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楚家

死了.....他們，董丞，都不知道.....忍不住，董二三低聲問，“為什麽不通知我們？”話裏帶著一絲質問。楚棟琨感慨一笑，“走的很突然，卻很平靜。你應該知道的，我爸那人，為人別扭的很，他誰都不讓通知.....在他還硬朗的時候就說了.....”語氣緩了緩，學著楚裁縫的口氣，“我死了，挖個坑把我埋了就成了。誰也甭告訴，他們來了，白白給我送錢，可我還花不著了，這萬一不來呢，我不是死的沒臉沒皮的？死了都請人介，人介都不來，這顯得我人緣多不好啊.....”

.......董二三一陣無語。嗯，這確實像楚裁縫會說的話。董二三心裏釋然了一點，但是，董丞那裏.....正想到這，董丞已經過來了。女兒身邊有陌生男人，董丞當然不放心了。過來一看，也是有點眼熟的。但是他這種眼熟，和董二三那種是不一樣的。董二三是通過他的面容看到了別人，而董丞卻是曾經見過楚棟琨的，不過他記性不是那麽好，或者說，楚棟琨還沒到讓他記得清楚的程度，所以，只是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了。

楚棟琨站起來，沖董丞深深一鞠躬，“董丞先生，好久不見了，您還記得我嗎？當年，那麽多年，一直承蒙您照顧家父，又總幫家父給我送東西....一直沒有好好的謝謝您，真是很不好意思。我現在調到這裏的軍區來了，不像以前那麽紀律嚴苛了，我以後一定多多拜訪您，答謝您那麽多年的幫助和恩德。”董二三聽到了她想聽的話。也明白了很多事。但是董丞就有點糊塗了。

被他熱心腸幫助過的人太多了。這又是家父又是軍區的，說的董丞糊裏糊塗的，拉過女兒，疑惑的給了個眼神，然後沖楚棟琨歉意的一笑。董二三只能當回中間人，給介紹一下了。“這是楚裁縫楚爺爺的兒子，楚棟琨，現在調到這裏的軍區來了。您好幾年前，應該是見過他的吧？記得嗎？”那時送東西，也應該是見了幾面的吧。

董丞眨眨眼，忽然就眼眶發紅的激動起來。一把揪住楚棟琨的襖袖子，“你是小石頭？哎呦！！你怎麽變得這麽黑臉門神似的了？真氣派！！”說完看看楚棟琨身後。“你爸呢？一塊回來的？真是太好了！！你爸沒變吧？不不，肯定是變得更老了，哈哈....對了，家裏住著怎麽樣？那房子多久沒住人了，住著肯定不舒服的，原先就潮得能種蘑菇。要不，不嫌棄，就來我家住吧。我家房子很大的.....現在天涼，那屋子住著對老人不好....”

這麽一串話下來，董丞越來越興奮，可董二三卻沈默下來。而楚棟琨笑容裏帶著一絲莫辨的情緒，等董丞說完一會之後，才開口，“我爸確實是跟我一起回來的，他一直都很想你....但是，他現在，已經不能住到你那裏去了....不過他現在住的地方，裏你家裏，不遠的.....”董丞不聰明，可是他很敏感，臉上的笑容立時就僵住了。

董二三拉住他的手，看向楚棟琨，“已經下葬了嘛？是在那片新的墓地那裏嗎？我們回去看望老爺子的....”董丞呆住的眼神，木木的移到董二三臉上，董二三眼神閃著金光，明亮的回視著他，“他們都躺在那裏了，我還沒有正式的去過墓地祭拜，明天，您陪著我，一起去吧....也去看看楚老先生....”董丞聽見這句話，才忽然回了神，是啊，寶貝還沒有去過墓地！！

他一直不敢提，怕寶貝難受。董丞變得慌亂起來，在他心裏，當然是女兒更重要的，一下去因為對女兒的擔心，就蓋過了對楚裁縫死亡的悲傷。也是董二三故意這麽說，嚇唬他的。嚇得他都忘了哭了。苦著臉，點頭，不敢說話，然後就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楚棟琨一直默默的看著，等看到董丞就這麽被董二三哄好了，心裏對董二三在董丞心裏的地位，又重新評估了一下。

“就在那裏，已經下葬了。挨著錢仙師....”董二三明白，是挨著錢老道。董丞冷靜下來，追問了一下楚裁縫最後的情況，聽見是睡覺的時候走的，點點頭，這很好....起碼沒有痛苦....董丞終於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現在回來了，也好。有事就來東風臨找我，東風臨知道吧？是我家寶貝辦起來的。很漂亮的，歡迎你來參觀游玩....哦，對了，你愛人呢？家人呢？”董丞自己沒結婚卻有愛人，所以他問別人的時候，從來不會問具體的稱謂，比如妻子或者丈夫之類的。這就是董丞式的體貼，以己度人。

楚棟琨搖搖頭，“我現在一個人，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不在是剛才的尊敬有禮，這句話說得親切了很多，接著又說，“早年結了婚，可惜，我時間太少，她很孤獨，有了別的喜歡的人，我就和她分開了。到現在，我也沒想過再婚什麽的，自己一個人習慣了，孩子嘛，戰友犧牲後，留下兩個孩子，是姐弟倆，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是我的孩子了已經....”

董丞點點頭，“這日子，自己過得舒心就好....”董二三卻聽出了一點血雨腥風....不過，和她無關就是了。楚棟琨笑著附和，“可不是，鞋穿在自己腳上，合不合適，只有自個心裏最清楚了....我大閨女在外面念大學，小兒子跟我回來了，現在在一中念初中，來年就該上高中了.....他可是聽了不少董二三的傳奇故事呢.....”說完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其實，我回來，一直在找機會，先和你們打個招呼，然後好能登門去拜訪。別突然襲擊什麽的。”楚棟琨攔住董丞的客氣。“這不是我禮數多，實在是我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董二三....交給你.....”說到最後看向董二三，“我父親生前，一直在繡東西，他眼睛和手都不行了。卻沒有停下。他記得董丞先生，您說過，想給您女兒，準備一套華美的紅嫁衣.....”

董丞剛被董二三嚇沒了的淚水，忽然就決堤了。捂著嘴嗚嗚的開始痛哭。董二三扶住董丞，心裏臉上。都是意外。楚裁縫在她記憶裏，就是個毒舌刻薄的老頭子。一點小仇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卻沒想到，他會在剩下的幾年生命裏，給她做嫁衣....楚棟琨看著董二三的神色，一點驚喜的樣子都沒有，只有驚疑。而這種神色，卻取悅了楚棟琨.....

等董丞哭夠了。楚棟琨接著說，“這是我父親的心願，我必須好好的。給他完成。您什麽時候有功夫，我登門拜訪之時，給您送過去....”董丞哭得嗓子嘶啞，悶頭不想說話。他心裏好自責，怎麽因為後來不方便了，就不去看望老人家了呢，他一定很想念他們的啊！！額，其實，真不想念。這怎麽說呢，就是看不見了，那想起的就都是好事了，楚老頭就是這種心態罷了。

董二三雖然吃驚，卻也不是容易腦袋發熱的人，“我父親那時就是一句戲言而已，卻讓楚老先生惦記了這麽多年，是我們的不是了。累的楚老先生沒能安享晚年，還要為這種戲言勞累，都是我們的罪過。所以，我們真的不好意思，收那嫁衣的。楚老先生的手藝，世上罕見，出手就不是凡品，您就自己留下吧，總是個念想，如以後真的有機會能用到，也算是不辜負楚老先生的一片心意。您不為您自己，也為了您的孩子們不是？”

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下也沒有白吃的午餐。董二三是絕對不會忘記這兩句話的。這天上天下都沒有的好事，怎麽會忽然就發生在她身上。她這一路走來，可不是靠這些所謂的運氣和歪門邪道而站到高處的。想占便宜，就要有被撕下一層皮的覺悟。她謹慎的很。一席話，說的有情有理，就算是楚棟琨真心要給的，也絕對不能拿出來了——念想的話都出來了，他在拿楚裁縫臨終前還在縫制的嫁人送人，那真是不孝不慈了。

董丞也覺得他們不能收，更覺得寶貝說的話真是太對了。因為他真的都完全不記得，他曾說過給女兒準備什麽紅嫁衣的話了......想到這裏，又是一陣愧疚的難過，又嗚嗚哭了起來。弄得不明真相圍觀的群眾們，腦袋裏幻想的狗血八卦更熱鬧了，這是男人在搶女人，還是在搶男人啊？！！

楚棟琨是完全剔除了他對董二三的第一印象了。而第二印象，卻加深了很多。原來她真的不是那種小公主，就說嘛，董丞這樣的人，怎麽會養出驕縱的孩子呢。不過，這份穩重和冷靜，還有聰慧，比別人跟他說的，還要強出太多了。怪不得爸那時總說，這孩子是妖，他總以為說的是她的長相，畢竟這眼睛這肉皮，真的不像是凡人呢，要是真有妖精，大概也就是董二三這樣了。可卻原來，說的是她整個人......

沒再給楚棟琨開口的機會，幹脆的辭別了。然後董二三叫過營業員，在產品名冊上，挑了幾套家具和床具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速戰速決的，就拉著董丞回家了。董丞哭一會歇一會，董二三也不勸他，等到又遇見紅燈的時候，她才開口，“如果您再不好好開車，那就我來開吧....”其實董丞開的很好，但是董二三就是故意這麽說的。董丞噎了下，不哭了。

到家的時候，也平靜了。拉著董二三，非要立刻就去墓地。董二三也確實還沒有正式去過，叫上所有人，就一塊去了墓地。這一通祭拜下來，午飯都過點了。好在海赫格提前叫食堂留了飯菜。最後，一行人就看到了一座新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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