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斯沫太樂觀。

惹毛了水族王子的下場，是很悲催的。除了貝藍每天能“探監”半小時，就連迪倫的至親費南也沒能用可憐巴巴的傷殘模樣感化這位溫柔導師放行，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她是被當成了小孩子來處罰麽？斯沫很郁悶，卻也覺得無可厚非。不管她本意如何，沒跟自家老師打招呼確實有錯在先。在特設的水屬性反省屋裏，她幽幽地望著那堆成小山的典籍文獻，想想迪倫“溫和”的不少於萬字讀後感的決定，無言望天。

“小沫沫，又在偷懶麽？”剛從院長魔法塔回到自己住所的水族王子神色有些微妙，海藍雙眸掃過躺得自然的虎妞，無奈出聲。

“老師，我很認真地在研究您給的書籍，沒寫過檢討，這不是需要醞釀一下麽？”斯沫一骨碌坐起，看他似有心事，也知道自己給他惹了不小的麻煩，撅嘴道：“南希婆婆教訓您了？我說要去跟她談談的，您又不讓我出門……”

迪倫揉了揉她的腦袋，眼中郁色難散，“鎮守陣法的學院員工犧牲了，是我的過失。這次試煉提前結束，所有參加試煉的學員全部要接受戰後治療，以免留下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礙。如果我沒有擅離職守，損失不會這麽慘痛。”

斯沫任由他揉著她的頭發，心裏也有點不好受。要不是她麻煩多。也不會巧合到他們離開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就出現襲擊。可神棄者以有組織有紀律的方式來襲，就算迪倫在那兒，又能怎樣？

“老師，雖然受襲擊是無論您在不在都會發生的事，但我沒有想過推卸責任。我該承擔的，您直說就是了。”

“哦？這算是要跟我共同度過難關麽？”水族王子推推鏡架，笑意淺淺。

“誰讓我這麽有責任感呢？”虎妞不客氣地往自己臉上貼著金，“老師，我見識過您對我的呵護了。所以，不必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您不是還有我這個不太省心也很乖巧的學生麽？”

心底涓涓流淌著暖洋洋的氣息。迪倫心中陰霾稍散，一臉柔和。屈起手指輕輕敲了她一記，他輕笑道：“知道自己不省心就好。這次要不是你毫無保留，只怕會有大量的贖金和財富流入神棄者組織的口袋。小沫沫，我知道你用秘法錯亂了他們的記憶，但我依然要代表他們，還有我自己。向你表示感謝。南希院長那邊，我會自己解決的。給你個空間獨處，可不是為了讓你躲懶的。那些不曾穩定的能量，盡快捋順吧。水系魔法由我來掌舵，你另一股力量，就得看你自己了。”

懂得感激，知曉回報。溫柔又不失強硬。這些優點集中在迪倫身上，熠熠生光。斯沫笑瞇瞇地點點頭，順便也說出了自己的要求：“老師，我需要十天時間閉關穩固。您跟貝藍知會一下，讓她別忘了幫我完成任務。還有費南，要他乖乖養傷，沒事兒別亂蹦跶。要是方便的話，麻煩您跟通訊器那頭的塞西爾也通報一聲。萬一我被家法處置了。您會少個聰明伶俐的好學生的。”

淡淡嗯著，迪倫對她毫不遮掩與幾個男人間錯雜關系的態度有些驚異，也有些莫名的困擾。不過，這不是他該去操心的，只要他們相安無事，他一個局外人，又有什麽好多嘴的。

三月春光正好，又何必自尋苦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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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十天無人打擾的修煉期，斯沫可算把不太聽話的靈芽盡數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丹田內多了顆小小的魔核，這是到達初級魔法師的標志，也讓虎妞大感安心。魔核會蓄積必要魔力，在滿溢後，會自動將那些富餘的藍色光點送入靈芽。轉入靈芽的魔法元素會被轉為靈力，以支撐她逐漸開放神識的消耗，並厚積薄發，為下一次進階做準備。

雖然有點兒麻煩，但在靈子全無的世界，這已經是她能想出的最好手段。藍色的魔力和綠色的靈力並行在她的經脈裏，涇渭分明，互不幹擾。斯沫很滿意地用內視查看著，緩緩收功，結束了為期十天的修煉。

正想著試試身手，看她能不能破了水族王子結出的魔法陣，虎妞就看到半球光罩如水波般漾開，貝藍正捧著一套水藍制服站在屋外。

“小學妹，快點換衣服。校慶一個小時後開始，全員必須參加。南希院長指名要你出席，躲不過的，別想著落跑。”不由分說把衣服塞給斯沫，貝藍拉著她就往洗漱間跑，完全沒理會虎妞一臉不情願的神情。

“校慶而已。要這麽興師動眾咩？”斯沫甩著虎尾，嘀嘀咕咕。

“光明聖殿派了新晉聖子殿下前來慶賀，其他族群也有多位身份尊貴的人物到來。這是學院的榮耀，你身為學院的一份子，要積極點啊。”貝藍著急得不行，見她還是懶懶散散不肯動，氣呼呼地動手扒起了虎妞的衣服。

“欸，耍流氓的學姐，小心我要你負責啊。”斯沫戲謔著，總算進了淋浴間梳洗起來。邊快速清洗著，她邊好奇地問著：“今年又不是百年大慶，光明聖殿來湊什麽熱鬧？”

“誰知道呢。或許跟萊特聖子有關吧。光明聖殿都來人了，其它族群不派人前來慶賀也不像話，所以才搞得挺隆重的。莫爾曼導師要你跟我待在一起，小學妹，別中途跑去會情人吶。”貝藍不放心地叮囑著，順勢也催了她幾句。

敢情，她在少女眼裏，就是個一門心思只想著男人的色女麽？斯沫腹誹，不緊不慢地抖落幹凈身上的水跡，穿起了節慶期必穿的統一制服。

“不就是去聽一群人堆砌華美辭藻，順便互相吹捧一下麽？我寧可去趟圖書館還有一萬字檢討沒寫呢……”

“要不怎麽說你的老師很了解你呢？獸人現世，破天荒地要學習魔法，自然而然會讓各方關註。打著校慶的名義來看看你們的情況，也很正常。莫爾曼導師說了，你只需要露露臉，其它的，你不用管。”

“切，我是被用來參觀的麽？”

“好啦，何必揪著這個事兒擡杠呢？欸，等等，把頭發梳起來，顯得莊重些。餵……”

“不是說來不及了麽？走啦，走啦……”

“你……”

兩個花朵般嬌艷的女孩兒就這麽嬉鬧著跑向了所有學員聚集的中央廣場。斯沫仰頭望了望主席臺上的那群所謂貴賓，撇了撇嘴，興致缺缺地站在那裏打起了哈欠。

她對什麽聖子之類的並不關心。光明聖殿對獸人的打壓，她一直是清楚的。可時隔多年，這個以和平仁愛的主流勢力似乎早就放任獸人自身自滅了。這次，能躲就躲，反正她前面還有個護犢子的老師，怎麽也不至於要她直面來自光明聖殿的壓力。

“讚美諸神，諸神與我們同在。”

中氣十足的開場白透過魔法擴音器響徹全場，平時大喇喇的南希院長也是一副莊嚴肅穆的模樣，致起了詞。

全場鴉雀無聲，都在專心聆聽著院長大人的發言。斯沫對繁冗縟節最不感興趣，不著痕跡地搜尋著塔米在哪裏。肖恩有南希護著，可獅族青年實力最強，又沒有顯而易見的靠山，萬一被光明聖殿那群人作為不懷好意的挑釁目標，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正想著，就聽到身邊一陣低呼，不少女生小聲議論著，窸窸窣窣的，聽得斯沫有些無言。

少女的情懷總是春啊……虎妞失笑，淡淡擡眼往臺上看了一眼，卻像是被萬年寒冰凍住一般，連呼吸都靜止。

一身聖子袍的男人身長玉立地站在那裏，喜慶的祝詞也說得冰寒無比。簡單，有力，無關歡慶二字的情緒，被臺上的男人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怔怔地望著，那個相貌略有區別，心性卻從未改變的男人，不正是她最不堪面對的回憶麽？

“至此，我謹代表光明聖殿，恭賀學院成立三百六十一周年。感謝各位刻苦奮發的精神，諸神與各位同在。”

結束了最簡短的致詞，艾格深凝著某處，心潮澎湃。他在人群中終於發現了某個令他心悸的身影，與別人不同的，她淡然無畏，遺世獨立。雖然多了些他不熟悉的物件，但那張略顯錯愕的臉龐，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未婚妻麽？

提前幾天到來，早早就問清楚了在那片地界試煉的人員，水族王子一再遮掩，卻也沒能讓心思縝密的艾格錯過關鍵的信息。

獸人，曾經他們都很不屑一顧的妖族代名詞，如今變成了她委身於此的軀幹，艾格稍稍有些憤懣，可想到她已經度過六重雷劫，又歡欣不已。

沒有無知孩童般輕率的舉動，聖子殿下只是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張局促不安的臉，心裏滿是重逢的喜悅。可斯沫卻是如坐針氈，要不是貝藍拉著，她勢必將躲到無人知曉的地方回避這次命中註定的相遇。

渾渾噩噩地捱過了長篇累牘的校慶，斯沫像個木偶般僵立在原地。她呆若木雞地看著那抹身影從臺上走下，那個萬年如一的聲音輕輕說著：“你好，我叫艾格。能知道你的名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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