來被龍獨眼擋住:“老二,還是去問問,假如是真,我們盤龍山只交朋友可不能到處樹敵,聽說那個狗屁大帥要派隊伍來剿匪了,如此關頭更不能得罪沈稼軒,剿匪的隊伍如果得到他的支持,他對我們可是了如指掌。”

馮一槍覺得龍獨眼言之有理,於是讓人把洛醺帶了下,只等天亮再下山去沈家拜訪。

洛醺坐在房裏還是心有餘悸,更怕的是,一旦他們找去沈家詢問,自己逃過這一劫,能逃過沈老太太那一劫嗎?

039章 一窩子光棍一窩子禽獸

拜堂不成,酒宴照舊,飯菜都準備好了不能浪費,眾胡子推杯換盞高聲喧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人,有了今個沒明個,所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時行樂。

聚義大廳正前方的臺階上,就像過去縣太爺審案大堂的暖閣,龍獨眼悻悻然獨坐,仿佛臥榻之側睡著個美人碰卻碰不得,不免有些懊惱,然他行事一向謹慎,想著洛醺如果真是沈稼軒的女人,唯有忍痛割愛了。

馮一槍急匆匆走進聚義大廳,面對眾兄弟殷勤的敬酒接連推辭,來到臺階之上龍獨眼的桌子前俯身道:“大哥,老耗子回來了,我派他打聽政府軍來打盤龍山之事,順便問了下沈稼軒可有娶新奶奶,他說從未聽聞,沈稼軒的幾房奶奶我雖然沒見過,但絕對沒有年紀這麽小的,不用問這小娘們是糊弄咱,大哥你現在就進去把她給睡了。”

龍獨眼推了杯酒給他,淡淡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不然她為何單單說是沈稼軒的女人?”

馮一槍對沈稼軒一向沒有好感,嗤之以鼻:“他沈家就是地多錢多,沈稼軒憑著父祖輩的基業混了個虛名而已。”

龍獨眼曉得二當家是嫉賢妒能,輕笑:“此言差矣,沈稼軒家財萬貫不說,功夫更是一流,絕對不可輕視,老耗子雖然消息靈通,這麽多年一直是我們在山下的眼線,即使能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也難免疏漏,一旦這女人與沈稼軒有關,沈家的兵團人馬可不比我們盤龍山少,還是明天下山打聽清楚才好,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你也知道。”

馮一槍啪的,將一把擼子拍在桌子上道:“現在又不是水泊梁山時代,誰還玩拳腳功夫,憑的是這些鐵家夥,論槍法老子可以說是天下第一。”

龍獨眼灌了口酒,斜著眼看他:“你怎知沈稼軒槍法不敵你呢,你是真不了解沈稼軒以前是幹什麽的……得了,說說政府軍的事。”

馮一槍覺得龍獨眼過於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知道他對沈稼軒很仰慕,不好和大哥較真,於是道:“老耗子說,張大帥派兵來打盤龍山是鐵定的事,要我們早做準備。”

龍獨眼皺眉思忖良久,忽而冷笑下:“我據險而守,不信那個狗屁大帥能帶著他的人馬插翅飛上山來。”

馮一槍得意洋洋的附和道:“那是,政府軍逛窯子抽大煙個個在行,打仗都是窩囊廢,前些日子被直系軍打的落花流水,他娘的丟人丟大發了就來找我們盤龍山的晦氣,老耗子說這次來的好像是那狗屁大帥新任命的剿匪司令,還打著對我們招安的旗號。”

龍獨眼驀然擡頭看他:“招安?”

馮一槍點頭:“大哥,我們是胡子,政府討厭百姓懼怕,黑的白不了,只怕招安是假,不知他們憋什麽壞水呢,你可千萬別被他們忽悠了,想當年水泊梁山倒是被招安了,有幾個得了好的結局。”

龍獨眼點頭表示自己心裏有數,赤手抓了塊肉放進嘴裏大嚼,轉了話題道:“叫兩個可靠的兄弟在那女人的門口守著,一窩子光棍就是一窩子禽獸,山上幾個做飯洗衣服的婆子,平時兄弟們都惦記得眼冒綠光,突然來了這麽個美人,只怕今晚個個抓心撓肝睡不著了,大敵當前,誰他娘的都不要給我捅婁子。”

馮一槍突然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記告訴大哥,這小娘們即使是沈稼軒的女人,咱也不用送回去了。”

龍獨眼楞:“為啥?”

馮一槍手指敲著桌子道:“今個白天我隨大哥下山打探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假冒我們盤龍山打劫沈家糧棧,這回老耗子打聽到了,大哥你猜怎麽著,竟然是他沈家賊喊捉賊。”

龍獨眼駭然問:“怎麽可能?”

馮一槍大拳擂在桌子上,非常氣憤:“老耗子說,是沈老太太幹的。”

沈老太太的威名龍獨眼了解,沈稼軒回金水灣之前都是這個老寡婦統領沈家的,人稱老妖精,只是他不明白:“到底為啥?”

馮一槍搖頭:“這卻是不知,不過大哥,他沈家不仗義,我們何必仁義,這小娘們就真是他沈稼軒的女人,我們也不還了。”

龍獨眼低頭思量著,沈老太太足不出戶,盤龍山更無人與之結仇,即使是自己手下哪個不開眼的兄弟得罪了她,她大可以上山找自己這個大當家的興師問罪,沒必要一竹篙打死一船人,把怨氣撒在盤龍山頭上,覺得這件事實在蹊蹺,也知道馮一槍心胸狹窄,自詡英雄,卻不是英雄惜英雄,而是羨慕嫉妒恨,尤其對沈稼軒,所以道:“一碼歸一碼,這樣,明天你隨我下山去沈家問個清楚,假如他們不能給我個交代,或許這小娘們真就不還了,我還怕了他沈稼軒不成。”

兄弟兩個繼續喝酒研究事情,夜過半,眾胡子喝的東倒西歪散去睡覺,馮一槍找了兩個可靠的兄弟看守洛醺,就是白天隨他們下山,然後押送洛醺上山的那二人,一個叫許老六一個叫劉老八,這都是繼龍獨眼之後在山頭的排名,但山上唯有馮一槍和龍獨眼是拜把子兄弟,所以他們也只能說是個小頭目,兩個人平時很是要好,聽二當家的要他們今晚看守洛醺,哥倆應是應了,等馮一槍走了立即交頭接耳。

“六哥,看樣子大當家的非得把這小娘們送下山不可了,你說怪可惜的,他不要可以給我們。”劉老八嘖嘖感嘆。

許老六用黑乎乎的指甲剔著牙,道:“誰說不是呢,如如花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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